满级恶女重回修罗场[快穿] 作者: 琢玉郎 简介: ◆上一回让你肝肠寸断,这一回让你俯首称臣◆ 海瑶是位职业反派,穿书无数本,完美完成所有自私自利、手段阴毒、恃靓行凶的恶女角色。 而她没想到,系统竟然要她再回穿过的书,攻略被自己渣过虐过的男主。 回想起她在书中的所作所为,当事人海瑶差点跪了: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逆袭状元郎的退婚白月光 *狠辣皇子的妖妃继母 *破剑君无情道的黑莲花师姐 *坑骗龙傲天的伪金手指剑灵 *禁欲骑士的崩坏神女 *历劫仙君杀夫证道的未婚妻 由于海瑶穿了太多书,且做惯了反派,不擅长攻略,总是一语修罗场。 海瑶:你还记得一起看过的芙蓉花吗? 仙君:我们只看过反派炸成烟花,你跟谁看的芙蓉花? 海瑶:我在你面前许下的诺言定会遵守。 枭雄:你只在我面前留下过遗言,你跟谁许的诺言? 海瑶:我跟他在一起时脑海中都是你的脸。 龙傲天:那时候你没见过我的脸,你究竟想着谁的脸? 海瑶破罐破摔:玩什么攻略?再渣一次! —————— 硬着头皮攻略效果不佳,面对已经意气风发的苏爽男主们,海瑶身体中作为恶女的DNA动了。 被打脸?不可能。改过自新小意讨好?不可能! 既然她本就是恶女,不如就用最擅长的手段来攻略...... * 夺位失败的大皇子跪在殿中,虎视眈眈地看着龙椅上的妖妃继母。 海瑶吹了吹还未晾干的指甲,邪魅一笑:还敢瞪我?来人,绑了丢去后殿! 谁知皇子闻言脸上浮现一丝羞赧。 海瑶嘴角一抽:......是不是误会了? * 海瑶卸下脸上僵硬的圣洁表情,眼神暧昧地看着身前杀气腾腾的骑士,纤纤玉手划过他冰凉的胸甲。 她美目上挑,柔声道:就这样杀了我?你会可惜的。 骑士冰冷的双眸一颤,浮上一层意味不明的晦暗。 海瑶:......这就上钩了? * 破了剑君无情道又始乱终弃后,海瑶再见到他,被人一剑逼到墙角。 她摆出一副渣女嘴脸:怎么?还想要我负责? 剑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脆弱:我等你许久了。 海瑶收回差点拔出的剑:不,不是要报复吗? 说明: 1.脑内蹦迪爽文,不喜勿喷。 2.男主切片 内容标签: 女配 古代幻想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瑶 ┃ 配角:海了去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攻略那些被我渣过虐过的男主 立意:与人为善 第1章 仙雾袅袅,人声嚷嚷。 凌霄宗巍峨的主峰下,蜿蜒着一条热闹非凡的坊市,坊市里的一间酒楼,比平日里汇聚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 “这几日怎么了?”一人擦着灵剑问道:“为何来了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凌霄宗有大事发生!”另一人咧着嘴角说:“霍靖要出关了。” 那人还是不解:“凌霄宗的大弟子?出关有什么稀奇?” “啧啧,孤陋寡闻!据说这次闭关百年,是因为游历时毁了肉身,他元神炼化上古神器重塑肉身,等他出关之时,留在这儿定能感受到上古神器的灵气余波。” “怪不得。”那人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原因,不禁对来凑热闹的人有些不屑。 “况且啊,霍靖在凌霄宗是什么地位啊!执剑大弟子,宗门首徒,他要出关,凌霄宗众人肯定要去凑排场的。”说话人的语气有些羡慕。 旁边一人插话道:“可我听说,霍靖这闭关可不光彩。” 边上的人都来了兴趣,“怎么说。” 那人装模作样地捂着嘴,实则声音一点儿也不小:“他之所以没了肉身,是着了女人的道。”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只等那人继续说。 “据说他被个散修迷得神魂颠倒,结成了道侣,谁知那散修也是贪图他天生灵体,趁他不备,灭了他肉身。” “不可能吧?他能有这般昏头?” “我看是这女的道行太高,专会利用男人,一手杀夫证道玩得真溜!” “要是霍靖自己不愿意,又怎么会被迷住?” “可不是她有意为之怎会被迷,骗人感情,背后一刀,也太过恶毒!” 这处吵得不可开交,没人留意到边上走过一个凌霄宗的女弟子,她将话全部听进了耳朵里,表情却没有一点波动,仍是挂着耐人寻味的淡笑。 “区区一个天生灵体,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谁看得上?”海瑶小声嘟囔了一句,任由别人怎么说,她丝毫没有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海瑶是个职业穿书者,给空间管理局已经打工许多年了,这期间她兢兢业业攻坚克难,无论多么坑爹的角色她都能将任务完成。 细细数来,她穿过的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现代、民国、古代、修仙,星际等等背景眼花缭乱,到后来,就连她自己有时也会记不清曾经穿过的情节,甚至根本记不得这本书究竟穿没穿过。 而唯一不变的是,她穿的从来都是恶名昭彰的反派角色。 或许是穿书系统觉得她几次反派任务做得好,又或许是她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所有的任务几乎都是这一个类型。 有的是普通的白莲花、绿茶女炮灰,有的则是恶毒心机、恃靓行凶的小反派,甚至还有毁天灭地、野心勃勃的邪恶大boss。 总之,她很擅长做反派恶女,还做出了点名堂,以极其高的任务完成效率,早早积累到了可以退休享福的积分。 而她选了个曾经到过的修仙小说养老,一是这个修仙小说的反派势力(包括曾经的她)都已经灰飞烟灭,没什么大灾大难。二是小说的世界观极其完整,生活富足什么都不缺,设定又新颖,许多人间仙境可以游玩闲逛。 于是,她又穿回了修仙小说《仙途之与天争锋》中,这一次不再是反派角色,而成了本书最大门派凌霄宗不起眼的小弟子。 可她这退休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快到剧情的关键节点,霍靖出关“重生”这一天。 当时她要选这个本小说作为养老世界时,系统还以为她艺高人胆大,放着这么大的仇家还在,也敢穿回去。 其实海瑶纯粹是忘了,她穿过的书太多了,这一本又隔得久远,只记得还有个仇人,但这仇人是谁?自己究竟干了什么?直到她回来才渐渐想起了点儿。 不过海瑶也没太将这事放在心上,她现在的角色与霍靖没有一丝一毫的纠葛,只要按部就班顺着剧情走,没一点可担心的。 她走出那嘈杂的酒楼后,心思就扑在了买东西上,一如既往地在街上闲逛了起来。可没想到,远处忽然传来响彻凌霄的剑鸣声,紧接着便听有人喊道“大师兄要出关了!” 镇子上人无论是不是凌霄宗的弟子,都朝那处剑鸣声飞奔而去,海瑶被撞得愣了愣,心想,这剧情倒是来的挺快! 看了眼那山间四溢的灵气,有些久远的记忆涌进海瑶的脑海中。上一回来时,她与霍靖相识于微结成道侣,可她也是前期推动剧情的最大工具人,霍靖成神最坚实的一块踏脚石。 那时霍靖因心魔困扰隐瞒自己凌霄宗大弟子的身份游历,年少无知的他遇上了海瑶这样不落俗套、聪慧大方的散修,几番纠葛下两人定下终身,也过了几年快活的神仙日子。 可他不知道的是,海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天身灵体的特殊命格,接近他完全是虚情假意别有所图,想用他的灵体驱除心魔。 霍靖沉溺凡尘情爱,一心想与海瑶一道修行飞升,甚至为了她忽略了自己身体内心魔的滋长。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与他并肩而战的道侣,竟然在他闭关突破之时,从背后狠狠给了他一剑。 百年修为毁于一旦,天身灵体灰飞烟灭。 海瑶还记得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霍靖,你心魔无解,而我的心魔却不能阻了我求仙之路,今日我海瑶杀夫证道,用你灵体驱除魔障,也算全了一场夫妻情分。” 即便已是许久之前,她仍然记得当时霍靖的眼神,那时她还不如现在这般游刃有余,心中难免有些触动,可为了不崩坏剧情,她还是狠心拔出带血的灵剑,一掌将霍靖推下冥渊。 可故事到这里,才走了小说剧情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主角始终是主角,海瑶种种所为不过是为了霍靖后面的觉醒突破而铺垫。 原来与海瑶结为道侣的霍靖,不过是他的肉身与心魔,而修仙者最重要的元神,在海瑶杀夫正道后回归了凌霄宗,化入上古神器历经百年再炼成肉身。 海瑶这一剑,阴差阳错地帮霍靖斩灭了心魔,而她的存在,也让霍靖斩断俗世情念,在肉身炼成“重生”后,以无情入道,修为一日千里。 随着后来剧情的不断发展,霍靖理所当然成了修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也在妖魔之乱中成了人人倾慕的正派魁首,风光无限前途无量,扑上来的红粉桃花数不胜数。 而海瑶这个曾经的道侣,因着道心不坚,甚至还没有等到他“重生”来复仇,就因为修炼邪功,被剿灭陨落,她完全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反派,这书到后来,霍靖甚至都差点忘了他还有个“杀夫证道”的道侣。 于海瑶而言,她情节推动完毕,陨落就是功成身退。 收拾好情绪离开这本小说后,她又扑进了下一个、下下个任务,这书中发生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才在正式退休再回到这本小说。 看着远处逐渐聚起的紫云,海瑶忽然有些担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霍靖该不会找到她吧? 随即她又觉得不可能,霍靖是斩断了情丝才得以重生,在他心中自己已经无足轻重,况且在这世界曾经的她早就死了,只要不到他面前瞎晃悠,他肯定是不会察觉再来寻仇的。 想通这点,海瑶又伸了个懒腰,逆着人流想继续逛逛,全然不理会本书主角涅槃重生的重头戏。 只是她刚转过身,忽然一道闷雷炸响,将聚顶的紫云劈开,直直削去了小半个山头。 “这?”海瑶极其震惊,主角重生怎么会有如此天雷。 可她还来不及多想,便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涌动,鸟兽四散,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剧烈晃动起来。 那座被劈开的山只是一个起点,不过一瞬间,仙气缭绕的凌霄宗便在眼前被四分五裂,灭世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海瑶还来不及跑,便感觉眼前一黑,身体被拖进了系统空间之中。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剧情走向?”海瑶第一反应就是有别的穿书者没按剧本走破坏了剧情,她连忙问系统道。 虚空之中亮起了微弱的淡绿色光芒,许久才听到像游戏新手村NPC般活泼的声音道:“不用太担心,剧情崩坏罢了。” “这还不用担心?”海瑶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剧情崩坏可大可小,小的只要去修补便可,大的甚至会让这书中世界坍塌,而她现在已经选择了在这个世界停留,世界崩塌意味着她也要被毁灭。 好不容易能退休了,竟然给她玩这一出,海瑶双手环抱就想要系统给个说法:“你怎么搞的?太不中用了!虽然我是退休了,不还有那么多穿书者吗?这点事都解决不了。” 淡绿光芒沉默了一阵才发出一声轻笑,海瑶听来却觉得背后一凉,只听系统幽幽说道:“你真觉得这与你无关?” “什么意思?”海瑶立刻察觉它话里有话,警惕问道。 系统一改以往的活泼语气,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机器,“穿书者海瑶,女,穿书积分:489007,已达到奖励上限,目前状态:退休。系统经核查,你所完成的任务,出现重大过失,导致多个小说世界存在崩塌可能......” 海瑶一脸惊愕,连忙打断:“什么过失?” 她对自己的任务极其有信心,不说十全十美,也从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尤其是那些恶女反派,简直游刃有余手到擒来,该虐主角的地方全都虐到了,还能有什么差错?这差错竟然还大到影响了多个小说世界? “请你及时弥补过失,否则积分清零,留在此世界。”系统完全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说道。 留在这个崩塌的世界意味着什么,不用系统明说,海瑶也知道,会直接被空间碎片搅碎。 “为弥补过失......”系统像是受到了这个世界即将坍塌的影响,光芒变得忽明忽暗,话语也有些不清。 海瑶担心它真的下线,也不管问清楚究竟是什么过失,只想让系统赶紧说明白,“你说,怎么弥补。” “回去滋滋....滋......书。”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海瑶也越是着急,她想凑近绿光听清楚,没想到身体不受控制一头撞进了光芒中,紧接着,她便如无数次的穿书体验一样,感觉身体在空间中飞速下坠。 回去......书?要我穿回去修补吗?那要如何修补? 系统像是拼尽了力气,铿锵有力地吐出这最后四个字,便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攻略男主。” 海瑶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四个字时的震撼,她,邪恶反派专业户,从来没有攻略过男主! 系统要她修补过失的方式竟然就是回去穿过的书攻略男主? 先不管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那些被她虐过的男主,再见到仇人出现在眼前,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手刃吗?这怎么可能攻略? 况且,她穿过的书那么厚,虐过的主角那么多,要是每一个都要攻略,岂不是全部重来一遍? 像是回答她心中的疑问,在她意识消散进入书中之前,眼前飞快闪过了七本书的影子。 海瑶匆匆一瞥,好家伙,除了刚才在的《仙途之与天争锋》,其余六本,根本记不得讲了啥......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 第2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海瑶再睁开眼时,发现眼前飘荡着一片暗红色的影子,她的身体像是坐在船上一样来回摇晃,不禁有些胸闷恶心。 她迷糊中想拨开眼前的红影,才发现摸到的是一块绢布,而上面凹凸不平的,应该还绣满了复杂的花纹。 这是? 红盖头? 这时她才留意到耳边嘈杂的声音是喜乐声,难道自己这是在成亲的花轿上? 这猜测刚冒出头,海瑶就一把掀开头上的红盖头,果然瞧见自己穿着一身喜服,上头金银线细密,边边角角还吊着不少珠坠,看来这要嫁的还是个富贵人家,而这衣服的样式,看不出是哪个朝代。 海瑶偷偷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往外瞄,见外头的人也都是这风格打扮,不过边上的几匹高头大马上跨坐着的人,身材魁梧表情严肃,一点儿也没有迎亲的喜庆,倒像是押送犯人一般。 他们腰间都别着弯刀,面容冷肃,气质都是普通的兵将,倒让海瑶不太确定这世界是不是纯粹的古代,有没有玄幻的力量体系。 就在海瑶打量的时候,一阵凉风透过窗帘吹来,她这才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的,伸手轻轻一抹,竟是满脸的泪水。 海瑶有些诧异地看着手上的水痕,心中惊讶地想,我这是有什么苦衷?难道还是个不甘不愿被强娶的新娘子? 想到此处,她这才察觉到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踩在踏板上的双腿像是麻了一样,极其艰难才能动一动。 凭借她多年穿书的经验,即使只这短短一瞬,她也能将剧情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估计她因为不愿意成亲,被娘家人灌了迷药抬上了花轿,而迎亲的人也怕她跑了,才会派人押送。 只不过看这阵仗应该是这个朝代的大户人家,而自己还这般不愿意,新郎一定是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海瑶有些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心想,老桥段,倒是没什么新鲜玩意,不是冥婚就是新郎官有病,有病的话要么傻要么残疾。 若是往常,这情形倒是没什么难对付的,只不过她现在头疼的是,她丝毫不记得情节接下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发展,书中主角是谁,而她自己是个怎样的人物,要嫁的又是谁? 或许是因为药物没有散去的原因,海瑶努力回想了剧情后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抽一抽的疼,要不是怕惊动了外头的人,她恨不得把系统实体化一脚踹在花轿的门板上泄愤。 “狗系统,玩我呢?”海瑶咬牙暗骂。 她现在一肚子的疑问,为何好好的忽然要重回副本,重回就算了,为何要攻略男主? 最重要的是,她与上一回来时的身份是否有变化。 如果身份变了,那相当于换号重开,虽然她不擅长攻略,摸索一下也是有办法的。 但如果身份未变,她还是之前那作恶多端的反派角色,事情可就难办了。 而这些重要的信息系统一点儿都没告诉她,她一时片刻又梳理不出来清晰明确的记忆,如今能做的,就只是先顺着剧情走,再看看能不能从中推测出身份,或者记起什么情节。 海瑶深深吸了口气,将掀起的盖头再放下,既然她是个不甘不愿的新娘子,那就继续扮演这个角色。 花轿外头的声音越来越来嘈杂,不时能听到几句“新娘子到了”的吆喝声,想必马上就要下花轿了,海瑶赶紧再抹了抹脸上的水痕,等着轿门打开。 没过多久,眼前的红盖头便透出了淡光,她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门前,这应该就是新郎官。 即便是隔着红盖头,海瑶也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可她却说不清这人究竟是谁。 但他一定是主角,可能是反派做太多养成的绝技,她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瞧出主角所在,或许是那难以言喻的气场,又或许是主角真有什么看不见的光环。 按着婚礼一般的仪式,新郎应该牵起新娘手中的红绸缎,领着她入内拜堂,可这新郎官却伫在门前停了好一会儿,若是外边的人能看到此中场景,会惊讶地发现,他用防备而又肃杀的目光打量着新娘子。 海瑶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只觉后脖颈一凉,不由全身紧绷地等着身前男子的下一步动作。 难道身份没变,我还是他仇人? 这猜测刚冒出头,她手中的红绸缎就被扯动,海瑶来不及细想,便顺着力道走出了花轿。 只是这匆忙间没有留意到脚边的小槛,一不小心绊了一下。 “当心。”耳边传来一阵低沉又略带少年稚嫩的嗓音,海瑶的腰也被坚实有力的臂膀环住。 她心中更是确定,是了,低沉嗓音是男主标配,没跑了。 “新娘子慢着些,莫着急了。”边上的喜娘也过来搀扶,海瑶就这样略带狼狈地被牵进了府中。 可她没想到,刚进了拜堂的正厅,身后就传来大门重重合上的闷响,而那些热闹的喧嚣声也都渐渐散去。 怎么到拜天地了反而冷清? 海瑶偷偷扬起头,想从红盖头底下看到外边的场景,可她视线所及只能看到身旁男子满是金线的赤红喜服。 他的手臂轻轻垂在身侧,皮肤不算白皙,虎口还有薄茧,是个练家子。再加上他年岁小,家世显赫,海瑶心中大致有了个数,她嫁的应该是个将门子弟。 “一拜天地——”边上的礼官喊道。 海瑶扶着裙子跪拜磕头,她心里想的却是,既然是个这么好的人家,新郎官又并非傻子或是残疾,那她为何不愿意呢? “二拜高堂——” 另有心上人?还是说之前做了什么坏事,怕主角报复? “夫妻对拜——” 海瑶想的入神,这一拜没有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磕重了,她额头上都是金饰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与她对拜的新郎官被撞得愣了愣。 完了,这要真是有仇,岂不是又添一笔? “送入洞房——” 直到此时,一直没什么人声的厅中,才想起了交谈声,却都没怎么谈论新妇,只不停地在赞叹着新郎官,海瑶也是这时才发现,她跪拜的“高堂”也是一声不吭,连句客套话都没说。 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气氛诡异的正厅,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梳理梳理思路。等到终于进了洞房坐下,房中的人都退了出去,她才终于缓了口气,将红盖头一把掀开。 “你出来。”她打量了一眼周围的陈设,便轻声唤系统:“别装死,出来交代清楚。” “叮咚,你贴心可爱的小管家上线啦,亲亲有什么要问的呢?”系统欢快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为什么我要回来攻略男主?”海瑶直切主题。 “亲亲,这个问题超过我的权限了,给你下达任务的是总系统呢!” 海瑶听着这语气只觉得她欠揍,没好气道:“那这本书的男主就是刚才的新郎官吗?” “是的呢!欢迎回到大男主小说《乱世称雄》!” “我是谁?”海瑶继续问。 “你是反派人物,李秋芙。” 海瑶在任务中从来都是反派人物,看来这一次回来,身份并没有变化。想到这一点她不禁叹了口气,果然没有换号重来的简易模式。 按着她一直以来对穿书世界的认识,每一本小说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书中的情节只会顺着时间不断发生,不会重走小说剧情。也就是说,她回来的时间点,是上一次完成任务离开后的时间点,那些该做的坏事都已做完,并没有能够改变过去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她该做的坏事已经做了,如今不愿意嫁给男主,应该就是做了些得罪他的事,害怕报复。 不对!若是这样,男主为什么要娶她呢? “之前我做了什么?”海瑶又问系统。 谁知系统听到这问题噗嗤一笑,“我第一次听到有穿书者问我这个问题,哈哈哈哈!” 可她的笑声在门外脚步声响起时戛然而止,海瑶没工夫理会系统的嘲笑,连忙扯过盖头又盖在了头上。 随着门开声,一队丫鬟端着托盘走进了屋内,那难以忽视的压迫气息袭来,这书的主角,也就是新郎官,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吉时已到,请郎君用喜秤掀盖头。” 海瑶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从一开始就迫切想看到男主的样貌,或许看到人,她就能记起来什么。 那杆喜秤一点儿一点儿挑开她的盖头,耀眼的烛光下,一张英俊冷肃的少年面庞出现在眼前,他的眼眸漆黑,飞眉入鬓,可大喜之夜嘴角却没有一点儿弧度。 一瞬间,海瑶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不符合年岁的深沉,可这感觉一闪即逝,犹如错觉。 “记起来了吗?”系统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幸灾乐祸地问。 海瑶又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无奈道:“很熟悉,但,忘了。” “......行吧,没事,攻略就行。”系统有些无语。 海瑶端起盘中的酒杯,朝眼前的俊俏郎君微微一笑,面上的红晕若隐若现,完全就是一个娇羞的新娘子。 她已经有了决断,系统虽然说的不明不白,但只给了眼前一条明路,既然如此,那就先攻略了再说! 她毫不躲避身前男子打量的目光,与他交杯喝下合卺酒,眼中是脉脉柔情,心里却在问系统:“他叫啥?” “......”系统沉默了一阵,才说:“魏珩。” 海瑶继续问:“攻略成功的标准是什么?走心还是走身?” 系统再次沉默,再出声时又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声:“都走,准确的说,是让他愿意为你献出灵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9-18 16:26:31~2021-09-22 23:1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霜桥暝色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识年岁、芒果味布丁、织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奶茶不加糖、大肥肉么么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说我就信才怪、244330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献出灵与肉? 海瑶心中嗤笑,说的这么抽象,不就是身心都要吗? 她再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魏珩,这少年郎身量颇高,那件赤红的喜服又勒出宽肩窄腰,加上眉眼间的英气和常年习武沾染的野性,不由让海瑶觉得攻略也不算是吃亏,甚至还有些新鲜感,毕竟她与男主之间从来都是势不两立,还极少有机会谈情说爱。 交杯酒喝完,一众丫鬟再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陆续退出了房中,不过最后一个离开的丫鬟竟然没有将门合上。 海瑶有些纳闷,这意思是还有人要进来?还是要出去? 一旁的魏珩看了眼开着的房门,仍旧冷着一张脸,看也没多看海瑶一眼,就迈开步子离开。 他真要走? 海瑶早就料到这一出,毕竟之前得罪过他,洞房花烛夜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只是没想到魏珩一句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与白日出轿时贴心搀扶的态度天差地别,想必那都是做给周边人看的。 她虽没多少攻略的经验,但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今天晚上不如就先让他离开,等她摸清楚之前的纠葛,再制造时机也不迟。 海瑶放下有些僵硬的笑容,朝那个决然离去的背景努了努嘴,正想着要不要出声挽留一下,意思意思。 谁知道魏珩的脚步忽然止住,扶着门框顿了顿,竟然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海瑶连忙又扯出一个笑容,她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不由警觉起来。 可魏珩只看着她却不说话,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海瑶才终于忍不住说道:“魏......郎君,你这是要去哪里?” 话一出口海瑶就后悔极了,还能去哪里,不想跟你待在一起呗!你还问出来多尴尬! 魏珩并不答话,却出乎海瑶意料地转身又进了房中,他反手将门轻轻合上,竟还推上了门栓。 “咔嗒——” 随着门栓落下的声音,两人就都锁在了这间满是红绸烛火的新房中。 海瑶微微挑眉,有些摸不清魏珩究竟要如何,她只得还保持着娇羞的淡笑,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新婚夜这般情态,总是无错的。 过了好一会儿,魏珩才走到她身旁,一甩衣摆坐到了床榻上。 “郎君今日辛苦了?”海瑶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喊珩郎太过亲昵,而郎君是通用称呼。 魏珩闻言终于扯了扯嘴角,只不过却像是在嘲笑她的没话找话。 海瑶眼中笑意不散,也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魏珩身边,却不敢离他太近。她一双手不停地搓揉自己的衣袖,再偷偷瞄上一眼身旁的人,脸上的红晕更甚。 就在她思考下一句该说什么的时候,终于听魏珩说道:“无碍。” “那便好,从前听闻成亲繁琐,可经历一次才知道说得轻了。”海瑶笑眼盈盈,刻意放柔了语调,“只是,现下能见到郎君,再苦再累也是......甘愿的。” 海瑶心中盘算,这人既然愿意娶她,两人总不至于是血海深仇,甜言蜜语糖衣炮弹应该是有点用的。 可她完全没想到,魏珩闻言脸色更冷,那眉头凝结的寒气像是能把人冻死。 “你甘愿?”魏珩疑惑问道。 海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她心中嘀咕魏珩该不会是知道她是被迷晕了送上花轿的吧?可不管如何她嘴上只能继续道:“嫁与郎君自然心甘情愿......” 魏珩不答话,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 “......也是我日思夜想的。”海瑶硬着头皮加上了这句话,便紧紧盯着魏珩的脸观察他的变化。 魏珩漆黑的眼眸闪动,似乎真的被这句话触动,他微微垂眸,嘴角再次扬起一抹淡笑。 海瑶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对不对,但见魏珩半天了都是这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暗骂,这男的什么毛病,要成亲就成亲,要走人就走人,在这里不明不白的,让人心头直冒火。 “呀,郎君的额头伤着了。”她瞧见魏珩脑门上被她撞出来的淡红,故作担忧地转移了话头,起身去桌上拿来了个琉璃杯盏。 海瑶靠近魏珩,伸手就要将琉璃杯壁按在他的额头上,“我替郎君揉揉。” 可魏珩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那力道极大,海瑶被捏得生疼,手一松,琉璃杯便掉在了地上。 她没想到魏珩对自己的防备心如此之重,完全是对着性命相搏的敌人才会如此,或许这是习武之人天生的反应?可海瑶在那一瞬间,分明感受到了杀气。 “疼。”她知此时绝不能由着性子硬碰硬,便掐起嗓音委屈巴巴地说道,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差一点就要从颊边滑落。 魏珩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连忙将手松开,有些慌乱地侧过身去。 海瑶等了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自己是配不上你的,你若实在是嫌弃,就将我赶出去吧。” 其实她这一番话完全是在试探,想看看魏珩与她之前的梁子究竟有多深,如果是深仇大恨,他定会冷嘲热讽甚至顺口答应,如果不是,那两人的关系还没到不可调和的一步。 魏珩闻言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你既已嫁入魏府,一颗心就应该守在这里。” “那是自然。”海瑶心想这应该是不会休妻的意思,连忙道,“我自然会尽到妻子的本分,心中念着魏府好,为郎君分忧。” “如此......便好。”魏珩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探究这话的真假。 海瑶心中更加疑惑,她越来越摸不清与魏珩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看着好像瓜葛颇深,但又好像极其生分。 再说这魏珩,明明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可怎么话语间的城府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就在海瑶思索间,魏珩弯腰拾起了跌落的琉璃杯,递到海瑶的手中。 这是要我继续的意思? 海瑶愣了愣,便试探着将琉璃杯再次按在了魏珩额头上,这一回魏珩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不过那冷脸一点儿也没有软下来的意思。 “疼就告诉我,都怪我今日大意了。”海瑶继续温声软语,轻柔地滚动冰凉的杯面。 她见魏珩半眯起了眼睛,不再有先前那般抗拒,忍不住想,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傲娇性子?非要折腾一番才愿意顺着来? 方才他态度虽然冷硬,可见她流泪就软了下来,对付这类男人最是容易不过。 海瑶瞧了眼边上摇曳的红烛,见暖室中氛围不错,不禁勾了勾嘴角。 她刻意朝魏珩贴近了些,让发丝垂落在他衣上,再装作借力的模样,轻轻撑着他的肩膀,暧昧的气息顿时萦绕在两人之间。 魏珩仍旧垂着眼眸,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可却没有再抗拒海瑶。 海瑶本行虽不是走爱情线,但多多少少看过一点,不经意间肢体触碰,最是能擦出火花。 她见时机差不多,便手臂一软直接跌到了魏珩身上。 琉璃杯再次落地,而这一回魏珩没有推开她。 海瑶埋在他胸前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再抬头时,眼中是一汪秋水,含羞带怯又别有深意地朝魏珩勾了勾,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惊起阵阵涟漪。 而魏珩深邃的眼眸也看着她,有些紧绷的下颌透露出了他的紧张。 海瑶没想到这么顺利,毕竟这人一开始那么难搞,还以为要拖上好一阵才行,她原本也没真想今天就把他怎样,可是现下的氛围看来,似乎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平时在任务中海瑶是不会这么冲动的,但这一次肚子里满是疑问,巴不得早点完成任务弄个清楚,才会有了不够深思熟虑的想法。 她撑在魏珩胸膛,抬起头朝他慢慢靠去,直到两人的鼻尖差一点儿就要触碰到一块,海瑶才调转了方向趴在他身上,伸手再次勾起了地上的琉璃杯。 “是我不小心,这就给郎君赔罪。”海瑶意有所指地在他耳边说道,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她心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珩也该主动一下了吧! 可魏珩仍旧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投影在眼下,阴影中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海瑶见到刚才盛气凌人的少年郎这幅顺从模样,敏感地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魏珩感觉到她停下了动作,这才沉声说道:“如何赔罪?” 海瑶微微挑眉,拂去心中的异样感,伸手轻轻划过他的衣襟,慢慢捧住他的脸庞。 “咯吱” 原本锁上的门被人推开,海瑶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个有些年岁的老嬷嬷走了进来,一瞧屋中的场景,脸色骤暗,连忙再退了出去。 “这?”海瑶惊讶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就想去问魏珩这人是谁。 可当她再次看向魏珩,他一双锐利冷肃的眸子戒备地看着海瑶,完全没了刚才的顺从,竟还用力捏住她垂在他脸庞的手,冷声说了句瞬间扫光旖旎的话。 “嫂嫂,自重。” 作者有话说: 自重吧!感谢在2021-09-22 23:16:59~2021-09-23 23:4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子非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犹如一道惊雷劈下,海瑶脑子一懵,愣在了当场。 嫂嫂? 我是他嫂嫂? 我是男主魏珩的嫂嫂?!! 如果不是为了维持人设,海瑶已经将一连串问候祖宗的大不敬话喷了出来。 她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地穿书完成任务,练就了在危急时刻八风不动的本事,但此时此刻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敢维持着趴在魏珩身上的动作。 魏珩见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仍旧扑在自己身上,还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心中的不屑更甚,眯起眼嫌恶地看了一眼海瑶,扯着她的手将人推开。 海瑶眉头微皱,只觉这一切都荒唐得很,既然她是魏珩的嫂嫂,那为什么挑盖头入洞房的都是他?他哥哥又去了哪里?魏府上下的人都觉得这没有问题吗? 她现在回想刚才拜堂的场景,魏府上下除了瞧不出喜庆倒没什么别的奇怪之处,定是都知道与她成亲的是魏珩,那恐怕是这新郎官出了点什么毛病,才不能自己拜堂。 但魏珩拜堂可以拜,洞房总不能也替兄长来吧! 刚才最后走的丫头没有关门,应该是给魏珩留门离开,而他不但没走,还留在了房中锁住了门。 可那个老嬷嬷轻轻一下就将门推开,魏珩该不会本来就没锁吧? 一个荒唐诡异的想法浮现在海瑶脑海中。 他故意的! 想通这一点,刚才的一切奇怪之处就都说的通了,为何原本还冷淡抗拒的魏珩,会忽然任由她靠近亲昵,都怪她太过着急完成任务,竟然着了这么浅显的道! 那忽然闯入的老嬷嬷想必也是他事先安排好,而这嬷嬷一定是老夫人的心腹,待她将此事告知老夫人,海瑶,也就是李秋芙,哪里还有脸面在魏府过活,而魏珩作为魏府的二公子却一点儿事都不会有。 她不知道现下的朝代民风如何,但无论哪个朝代,在古代不守妇道勾引小叔,定是没有好下场。 没想到魏珩看着年轻气盛,心思倒是挺歹毒。 海瑶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恨不得马上记起剧情,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他了,玩这一手! 她心中百转千回,面上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魏珩根本不怜惜她如此模样,见目的达成也不在屋中多做停留,他起身冷漠地拍了拍身上被她蹭过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走出房中。 等人走远,海瑶才定了定心神,将门再次拴上,有些沉重地坐回了床上。 是她太大意了,下一回没摸清楚情况绝对不能这么心急。 可谁能想到魏珩这么绝!?这还要怎么攻略呢? 想起刚才魏珩的神情,海瑶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她安慰自己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穿了那么多书了,总是能想出办法的。 这一回她会如此被动,完全是因为掌握的剧情信息太少,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多收集点信息。 想到此,海瑶倒是希望赶紧见一见她真正的夫君,这样才能知道,魏珩为何会替兄娶妻。 不过在那之前,老夫人估计会先找她的麻烦。 海瑶平复了心情后就开始等着剧情找上门来,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老夫人那里不仅没来敲打她,第二天一早还有丫鬟替她梳洗,说是要去拜见长辈。 海瑶压着心中的困惑,打扮一番后便跟在丫鬟身后出了门。 昨日来时盖着红盖头什么也没看到,今日单单是她走去正厅的这一路,就将魏府的气派看得明明白白。 雕花梁,玉石柱,院中花卉争奇斗艳,长廊转角都有摆放着珍宝的案台。而亭台楼阁的布局又颇有讲究,每一眼都是一副精心设计的风景画。 快到正厅时,海瑶才收回打量的目光,看来魏府的地位比她想象中更高。而越是这样的门楣,越看重面子,能让弟弟替兄成亲,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疑惑在她踏入厅中的一瞬间就得到了解答。 厅中只有三人,正位上端坐着的是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她身后就是昨日闯入的老嬷嬷,边上还摆放着一张带着轮子的竹椅,上边躺着的男子面容憔悴瘦骨如柴,眼底青黑一片,一看就没有多少日子的活头了。 想必这就是李秋芙真正要嫁的夫君。 海瑶心下了然,怪不得李秋芙不愿意嫁,有哪个花季女子愿意嫁个命不久矣的夫君,后半辈子就困在宅子里守寡,即便这宅子富丽堂皇,也不过是一座牢笼。 海瑶面上带着一丝胆怯,趁机仔细打量着轮椅上的人,这人虽然重病在身,但也能看出与魏珩有□□分相像,她猜测魏府定是想掩人耳目,才大胆让魏珩替兄迎亲拜堂,这也是为何拜堂之时魏府大门紧闭,甚至连宾客都没邀请几个。 老夫人受过海瑶一拜却没接茶,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冷声道:“李氏,你既入了魏府的门,就要守魏府的规矩,我不管你之前的杂事,也不管你家中的琐碎,只要收心好好照顾琰儿,守规矩,我也是愿意给你个魏府大奶奶的体面。” “守规矩”三个字老夫人咬的极重,这话中的敲打之意再明显不过,海瑶甚至还有些惊讶,就只这一句话没别的了?不用扇巴掌浸猪笼?她可是在新婚之夜跟小叔子不清不楚啊! 海瑶一副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又朝老夫人行了个礼,小声答道:“儿媳知道的。” 老夫人冷着脸点了点头,随意伸手指着轮椅上的魏琰,继续说:“去让琰儿瞧上一眼。” “是。”海瑶起身走到魏琰边上,对上了他毫无神采的目光,低声唤道:“琰郎。” 魏琰在看她,海瑶也在打量他,离着近了,才发现这人的身体更加单薄,苍白的皮肤下还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而眼中也布满了红血丝,乍一看去好不吓人。 但海瑶不但没有胆怯,甚至还察觉他这幅样子应该是中毒。 中毒? 海瑶伸手握住魏珩枯木般的手,不经意地掀起他的衣袖,果然见到手腕处一片黑紫。 她微微挑眉,这双手她记得。 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终于被勾了出来,昨天那样的新婚她曾经历过,看不到人看不到路,眼前只有红盖头。 而下花轿时搀扶她的,不是魏珩强壮有力的手臂,是这样一双瘦骨如柴布满青黑的双手。 李秋芙出身不高,家里为了攀上高枝,原本想将她送给朝中官员当小妾,可半途当朝大司马魏府的人竟然来说亲,说的还是魏府的大郎君。 李家高兴坏了,哪里还会有拒绝的理由,想也没想就答应,等到婚礼前几日,李秋芙才从别人那里得知,这个魏琰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要她嫁过去一是图她命格好冲喜,二是想给魏琰过继个孩儿,等到人去了也有子孙跪拜。 李秋芙虽然出身不高,但心气却不小,打死也不愿意去守活寡,李家没有办法,才一碗蒙汗药将她送上了花轿。 原以为一切顺利,谁知在夫妻对拜之时,那魏琰竟然一拜不起,一口鲜血吐在喜服上,当晚就归了天, 而李秋芙进门第一日,就成了寡妇。 当时的种种细节海瑶记不太清,但是心中也算是有了底,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不过是这个人物的开局,后来她做了魏府大奶奶整日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凭着一张会哄人的嘴和八面玲珑的性子得了老夫人的欢心,渐渐在府打理起了事务。 有老夫人的撑腰,没人敢再看不起她,只是李秋芙心有不甘,享着荣华富贵却还是暗恨着魏府和自己娘家,使了好些手段竟将魏府搅得鸡犬不宁。 具体做了些什么海瑶记不得了,只想起后来魏府一夜之间倾覆,逃的逃死的死,唯一剩下的魏珩也被发配去了边关。 魏珩苦役多年,凭着一身本事在流放之人中得了些威望,恰逢朝廷动荡,他领着人杀了衙役,直接揭竿而起造了反。 只是他实力尚弱,又轻信了当年魏府的旧友,落入陷阱被乱箭穿心而死。 他死时心中执念不散,回想起年少之时的种种,只恨不得能重头来过,保全家人,再图大业。 而这本玄幻小说《乱世称雄》的开头,便是魏珩重生到十七岁那年,家族兴旺天下太平,一切还可以改变。 魏府的倒塌自然不会是李秋芙一人的原因,但也绝对少不了她的兴风作浪。魏珩重生后会收拾这个表面善良内心恶毒的嫂嫂,但李秋芙终究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反派,魏珩直接使了个法子让她不能嫁进魏府,只得在尼姑庵里孤独终老。 他后来手握重生金手指,一路复仇虐渣,上一辈子机缘巧合得到的武道功法又让他实力超群,便养精蓄锐在恰当的时机掀翻了朝廷,开启了八方争斗的乱世局面。魏珩行军打仗是天纵奇才,又识人善用胸有大略,成了这崇武乱世中威名赫赫的枭雄。 海瑶在魏珩重生后便离开了这本小说,之后的剧情再没有李秋芙的戏份。 这一回她回来,应该恰好是魏珩重生不久,所以她才会有一瞬间觉得魏珩的眼神不像是少年郎,只是为什么他没有跟着剧情走,李秋芙又被娶了进了魏府,还是魏珩这家伙亲自娶的? 娶她就算了,干嘛昨天晚上还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坑她,是想让她再难得到老夫人的信任? 这其中定有别的缘由,海瑶理了理思路,或许是她上一回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现在没有按着剧情走。 她上一回对魏珩干了啥呢? 海瑶真......记不得具体做了什么,或许,大概,可能...... 昨晚上的洞房花烛夜再次出现在脑海,她扑在魏珩地身上替他揉着额头,两人的气息暧昧交缠,最是浓烈之时,魏珩睁开寒冰般的眸子,嫌弃地提醒她,“嫂嫂,自重。” 是了,她上一回是个心有不甘的寡妇,天天在府上见着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肯定也有意无意不守妇道勾了魏珩。 想到这里,海瑶似乎又记起了些当时的情形。 那是个酷暑日,太阳烤得人都要化了,她却要一身厚重繁琐的衣物站在廊上,看着院子中半裸着上身的少年郎挥舞着□□。 少年结实的身板上流下晶莹的汗珠,而他丝毫不在意地随意擦去,待练得累了才收起□□,没想到转身之时却瞧见了长嫂。 记忆中少年惊讶又略带笑意的脸与昨日魏珩冷漠防备的脸庞重叠,全然看不出是同一个人,也怪不得她完全没有记起。 当时魏珩连忙将搭在腰间的衣物套上,冲她行了个礼,“唐突嫂嫂了。” “无事,我不过来给你送碗水解渴。”说罢,海瑶将玉碗递给了他,在他一饮而尽之时,她还拿起自己的手帕,轻轻替他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指尖不经意划过起伏的喉结。 魏珩有些慌乱地别了身子,直觉这样不妥,连忙道:“我自己来便好,莫要脏了嫂嫂的帕子。” 李秋芙捏了捏残留着热气的帕子,面上还是挂着淡笑,直到魏珩离开,她的眼底才浮现不甘与失落。 明明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她却只能是他的嫂嫂。 第5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回忆的片段还未来得及细想,海瑶就被魏府老夫人打断了思路。 “伺候琰儿的事,宋嬷嬷会好好教你,琰儿身子弱,定要好生照顾,切不可马虎大意。”老夫人说这话时看都没看海瑶一眼,眼中只有对这个长子的关怀忧心。 海瑶点了点头,轻轻搭上魏琰的手,回答道:“我今后的日子就为着琰郎而活,请夫人放心。” 不管她心里是不是这么想,说这话的语气是极其恳切的,可老夫人的表情没有一点儿变化,就像是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能操持偌大的魏府,老夫人的城府必定不浅,海瑶一时之间还真摸不透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既然知道了她昨日的行径,为何一声不吭,还让她来照顾魏琰,就不怕她是个毒妇直接害了人?可她对魏琰的关怀又一点儿也不假...... 海瑶被宋嬷嬷带到了偏厅,听她仔仔细细地说如何照顾魏琰,从每日喂几次药晒几次太阳,到躺着的椅子要多高要盖几层毯子等等。海瑶先开始还听得进去,到后来注意力却完全都在躺着一动不动的魏琰身上。 上一回,没有魏琰,而现在魏珩重生或许就是为了保住他兄长的命才替他成亲,表面上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魏府大公子成了这幅样子,实际上魏珩是不想让兄长在拜堂时死去。 而魏琰恰好是在与李秋芙拜堂时死去的,魏珩该不会认为是上一世是她做了手脚吧? 想到这一点,海瑶心中一凉,若真是这样,那她在魏珩心中除了不守妇道,还是个心肠歹毒的恶妇。 或许魏珩昨夜除了演了一出戏,还存了试探她的心思。 海瑶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她身上是真没什么致命的东西,不然可就说不清了。 那现在她要卸下魏珩的敌意,还得好好照顾魏琰才行,别让他这么快一命呜呼。 海瑶再看魏琰,就如同在看一块保命符,可她热切的眼神不但没有得到魏琰的回应,这人没有光彩的眼中还流露出了一丝厌恶。 好家伙,她是有多讨人嫌,兄弟俩都这一个反应。 “晒太阳的时辰也到了,我这就推琰郎出去。”海瑶才不管魏琰怎么想自己,她只管在旁人面前温柔贤淑。可她的手还未碰到魏琰的轮椅就被宋嬷嬷挡开。 “我来就好,粗活不需大奶奶来做。”宋嬷嬷看也不看海瑶,推着魏琰就往外走。 海瑶微微挑眉,心道既然信不过她,方才说那么多又是干什么?这魏府的人还真是一个样,都是两幅面孔给人看。 她跟在宋嬷嬷身后行至后花园,本想在魏琰的轮椅旁坐下,可宋嬷嬷占了那位置,海瑶只好坐在离着几步远的廊椅上。 这处走廊隔着两个院子,那一头便是魏府的练武场,还能断断续续听到兵械的撞击声,不知道是不是魏珩在里头耍着银枪。 就在她思索接下来该怎么接近魏珩洗脱这个毒妇的形象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议论她。 “那个就是大奶奶?”这走廊穿风,角落里的几个丫鬟没想到自己说的话送到了海瑶耳朵里。 “是有点姿色,比你我好看些。” “好看又有什么用,不是为了冲喜,大少爷哪里会娶!昨日大少爷有意识的时候,还跟我说他极是不愿成这个亲,不过一个祖上经商的小户,怎么配进魏府的门。” 海瑶心中了然,魏琰厌恶自己的原因竟然这般简单,不过是看不起她罢了,想必在这魏府中没有一个人是将她放在眼里的,这也怪不得她上一世对魏府满是怨恨。 “二少爷!”嚼着舌根的丫鬟忽然住嘴行礼,海瑶立刻知道是魏珩要来了。 她连忙起身凑到魏琰身旁,拾起边上的蒲扇替魏琰扇起了风。 没过一会儿,果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魏珩一身劲装短打步入院中,看也没看海瑶一眼,就朝魏琰行了个礼。 “兄长今日可好?”他问宋嬷嬷道。 “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宋嬷嬷答道。 魏珩这才用审视地目光看了眼海瑶,黑瞳之下还隐隐藏着一丝防备,他继续说道:“那便好。” 出乎海瑶的意料,魏珩接下来并没有要跟兄长魏琰说话的意思,而是转身就要离去。 “对了。”他再次停下脚步,“兄长如今病重,房中那么多丫鬟通房怕是会吵着他,嬷嬷看着打发走些吧!” 宋嬷嬷一愣,没想到魏珩竟然会过问魏琰院中之事,即便是亲兄弟,这也是极不合规矩的,“这...待老奴去跟夫人商量商量。” 才听到丫鬟嚼她舌根转眼魏珩就要将人打发走,海瑶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魏珩这是什么意思?替她出气?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魏珩,恰好魏珩也扭头看她,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不过一瞬海瑶就慌忙躲开。 只是魏珩的视线还未消失,盯得人心里发毛。他再这么看下去,只怕宋嬷嬷要起疑心了,到时候再问问那几个丫鬟怎么得罪魏珩了,岂不是又让人误会她与魏珩有些什么? 是了,魏珩又玩这一招!被你骗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吗? 海瑶理都不理魏珩,只专心扇着手中的蒲扇,像是完全听不到他与宋嬷嬷说的那些话。 等到人终于走了,宋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海瑶,并没有说什么,就继续陪着魏琰晒太阳,直到时辰差不多,才将人推回了老夫人住处。 海瑶也算松了一口气,老夫人不放心魏琰便将他直接接到身边照顾,不需要海瑶一直与他待在一处。 她猜想宋嬷嬷一定会将今日魏珩的事儿给夫人禀报,恐怕之后老夫人对她的印象会更差,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再得到信任。 海瑶一个人待着房中梳理思路,她最是不明白的就是魏珩为何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败坏她的形象?为何不照着原本的剧情不让她嫁进魏府呢? 而她现在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受了魏珩的招,那她就坐实了不守妇道,之后弄不好就任由魏珩摆布了,但如果全然不理会魏珩,那她又该如何接近再攻略他呢?现在别说是要魏珩献出灵与肉了,只怕连一个指甲盖,魏珩也不愿意被她碰到的。 海瑶理不出个所以然,心里却不太着急,她如今最保守的做法,就是伺候好魏琰,再维持一个善良的形象,等到众人放下戒心再说。 最好是能让魏珩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不再觉得她是个毒妇,可上一世这个形象已经根深蒂固,要改变该如何入手? 不如不改变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海瑶压了下去,不行不行,毒妇怎么可能攻略得了男主啊!绝对不行! “布谷布谷。” 一声突兀的鸟叫在窗外响起,海瑶立刻警觉地坐起身,她再听了一会儿,完全确定这是人为发出的声音,有人要引她出去? 海瑶本着探索剧情的心偷偷开了房门,确认院内没有别人,才走到了发出鸟叫声的墙边。 没一会儿,一块小石子扔了进来。 海瑶连忙拾起包在石子上的纸条跑回屋中,看起了上边的内容。 “七日后,白马寺后山。” 这该不会是魏珩约她见面吧? 海瑶面色极其凝重,魏珩究竟想干什么!当她是傻子吗?她要是去了怕是直接能被拎去浸猪笼! 难道魏珩不知道她有前世的记忆,就以为她会这么天真好骗?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可转念一想,或许不会是魏珩,魏珩没有必要这么鬼鬼祟祟,他在魏府里行事更加方便,更容易被人瞧见。 那这会是谁? 李秋芙还有别的私会对象? 海瑶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看来她不愿嫁人不仅是以为魏琰命不久矣,更是因为还有心上人。 “我这记性!”海瑶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只恨自己太过敬业,做反派做得真好,什么讨人厌的剧情都沾上了,沾上就算了,还记不住,脑子里塞得多了,结果关键的事情一个都想不起来。 反正不管给她这个纸条的是谁,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七日后,魏府老夫人例行要去白马寺烧香拜佛,除了同行的魏二公子魏珩,她还带了魏府新过门的大奶奶一同前往。 海瑶与老夫人同坐在马车中,她面上虽然带着淡笑,心里却极其凝重。 这一趟她想了许多办法推辞,甚至想到了装病,可老夫人一句“你要给琰儿祈福,这一趟定是要去的。”就让她不得不走上这一趟了。 反正去白马寺也可以不用去后山,她到时候就跟在老夫人身旁,寸步不离。 只是这魏珩也跟了来,让她对魏珩的怀疑又冒了出来。 该不会真是他的计谋,要将她往火坑里推吧? 海瑶从车窗口瞧了一眼骑在马上的魏珩,他今日发髻上别着白玉冠,穿了身深蓝色的圆领胡服,黑色的披风在身后飘扬,不得不说,确是张扬的俊俏模样。 魏珩似乎察觉了身后打量的目光,他微微侧头冷漠地瞟了一眼,海瑶猝不及防一愣,连忙收回目光。 魏府权势极重,但白马寺这样的佛门重地是不可能为了权贵清场的,今日又是个黄道吉日,因此寺中拜佛烧香的人比平日还多。 海瑶紧跟在老夫人身后,低眉顺眼地按着她的吩咐烧香祈福。 她穿过的小说极多,瞧见各种各样的世界观,自然而然就成了个无神论者,此时拜佛完全心不在焉,只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 老夫人为魏琰祈福,这一跪拜就是极久,她没起身众人都不敢先起。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去上香。 海瑶刚要起身之时,眼角忽然瞥到一个人在打量自己,可一转眼那人就不见了,她赶忙想起身去张望,谁知因为跪的太久,一下起猛了,眼前一黑就要往边上倒去。 她下意识就挥手往旁边扯,好在拉住了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可当她反应过来,才想起这方向不正是魏珩吗? 海瑶扭头去看,果然对上了魏珩冷漠的臭脸。 就你这态度还想我待会儿赴约? 海瑶心中暗骂,收回自己拽在魏珩衣领上的手,全然当做无事发生,几个小碎步跑向老夫人身后。 好在刚才的小插曲动静不大,没被老夫人瞧见,不然肯定觉得她这是故意的。 穿过主殿后,海瑶一路都在寻刚才的人影,只不过却再没有感受到那奇怪的打量目光。 今日老夫人来白马寺本就打算用过斋菜再回,海瑶原本以为只要她乖乖待着,绝不会有机会去后山,可谁知道这寺里的斋宴规矩多,竟是要用膳之人去后山采摘部分食材。 老夫人自然不可能去,只要魏府下人去又不诚心,这活就落到了魏府大奶奶和二公子的头上。 海瑶总觉得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约她见面之人定是对魏府出行的惯例极其了解之人,也知道这寺庙里的规矩,才会选择了这样一个自然会去到的地方见面。 不是魏珩的话,又会是谁呢? 这人究竟与我是什么关系? 海瑶一向胆大,她此时甚至有了不如去一探究竟的念头,如果是魏珩设计,那就及时打住,如果另有他人,那她是不是能套一套别的消息。 她一边揣摩一边往后山走去,魏珩走在她前头,两人隔着好些距离,完全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待走到一个岔路口,海瑶终于下了决心,她不能就这样跟着魏珩,万一真是魏珩玩老把戏,这么多人看着到时候真的有理说不清。 如果不是魏珩,那更要支开这人制造机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或许去这一趟,能让她摸清楚情况,找到新的突破口。 “我跟小师父去这一头吧!”她朗声说道,不等魏珩答话,也没等领路的和尚反应过来,就自顾自走向了另一条山路。 魏珩闻言停住了脚步,见人已经往那处走,便示意几个丫鬟跟着,自己却完全没有要追过去的意思。 他看着海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中,才沉下脸摸了摸腰间的佩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白马寺。 海瑶见魏珩没有跟来,心下松了一口气,可复又忧心起来,待会究竟会见到谁? 第6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白马寺后山的道路修得还算齐整,但采摘野菜必然是走不了大道的,海瑶跟在小师父身后绕了几条小道后,终于到了一片满是野梅子的树林。 几个丫鬟分散开来采梅子,海瑶一边摘一边留意着四周的情况,刻意离着人群远些,想给约自己的人留些机会。 “施主,过了那条道,可以摘些野菜,小僧带施主过去。”一直领路的小和尚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还指了指远处的山路。 海瑶打量了小和尚一眼,见他眼神有些闪躲,指的那条道又跟丫鬟们在的方位相反,立刻猜到这和尚估计是专门在给她引路。 “有劳师父了。”海瑶微微一笑,也低声回答:“可远?” “不远的。”小和尚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海瑶瞧没有丫鬟留意到,便借着茂密的树林,跟在他身后上了条隐秘的小道。 这条路杂草茂密,弯弯绕绕,往前看去只能瞧见错落的树枝,莫约走了小半刻钟林子才渐渐消失,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小山谷。 小和尚指了指右前方,什么也没说,就再次退回了林中。 海瑶懂他的意思,朝着他指的方向继续走,没多久就听到了潺潺流水声,转过一处转角,果然瞧见一座小别院。 这院子有些老旧,外头布满了藤蔓,可还能瞧出样式装潢的华美,又依山傍水,想必曾是哪个权贵在山间的休憩之所。 她心中更加好奇,约她想见的究竟是哪路神仙,又跟魏府有没有什么瓜葛。 “有人吗?”海瑶轻轻推开门,没有想象中的灰尘扑面,想必是刚有人来过。 既然对方已经恭候多时,她也没必要再试探,直接坐到了厅中的小石凳上,淡然说道:“出来吧。” “阿芙。”一声陌生的男声从厅旁的假山后传来,只见一个身着飘逸青衫的男子走了出来,朝海瑶露出个欢喜的笑容。 喊得这么亲热,看来真是情郎? 海瑶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个青衣男子,只觉极其陌生,样貌倒是长得不错,就是身板子太瘦弱了,上一世的时候真有这号人物吗? 有个情郎还惦记着魏珩,那她还真是够渣的。也是,这家伙样貌身材确实比不过魏珩。 海瑶嘴角挂上一个淡笑,却没有立刻含情脉脉地回应,她要探一探这个青衣男的底细。 青衣男见她如此态度,皱起眉走到她身边,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又怪我了?” 海瑶还是不答话,眼中浮现幽怨的神色,半低着头别过脸去。 “阿芙你信我,我是极想带你离开的,可是那魏府.....”青衣男皱着眉头说道,那模样甚是悔恨不甘,“我哪里有本事去抢魏府的人!这些日子我一直想着办法见你,才终于找到这个机会,你过得好不好,可有被为难?” 这话要是骗骗小姑娘还行,海瑶是谁啊,恶女专业户,她一下就听出青衣男话中的破绽,能对魏府出行惯例打探得清清楚楚,还可以安排白马寺中事物,带她来了个这么隐蔽的别院相见,绝不可能是一个没本事没胆子的男人。 那这青衣男背后定然还有别人指使。 “你发誓?”海瑶看着他的脸愈发觉得假惺惺,想套他名字。 “我钟毓发誓,所说绝不有假。”青衣男毫不犹豫地指天发誓。 钟毓......果然没什么印象。 海瑶脸上露出些许动容,又立刻恢复幽怨的模样,责问道:“那你今日来,究竟找我何事?” 钟毓见她的防备终于有了松动,立刻道:“自然是想瞧瞧你,那魏琰可有对你不好?” 海瑶摇了摇头并不答话,在钟毓看来却是受了一肚子委屈。 “坊间都在传魏琰得了重病,命不久矣,我原以为等他死了,你就可以出府,与我再续前缘,可那日迎亲,我看人还好好的,都说他脾气臭瞧不起人,真没有对你不好?”钟毓继续问道。 海瑶心下了然,原来是想打探魏琰的情况,倒是让他费心一句话绕了这么多弯,这人愿意演,那她也陪着演。 “魏府对我挺好的。”她避重就轻地答道,完全不提魏琰的状况。 钟毓叹了一口气,淡淡一笑,纤长的手指搭在了一旁的石桌上,“那就好。” 这小细节被海瑶看在眼中,立刻觉得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的亲密,若真是私会的怨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钟毓方才必定会轻拍她的肩膀或手背,哪里会生分地摆在石桌上。 “你怎会如此大胆约我来见,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坏了名声。”海瑶继续试探道。 钟毓低笑一声,“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以后你要是愿意,每月魏府夫人来拜佛,我们都可以见面。” “见面做什么?”海瑶轻叹一口气,低喃道:“又不能带我走。” “我如今还没本事,可不用等多久,或许就是一两年,等我有了官身,等魏府......”说到此处钟毓连忙住嘴,眼神有些闪躲,一副等着海瑶来问的样子。 “魏府怎么了?”海瑶顺着他的意问道。 钟毓故作纠结了一番,即便此处没人,也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事关你性命,千万莫要说出去,魏府......魏府怕是通敌。” 海瑶心中一惊,她有点印象,上一世魏府倒台,似乎也是被扣上了通敌的罪名,这还跟她有关系呢?! 怪不得魏珩看自己眼神那么可怕,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一定不能沾上丝毫! “怎么会!魏府满门忠烈,怎么会通敌,你定是听了别人瞎说。”海瑶一脸凝重地否认。 钟毓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这个仰慕自己的女子会言听计从,没想到竟会这样维护魏府。 “阿芙,我怎会骗你呢!”钟毓语重心长地说:“魏府......魏府是真的通敌,具体的事我还不能告诉你,否则是害了你,我现在一颗心就只想着如何把你救出来,毕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听了你的话我才是死无全尸! “那你要如何救我?”海瑶心下玩味。 钟毓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才凝重地说道:“你如今已经跟魏府绑在了一起,除非......” “除非我能探到魏府通敌的证据,到时候用来保身?”海瑶受不了他继续演戏,直接替他说道。 钟毓惊讶片刻,连忙点头,“正...正是如此!阿芙聪慧。” 海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男人果然对她虚情假意,完全当她是个傻姑娘在哄。 “阿芙可愿意?”钟毓瞧着她的表情古怪,心下有些犯嘀咕。 海瑶微微歪头想了想,脸上的笑容更盛,朝钟毓凑了过去。 “我......”海瑶轻声道:“不愿意。” 钟毓看着她的笑容还以为是要答应,得到这意料之外的答案极其惊讶:“你可是担心被发现,这大可放心,我都会安排妥当的,你只管待在魏琰身边,老老实实的,他们不会起疑心的。” “你如何安排妥当?”海瑶轻蔑一笑,“凭你的身份,连魏府的门都进不去。” “你......”钟毓完全没想到李秋芙还嘲讽自己,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海瑶见他这窝囊模样,那点儿当反派养成的使坏习惯终于压不住了,天知道这几日在魏府唯唯诺诺有多么难受,还不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发泄,何况对象还是个想利用她的渣男。 “怎么?我说的不对?”海瑶故作惊讶地看着他:“你要进去怕是只能扮成小厮,我可是少奶奶,为何要见你?” 钟毓被她这话噎到,好半晌才红着脸说:“阿芙,你这是怪我,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将我们的情谊抛下。” 这是有古到今渣男最喜欢的话术,海瑶继续阴阳怪气地打击他:“我夫君是魏府大公子,未来要继承大司马的官位,你不过是个白身,你的情谊,算什么?” “你!”钟毓终是忍不住升高了音调,可又努力压抑自己不能闹翻,他一直以为李秋芙人虽然有些精明,但是对他痴情,定是好哄的,谁知却是这个嘴脸,还好自己当初并未与她有过多的瓜葛,“大司马又如何,通敌照样满门抄斩!阿芙,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那你就告诉我,为何这么确定魏府通敌。”海瑶过了嘴瘾,见好就收,也不打算跟钟毓撕破脸,不然把人逼急了,只怕不会让她轻易走出这座别院。 钟毓被刚才那一番话刺得脸黑,缓了一阵才道:“此事已有朝中大人掌握了情报,但我不能告诉你是谁,问罪魏府不过是迟早的事,你按着我说的做,才能保全你。” 海瑶心中冷笑,魏珩可是重生的大男主,害过魏府的人他都一清二楚,哪里会让你们再次得逞。 等等...... 海瑶忽然背后一凉,极其可怕的危机感从心底冒出,魏珩什么都知道,该不会连这一次她来见钟毓,也在他的掌握之中吧? 魏珩那双冷漠的黑瞳浮现在海瑶脑中,她下意识就朝周围看去,直觉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不管他有没有眼线躲在暗处,她今日也绝对要跟魏珩的敌人划清界限。 可是这趟赴约她已经来了,要把自己完全摘出去,那只能是...... 海瑶看了看表情仍旧古怪的钟毓,既然要坑她做什么污点证人,就别怪她将计就计,拿着证据投靠魏珩了。 “全凭你一番说辞,我要怎么信?”海瑶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向你发誓,若是有假,天打雷劈。”钟毓信誓旦旦。 海瑶微微颦眉,轻叹了一口气,“你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钟毓心中有些着急,他都将魏府通敌告诉这个女人了,定要让她站在自己这一边,放她就这样回去绝对是个隐患。 “都到这一步,我也不瞒你。”钟毓斟酌了一下说辞,“不出几日,就会有问罪魏府的罪诏,问的是西凉兵败,到那时你就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海瑶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极是担忧地看着他。 钟毓见终于有了效果,又恢复含情脉脉的眼神,再说了些肉麻的誓言,终于肯让海瑶离开。 “等到罪诏到了,我会再去找你,这段时间你一定守口如瓶,不可透露你我见面的事。”钟毓再次嘱咐。 “你当我是傻子不成,哪里敢说的。”海瑶口是心非地答道,先他一步走出了别院,往来时的小道而去。 她极其警惕观察着四周可有魏珩的踪影,虽然什么都没瞧见,但那种危机感却越来越重。 不行,她不能再等,一定要马上投诚,绝不能让魏珩觉得自己有过犹豫。 说罢,她掉转方向走到河边,看着清澈但不湍急的水流深吸了一口气,没一会儿,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要将魏珩引出来。 魏珩知道背后的黑手是谁,又紧盯着她的踪迹,定然不会放任她跟这边的接触。 更何况,魏珩等着要抓她不守规矩的现行,现在不用他亲自出马就有个情郎,哪里会放过机会,肯定在附近守着。 海瑶的眼泪越流越多,她用手捂住双眼,身体哭得直颤抖,待心情平复,才用帕子擦了擦脸,看着河面一声不吭。 任谁看了,都是一个即将轻生的凄苦女子。 她一步一步靠近水边,直到绣鞋已经沾湿,才微微扬起头,决然闭上眼睛,丢下手帕,往水中一跃。 即便现在是夏日,山谷的水流仍然冰冷,海瑶下了水就有些后悔,应该选个不受罪的办法。 她在水中翻了个身,望着透出光晕的水面,憋气默默等待。 这法子是在赌,赌魏珩认为她还有用,赌魏珩还不想让她死,可直到憋住的那口气快要耗尽,都没有见到水面有别的动静。 海瑶心下有些气恼,魏珩太难对付了,连这种不要命的招数都不受吗? 就在她要挣扎着起身时,终于瞧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岸边一跃而下扎入河中,直朝她游来。 这身影完全挡住了眼前的阳光,海瑶慢慢闭上眼睛,任由那双有力的臂膀托着自己浮上水面。她的后背贴在魏珩的胸膛上,浸水的凉意似乎都被他的热气驱散。 魏珩半托半抱地将海瑶带上了岸边,顾不上去管湿透的衣衫,立刻俯下身去探她的情况。 海瑶这才皱起眉头咳了几声,慢慢睁开眼睛对上魏珩的黑眸,嘴角若有若无地浮现一丝淡笑,再虚弱地倒在他的臂弯中。 “你醒醒。”魏珩想捧着她的脸掐人中,可触上少女冰凉的脸庞后不禁一顿,海瑶微微颤抖的睫毛下还挂着水珠,也不知是河水还是残留的泪珠,她乌黑的秀发贴在脸颊,衬得苍白的面庞更加楚楚可怜。 前世她总是挂着温婉的笑容,可却能做出那些胆大妄为的举动,他从不曾见过她现在这幅脆弱模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9-27 00:01:32~2021-09-28 00: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说我就信才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骗你我是小乌龟 15瓶;你说我就信才怪、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不过一瞬,魏珩就回过神来,一边用力掐着人中,一边探她的脉搏。 怀中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只见她秀眉微颦,因着在水里泡久了,下意识就去寻找热源,竟然还在魏珩的身上蹭了蹭。 魏珩身子微微一僵,心道这人怎么昏迷了还不老实,就不应该救她。 “这是......地府?”海瑶见时机差不多,就慢慢睁开眼,有些迷糊地看着魏珩,轻声问道。 魏珩不答她话,还摆着那副严肃的冷脸。 “你是判官?”海瑶瞧他这样子起了戏弄的心思,嘴上继续说着胡话,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脸。 “我是......魏珩。”魏珩见那手真的要掐上自己的脸,连忙答道。 海瑶仍旧迷迷糊糊地模样,闻言微微一愣,“魏珩,为何你也下了地府?是了,一定是阎王看你欺负我,也把你拽了下来。” “我何时欺负你?”魏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认真答她的话,却还是将话说了出口。 “你......”海瑶歪着头,像是回忆起什么伤心的事情,脸色逐渐失落,眼神却恢复了清明。 她连忙用力一推魏珩,整个人坐起身来,惊讶道:“你是魏珩?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下魏珩没有防备,竟然被她推得往后一仰,又因着隔着河水近,半个身子跌回了河中,与刚才直接跃进水中不同,这回却是溅起了不少河泥,脏了半个身子。 海瑶就是故意的,她刚才那一下铆足了劲,就是要趁机报复报复魏珩。 要你坑我! “啊呀!没事吧!”推完人海瑶还要一脸无辜地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关心问道。 魏珩擦了擦脸上沾到的河泥,早就湿透的衣衫更加脏污,他又看了看眼前女子满是担忧的脸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 他想起前世的种种,这个女子诡计多端,该不会故意推他的吧?但这表情又不像有假。 “无事。”魏珩挡开她凑过来的手,甚是不爽地从河泥中跨出来,丝毫不理会自己的狼狈,直戳了当地问道:“你为何寻短见。” “我......”海瑶假装被问得一愣,不敢去直视魏珩探寻的目光,低着头闷不吭声。 魏珩瞟了一眼别院的方向,方才她和钟毓在里边的对话他在暗处都听得一清二楚,正如他前世猜想的那般,魏府的仇敌果然与李秋芙有瓜葛,但他还不确定魏府的倒塌她究竟占了多少分量,因为方才李秋芙并未对钟毓作出明确的回应。 至于她讽刺钟毓的那些话,魏珩自然也全都听了进去,一开始他还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却也不意外,他嫂嫂前世不也是一个这样的人吗?看着柔弱无措,其实内里比谁都厉害。 那她现下的样子,究竟是真是假? 海瑶知道魏珩在打量自己,此时此刻她的每一句话,每一处表情都不能有差错。 “我......”她咬了咬牙,眼角又挤出了泪花,泫然欲泣地抬眸看了眼魏珩,像是在心中做了许久的决断,才狠下心道:“我问心有愧。” 看到这个眼神,魏珩便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李秋芙,他面色不变,一直盯着她的脸庞,反问道:“何愧之有?” 海瑶的双手有些颤抖地扯了扯湿透的衣袖,回头看了一眼别院,才走到魏珩跟前,踮起脚尖悄声对他说:“愧对魏府。” 魏珩微微挑眉,等着人继续往下说。 谁知海瑶又低下头,防备地看了眼别院的方向,扯了扯魏珩地衣袖,低声恳求道:“我们先回去吧。” “怎么?里面有人?”魏珩面沉如水地问。 明知故问!海瑶心中冷笑,接着演道:“这处山谷风吹着冷,我们先回去吧。”她说完话转身就走,不管钟毓现在还在不在里面,以防万一现下还不能让他们打照面,还不能让魏珩把把柄摆到明面上,不然这戏就不好演了,再者,也不能让钟毓在里边看出她的意图。 魏珩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又回头瞧了眼寂静无声的别院,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经意在身后打了个手势,才跟在海瑶身后离开了河边。 海瑶带着人往回走,此时日头没有方才大,林子又茂密,渐渐周围有些看不清道路,她寻到一处还算开阔的地方,借机装作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魏珩虽离着她不远,可恰好中间有一挡路的老树根,这一下没有扶住海瑶,便见她吃痛地跌坐在地。 “我定是与你魏府有仇!”海瑶跌倒后低着头,又是气又是委屈地说道,“嫁进来人人都欺负我,连出来烧个香,也要受这么多罪。” 魏珩面上不以为意,心里却知道海瑶说的人中也有自己,毕竟他确实为了让魏府众人不要取信她,使了些手段,可对于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做的李秋芙,实在是有些冤枉。 “你方才说你问心有愧,此处无人,可能说说?”魏珩别开脸不去看她的眼神,问道。 海瑶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低声回答:“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你知道的,我是不愿意嫁进魏府的。” 魏珩上一世就知道她不甘不愿,但没想到她敢直接当着他的面将这话说出。 “可我还是想,既然嫁了过来,那便认命吧,好好过日子,熬掉接下来的几十年。”海瑶慢慢抬起头,继续说:“可我看得出来,魏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我,我不过嫁进来几日,却度日如年。” “而今日,有故人约了我来白马寺后山来见,我念着旧日也算有些交情,便大着胆子来了这一趟。”说道关键之处,海瑶看着魏珩的眼神更加坚定,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丝毫不见闪躲。 魏珩微微挑眉,心中疑惑她为何要将此事说出。 “那人要我......”海瑶再次试探地看了眼魏珩,一番纠结才再次说道:“要我打探魏府通敌的消息。” 她就这样毫不保留地直接投诚,心里饶有兴致地等着看魏珩的反应,这人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趣得很。 魏珩闻言果然眼神一变,英气的眉宇压上冰霜,冷声问道:“那人是谁?” “姓钟名毓,你去我娘家问一句便知道。”海瑶直白说道,反正魏珩是明知故问,她又不清楚钟毓的底细。 “好大的狗胆子,竟敢污蔑魏府通敌。”魏珩话里透着怒意,眼中都带上了冷厉的杀意。 海瑶连忙继续把自己摘出去:“我自然不信,可他说的有板有眼,还说到时候被株连九族,我也是个死,而且他还信誓旦旦的说,几日后有问罪魏府西凉兵败的罪诏,到时候就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你信了?”魏珩反问道。 海瑶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虽然不喜欢你魏府,但也知道是绝不可能通敌的,连赫赫战功的魏司马府都通敌,那我大周朝还有什么盼头。” 这话像是触到了魏珩内心深处,他眼神微微一颤,有些自嘲地想,连她这个深闺妇人都明白的道理,可这朝中无数人指鹿为马只为了一己私欲,真是可笑。 “他要我与他里通外合,找到魏府通敌的罪证。”海瑶眼神黯淡下来,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也不是傻子,这不就是利用我。 豆大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海瑶定定看着魏珩,带着哭腔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是恨魏府,但却不想做这些腌臜事,可我也怕,之后真的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我还不想死,更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了娘家人。” “不会。”魏珩打断她的话,极其坚定地说:“魏府不会再有这样的下场。” 这是魏珩心中毅然的决断,也是这一世对魏府、对自己的承诺。 海瑶闻言又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这就是你跳河自尽的原因?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如一了百了?”魏珩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的语气带着些责备的意味。 海瑶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泪,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是的,我是觉得......日子没什么盼头,人人都在逼着我,逼着我嫁人给人冲…冲喜,逼着我违背良心做坏事,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了我好。” 这压抑在心头的话终于说出来后,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地落下来,她缩着身子抱成一团,肩膀不停地颤抖。 海瑶哭得眼睛都有些疼了,不由感慨小白花路线就是耗费眼泪,下一次能不选这个方法就不选。 她偷偷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魏珩,心道都哭成这样了这男的总该有点心软吧?再说她投诚得这么果断直接又真挚,就不信他不动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魏珩靠近的脚步声,他原本想从怀中掏个帕子,却意识到现在自己浑身的东西都是湿的,只好无奈收起,想了好半天才说:“别哭了。” 海瑶极其无语,重生又怎么样,还不是不会哄女人,这大男主文一定没有开后宫,算了,靠不住,还是我自己来接情绪。 她抹了抹眼泪止住哭泣,一边站起身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魏珩,“那你可信我?” 魏珩心中叹了一口气,见她站起来都颤颤巍巍的,便下意识伸手去扶了一把。 虽然她前世那般恶毒,但现下确实未做什么错事,还将勾结之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他,魏珩对她的防备还未卸下,一时之间只觉心情极其复杂。 “你为何要告诉我?”魏珩不答她话,反而反问道。 “我......”海瑶眼神有些闪烁,轻轻咬了咬嘴唇,才用几近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是带我进魏府的人。” 新娘下轿,带她入府的人,自然是她要结发的夫君,她信他,天经地义。 可是,带她入府的魏珩不是她的夫君。 却是她信任的人。 魏珩模糊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愣在了当场,这话中之意无错,但却让他不愿意去深想。 这是他重生后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只觉得好像触碰到了隐藏极深的地方,这个地方,似乎前世也曾有过,但他全然没有去理会过,甚至逃避,即使是现在,也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雾。 可这念头不过一瞬,就被魏珩压了下去。他前世可是见识过李秋芙的心眼,说翻脸就翻脸毫不留情,如今背后的强敌虎视眈眈,他绝不能一时妇人之仁,再疏忽大意落得前世的下场。 即便她现在没有做对不起魏府的事,却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 海瑶也没指望着自己一次就卸下他防备,但看到自己的顶级绿茶台词起了些作用,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嘴角。 第8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渐渐幽暗的林子里一前一后走着一对男女,他们身上的衣物还都滴着水珠,傍晚的山风吹来,只觉凉意袭人。 海瑶搓了搓手臂,毫不掩盖自己身体的颤抖,在魏珩面前展现一个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她却没期望魏珩能帮她什么,一是这家伙衣服也是湿的,还脏,给她她还嫌弃。二是她离开了这么久,魏府的下人一定在找她,到时候被人看见披着魏珩的衣服,那太惹人猜忌了,虽然她在魏府的形象已经受损,但还是尽量少些把柄。 远远听到有魏府丫鬟的呼喊声,海瑶才停下了脚步,低着头无措地看了眼魏珩,闷声说道:“待会儿怎么说。” 魏珩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也低头瞧了眼自己狼狈的衣着,无奈道:“如实便好,你失足落水,我救了你。” 海瑶乖巧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别院。” “暂不理会。”提到这事魏珩的语气再次冷硬。 “那他再找我呢?”海瑶颦眉走向魏珩,一副向他寻求帮助的可怜模样。 魏珩直视她的眼睛,思索了片刻,轻笑一声,“找你,你便应下。” “可我......”海瑶面上犹豫,心里却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魏珩即便不说,她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却可以借机在他面前喊喊苦。 “他若再找你,你当先知会我,不过莫让府上其他人知道今日之事。”魏珩像是给她吃定心丸一样说道。 就等你这句话呢,这样不就有了正当的理由悄悄见你了。 海瑶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心下满意,面上却装傻问:“谁也不能说吗?” 这话一出,魏珩微微一愣,他听懂了话中之意,她要问的是,就连她的夫君魏琰也不能告诉吗? 魏珩心下有了一丝为难,若是他不同意,便如同与长嫂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太过暧昧逾矩,可是他却不能让兄长知道,一是兄长身体欠安,二是...... “不可。”魏珩心下决断,简短答道。 海瑶愣愣点了下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不过一瞬,又像是不敢再看他一样,转身往回走去。 魏珩心下颇为无奈,他虽然原本存着故意引出李秋芙怀性子的打算让魏府众人不信任她,但没想到现在真的有了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味道。 而这就是海瑶的目的,你不是想演这一出吗?我就陪你演的更彻底一点,甚至还能让你没有办法脱身。 但她方才见魏珩的举动,不免觉得奇怪,魏珩似乎对他的兄长魏琰也有防备之心,而这个感觉从她入府开始,便时常冒出来。 魏琰中毒病入膏肓,命不久矣,魏珩重生归来,按理说应该替他兄长寻医问药,即便救不回来,也会珍惜兄弟俩时隔多年的相处。可是魏珩对魏琰一直不冷不热,或许他从前就与魏琰关系不佳? 但前世究竟如何,海瑶无从得知,因为那时她刚过门,魏琰就死了,根本没有两兄弟相处的记忆。 她又想到,既然不是为了魏琰的身体着想,那魏珩会替兄娶亲,就完全是顺着老夫人的意思维护魏府脸面,也是为了迷惑旁人。 海瑶有些犯难,兄弟俩关系不亲对她而言是好事,可她究竟应该怎么对魏琰呢?是悉心照顾维护这个善良端庄的形象,还是冷漠疏离往魏珩的态度上靠。 她心中思忖一番,决意先不要那么激进,毕竟兄弟关系再差,也是亲的,魏珩心里更加防备的,肯定是她这个上辈子的恶毒嫂嫂。 心里的弯弯绕绕不过一瞬,不等她再多想,道路上便出现了几个魏府的丫鬟,一脸着急地朝她跑来。 她们看到海瑶浑身湿透都吃了一惊,待认出走在她身后的是二少爷更是惊讶,而平日里器宇轩昂的二少爷也没比大奶奶好到哪里去,甚至还一身泥污。 “这......”丫鬟们见到此情此景心里都在犯嘀咕,可在魏珩的面前都不敢多嘴深问,只低下头互相对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低眉顺眼地领着人往白马寺的方向走。 魏府下人采摘的食材已经送去后厨,老夫人一边捏着佛珠,一边闭目诵经,她已经听下人禀报找不到大奶奶的事情,心里对这个小门小户的儿媳更是不屑,若不是瞧上她的八字,哪里会放这么一个没规矩的丫头进府。 “夫人,大奶奶回来了。”宋嬷嬷推开厢房门,凑到她面前说道。 魏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就知宋嬷嬷还有话说,“怎么了?” “大奶奶是掉进了河里,这才迟了回来。”宋嬷嬷答道。 “不过摘个野菜,也能掉进河里。”魏夫人不屑地轻哼一声。 宋嬷嬷压低声音继续说:“是二少爷将她救了起来。” “什么!”魏夫人一惊,“二郎救的她?那他们两人?” “都湿透了。”宋嬷嬷合上眼点了点头。 “这丫头该不会真是要打二郎的主意吧?”魏夫人冷笑一声,她是怎么都不信无缘无故会落水的,“倒是我小瞧了她,新婚之夜那日给了她机会,我只当是她认错了人,现在看来真是心气高,还看不上我的琰儿。” 宋嬷嬷拍了拍魏夫人的肩膀,“可需老奴敲打敲打。” 魏夫人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不必,我还有别的打算。” 海瑶回到白马寺的厢房时,已经梳洗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衫,而魏珩早已坐在案边,与魏夫人聊着什么,母子俩见她进来,都只匆匆瞥了她一眼,就继续说起了话。 魏珩在他母亲面前完全没有平时的生人勿近,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还替魏夫人夹菜。 海瑶见既然忽视她,她也乐得自在,规规矩矩动起了筷子吃斋菜,但她一直在等着魏夫人询问落水的事情,可没想到魏夫人从头到尾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既不问她,也不问魏珩。 直到回到魏府的房中,海瑶还在等着魏夫人,可连宋嬷嬷的人影也没有瞧见。 奇了怪了,这魏老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接下来几日,海瑶几乎没有在魏府看到魏珩,甚至也没怎么见到老夫人,钟毓也再没有联系她,她只每日在边上看着宋嬷嬷伺候魏琰,再陪着魏琰晒太阳。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魏琰这些日子似乎有些好转,一日到头醒着的时间长了许多,身上的青黑也退了些,有时甚至能与宋嬷嬷说上好些话。 海瑶知道这人也不怎么待见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相处的,奈何她现在是人妻子,又必须做出个贤良淑德的模样。 “琰郎可想尝些点心?”她将餐盘端到魏琰面前,柔声说道,这几日好转,大夫便吩咐要多补身体,这才让魏琰吃上了特制的点心。 魏琰瞧了她一眼,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挤出,“不必。” “那我推你再去那处瞧瞧。”海瑶毫不犹豫地将盘子放下,起身就推着魏琰往后院去。 这些日子她已经摸清楚,魏琰院中有五个丫鬟,其中两个被他收了做通房,魏琰未中毒重病前,时常与这些丫鬟胡闹气得魏夫人大动肝火,但因着疼爱,竟未将人逐出府去。 魏琰即便是这幅模样了,也更乐意与他的莺莺燕燕待在一块。海瑶正是要把他往那里推,免得两个人相看无语。 “大少爷今日精神头看着真好。”其中一个名叫云颦的通房早就瞧好了时机,人一过来就连忙迎了上去。 其余四人也都连忙附和,一时间,魏琰的肩上、手臂、腿上都搭上了丫鬟们细腻的双手。 即便海瑶是府上的大奶奶,这些丫鬟有了魏琰的默许,竟然都不给她行礼,只朝她淡淡一笑。 海瑶对这样的示威不以为意,老老实实退到一旁,瞧着魏琰那副病歪歪的样子还要往花丛里扎。 往日魏琰从不理她,但今日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有了精神就要刁难她,竟然朝海瑶喊道:“你去将点心端来,我要吃。” 海瑶微微挑眉,刻意在丫鬟面前使唤她,直觉魏琰这态度是要搞事情,她也不生气,径直去将点心端了过来。 “云颦,你尝尝,这馅里可掺了人参。”魏琰躺在轮椅上,指着海瑶手上的盘子,对他的通房说道。 云颦微微一顿,有些不敢去取,毕竟这人是大奶奶,怎能让她给自己端盘子。 “怎么?你还怕她不成,要你拿就拿。”魏琰竟撑着把手扬起身体,提高了音调喊道。 云颦不敢说什么,连忙乖巧一笑,从海瑶端着的盘子里拿了块点心。 “她不过是个百夫长的庶女,论出身,还不一定比得上你。”魏琰满是不屑地看着海瑶,出言讽刺道。 他那时候知道母亲给自己冲喜的对象竟然是这样的女子,心里是百般不愿意,只是当时身体孱弱,没有机会反抗,不得已将人娶进了门,好在当时拜堂的是他弟弟,不用他自己上去丢人现眼。 如今身体有了些好转,再见到海瑶就总想起自己是个需要女人来冲喜的废人,即便她样貌生得不错,但魏琰心中瞧着她就是不顺眼,更是决意等他病好,定要休妻。 云颦听他这么说哪里敢答话,可另一位通房柳娘却捂着帕子轻笑一声,拿起一块点心递到魏琰嘴边,打趣道:“瞧少爷说的,大奶奶怎么说也是院中的主母啊!” 魏琰脸色冷了下来,主母两个字更是刺痛他,他是大司马府的长子,以后就是当朝大司马,就因为中了这破毒,竟然就要娶这样的女子做当家主母。 “主母?以为进了魏府的门,就能飞上枝头?也就是个伺候我的奴婢。”魏琰看都懒得看海瑶,极力要从这个女人身上发泄这些日子压抑的怨愤,他朝那盘点心扬了扬头,说道:“伺候我。” 此情此景,海瑶倒是有了些印象,似乎上一世在魏府,也有这样差不多的事情,不过那时候没有魏琰,单单是魏府下人都来欺压她,也难怪那时候她会如此怨恨,以至于报复魏府。 海瑶默不吭声地从盘子里拿了块点心,递到魏琰嘴边。 魏琰瞧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原本还要再说些讽刺的话,却敏感地捕捉到她眼中一转即逝的不屑。 他瞬间勃然大怒,这些日子本就脆弱的自尊心,被这个他瞧不起的女人踩在了脚底。她竟然也敢看不起自己? 魏琰拼着身体里剩下的一丁点儿力气,狠狠打开海瑶的手。 海瑶猝不及防,手中的点心滚落在地。 “连伺候人都不会,去门前跪着思过!”魏琰恶狠狠道。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几个丫鬟都不敢出声,互相对了个眼神,等着看这位大奶奶要如何是好。 魏琰见人一动不动,又喊道:“听不懂吗?去门前跪着!” 海瑶微微挑眉,在心中舒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莫要翻脸生气,她飞快思索该如何将魏琰心理扭曲的情绪压下,又能替自己出一口气。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下人向魏珩请安的声音,海瑶立刻改变了主意。 出什么气啊?就要委屈巴巴小可怜! 正愁这几天没机会接近魏珩呢,真是感谢有了这么个卖惨的机会! 想罢,她的脸色立刻煞白,极是隐忍地摇了摇唇,眼眶也泛起微红,活脱脱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兔子样。 在院中众人的注视下,她一步一步往院门口走去,出了这别院就是正院的回廊,如果没有差错,魏珩回他的住所肯定是会瞧见的。 果不其然,就在海瑶踏出院门的一瞬,恰好对上风尘仆仆而来的魏珩。 他一身绯红胡服,腰间还别着一张弯弓,眉头微微颦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要紧的事,却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海瑶打断。 海瑶装作没有瞧见他,扶着门框直接就跪在了门前,一身素净的襦裙,在漆黑威严的门梁下,显得弱不禁风。 她低着头等待,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没过多久,侧目便瞧见了一双青黑色的马靴。 “好好跪着,不够一个时辰,别想起来。”院中传来魏琰逐渐虚弱的声音,他说完这话后,连着咳了好一阵子。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就要推他回去休息,全然不理会还跪着的大少奶奶。 魏珩看了眼院中的情形,又瞧见脚边几块碎成渣的点心,终于低下头,沉声问道:“为何要跪?” 就等你问呢! “我......犯了错。”海瑶仰头看着他,眼眶更红。 魏珩有些无语,这哪里是认错的样子,就差将受了委屈写在脸上。 作者有话说: 女主:我是一朵小白花~善良又可爱~ 众人:装!接着装!感谢在2021-09-29 08:15:17~2021-09-29 22:3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Zzz 3瓶;不吃香菜只吃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琰听到外边的声音,立刻止住了咳嗽,缓了缓气,有些不情不愿地问道:“你回来了。” 魏珩收回在海瑶身上的目光,将弯弓递给身后的仆从,跨进院中给魏琰行了个礼,低声说:“哥哥。” “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忙些什么呢?”魏琰朝几个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退到身后。 “日常军务。”魏珩简短答道。 兄弟二人在院中一问一答,魏琰在院中,身后是五个伺候的丫鬟,魏珩在门前,身后是跪着的长嫂,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魏琰中毒前也曾在军中有一官半职,他虽是长兄,但是论枪法射术都不如魏珩,也就军策上能得人赏识,不过他父亲魏大司马始终更喜欢魏珩。 兄弟二人虽没有什么待遇上的区别,但是父亲微妙的态度始终让魏琰耿耿于怀。时间久了,再加上弟弟又先他一步立了军功,兄弟相斗也越发明显。 原本这次魏司马西凉戍边魏琰请缨跟着去的,谁料想临行前外出狩猎堕马受伤,还莫名其妙染了一身古怪的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着这个身强力健的弟弟在军中的威望盖过自己,魏琰心理极是不对味。 一番话问完,兄弟俩又相对无言,海瑶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刻意用膝盖磕了一下门槛,低声闷哼了一下。 魏琰不能对魏珩撒气,这憋屈的火又发在了海瑶身上,“跪也跪不好,云颦,去教教她要怎么跪!” 云颦哪里真的敢去,虽说有大公子撑腰,但要在冷面阎王二公子面前教大奶奶怎么跪,给她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她不过犹豫了一瞬,魏琰就阴沉着脸看了她一眼,云颦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路过魏珩身边时,她也不敢抬头,只赶快行了个礼。 海瑶酝酿好情绪,等云颦靠近之时,微微抬起头,眼中泪花闪烁,又被她憋了回去,一副即委屈又鼓足了勇气的模样。 此时魏珩终于侧过身,匆匆瞥了一眼她的表情,终于冷声说道:“你一个丫鬟,敢教魏府大奶奶做事?” 云颦闻言哪里敢再向前,但她心里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借口可以退回去,极其无辜地看了眼魏琰。 魏琰见魏珩出声管他府中之事,沉下了脸色,语气不爽道:“我要罚她,有何不可?” 常理而言,确实不关魏珩的事,但海瑶既然让魏珩开了这第一句,就不会再给机会让他把自己摘出去,况且以她这些日子对魏珩的观察,他既然要管,自然不会只管一半。 “兄长房中之事,弟弟没有管的意思,不过李氏始终是魏府明媒正娶的大奶奶,让她跪在门前成何体统。”魏珩朝魏琰走进了两步,他方才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冲动了,但不知为何想起她那可怜的眼神,自己就忍不住出了声,“还要一个丫鬟来教她做事,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我魏府没有规矩。” 海瑶察觉到魏琰阴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又再添油加醋一把,低着头小心翼翼往魏珩的身后挪了挪。 魏琰当即冷笑一声,“明媒正娶?你也知道是我明媒正娶,别替我拜了堂还真把自己当了新郎官,管到我房中来了!” 海瑶心中一乐,这魏琰戏真好,果然没让她失望。她看着魏珩挺直的背影也有些得意,既然你新婚之夜故意让人误会我秉性,就别怪我真把你拖下水了。 “兄长言重。”魏珩已不是前世的心性,这番话完全没有刺到他分毫,他语气毫不动摇地继续道:“为着魏府的名声,也望兄长三思,这事传出去,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到时候让外人瞧出端倪,兄长身体的情况,可就瞒不住了。” “你!”这话直戳魏琰最是在意的地方,母亲将他病重之事瞒着,就是不想让外头传风言风语,堕了魏府声誉,也损里他在军中威望。 魏珩话已至此,也没再多说一句,而是转身往门外走,路过跪着的海瑶时,稍稍一顿,简短说道:“起来。” 海瑶捏了捏衣袖,红着眼眶对上他有些探究的目光,又立刻别开脸,却没有去问询魏琰的意思,扶着门框慢慢站了起来。 可才站了一半,她膝盖一软,眼看又要跌回去,魏珩下意识伸手一扶,拉着她的手臂直接将人拽了起来。 这卖可怜的法子得逞,海瑶却一副避嫌的模样,连忙从他手中抽出手,往门边再靠了靠。 魏珩手中一空,他顿了那么一瞬,又将手再架到腰间的佩刀上,别过脸不再去看海瑶。 魏琰方才被他一句话气得脸色张红,他之前就听身边的丫鬟嚼了魏珩与李秋芙新婚夜的舌根,刚才见魏珩这样护着人,心里的怀疑更重,再看两人这幅模样,只觉海瑶越是这样避嫌越是说明他们之间有问题,一时怒火攻心,脸色再由红转白,身体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瘫坐回了轮椅上。 “大公子!”有丫鬟瞧出他的不对劲,连忙扶着人喊道。 可魏珩和海瑶还未来得及回头去看,就听魏府管事一脸煞白地来禀报:“二公子,圣喻到。” 海瑶立刻回过神来,这想必就是钟毓口中所说的魏府罪诏。 她连忙去看魏珩的脸色,见这人极其平静,连眉头没有皱一下,想必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魏珩朝管事微微点头,低声道:“告诉母亲,阖府上下,一同接旨。” “那大公子呢?”管事看了眼摊在轮椅上的魏琰,有些无措地问。 “称病。”魏珩简短答了句,将腰间的佩刀也卸下交给掌事,匆匆瞥了海瑶一眼,便离开了别院直往魏府正门而去。 海瑶目送他离开,在才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跪脏了的膝盖,她总觉得方才魏珩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难道他觉得上一世自己手腕狠辣,这一世不应该这么好欺负吗? 不等她细想,魏府众人除了魏琰便都要去门前领旨,海瑶跪在一脸凝重的魏夫人身后,偷偷瞥了一眼最前头的魏珩。 他虽双膝跪地,可腰杆却挺得笔直,微微低头等着宣旨。 那旨意的内容与钟毓说的差不离,魏珩的父亲当朝大司马魏贤英兵败西凉,连失三城,圣上震怒,削官一级,罚俸一年,再命魏府整兵支援。 魏府一门皆武将,除了魏贤英官至大司马外,魏珩还有两个叔父,一个表叔父,皆在军中,这一回他父亲出征只带了二叔父,留在京中可调遣的还有另两位叔父和魏珩自己。 魏夫人听到这旨意脸色一白,等到传令太监离开,她再也撑不住就要往边上跌去,魏珩连忙去扶,拍了拍他母亲的手,低声道:“母亲莫要忧心,交给孩儿便好。” “你父亲从不曾有过如此失利,我魏府也从没有过这般责罚。”魏夫人顺过了气,拉着她二儿子的手焦急道:“也不知你父亲,和你叔父......” “父亲与二叔父身体无碍。”魏珩说得极其笃定,他确是记得上一世两人并未受重伤,不过这罪诏下后,魏家军集结再征,这一去却是一败涂地,也空了京中魏府,失了朝中话语权,让奸人有了可乘之机,暗中布下不少陷害之法。 海瑶见他面上不慌不忙,还有心思安慰母亲,想必是胸有成竹,心道这也难怪,毕竟是重生文男主。 她倒是有些好奇,虽然自己是不记得具体的剧情展开了,但上一世魏府的轰然倒塌是背后数不清势力的推动,甚至还有上头那多疑而不容人的帝王,他魏珩这一世,究竟要如何扭转这个颓势呢? 魏珩安抚完他母亲,便接过随从递来的佩刀,命令道:“将三叔父,表叔父,请至虎贲军营。” 说罢,他回头看了眼魏府高挂的牌匾,眼中的志在必得一闪而过。 海瑶看着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将军,分明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他背负的不仅有家族兴衰,还有自己上一世未尽的雄图霸业。 风云起处,魏珩的故事,这才要真正开始。 海瑶这是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机会并不多了。 上一世她剧情下线,正是魏府倒塌之时 ,而这一回不管剧情改变了多少,等到乱世剧情正式揭开,她还能有多少时间见得到魏珩? 而她也总有一种预感,以魏珩的性子,或许他改变魏府命运的法子,便是破釜沉舟,那一日将会比上一世来得更快。 看来她要抓紧些了。 海瑶若有所思地回到房中,而魏琰在轮椅上止不住地咳嗽,她想再唤大夫的时候,却被魏琰拦住。 “我无事!”魏琰压着声音,目光阴仄地盯着海瑶。 海瑶连忙一脸惊慌地低下头,不敢去对他的眼神。 魏琰盯了她许久,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海瑶都快失去耐心,才听他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说道:“看不出啊,你竟然有这个胆子,也是,你这般低贱出身,能有什么好教养,与魏珩倒是配......” 海瑶连忙摇头解释,“琰郎这是什么话!” 她面上一副焦急为自己辩解的模样,可心里却是极其震惊,魏琰这话什么意思?这个“配”字绝对有别的意思,这不像是说两人的德行相配,倒是在说两人的出身门第相配。 可魏珩是他亲弟弟啊!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秘辛? 魏琰看着她的目光越发阴冷,好半晌,才继续说道:“那你,便好好在这里伺候着吧!” 海瑶未再多言,低眉顺眼地退到一旁,继续替魏琰扇起了风。 作者有话说: 作者:够茶,我喜欢。 海瑶:谢谢 魏珩:...... 前几日身体问题断了几天,之后恢复日更,如无意外一般晚上更,感谢大家的支持(悄悄比心) 第10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接下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海瑶几乎没有在魏府中碰到过魏珩。她偶尔从府中侍卫和魏琰的交谈中得知,他这些日子都是在营帐中度过。 海瑶心中有些着急,这一回魏珩若是去西凉,也不知何时再会回来。 不过她相信,魏珩即便要走,走之前肯定会再见她一面,毕竟海瑶还与魏府身后的敌人有着勾结。 想到这件事情,海瑶是巴不得那钟毓赶快再来找自己,以至于平时应付完魏琰又寻不到魏珩踪影时,她都在上一回钟毓给她丢纸条的墙边踱步。 可没等到钟毓的消息,反倒是魏夫人又要去白马寺上香。 魏夫人除了每月例行的上香,到魏家军要出征时,她也会去祈福求平安,这一次,更是带上了魏珩几位叔父家的女眷。 因着魏夫人不喜这媳妇的原因,海瑶嫁进来后并没有机会去认识别的魏家妇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各房女眷。 她一如既往地在魏夫人身后伏低做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能感觉到不少打量自己的目光,好在这一次,女眷们出行的目的是求佛祖保佑出征的将士,而不是相看她这个长房长媳。 海瑶大致将人认全后,便偷偷留意着人群中有没有钟毓的身影,他上一回说过,之后两人的见面都可以在白马寺,这一次虽没有提前知会,但保不齐人会直接来。 “李氏,你来上一柱香。”魏夫人等这一圈女眷都拜完了菩萨,才想起要海瑶也过来。 海瑶收回打量的目光,低着头接过丫鬟手中的三炷香,跪在蒲团上低声说道:“愿菩萨保佑,魏家军凯旋。” 魏夫人都没等她继续说完,就起身要往后厅的功德池去放生。 海瑶有些匆忙地起身,正要跟上去时,忽然认出案台边立着的小和尚正是上次领她去后山的那位。 她跟这小和尚对了个眼神就明白钟毓今日果然也来了,现下便是要找个机会,不惹人注意地离开魏府女眷的人群。 放生的池子通向山间溪流,魏府下人提着一桶桶的鲤鱼和乌龟而来,让夫人小姐们边祈祷边祷告。 海瑶从桶中捞过一只乌龟,与它那小眼睛对视了一会,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她刻意走到水较深的地儿,对这乌龟悄声说了句:“不好意思了龟大爷。” 说罢,便装作手滑,将这大乌龟给扔进了池中,也正如她所料,溅起了一阵水花,恰好打湿了她的衣裳。 海瑶小声惊呼,等引来魏夫人的目光,又连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还不快带大奶奶去换衣服。”魏夫人立刻沉下了脸,只觉得这个儿媳妇是在给她丢脸。 海瑶也不答话,乖乖跟着领路的丫鬟去往魏府常年包下的厢房换衣。 “真是个没规矩的。”魏夫人对身旁的妯娌叹了句:“不让人省心。” “新妇都这般冒失,你我当年也是如此,嫂嫂宽心些。”魏珩的二婶婶笑吟吟地打了个圆场,拉着魏夫人继续放生祈福。 海瑶刚离开放生池的时候,便瞥见那小和尚匆匆离去,定是去给钟毓通风报信。 “我自己去便好,不需要伺候。”她进厢房时,转身对丫鬟说道。 那丫鬟本就是跟在魏琰身边伺候的,自然不愿意服饰海瑶,闻言只点了点头,便立在了门前。 海瑶飞快换完衣服,悄悄推开窗户往外边张望,没过多久,那个小和尚便在外头给她打了个向左的手势。 她有些疑惑地推了推厢房左边的墙,竟没想到真的给她推开了,一进侧室,果然又见到了钟毓那个骚包。 上一回在海瑶这吃了瘪,似乎让钟毓起了心思好好打扮自己,这一次他一身白衣,玉冠上别着两缕飘带,一副君子无双的风流模样。 “阿芙。”钟毓嘴角含笑,眉眼含情,低声唤道。 海瑶扯了扯嘴角,勉强自己也笑脸对他,走过去直接问:“你为何连魏府的包厢都能进来!” “这......”钟毓没有想到她这么问,有些懵地答道:“这不是魏府的包厢,是两边本身就相通。” “你身后这位大人究竟是何人物,怎么将这白马寺摸得一清二楚。”海瑶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有些忧心地问。 钟毓淡然一笑:“这回你总该相信我所说的吧,魏府的罪诏也如期而到,我并没有骗你。阿芙,你可考虑好了?”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海瑶轻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咬了咬嘴唇,试探道:“那魏府,是真的通敌吗?” 钟毓连忙点头,“你再犹豫,可就失去了这个自保的机会!” “我......我”海瑶颦眉犹豫了一阵,才狠下决心一般,小声道:“听你的就是了!” “这才是我的好阿芙!以后等事情办完,我一定会带着你离开!”钟毓心中松了一口气,看着李秋芙这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又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嘲讽,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不屑。 海瑶将他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她虽还未见到魏珩,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在钟毓这里再套些话投诚,总是无错的。 “那魏府通敌的罪证,我究竟该如何拿到?”海瑶直奔主题问道。 钟毓罢了摆手,轻声道:“你先莫要着急,等魏府几位将军都出了京,我再与你细说,现下你只需好好观察魏府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都说与我听。” 海瑶一听就知道他们的打算,必定是要等京中魏府空了,通过她的手将假罪证放入府中,到时候再让她做个污点证人,坐实了通敌之罪。 “对了,魏琰可会去西凉?”钟毓继续试探。 海瑶飞快想了想,魏琰病重之事应该已不算是秘密,不然她出嫁前怎么会就提前知道呢?现下钟毓想问魏琰情况,她不如打个马虎眼,再博取钟毓信任。 “郎君他,身子不太好。”海瑶有些忧愁地低声道。 钟毓果然没有惊讶,而是继续问:“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转吗?” “我也不确定,这几日看着是好了些,就是不知道以后......”海瑶话说一半,就叹了口气闭口不言。她现在有□□分的确定,魏琰的中毒就是钟毓背后之人下的手,也是他们扳倒魏府的第一步棋。 钟毓点了点头,“明日魏家军便会出征,你在府上也乖巧这些,好好照顾魏琰身体,讨老夫人的喜欢,行事起来也更加方便。” 明日就要出征? 海瑶心中大惊,她知道日子近了,但不知道就是明日!等到魏珩归来,怕是一年半载之后了吧! 魏珩离开之限迫在眉睫,海瑶是一秒都不想跟钟毓多待,恨不得飞奔回魏府,拉着魏珩的衣服让他缓缓再走! “我不能与你待太久,先回去了,免得丫鬟起疑。”海瑶敷衍地朝钟毓一笑:“你的话我都记得,定会照你说的做,以后多找我些,免得我一个人在魏府等得心焦。” “那你快回去吧,一切小心!”钟毓也微微一笑,将海瑶送出了偏房。 等到门合上,他才朝身后的屏风行了个礼,有些谄媚地说:“小柱国觉得这李氏如何?”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走出一个黑衣男子,他瞧也没瞧钟毓一眼,倒是饶有兴致地打开窗户,看向走远的娉婷身姿,良久才轻佻地说:“不错。” 海瑶回到放生池边时,魏府女眷众人已经去了诵经堂听经文,她现下再进去便会打断方丈,极是不妥,只好一个人在外边寻了个蒲团坐着。 今日她见到钟毓,便是有了再与魏珩见面的借口,就是怕他出征前事务繁忙,别将这事给忘了。海瑶复又一想,应该不会,她现在打交道的可是扳倒魏府的黑手,魏珩不可能放任不管。 明日出征,魏珩今日定会来寻她,她现下要好好想想,怎么利用好这一次的见面。 就在她皱眉思索间,眼角忽然瞟到并肩而行的两个身影,扭头去看,其中一人就是她极其想见到的魏珩,而另一个,一身黑衣,身材壮硕,莫约二十六七的样子,眉宇间有杀伐之气,应也是位武将。 两人都瞧见了海瑶独自在经堂外边,魏珩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完全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珩兄,听方丈说,魏夫人正在里面听经,你可要也进去?”黑衣男子也看向海瑶,话中却完全没有提到她。 “我不过是来接母亲回府,现下进去,打扰了母亲听经,还要怪罪于我,倒是小柱国,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白马寺?”魏珩不冷不淡地答道,海瑶一时判断不出他与这位小国柱的关系如何。 小柱国挑眉笑了笑,伸着懒腰看了眼四周,有些无奈道:“我爹让我拜拜佛,说我杀心太重,造孽。” “行伍中人,哪里没有杀孽。”魏珩低头瞧了眼腰间的佩刀,简短答道。 “说的是,可我爹不理解。”小柱国耸了耸肩,瞧见魏珩的动作,饶有意味地说:“我也许久没有与你切磋一番,你可有带弓,正巧听着白马寺后山鸟多,比试比试?” 海瑶听在耳中,只觉这小柱国张狂得很,竟然在佛门清净地的后山杀生比武。 可她没想到,魏珩这家伙竟然还应了下来,平日瞧着魏珩稳重,怎么也会如此僭越? 她心中正觉得奇怪,可更意想不到的是,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偷听都能被扯了进去。 那小柱国忽然指着她道:“你我都没带侍从,那可是你家的婢女,要她过来捡箭,做个见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03 23:25:48~2021-10-05 22: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夹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这一次海瑶想装作没有听到都不行,她只能扭头去看,一副惊讶疑惑的样子从蒲团上站起,向魏珩投去问询的目光。 她极其无语,这小柱国脸上就差写着“搞事”两个字,她就不信这人能看不出她一身打扮明显不是丫鬟,况且他还知道魏府妇人都在里面听经,会在门前等着的必然也是魏府的人。 既然知道这些,他还要当着魏珩的面说她是个丫鬟,不就是故意要下魏珩的面子吗? 魏珩朝着小柱国指着的方向看去,那双黝黑的眼眸在海瑶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并没有答话,而是跨步走上台阶来到海瑶跟前,低声道:“嫂嫂怎么没有进去?” “我方才有事来迟了,就不进去打扰夫人了。”海瑶轻声答道,眼中仍旧是探寻的意思,不时去看他身后的黑衣男子。 小柱国这才“哎哟”了一声,挂着赔礼的笑容走上前来,“是我眼拙,原来是魏府大奶奶,成亲之时我还特意命人送了喜礼呢!” 魏珩微微侧身挡在两人之间,朝海瑶说道:“这位是柱国大将军之子,长孙邕将军。” 海瑶连忙低头行了个礼,她心里却在想,按着周朝的品级,柱国大将军的位子还在丞相之上,魏珩父亲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怪不得这小柱国嚣张得很。 “既然是你嫂嫂,那是再好不过了!”长孙邕得知人身份后还不罢休,继续方才的提议:“都道魏府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必然是知道该怎么给你我比试来做见证。” 他这一回就没再提什么捡箭,话语上乍听着是在夸赞魏府,但听在人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长孙邕已是不容置喙的态度,海瑶心想魏珩定会拒绝这个提议,毕竟在给魏家军祈福的寺庙后山杀生比武,还让他的嫂嫂来做见证,着实于礼不合。 可她此时想到,到了后山或许有机会能与魏珩私下说上几句,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万一晚上回到魏府还是见不到他的人,不如现在就抓住机会。 想到此,她倒是有些感谢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柱国,虽然这人看着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之前不曾做过此事,还请弟弟指教。”海瑶微微一笑,开口问魏珩道。 魏珩有些探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心中揣摩了一番,再看向长孙邕,直接道:“三支箭,比数量。” 还不等长孙邕有反应,魏珩又对海瑶道:“嫂嫂只需在林边等着,我们会将箭带回,到时数一数箭上的鸟便可。” 海瑶闻言点了点,转身对丫鬟交待了几句,便只带着一个随从,跟在魏珩与长孙邕身后出了白马寺,直往后山而去。 她看了眼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不由感慨,好好一座后山,怎么每一次有事都发生在这里? 魏珩寻了片开阔地让海瑶待着,便与长孙邕一人一马,背着弯弓与三支箭进了山林。 海瑶在一处树荫下等待,心中不停盘算着要怎么制造与魏珩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远处有鸟雀惊起的声音,想必是此时才射出了第一支箭。 按理说两人比试,应该是你来我往,可海瑶迟迟都没有等到第二只箭的声音,心里直觉有些奇怪。 就在她朝林子里张望的时候,忽然有人从林中跑出,那人正是跟进去捡箭的随从。 他慌慌张张地跑到海瑶跟前,指着林子里说:“大奶奶!马不小心崴了脚!” “人摔着了吗?”海瑶一颗心悬起,连忙问。 “应是无事,就在那处,离这不远。”随从喘了口气,看着海瑶身后跟着的人说:“快领我去取公子的马,莫因此输了比试!” 海瑶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话不对头,这人摆明了就是给海瑶在指路,还将他身边的人给支开。 难道是魏珩故意而为? 她朝随从点了点头,“你快去吧,我一人在此没关系的。” 待两人走后,海瑶再朝林中看了眼,仍旧没有等到第二支箭的声音,她只好提起裙子,朝那随从指着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没多少阻碍,直到绕过一处老树根后,路中斜插着一支箭羽,想必这就是目的地。 海瑶环顾四周,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只得先坐在石头上,等着魏珩的出现。 可她没想到的是,魏珩没等到,却等到了长孙邕。 只见这人捂着自己的左臂,惊讶地看着海瑶,咧了咧嘴角:“没想到我受了伤,还能有佳人来关怀。” 海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出林的随从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是谁受伤,却喊了她身后的随从取马,惹她误会,原来竟是指的长孙邕。 她心生警惕,长孙邕话语轻佻,设计引她,绝对没安好心。 “长孙将军受伤了?”海瑶故作惊讶地问道。 “一时大意,跌了马。”长孙邕一双桃花眼微挑,慢慢走近她轻声道,“好在我反应快,不然像你夫君一般,要躺着轮椅一辈子,那我还有什么活头。” 海瑶有些惊讶于这人的无礼狂妄,继续与他周旋道:“将军命好。” 长孙邕朗声笑道:“我是命好,倒是你,嫁给个废人,才是真的命苦。” 这番话倒让海瑶品出了点味道,她瞧长孙邕这小模样,怎么瞧着那么像是在刻意勾搭她? 一个钟毓不够,还来一个? 这个还位高权重,轻易得罪不起,真要好好想想如何应付。 海瑶微微低头,不去答长孙邕的话,一副在给命运低头,逆来顺受的模样。 “而我,最是瞧不得明珠蒙尘,魏府将你娶进门这般蹉跎,我看在眼里,极是不舍。”长孙邕走到海瑶跟前,几乎就要与她脸贴着脸。 那你刚才还喊我丫鬟? 海瑶暗中咬了咬牙,忍住想要踢这家伙一脚的冲动。 她这样子却得了长孙邕的趣,只觉自己的话说到了人心里,继续道:“你若有伤心之事,尽管说与我听。” 说罢,他还将头微微侧到海瑶脸颊旁,轻柔的气息吐在她的脖间。 海瑶太阳穴跳得厉害,心道这家伙绝对是魏府的对头,还想着勾引魏府妇人来落魏府脸面,西门庆转世吧!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长孙邕的距离,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这不合规矩。” “规矩?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规矩可言,我若想护你,谁能拦得住?”长孙邕双手背在身后,他身材魁梧,眼神锐利,盯得人极其不自在。 海瑶深知此地不可就留,连忙道:“长孙将军无碍便好,我先回去了,莫扰了比试。” 她刚转身要走,谁知长孙邕胆大妄为,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谁告诉你,我就喜欢这个调调?” 海瑶下意识往后踹了一脚,直接蹬在了长孙邕膝盖上,其实原本她是奔着要害而去,谁知这人反应太快躲了过去。 “呀!大奶奶这般凶悍啊......”长孙邕不怒反笑,看着眼前女子的怒容,更是满意。 “你不会就喜欢欺人娘子吧?”海瑶没了耐心,朝他冷笑一声,不屑说道:“想不到堂堂小柱国,还有这般见不得人的癖好。” 长孙邕见她变脸,嘴角笑容更盛:“这才对,你私会情郎勾结外人的事都做得出来,哪里会是什么人尽可欺的样子。” 海瑶心中一惊,这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难道他就是钟毓说的背后之人,就是那个陷害魏府的黑手? 她越想越是觉得应是如此,柱国大将军位高权重,又与魏司马有龃龉,两人手中皆有兵权,怎能不会互相争斗? 想通这一点,海瑶再看着长孙邕就不是个讨厌的登徒子,也不什么难对付的权臣,而完全是个能够用来献给魏珩的好筹码! 她原本以为要从钟毓这里挖出背后之人费些功夫,谁知道这小柱国是个色胚子,不等她出招,就主动暴露了身份。 “你是?”海瑶面露惊恐,语气有些颤抖地说:“你就是钟毓所说......” 长孙邕也不答话,而是继续看着海瑶道:“如你所想,我是能护着你的人。” 说罢,他竟然还要伸手去勾海瑶的下巴。 “咻——” 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海瑶只觉眼前一阵疾风扫过,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是,一支漆黑的箭羽横在她与长孙邕之间。 那箭羽上,赫然刻着一个笔锋遒劲的“珩”。 海瑶连忙看向箭羽射来的方向,入眼全是茂密的树林,根本瞧不见魏珩的影子,她心下感慨魏珩的目力,这样都能让他射中! 但她也不禁后怕,要是她刚才有那么点与长孙邕交好的意思,这箭会不会就偏上几分射她身上了? 长孙邕脸阴沉了下来,这才松开了拽着海瑶的手,海瑶见此连忙转身往外跑,可她跑去的却不是入林时的方向,而是箭羽射来,魏珩的位置。 海瑶这一路跑得磕磕绊绊,裙边被树杈挂到了好几回,她知道自己要越狼狈越好,魏珩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也不知跑了多久,海瑶双腿都有些发软才被陡坡挡住了路,她这才停了下来,焦急又期待地朝四周张望。 这时背后才传来“簌簌”的落叶声,海瑶扭头去看,就见魏珩一手拿着弯弓,从树上跃了下来,稳稳落地。 第12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海瑶终于见到要找的人,方才跑来的勇猛全然不见,反而一瞬间红了眼眶,别过脸不去看魏珩。 “我以为......是你受伤才进来的。”她顺了口气,嗓子因为奔跑吸了风而有些刺痛。 魏珩将弓背在身后,几步朝她走来,又停在了三尺远的地方,他看了眼海瑶被勾坏的衣角,低声道:“即便有人受伤,你也不应该进来,比试的林子随时有乱箭,到时候伤了你.......” “你还怪我?”海瑶这才对上魏珩的眼神,有些委屈地说。 魏珩被她看得一愣,头一回不敢与人直接对视,微微别过眼神,说道:“我并无此意。” “还不是你要答应他的比试,我才会来这里。”海瑶像是得了理不饶人的小娘子,朝魏珩走进了几步。 魏珩摸了摸弯弓,眼中的锐利一闪而过,他不会告诉海瑶,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在山林中一箭射死长孙邕,引柱国大将军震怒。 可是没想到,这长孙邕还存着引他嫂嫂入林的龌龊心思,以至于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 他记得上一世,长孙邕也曾这样调戏过他的寡嫂,那时候嫂嫂双眼气得通红,见到他时犹如得了救的兔子,不管不顾就朝他跑来,与方才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 而这一世,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却也发生了一样的事情。 那时候他年少气盛,与长孙邕打了一架,而这一回他没想到,自己心中的怒火仍然压抑不住,没将长孙邕引到该到的地方就搭弓射箭,现下让他起了警惕,再想引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魏珩看着眼前狼狈的人,轻叹了一口气,心中难免责怪自己,为何要将她也牵扯进来呢?就为了放松长孙邕的警惕?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出手去救? 他在心中警告自己,魏珩,妇人之仁切不可再有,否则又是重蹈前世的覆辙。 “你这一箭,可会惹怒了他?”海瑶见魏珩眼神闪烁,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开口问道。 魏珩冷笑一声:“就当是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 “他本就与你不对付?”海瑶故作惊讶地问道,又垂眸思索了片刻,才小声说:“原来如此。” “怎么?”魏珩听出她话中犹豫,追问道。 海瑶又朝他靠近了半步,踮起脚尖微微侧头,小心翼翼地说:“他就是想陷害魏府通敌的人!” 她当然知道魏珩心中有数,但这话就是要从她嘴里说出来,以表她对魏珩的完全信任。 魏珩微微挑眉,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你知道?”海瑶捂着嘴巴继续问。 魏珩锐利的目光像是在仔细探究她的每一寸每一缕,直到没有找到破绽,他才答道:“是。” “那......那就好”海瑶松了一口气,眼中却有些许的失望一闪而过。 “不过,今日倒是让我更加确信。”魏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补一句,说完就有些后悔。 海瑶闻言果然眼神一亮,朝他灿然一笑,复又皱了皱眉头,担忧地说:“糟了!今日之后,他们会不会不敢再来找我了?那我以后还怎么从钟毓那里套话,万一他们找了别人打入魏府,岂不是都不在你的掌握中了!是我鲁莽了,就不应该......” 海瑶不由感慨自己的良苦用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为了魏府都不顾自己的安危了,就不信魏珩还不信她。 “嫂嫂想偏了。”魏珩果然打断了她的话,“长孙邕本就是狂妄小人,是我缺了思虑,让嫂嫂与他们周旋,以至于差点害了嫂嫂。” “可万一他们还是暗地里计划着要害魏府,这可怎么呢!”海瑶轻轻咬了咬嘴唇,心里却因魏珩的反应舒了一口气,这几日一环扣一环,终于让她进了一步。 “宵小之辈,不必放在心里。”魏珩取下腰间剩下的最后一支箭,冷声道。他的这番话虽含着对长孙邕的不屑,但却也存了宽慰海瑶的心思。以他对这人的了解,这一箭虽然撕破了两家表面的和睦,但是却不一定能阻了长孙邕手脚,甚至还让他狠了心下手,包括对他看中的女人。 魏珩看着眼前红着眼眶弱不禁风的海瑶,又无奈叹了一口气,不禁在想前尘与今日,究竟哪个才是嫂嫂真正的样子。 他一直都相信人不可能转性,如果她本就是如此,那前世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何?又或是问,是什么让她变成了那样。 想到此处,一些早已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那应是魏家军败走西凉之后许久的事,他父亲、二叔父还有几个表弟都没能活着回来,一时之间魏府萧条冷落,还背着圣上的责罚,在朝中如履薄冰。 他坐在后院的石台上用黄酒擦着银枪,却从枪头的反光之中看见了长嫂走来的身影。 她一身白衣,落寞,无助,却仍旧笑吟吟地看着他。 “阿珩今日不去军中?”她俯下身轻柔地问道。 这样的称呼极其亲昵,自己却像已经听惯了那般,只默默摇了摇头。 “不回也好,我与你说说话。”说罢,她竟将一直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魏珩只能感觉到陌生而又让人害怕的酥麻从肩膀传到胸前,惊得他心跳漏了一拍,只想将那怪异的感觉赶走,下意识就伸手一推,提着银枪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嫂嫂被推得往后重重一倒,抬起无辜又惊讶的眼神看着他,默默咬了咬唇了,不再说一句话。 魏珩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莫约那之后的不久,魏府通敌的罪证就呈到了朝堂之上,而他便被发配边疆,后来种种不言,直到死时都没有再见到长嫂。 她一直都是狠毒厉害的女人,她是他的嫂嫂,可却想...... 魏珩强迫自己从记忆中抽离出来,无论如何,如今的李秋芙已经不同了,或许前世是她深藏在性子里的阴暗面,那究竟是什么让她这一回如此不同? 难道他重生后的种种选择,也会影响她? 魏珩想起这一世对李秋芙最大的不同,或许便是如她上一回轻生所说,带她进魏府大门的人,不再是哥哥魏琰...... 魏珩止住思绪不敢再深想,连忙对海瑶说,也是对自己说:“走吧,该回去了。” 海瑶见他脸色变了又变,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微微闪烁,再加上刚才那一番话,心中更是觉得达成了目的。 她瞧了眼没有外人的树林,心道这好时机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不再利用利用就可惜了。 “好,那我们回去。”海瑶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在魏珩往林子外走。 可她还没走两步,就扶着腿倒吸了一口凉气,差一点儿就跌倒在地。 “疼疼疼!”海瑶拽住魏珩的衣角,一张白净地小脸疼得皱了起来。 魏珩连忙去扶,冷峻的脸上终是看到了一丝担忧:“抽筋了?” 海瑶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她方才跑那么猛又忽然停下,现下抽筋也是正常。 “走不了......你让我休息一下!”海瑶用力掐了掐他的手臂,以显示自己真的很疼,另一只手则撑住了边上的树干。 魏珩行军打仗见惯了人抽筋,大老爷们要边上的兄弟帮着撑撑筋就好,可他与嫂嫂男女授受不亲,虽说在林子没人看着,要他帮嫂嫂压腿,怎么也是僭越。 他只能扶着海瑶坐到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你伸着腿,自己用手掰一掰。” “怎么掰?”海瑶眼中挤出泪花,一脸疑惑地问。 “就是......”魏珩想了想才说:“伸直腿,用手摸到脚尖。” 海瑶颤巍巍地伸手往腿上探去,可中途因为疼痛便成了按着自己的腿,一副完全不可能摸到脚尖的样子。 “真的疼。”海瑶委屈地颤了颤嘴唇,又用可怜巴巴地兔子眼神看着魏珩。她梳起的发髻因为磨到了身后的树干,掉落了几缕碎片在颊边。 魏珩见人疼得又要落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事出有因,也不算是僭越。 “唐突了。”说罢,他就单膝跪在海瑶身侧,将她的腿架在膝上,一手抓着脚腕,一手压着膝盖,压力一按。 海瑶刚在心中嘲笑,还唐突,新婚之夜可是你主动凑上来让她唐突的,现下才知道自己是唐突?早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叫自己自重啊! 但这想法不过一瞬,就被魏珩指尖的力气掰的生疼。 “疼!”这一句话不是她装的,是真的疼! 魏珩别过脸,手里的劲却一点也不散,“嫂嫂忍忍。” 海瑶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只觉得自己挖了坑,但既然跳都跳了,戏就一定要演完。 她借着这疼劲伸手拉住魏珩的衣服,自然而然地将他往下一拽。 魏珩没想到嫂嫂下意识会这么做,惊得连忙松开了手,可下去的势头已经止不住,眼见整个人就要趴在她身上,好在他反应极快地伸出手臂撑在了地上。 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差一点儿就要碰上,魏珩此时连身下人眼中的泪花都看的一清二楚,他仿佛又感受到前世那一回心跳漏了一拍的怪异感觉。 就在这一瞬间,凌厉的破空声再次响起,魏珩常年在沙场出生入死的直觉让他顿时汗毛倒竖,想也没多想就一手抱起海瑶,动作迅猛地往旁边滚去。 海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天旋地转,四周场景平稳之时才意识到是魏珩抱着她翻滚,而此时魏珩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直让人喘不过气。 还不等海瑶将他推开,魏珩便一跃而起拉着她要往反向跑去,可他想到海瑶还在抽筋的腿,竟直接反手抱住她的腰往自己背上一带,低声道:“抓紧我!” 海瑶只能抱住他的脖子,任由这人背着他飞快往林子深处而去。 她离开时匆忙回头看了一眼,一支点着红漆的箭羽直直插在她方才躺着的地方。 那是长孙邕的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06 16:46:13~2021-10-07 22: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逗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海瑶立刻反应过来,这长孙邕只怕是对魏珩那一箭怀恨在心,若是寻常人早就离开了林子,可这人嚣张跋扈,定还极其记仇,竟然反手就给魏珩也来了这么一下,还是在她和魏珩脸对着脸的时候。 也不知这人在背地里看了多久,虽说她与魏珩现在还真没发生什么,但看在旁人眼里,可就不见得了,更何况这人刚才还想着要与她调情。 讨人嫌! 海瑶想到刚才那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被这样破坏了,忍不住在心里痛骂长孙邕。 魏珩背着海瑶躲得飞快,好几次背上的人就要被颠下来,又被他及时伸手捞住。 海瑶难受极了,但她也知道此时绝不能停下,谁知道长孙邕那个变态会不会继续追着,而魏珩腰间又只有一支箭了。 她本能地抱紧魏珩的脖子,身子完全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甚至能感受到魏珩后背的布料都被汗水浸湿。 直到绕过了一处山丘,魏珩几步跨上了一座石台,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将海瑶放了下来。 海瑶此时还记得不能露了抽筋的破绽,仍旧捂着腿,脸疼得煞白。 但她敏锐地留意到,这个石台下的草垛中,竟还插着几支箭,箭的样式极其普通,也没有丝毫留名的痕迹。 这处居高临下又隐蔽,极其适合暗中杀人,魏珩一副熟悉的模样,难道箭羽就是他准备的? 他要做什么? 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连在一起,海瑶忽然就想到,难道魏珩原本是要杀长孙邕? 魏珩躲在石台后眯着眼睛往刚才的方位观察了许久,待确定再没有长孙邕的踪迹,才转过身对海瑶说:“腿好了吗?” 海瑶讷讷点头,“好了些,被吓好了。” 她这幅吓呆了的样子让魏珩松了下紧绷的嘴角,他解释道:“长孙邕这是报复我。” “这哪里是报复你,根本就是至你于死地!”海瑶秀眉微颦,一脸担忧地看着魏珩道:“都是我的错,就不应该冒失进林子,平白惹了他,再牵连了你。” 她没有点破自己察觉他要杀长孙邕的事,这定然是魏珩基于前世之事布下的一步棋,贸然说破,魏珩也不会仔细解释,反倒让两人之间尴尬。 而今日没杀成长孙邕,恐怕真的是因为魏珩看见了她被调戏的一幕。 想到此处,海瑶忽然又不讨厌长孙邕了,这人还是有点用处的,不仅引得魏珩出手相助,现下还给了两人这么个患难独处的好机会。 真是好人啊! 而魏珩哪里想得到海瑶心里还在感谢这个敌人,他只以为她真的是在自责,沉声说道:“是我的过错。” 海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鲁莽出手之事,但她只能装作以为这过错指的是将她牵连进来。 她连忙摇头,极其诚恳地凑到魏珩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道:“怎么是你的错,你我是......是一家人,绑在一起的,怎么分得清谁牵连谁。” 这“一家人”三个字她说的极轻,言语间有些犹豫,似乎并不想如此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等魏珩答话,海瑶极其刻意地转开话头,问道:“......这梁子是结下来了,等明日你们都起兵西凉,他再找上来可怎么办?” 她原本是想借这个话引出不舍得魏珩的意思,可没想到魏珩直接说:“我不走。” “嗯?你不走?你不去西凉?”海瑶惊讶地看向他,这表情完全不掺假,她是真的以为魏珩明日就走,以至于她没有时间与他相处,正着急上火怎么马上就完成任务,听到魏珩这一句话,忽然觉得柳暗花明! 魏珩见她这么欣喜不由一愣,微微侧过脸去,再点了点头,“这一回是两位叔父去,我与几位表弟都留下。” “太好了!”海瑶话一出口,就连忙捂住了嘴,一副不敢让魏珩知道自己开心的样子。 魏珩也装作没有看见,继续道:“母亲与几位婶婶都知道此事,你没听他们说过?” 海瑶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看着他,“母亲不爱与我说这些。” 魏夫人对这个大儿媳的厌恶再明显不过,这里边自然有魏珩那几出戏的功劳。魏珩看着她那失落的表情,心里头竟有那么一点儿心虚,一时沉默不言。 “我们何时回去?”海瑶看向快要落山的太阳,轻叹了一口气道:“时间久了,不知夫人会不会责骂我?现下恐怕她早回了府,不会等我的。” 魏珩闻言趴在地上细听声响,又起身静静观察林子的动静,才说道:“一会儿我带你从后边绕出去,下山之路不过白马寺,我们直接从城外回府。” “...这。”海瑶看了眼白马寺的方向,面上更是忐忑,却也只能点点头,魏珩说什么她都照做。 再等了莫约一刻钟,魏珩才滑下石台,抬头示意海瑶跟上。他没走出两步,又想起海瑶的腿抽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下来。 “扶着我。”魏珩冷着脸抬起手,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他心里确实不情愿,刚才背海瑶不过是情势危急,现下没必要再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可不知为何,自己又要去帮她。 也对,要是她又摔伤了,耽误了下山不说,回去可不太好解释。 海瑶看着他这幅别扭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的手臂上,被魏珩带着下了石台。 魏珩随即立刻松开了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钻去,只留下一句:“跟紧一点。” “嗯。”海瑶知道他还会留下后,倒也没了先前的着急,但可怜还是要装的。她一瘸一拐地跟在魏珩身后,心里却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这次回去后,魏夫人定会生气,这不比上次洞房花烛夜一下就分开了,而是真正与魏珩在树林里待了这么久,说不让人起疑是绝不可能,更何况魏珩也是她的儿子,她应该更加气愤。 可这些日子魏夫人除了对她冷淡,也并没有别的举动,这本就让海瑶有些疑惑,这一次或许还是一个试探的机会,若魏夫人还不动家法,定有古怪。 或许,与那日魏琰说漏嘴的秘辛有点儿关系。 海瑶凭着多年穿书见多识广的直觉,这魏府肯定还有深挖的秘密,若真是她想的那样,倒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利用起来。 现下魏珩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厌恶自己,但要完全的攻略他,让他愿意放下前世的恩怨,不顾及人伦礼教为她献出灵与肉,只怕还需要一剂猛药。 两人在林中走了许久才终是又看到了山路,沿着山路往下,没多久就入了城回到了魏府。 行至魏琰的院前,魏珩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她。 海瑶有意无意摆弄自己被勾坏的裙角,朝魏珩露出一个淡笑,“小叔送到这里便好。” 这忽如其来的称呼,也像是给魏珩敲了一记响锤,他垂眸微微点头,让开了进门的路。 海瑶故技重施,在他的注视下走得一瘸一拐,过门槛时还要撑着墙借力。 魏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腿一直没好,只不过一路都忍着没说,他见海瑶微微咬牙,似乎是在忍着痛,下意识又抬手去扶了一下。 “你回来了。”好巧不巧,此时院中传来了魏琰的声音。 丫鬟从右边的走道上推出了轮椅,魏琰也恰好看见了魏珩伸手去扶的一幕。 魏珩匆忙将手收回,朝他兄长行了个礼,目光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 海瑶料想今日魏琰定会发难,但没想到会正巧被他看见,看来这人早就听到了风言风语,刻意在此处等着她呢! “琰郎,我今日闯了祸,正要去母亲那里请罪。”海瑶仍旧崴着腿,慢慢朝魏琰走去。 魏琰的目光阴冷,嘴角却挂着一丝淡笑,他盯着海瑶打量了片刻却不答话,而是对在门外的魏珩说:“母亲气的是你,竟然敢在白马寺的后山上与人比试杀生,坏了出征前的福分,到时候若是......你可怎么赎罪?” 他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还是说,这一回你自己不去,便不将其他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是我鲁莽,这就去向母亲请罪。”魏珩面上无甚表情,全然不接魏琰的讽刺,也看不出是在认错。他转身正要离开时,眼角的目光瞥到海瑶无措的身影,微不可查地停了一瞬,才朝魏夫人的院子走去。 魏琰将这些看在眼中,轻笑一声,对海瑶说道:“人走了,别看了。” 海瑶收回打量魏珩的目光,低眉顺眼地走到魏琰身边,轻声道:“错也在我,我应该阻了小叔,怎还应了他的要求,去做什么见证。” “你可知道我弟弟从跨马起就极擅骑射,百步穿杨,军中难有敌手,就连我,也是比不过的。”魏琰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仍谁也不会觉得他是真的在夸赞魏珩,“还有长孙邕,柱国大将军最是宠爱的儿子,十五便能单挑三骑,你能去做他俩比试的见证,可真是饱了眼福。谁赢了?” 海瑶没想到魏琰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话,看来他的身体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比试没比完,论不出结果。” “哦?”魏琰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摆弄了一下轮椅的把手,阴仄仄道:“不过一人三支箭,怎么会比不出,难不成是你扰了比试?” 海瑶知他要发难,只低头不答话。 “我听回府的下人说,那长孙邕回来寻人,说他比完了在林子外等人,等了许久都不见魏珩出来......”魏琰语气更加玩味:“甚至,连你这个做见证的也不见了。” “我听出来的下人说,小叔惊了马,便进去瞧瞧。”海瑶如实答道,她能感觉到魏琰话中的酸味,他未受伤中毒前,也与魏珩长孙邕一样是能骑马射箭的武将,现下自己只是个躺在轮椅上的废人。 魏琰闻言面色一沉,重重拍了下扶手,咬牙道:“他受了伤,关你何事?怎不见你关心我这个受重伤的夫君!” “今日是去白马寺祈福......”海瑶话才解释了一半,没想到魏琰竟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虽然他的手臂还使不上多少力气,但也掐得海瑶生疼。 魏琰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凑近海瑶问道:“你可是,嫌弃我是个废人?” 海瑶想摇头,但在魏琰的制约下一动也不能动。 “看着我这生龙活虎的弟弟起了心思?”魏琰的手劲越来越大,海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张口就朝他的虎口狠狠咬去。 魏琰惊叫一声连忙将手松开,看着海瑶那副警惕的样子更是生气,他怒极反笑:“好啊,好啊,想不到你还有点姿色,嫁给我是不是不甘心极了?我给你指条路,要么你去寻长孙邕,他最是喜欢别人院中的妇人。” 魏琰之前也曾冷嘲热讽过她与魏珩,但并未像今日这般失态,海瑶猜想,之前他只是猜测,而今日是从外人口中得知,才更觉得别羞辱。 想到此,海瑶不禁感慨,这长孙邕真是个孙子,报复不成,转头就添油加醋传话,明明他自己才是最开始心怀不轨的人。 “怎么?不喜欢这法子?”魏琰见人不答话,心中那施虐的快感更甚:“那你就只能在我这院子里困死,我若是这般病着,还能留着你伺候,等我好了......也不会休了你,让你做个偏房小妾,这辈子都别想再去找别的男人。” 海瑶面不改色,盯着魏琰有些浑浊的眼睛许久,忽然咧嘴一笑,她稳住自己差点儿破口大骂的冲动,低下头完全一副乖巧懂事的内妇模样。 魏琰却觉得她那笑容并非是对自己柔顺,反倒品出了点挑衅的意味,可他见人这般低眉顺眼,只觉自己方才那一番话都是打在了棉花上。 他的身体确实好了些,但精力仍旧不够,刚才在气头上不觉得怎么样,现下却如被抽了力气般,瞬间手脚冰凉喘不上气。 “还不推回去。”海瑶看着后边的丫鬟吩咐,也不亲自送人,自行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她听闻,魏珩跪到了天亮,连衣服都没换就直奔营帐给魏家军送行,而魏府的妇人,也都登上了城墙作别,除了海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07 22:04:23~2021-10-10 20: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dml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夫人仍然没有直接责罚她,不过是在府上禁足几日,这倒是坐实了海瑶的猜测,魏夫人留她肯定有别的打算,一个勾引她小儿子又给她大儿子戴绿帽的女人,竟然还能容得下......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大儿子不是亲生,二是小儿子不是亲生。 但魏珩与魏琰长的极像,一看就是俩兄弟啊? 海瑶回想起进魏府后的所见所闻,魏夫人对病重的大儿子极其照顾,忧愁都写在了脸上,她对小儿子魏珩也极是疼爱,吃穿用度都亲自操心,平日里全是一派母慈子孝的场景。 魏珩或许与他哥哥的关系不好,但绝不会与他的母亲有嫌隙,至少面上如此。 况且,魏珩是重生,如果自己的身世真有什么问题,他如今定不会这样的态度。除非,上一世他并未发现什么。 海瑶想到此,不禁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竟然还有重生男主不知道的东西?还是说完全是她想多了,魏珩纯粹演技好,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她还要再寻机会探一探。 魏珩这些日子都在军营中,昨日知道他不随军出征后海瑶一开始是松了口气,可后来仔细一想,这应该是魏珩改变命运的一步棋,他定是有别的谋划,再加上他昨日要直接射杀长孙邕...... 看着这无人寂静的魏府,海瑶忽然有一种暗潮汹涌的感觉。 就在海瑶思索间,往日里守门婆子走了过来,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海瑶,口齿含糊道:“大奶奶的娘家寄来的。” 海瑶吃了一惊,她出嫁后就从来没与娘家那边有过联系,甚至连省亲也未有过,以至于海瑶认定自己在娘家并不受重视,也对,受重视的女儿,父母怎么会忍心让她嫁给人冲喜。 她看着那封只有落款的信,迟疑地瞧了眼这送信的婆子,心道肯定是走了路子,不然给她的信定会先过魏夫人的手。 那老婆子也没说什么,交完信转身就走,海瑶这才拆开细细读来,竟是她的庶弟写来的。 里边的内容大致就是魏府许诺给父亲的提拔还未兑现,要她在府中使使力,还有便是打探魏府被降罪之事的细节,可会牵连了娘家。 这些都与海瑶猜测的差不离,以李秋芙现下的处境,娘家的来信定没有什么好事。只是她没想到,翻页之后,她弟弟提到隔壁钟先生家的独子钟毓被人一箭射死在了家门口,那箭上还刻着一个“珩”字,有人传是魏府的二公子,魏珩,将人射死的。 海瑶眉心一跳,想都不用想,射死钟毓之人定是长孙邕啊! 昨日之事断了钟毓在魏府的路子,长孙邕留他已然无用,再加上记恨海瑶让她陷入险境,迁怒到了钟毓身上。但她没想到长孙邕竟然这般狠辣果决,今日就将钟毓这个棋子按死,还特意用的是魏珩的箭。 他这么做无非两点,一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小心不要将魏府“通敌”之事泄露出去,乖乖听话。二是为报魏珩一箭之仇,刻意要坊间误会她与魏珩的关系。 毕竟,在她娘家附近的人,定然都听闻她出嫁前曾与钟毓有过暧昧,而如今被府上的小叔子一箭射死,怎么看都像是情杀。她弟弟也在信中隐晦提了句,要她恪守妇道,不要累了家族名声。 海瑶看完这信难得冷了脸色,直接把纸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她在意的倒不是钟毓之死对她的警告,而是局势变化超出了她的预计。 长孙府与魏府定然是不对付,但没想到经过昨日一出,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只怕魏珩知道此事后,更是火上浇油让他不得不加紧推进正在谋划的事情。 而她偏偏就是想知道,魏珩究竟要做什么,以备万全之策。 魏府众人在午时都陆续回府,海瑶特意寻了个借口在外院晃悠,她这一回还看见了魏珩的几个表弟,莫约都是不到二十的年纪,个个都意气风发一表人才。 魏珩走在他们前头,不仅完全没有被压下风头,甚至还隐隐有一种主心骨的气势。 外男入府海瑶自然要回避,她只匆匆行了个礼,见这几位表弟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有的是失落,有的则是忧愁,其中一人抱怨了句:“我是真的想去!哥你不也是想去吗?” 这几人心思都没放在身旁,加上海瑶今日穿的朴素,他们只以为是府上下人,都没有抬眼看一下。 可魏珩却一眼就看见了海瑶,停下脚步低声道:“嫂嫂。” “这是?琰哥哥的夫人?”那抱怨的人连忙行了个礼,惊讶道。 其余几人也都行礼并未多言,可这人偏生是个没眼力见的,挠了挠头直接问:“方才怎么没在城墙上看到?” 另一人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那人还疑惑:“怎么了?我说什么了?” 魏珩这才打断,对海瑶道:“这是我三位叔父家的表弟,魏灵、魏从戎、魏守庸。” 海瑶微笑点头,听方才魏从戎的意思,他们几个原本都是想去,却都跟魏珩一块留了下来,她更是肯定魏珩不去西凉不仅是为了防止魏府中空让贼人得了间隙,而是有更大的谋划。 海瑶再次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魏珩,可这人却微微侧头避开,与先前的冷淡模样极其相似,可经历了昨日那一遭,她倒是品出了点他刻意回避的意味。 她心中暗笑,那双秋水盈盈的美目却一直停留在魏珩身上,众目睽睽之下虽是短短一瞬,但魏珩也不自觉地后颈微麻。 “走吧。”他脸色仍旧沉静如水,语气微冷地对三位表弟唤道。 魏从戎被边上的魏灵拉着往里走,他纳闷道:“这么急?我还未跟嫂嫂好好打招呼呢!” 海瑶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魏珩的三个表弟一看就都是习武之人,身上穿的也都是有制式的铠甲,想必在军中也都小有建树。魏珩留下他们,实际想要的会不会就是他们在军中的势力? 他这么快就想要谋反? 不对,这也太过草率了,谋反大事哪里是他们几个小辈有本事做的! 海瑶心中好奇极了,她是真的想知道魏珩究竟要干什么,可是那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就连门口还有下人守着,她连过去偷听的可能都没有。 她又在门口晃悠了一阵,直到惹了好几个下人的注意,才无奈之下先去了魏夫人的院中请安,看能否探听到什么消息。 魏夫人此时才刚换下外出的衣裳,出了房门就瞧见这个她打心眼不喜欢的儿媳,脸上愁苦的表情更甚,只随意朝她点了个头。 海瑶接过宋嬷嬷手中的蒲扇,乖巧地走到魏夫人身后替她扇风,一点儿也没因为热脸贴冷屁股而羞恼离开。 “琰儿这些日子,身子倒是好了些。”魏夫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但却不是在与她说话。 宋嬷嬷赶忙接话:“确实好了些,李大夫说,比他预想中好太多了,原本还以为我们大公子......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没了性命之忧,再养些时日,想必就会完全好转,和从前一般生龙活虎了!” 提到自己的儿子,魏夫人难得嘴角才勾起了一丝笑容,“这可太好了......”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想起身后的儿媳妇就是为了给魏琰冲喜才娶进门的,这么说那算命的道士还有点本事,真是冲走了琰儿的病痛。 “......李氏,也算你的功劳。”魏夫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海瑶知道她定然不会感激自己,说不定还想着要怎么把她休了,给魏琰以后的妻子让出位置。 “母亲言重了,是我分内之事。”海瑶微微一笑,还是那副任人摆布的贤淑模样。 魏夫人与宋嬷嬷根本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中,没接她的话自顾自地继续交谈。 “今日我瞧琰儿看着他们出征的眼神,艳羡极了,我这个做娘的,看着心里难受。”魏夫人继续对宋嬷嬷说道,今日因着魏琰好转,魏夫人刻意让人将他抬到城门上,换换心情,只不过用纱帐挡着,不让别人瞧见里头的样子。 宋嬷嬷拍了拍魏夫人的手,安慰道:“刀剑不长眼,老奴说句自私的话,不去那战场上打打杀杀还是好事呢!” 魏夫人叹了一口气,“是这个理,但魏府里的男儿,不图这个怎么搏功名?” “二公子这一回,不也没去嘛!”宋嬷嬷笑了笑说道。 “还真是奇怪,以珩儿的性子,定是要去的。”魏夫人语气有些不解,皱眉思索了起来。良久,她才有说了句:“倒是......好事。” 海瑶察觉到魏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可她来不及细品,宋嬷嬷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要事一般,匆忙对她道:“夫人有些累了,劳苦大奶奶伺候,老奴扶夫人回房休息。” 她只得行礼退下,心中却郁闷极了。今日她想尽了法子探消息,但以她现在在魏府的地位,实在是难打探到什么,魏珩防着她,魏夫人更防着她。 海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整个魏府对她嘴巴嘴不严的,不正是那个喜怒无常目中无人的魏琰? 作者有话说: 暴风雨前的宁静~感谢在2021-10-10 20:57:33~2021-10-13 22: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光掠影、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夹心 5瓶;浮光掠影 2瓶;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想到此,海瑶一刻也不迟疑地就往魏琰的院子里去。魏琰此时已经回了卧房,房中有三两个丫鬟在给他梳洗,还有一人正捧着话本念给他听。 海瑶进房之时,魏琰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合上了眼睛专注听起了话本。 “我来吧。”海瑶对正给魏珩扇风的云颦说道。 云颦微微一愣,她倒是少见大奶奶这时候过来伺候大少爷,往日在房中只有她们几个丫鬟伺候的份。但大奶奶身份摆在那里,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将蒲扇递了过去。 海瑶靠近魏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五官细看,怎么看怎么与魏珩样貌相似。 “看什么?”魏琰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皱眉冷声道。 “琰郎的样貌生得好。”海瑶微微一笑,连忙安抚他。 魏琰却轻笑了一声,慢慢睁开已有了神采的眼睛,带着一丝不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海瑶心下一沉,心中嘀咕魏琰何时如此敏锐了? 只见魏琰朝丫鬟们摆了摆手,让她们退出房中,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看着低眉顺眼的海瑶轻哼一声,继续道:“想不到你还真有些本事,骗得我那蠢弟弟帮你杀了碍事的旧情人。” “嗯......?”海瑶一句话差点憋死自己,她有无数个问号在脑海中冒出来,魏琰竟然想到的是这一件事情? “你现在跑来找我,怎么?知道怕了?”魏琰看她目光闪烁脸色复杂,便觉得自己一定是说到了她心坎里。 海瑶心里盘算得飞快,立刻将计就计,整个人跪坐在了脚踏上,微微颤抖着肩膀,带着一丝哭腔道:“琰郎救我。” “呵!”魏琰扯了扯嘴角,“平日不是最爱在魏珩面前装可怜,让他来救吗?” 海瑶低头不语,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冷笑一声,竟还被魏琰给看出来了,他倒不是个心里不清明的。 魏琰只当她是心虚,继续道:“你也想不到魏珩是个匹夫,杀人竟然敢用自己的箭,呵!现下惹了祸,还要来求我出手,李氏,你是真与魏珩蠢到一处去了。” 魏琰的眼中满是厌恶,他嘴里骂着魏珩这个蠢弟弟,可心里想到的却是他今日在城墙上领着几位表弟为大军送别时的模样,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弟弟已经悄无声息地替代了他的位置...... 都怪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奇毒! 这些日子他想了良久,自己究竟有什么仇家,巴不得将他置于死地,魏府的政敌那么多,他一个个地想,一个个地算,今日却忽然想到,或许自己灯下黑,忘了在自己病倒后,最得益的人就是他的弟弟魏珩! 一定是他,从小魏珩就与他争东西,可唯一争不过的就是他长子的地位,那是自出生起就决定了不能改变的东西,而魏珩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觊觎不属于他的地位! 想到此,魏琰却忍不出笑了几声,看向海瑶阴阳怪气道:“你是不是心里想着,等我死了,魏珩就是魏府的当家人,这才早早与他串通一气,为以后的日子谋划?” 海瑶见他的眼中又布满了红血丝,那样子瞧着极是狰狞,她不禁有些疑惑,魏琰的病究竟是不是真的快好了? “我从不曾这般想过!”她连忙否认,放下手中的蒲扇,语气真挚地答道。 魏琰陷入自己思维的困局中只觉她是在狡辩,他心中犹如燃烧起了一团火焰,烧得人神思错乱。 “可惜啊......可惜。”他像是快喘不过气一般,急促地说了几个字,又转身一把按住海瑶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可惜,即便我死了,也轮不上他,你这如意算盘,打岔了!” 说罢,他放开抓住海瑶的手,躺回轮椅上闷声笑了几声,笑声越大连带着他胸腔震动得越是厉害。 从他这几回的话中,海瑶已经可以确定,魏珩与他必定不是亲兄弟,她装出一脸震惊的样子看着魏琰,捂着嘴问道:“这是......为何?” 魏琰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他似乎在心里想了想将话告诉一个死人可会再传出去,才故意刺激海瑶一般,嗤笑道:“庶出的杂种,岂能与我争?你巴上他,怕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倒不如乖乖待着,我以后还能留你做个丫鬟。” 海瑶眼神微颤,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那样,脸色煞白,神情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心里也极是震惊,这么说魏珩并非是魏夫人亲生,而是庶出的儿子,但魏夫人对他犹如亲子啊! 不对,要是魏夫人真的那么疼爱魏珩,魏琰又哪里知道这些秘密,又怎么会如此敌视魏珩,魏夫人也更不会留下她这个搅乱魏府的罪魁祸首不处置! 那魏夫人对魏珩这么好,又是为什么呢?或者应该说,魏夫人为什么要瞒下他是庶出的事,当做嫡子来养大,这不是给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养了个竞争对手吗? 顺着这思路往下想,难不成魏夫人下一步还要对付魏珩不成? 海瑶心中千回百转,这因由虽然逐渐清晰,可谜团却越来越大,她努力回想上一回穿书时的记忆,实在是记得不魏夫人曾经要害过魏珩啊! “我今日将这话告诉你,你就该明白,好好闭嘴,还能有活路,若是传出去什么,你怕是连你那旧情人的下场都不如的。”魏琰以为她是真的怕了,半是嘲讽半是警告地说。 没说这话之前,魏琰或许还存了将她留做小妾的心思,但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等魏琰哪一天心智清醒后,定不会留她活路。 海瑶现下能做的就是伏低做小让他放下警惕之心,认为这女子是攀炎附势的孬种。 “琰郎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海瑶抬手发誓,泪眼汪汪地朝魏琰点头。 魏琰极是满意她的表现,心中却更是不屑,语气凉薄地说:“不过你想说出去,也没什么机会了,还是管好自己。” 海瑶像是被这话吓到了一般,连忙捂嘴后退,看着魏琰的眼神满是悔恨与无措。 魏琰被她看烦了,再次合上眼睛,面带微笑地闭目养神。 海瑶这才得了机会慢慢退出房中,轻轻将门带上。她走出院子后,却一直纠结在魏琰的最后一句话。 “没什么机会了......” 能让他说出这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马上就要被封口了,二是魏珩马上就没有机会知道了。 显然不是第一种,不然魏琰就不会让她出房门。如果是第二种,魏琰那胸有成竹的样子,魏珩难道真的凶多吉少? 即便魏珩身世有异,可他明面上还是魏府的嫡子,魏夫人与魏琰,究竟要用什么手段打压魏珩? 这一夜海瑶都是在半梦半醒间度过的,她心里想的事情极多,原以为简单直接的攻略之路竟然还连上了宅斗的剧本,而不管魏珩上一世知不知道这些事,她都要想办法保全魏珩,若是他本就知道便借机刷一波好感,若是他不知道,更是要想办法帮他,攻略对象要是出了事,还怎么攻略呢?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海瑶才终于放弃了入眠,直接一泼冷水浇面起身。她趁着下人还未全起来,消无声息地出了院门,想再去魏珩那里碰碰运气,这人平日都有早起晨练的习惯。 可她走到魏珩院子旁,却没有听到往常兵器的挥舞声,连看门的下人也不在了,想必魏珩已经不在府中。 海瑶提着颗心走到魏府正门前,恰好瞧见魏珩与几个随从策马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人已远去,只留下三两片被扬起的落叶。 她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再等机会与魏珩见上一面。 可她没想到,这个机会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月。 魏珩自那日起就一直歇在军营中,只偶尔回府也是早出晚归,不过海瑶倒是偶尔瞧见陪家中长辈来魏府的魏从戎,但也只能从他嘴里知道魏珩是军务在身。 这便是她之前最担心的事,魏珩进入主线剧情后,便没有更多的机会能与他接触。 海瑶这些日子除了在魏琰面前扮做乖巧懂事,就是在魏夫人跟前伺候探听消息,但魏夫人不像魏琰那样病得思绪混乱,对海瑶极其防备,从来不让她知道什么重要之事。 她一筹莫展之时,得了机会就在魏府门前看着那条大道,想着能不能恰好碰见魏珩回来。 这日她趁着魏府管事在清点采买的粮食,又走到了魏府门前张望,一边瞟着远处的街道尽头,一边拿着册子对账。 “张管事,怎么这些日子多要了好些货,我家的库里一时调不来啊!”来送米面的掌柜悄声对魏府管事说道。 张管事见海瑶在边上,一派正经地答道:“我家老夫人要出去救济百姓,为前线的将士积攒功德。” “原来如此,老夫人菩萨心肠啊!不知是去哪一处,小的可以恰好从那处调库,也省了路上来来回回。”掌柜的笑嘻嘻地恳求。 “积攒功德哪里还能嫌麻烦!就得自己亲自来!”张管事斥道:“你这儿供不上,我就去别家了!” “别别别!有的有的,我都给魏府供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着也念着点情谊啊!”这掌柜的没见过海瑶,见她穿着朴素,以为只是寻常下人,想也没想就往掌柜手中塞荷包。 虽说海瑶在魏府没大奶奶的地位,但张管事也绝不敢在她面前收的,他连忙挡开,义正言辞地说:“按规矩办事!别想着些有的没的!” 说罢,便命下人将送到的米面赶紧从偏门抬了进去。 那掌柜的捏了捏胡子,纳闷极了,嘴上嘟囔道:“要做菩萨怎么不直接施舍我啊!” 海瑶将这些看在眼中,只觉极是奇怪,那记账的本子她已经看了一遍,这些日子魏府确实采买了许多粮食和粗布衣物,她刚才才知道是魏夫人要出去救济积德而用,可是这米面不比谷物,坏得快,一下买了这么多,定是要这几日就散出去啊,但她在府里却完全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她正要转身再去问张管事之时,恰巧遇见从外头回府的云颦,便朝她招了招手。 云颦对她说不上敬重,但该给的礼数都给到了,她朝海瑶行了个礼,便疑惑道:“大奶奶寻我何事?” “你这几日可有开始收拾大公子的行装?”海瑶试探道。 “收拾行装?要去哪里?”云颦果然不知道。 海瑶一脸疑惑地问:“你不知道?要随夫人出去救济啊!快些回去准备,免得让宋嬷嬷责罚。” “对对对!”云颦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宋嬷嬷这些日子可严厉了,好些院子的姐妹都被她寻着缘由发落了!我得快些回去整理,别让她抓了把柄!” “好些是几个?”海瑶敏锐地感觉到异样,继续追问。 云颦想了想,掰着手指数来,“西侧院的几个都走了,还有后院刚来没几天的那对孪生姐妹,还有厨房......” 她这一数来,竟惊讶地发现有十几人之多,只不过寻的借口各有不同,有的是生病,有的是做错事。 云颦数到这里,有些不安地问海瑶道:“大奶奶,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上次圣人降罪,罚了俸禄,是不是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这些日子魏琰阴晴不定,云颦倒是渐渐爱与海瑶说话,她又是个心大的性子,直接就敢将这话问府上的大奶奶。 “应是如此,被降了罪,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还能有以前的派头,又不好直接将下人逐出去,便寻了这些借口。”海瑶顺着她的话安抚道,可她心里却不这么想,要真是因为圣人责罚,倒不如一次性光明正大地将人赶走给外人表态。 不怪她多想,魏府赶走不重要的下人,又寻了借口采买粮食,怎么看怎么像是...... 要跑路。 这仅仅是个猜测,海瑶便已经心头大惊,她赶忙将云颦打发走,又一行一行仔细看起了这半月来的账册。 粮食、粗布还有药材。 这三样采买的份额比之前多了许多,都是以救济穷苦百姓积攒功德的名头买来的。 海瑶忽然想到,之前魏从戎时常陪着她母亲来府上,可这几日他母亲却忽然称病,去了城外的别院疗养,二叔父远在边关,他们府上本就没有多少人在,这一去,只留下一两个下人看门护院。 海瑶越想越是这个味道,她听闻明日魏灵就要陪他母亲和妹妹探亲,而自己府上的魏夫人此时也要出城救济百姓积攒功德。 就剩下魏恒表叔父一府,也就是魏守庸府上,海瑶还不知他们要寻何借口离开。 但魏珩为了让三位表弟信任,也定然会让自己家最后离开。 想到此,海瑶不得不感慨魏珩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洛阳城中,在仇敌的眼皮子底下,将魏府众人这样转移出去。 他这一回,竟然会走一步如此险棋。 海瑶甚至觉得,或许远在西凉的魏司马都不知道他的儿子正要把一家老小都带出洛阳,直奔西凉而去。 魏珩等不及了。 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定然是知道仇敌的谋划以及圣人对他们魏府的态度,于是快刀斩乱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趁着魏家军还未受重创,京中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将魏府将来的“人质”都转移走。 这一招不仅断了仇敌的后手,也直接逼得他自己的父亲,不得不反。 海瑶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这其中的运筹帷幄不仅要胆量,还要缜密纤细的谋划,他想起那日魏珩带着几个表弟进府的情形,也不知这一步棋他谋划了多久。 “张管事。”海瑶深吸了一口气,将账本合上递回给魏府管事,语气亲切地叮嘱他道:“这册子极是重要,好生保管,夫人出行就在这几日了,可一定要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好。” 张管事连忙点头,收好册子就继续去清点物品。 从他的反应来看,除非演技极好,否则应是不知采买这些物品的真实用意。 以魏珩的布置,举家迁出之路上真正要用的,定然也不会全放在府上采买。 想到此,海瑶忍不住朝魏夫人院子的方向看去,这么重要的事情,少了魏夫人的配合,魏珩布置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可以她先前的猜测,魏夫人的心并非全然向着魏珩,甚至她还有别的想法,会不会就借着这个机会下手...... 就在海瑶思索间,身后忽然传来极是坚实的马蹄声,她满心欢喜地转身,终于瞧见了快半个月不见人影的魏珩。 海瑶情不自禁几步跨下台阶迎去,魏珩连忙一拉缰绳,黝黑的骏马扬首驻足,他身后飞扬的披风才再次拂在马背之上。 “当心!”魏珩见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扑出来,面上有了责备之色,可一对上海瑶欣喜的目光,立刻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说: 米且又长的一章~感谢在2021-10-13 22:59:30~2021-10-17 23:4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离异带五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10瓶;一块南瓜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珩匆匆下马,将缰绳递给了一旁的随从,他这一回再见到海瑶才意识到自己已有许久不曾回府。 她似乎,有些瘦了。 魏珩的目光只留在海瑶脸上一瞬,便连忙别开转而看着她肩上绣着的蝴蝶。 “你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可用了晚膳?我让人去厨房热些饭菜。”海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似乎又顾忌到旁人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挡住眼中的殷切。 这动作倒让魏珩心中升起一丝失落,但他很快将这不该有的情绪压下,恭敬说道:“我在营中吃过了,不劳费心,这次回来,不过是要给母亲请个安。” “原来如此。”海瑶见魏珩的举止话语中似乎有些刻意的疏离,倒也并不失望,毕竟隔了这么久,他人又一心扑在大事上,会抽离出来冷静思虑二人的关系也是正常。 不过疏离并不代表着冷淡,说不准还是他自己心虚。 “我带叔叔进去。”海瑶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还偏偏故意要魏珩瞧见这情态。 她又用回了那个显示两人身份的称呼,魏珩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迈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走在通往魏夫人院子的走廊上。海瑶刻意走得很慢,她听到魏珩的脚步声也渐渐放缓,有时离着近了,甚至若有若无闻到魏珩身上独有的味道。 而魏珩觉得自己很是奇怪,不过是跟在她的身后,为何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到那一小段露出来的雪白后颈上。 他这些日子再没有与嫂嫂有过多的接触,才意识到自己应该保持好距离。他原本让魏府众人疏远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就应该牢记她还是自己的嫂嫂,不该再有逾矩的行为。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又闪过那日在林中的种种...... “母亲,二少爷回来请安。”海瑶走进魏夫人的院中,轻声唤道。 魏珩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几个跨步越过海瑶,直奔他母亲房中,还未见到人就先跪了下来,“孩儿不孝,这几日忙于军中事物,未能来照顾母亲。”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魏夫人满心欢喜地扶他起来,用手帕擦了擦他眉角的薄汗,“你这一回究竟是在忙些什么,也不告诉母亲,我这心里老不踏实,你父亲在西凉,琰儿又病成这样,你还让我安心!我怎么安心!” 魏珩扶着魏夫人坐回软塌上,低声道:“我这不一直都在洛阳嘛!只不过事务繁忙忘了告诉母亲。” 魏夫人疑惑道:“究竟是何事,之前你也说的不清不楚的!” “珩儿这便一五一十地告诉母亲。”魏珩语气郑重地答道。魏夫人立刻听出他话中之意,连忙朝海瑶看了一眼,示意她赶快退下。 海瑶这才要听到关键之处,哪里甘心就这样走开,但也不好强留下来,只得合上门退了出去。 宋嬷嬷见此,也守在了门口,还朝海瑶比了个“请”的手势。 海瑶微微一笑,慢慢走出院中,一出宋嬷嬷的视线就连忙绕到院子后头,踩着刚修剪不久的老榆树再翻了回去。 这是她这几日在魏府寻了许久的偷听之处,因着魏府众人对她的防备,她人在府中却犹如外人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不得已之下才刻意留意这些有机可趁之处。 院墙与窗户之间只有窄窄的一个小缝隙,海瑶只能缩着身子半蹲,将耳朵贴在纸窗上偷听,不过这一处离着他两人远,只能听到个大概,其余的都靠海瑶去猜。 魏珩告诉魏夫人,他这些日子要府上买粮食用度,不是为了出城救济百姓积攒功德,而是要将魏府老小,从洛阳带去西凉。 魏夫人听完惊呼了一声,只听房中桌椅的响动,应是魏珩扶着她又坐了下来。 再之后的事魏珩说得更是小声,海瑶一丁点儿也听不到。 她之前已对魏珩真正的意图已经有了猜测,现下应验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这法子冒险极了,中途要是有个什么差错,那魏府可就玩完了。 魏珩现在才回来将此事告知,想必是事情已经布置妥当,他会选这个时间,应该也是猜到政敌会在不久发难,因此举家逃遁就在这两日。到时候他定不会带上魏府上下所有的人,甚至绝大部分的人出了城还会被他遣散。 海瑶忽然有些担忧,那他会不会带上自己? 她是魏府的大奶奶,虽然在魏府众人的心中她只是一个摆设,但身份还是摆在那里,魏珩于情于理都会带上她。 但是海瑶要的,并不是魏珩出于身份带上她。 再者,即便魏珩愿意带着她,魏府的其他人可会信任她?魏琰定然是巴不得找个由头丢弃她,这不就正是个好机会?还有魏夫人,这样掉脑袋的大事,她绝不会带着一个自己不信任又居心不良之人上路的。 她自然不能被落下,真落下了,还怎么完成攻略任务? 海瑶又趴着听了许久,却仍旧没有听到什么清晰的话语,等到魏珩请安退出的声音传来,她这才忧心忡忡地翻出了墙,回到了走廊上。 平日里魏府的走廊上丫鬟都行色匆匆,如今她站了许久,竟然连一个丫鬟都没瞧见。这些日子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是箭在弦上。 海瑶直接走向了偏门的马厩,随手拿起干草去喂魏珩的那匹黑马,等到蝉鸣声叫得人心烦意乱之时,才终于再次等到了来取马的魏珩。 此时天已暗沉,只有几盏油灯照亮马厩,魏珩见到一身素净的背影倒不惊讶,他走向自己的爱马,低声道:“这活不该嫂嫂来做。” 海瑶没有看他,神情低落地继续着手上的活,“无聊得很,许久没见这马,乍一见到,才觉得还怪想的。” 说罢,她像是完全没发现自己这话有深意,朝魏珩展颜一笑,将缰绳递到了他手上,说道:“我就猜你晚上就要将马带走,快些走吧!我要回去了!” 海瑶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临到门前才放缓了脚步,给魏珩留足了喊住自己的时间。 可魏珩却迟迟不见吭声,海瑶心中焦急,心道这招数对魏珩这家伙还不管用啊? 就在她马上要消失在门后,才听魏珩低声说道:“后日一早,母亲出城布施,你记得跟着。” 海瑶终于停下了脚步,暗中松了口气,良久才转过身,略带疑惑地说:“我本就会跟着去。” 魏珩像是才想到这事一般,不经意抬手摸了摸黑马的鬃毛,沉声道:“也对,那就好。” 这几个字说完,魏珩就专心解起了拴马的绳子,海瑶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能离开了马厩。 魏珩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她心里头还是失落的,她知道魏珩还是防备着自己,上一世的种种恩怨,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化解。 不过,她也得到魏珩的一句话,要她好好跟着,这意思便是不会丢下她。 可有这一句,还不够。 她还需要一剂猛药,一步险棋,彻底捅破两人间这厚重的窗户纸。 而她心中,也大致有了个计划,这或许还需要魏夫人与魏珩帮上一帮...... 海瑶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后魏珩抚着爱马想了许久,他确实有想过母亲和哥哥会不会带上她,若是不带,等出了城寻个由头让她离开,或许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哥哥本就不想娶她,而她也不必在魏府里再受蹉跎。 魏珩想起前世,他时常瞧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珠,甚至有时路过院子,恰好见到她一个人对着池塘默默流泪。 一个为冲喜嫁进高门的女子,要守着亡夫的牌位做一辈子的寡妇,即便是春日里最绚烂的春花,也会被这漫漫长夜的寂寞压抑折磨凋零。 这一世什么都不同了,哥哥没有死,可她的日子似乎更加难过,或许让她离开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等离开了,他也不必再防备着她,她也不会因为再有机会陷害魏府,她更加不会...... 前世李秋芙轻柔搭在他肩上的场景再次浮现,他的手掌甚至还残留着将人狠狠推开后的触感。 掌心莫名的酸痛,让他有些慌乱地拍在了一旁的木头柱子上,惊得马儿怒哼了一声,魏珩才一跃跨上马背,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中。 第二日,魏府如寻常一般,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分内事。而那几个负责明日出行布施的掌事则忙得团团转。 海瑶随意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物,便早早去了魏琰房中替他打点出门的行装。 魏琰今日有些蔫蔫的,不似前几日见到她还要冷嘲热讽,他闭目在房中躺着,任由海瑶和几个丫鬟忙里忙外,一声不吭。 而云颦收拾着收拾着就忍不住问道:“少爷,明日你到底带不带我们几个去?” 她一直以为魏琰会将她们几个丫鬟都带上,可谁知昨日又听宋嬷嬷说不准他带太多的丫鬟,怕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坏了功德。 魏琰闻言眯了眯眼,良久才答道:“母亲不给。” 云颦失望地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也罢,去了肯定劳累,我倒是愿意在府里清净。” 云颦在魏琰身边最久,关起门来与他说话倒是没那么多尊卑的讲究。 海瑶听在耳中,便知道这是魏夫人担忧带太多了人出什么意外,可这些下人留在魏府,等到举家叛逃的事情败露,定是逃不过一个下狱处死的下场,即便她们毫不知情。 “不如给母亲说说带上她们,我一个人怕是伺候不好。”海瑶忍不住开口。 魏琰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继续躺在轮椅上。 云颦朝海瑶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她觉得这个大奶奶也挺可怜的,嫁过来大少爷和魏夫人都不喜她,地位与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没什么两样,不过人倒是不错。 事已至此,海瑶也没别的办法,她不可能将逃遁之事告诉她们,到时候走漏了风声可就完了。 或许到时候寻着机会,给她们留个条子,等到走远了再让她们瞧见,能逃便逃吧。 一屋子的人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装上马车便已经到了下午,海瑶还是没有见到魏夫人来唤魏琰,难道她是打算将此事瞒到底,连魏琰也不告诉吗? 海瑶今日赌的,就是自己先前的猜测准确无误,魏夫人和魏琰确实都要对付魏珩,如果她是魏夫人,绝不会放过这一回千载难逢送到手上的好机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17 23:47:24~2021-10-19 22:4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夜沉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琰今日没怎么睁眼,从中午开始便一直在沉睡,海瑶装作不经意地模样在房中待了许久,又寻了个时机与丫鬟们一起出了房门,让别人以为她回了自己的房中。 等到丫鬟们忙得差不多,海瑶又回到魏琰房中,悄悄藏在了屏风后的帘子里。 今日魏琰这个状态,魏夫人若是有什么要与他商量,定不会唤他过去,而是会亲自前来。 海瑶在府上不得人留意,又没有贴身的丫鬟,她在不在自己的房中根本没有人会留意,现下躲在此处,便是等着魏夫人上门。 好在没有让她等多久,在魏府廊上的灯笼刚亮起来时,魏夫人便推开了魏琰的房门。 终于来了。 海瑶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软的腿,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屏风外的一举一动。 魏琰被魏夫人进门的声音吵醒,他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唤了声:“母亲来了。” “你且躺下。”魏夫人语气关切,却透着一丝郑重。 “怎么了?”魏琰皱眉问道:“出了何事?” 魏夫人沉默了一瞬,轻叹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给你拐弯抹角,不剩多少时间了。” 海瑶极是庆幸自己留在房中,无论魏夫人多小的声音,她躲在屏风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至于像昨日那般,快把墙角扒穿了也只听到个大概。 魏琰看出母亲的忧愁,连忙问道:“可是魏珩又惹了事?” “倒也不是惹事,只是我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魏夫人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笑意,煞有介事地告诉魏琰:“明日出城布施本就是他的提议,还让我安排了掌事采买好些东西,甚至让我留意魏府的开支,遣散了好些下人,我本就觉得奇怪,昨日才知他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魏琰虽是病重,但脑子却不糊涂,他之前也在军中历练,一听魏夫人这么说,立刻警惕地问:“采买了些什么东西?” 魏夫人欣慰一笑,“我儿聪慧,吃穿用度还有药材,若说去布施散功德确是说的通,但若是要跑,也正用得上。” 魏琰闻言皱眉思索起来,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颤动,全然是被魏珩的举动惊到。 “为何要走?”良久,魏琰似乎想通了什么,看着魏夫人问道:“可是圣人要对魏府下手了?” 魏夫人怜惜地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继续说道:“魏珩告诉我,一是圣人早就想铲除了魏府,二是柱国大将军连同丞相在这几日就要诬告我们通敌叛国。” “他怎么知道魏府会被诬告的!”魏琰语气激动地问,坐起身后又冷静了下来,“也对,我病的这些日子都是他在军中和朝廷周旋,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魏琰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无奈道:“圣人巴不得有这个把柄,到时候定会以我们为人质,传召父亲与叔父回洛阳,一网打尽。他这步棋虽说胆大,但也是个办法。” “话虽如此,可现在圣人还未降罪,我们就这样出逃,不说从洛阳到西凉这一路的艰险,到了西凉后,我们魏府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你父亲除了反了朝廷,还能有什么退路!我们一家,也是真成了乱臣贼子啊!”魏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又是恨又是无奈地锤了锤胸口。 魏琰却比她冷静地多,反倒安慰魏夫人道:“母亲养了魏珩这么多年,难道没看出他是怎样的人?如今朝纲混乱,西南、东南都有草莽起义,各路世家有不臣之心的多不胜数,魏珩他,这是早就有了此心,借此逼父亲一把罢了。” “你那几个表弟竟然都听了他的话,我才知道,你二叔父三叔父家的女眷早就走了,表叔父家的今夜也会离京,就怕他安排不妥当,出了差错,连累你我。”魏夫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魏琰倒是不怕,他总觉得现在魏珩隐隐透着一种掌握全局的姿态,就好像他要做什么都可以做成一般,这也是为何他会越来越讨厌魏珩。 他承认,他确实嫉妒他。 “事到如今,也只能依着这法子走下去了。”魏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极是不想承认,自己要被魏珩安排得妥妥当当。 母子连心,魏夫人自然明白魏琰心中的苦闷,她拍了拍魏琰的手,冷着脸道:“母亲倒是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藏在暗处的海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果然被她猜中,魏夫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魏琰微微一愣,已是猜出魏夫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母亲是想......” “我昨夜想了一整晚,只觉得这是魏珩送到我们手上的机会。”从魏夫人冷漠的话语中,完全想象不出她昨日还对魏珩那般温情脉脉。 魏珩已将他的种种安排布置全都告诉了魏夫人,这便意味着魏珩是绝对信任魏夫人,也就是说他前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世有误,也没察觉魏夫人对他并非真心。 海瑶忽然想到,上一世魏夫人没有露出破绽会不会就是因为魏琰早早死了,断了她的念想,只想着依附魏珩。而这一世因为魏珩的改变,魏琰活了下来却重病缠身,魏珩逐渐要取代他的位置,为人母护子之心这才起了除掉魏珩的心思。 想通这一点海瑶更是好奇魏珩的身世,魏夫人这般忌惮,除了魏珩本身的本事,说不准还与这身世有关。 “母亲有个法子,不如将计就计。”魏夫人眼中透露着算计的神色,压下声音对魏琰道:“明日出了城就会直往南走到要布施的村子,等布施完了,会让空马车往回走,我们绕过村子换上魏珩备好的马车行装与他在汇合,一同走小道先南下再往西凉。” 她继续盘算道:“到时候等大队伍离着城远了,我便让宋嬷嬷假扮了我回去拿你父亲的重要物件,再遣人与他报信,说我还未出来,我料想他定会亲自来寻我......” “母亲是要将逃遁的消息透出去,等魏珩回来时,恰好被发现捉拿?”魏琰轻咳了几声,语气冷肃地问。 魏夫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海瑶不得不佩服魏夫人的狠毒,竟然利用的正是魏珩对她的关怀之情。 魏琰因着她母亲的计谋长叹了一口气,极是忧愁地揉了揉眉心,再问道:“惹来了追兵,我们也跑不远。” “你以为大将军府就没有眼线吗?”魏夫人冷哼一声:“虽说他们现在没瞧出魏珩的谋划,等到明日我们出城,哪里还会反应不过来,魏珩定然也算到这一点,我看他安排的逃遁之路极是偏门,一路都有府兵护着,必是万全。我只不过让他们早知道了那么一会儿。再说,留魏珩在城中被捉,恰好也能转移他们的视线,给我们留出离开的时间。” 魏琰似乎已经想到了到时候的场景,他沉默了许久,才用沙哑地声音道:“那他,定会被处死吧?” “谋逆大罪,就看是怎么死了。”魏夫人面无表情地说,她看出魏琰神色的犹豫,连忙劝道:“你莫要妇人之仁,若是魏珩带我们去了西凉,你父亲真应了他的话反了朝廷,哪里还有你立足的地方。可若是魏珩死了,你父亲将来做了皇帝,也就只有你一个太子了!” “可他......”魏琰别过脸去不敢看自己母亲,咬了咬苍白的嘴唇,迟迟下不了决心。 魏夫人心头一怒,直接拍了下魏琰的脑袋,却因着他身体虚弱,不敢真的下重手,“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位置,本就该是他的啊!有朝一日若是当年你俩互换之事被发现,你可就再没了这嫡长子的身份!” 这话终是刺激到了魏琰,他通红的眼睛像是马上要挤出血一般,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若隐若现,良久,才狠下心点了点头。 海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腔,原来魏珩才是嫡长子!她只知道魏夫人是续弦,原夫人正是她的胞姐。海瑶之前还以为魏琰魏珩都是她所生,这么听来,或许魏珩是原夫人所生,而只有魏琰是她的孩子。 若是两个还在出生没有隔着多久又从小养在一块,加上两人母亲是姐妹的缘故相貌极是相似,魏夫人趁孩子小寻了机会,换了身份来养也不是不可能。 而魏司马当初为何会在原配死后扶正魏夫人,再将两个孩子都交于她当作亲子抚养,或许是因着不想让庶子的母亲成了嫡母后嫡庶混乱,便同意了这么个简单直白的法子,却没想到给了魏夫人暗中做手脚的机会。 也难怪魏琰之前会说什么魏珩是庶出的杂种,毕竟在魏琰心中他的母亲才是魏府的女主人,他才是真正的嫡长子,而他是极不情愿承认自己抢了魏珩的位置。 不过,这些都还是海瑶的猜测,她现下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细细推测其中种种,既然已经知道魏夫人的计划,也猜到魏珩的身世,那便可以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了。 海瑶闭目沉思了片刻,再深吸一口气慢慢伸手推向屏风旁的花瓶,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极是大胆,弄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但她需要这一步险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温吞了,若是成功,那这坑爹的攻略任务才终于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作者有话说: 今天周三~所以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10-19 22:47:52~2021-10-20 20: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砰——” 突如其来响起的碎裂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魏夫人吓得惊起,连忙朝声响发出的屏风处喊道:“谁在那里!” 海瑶换上一副惶恐无措的样子,就等着魏夫人过来推开帘子。 密谋之事有可能被人听到,魏夫人一开始确实愣了一瞬,可随即她又想到此时能在魏琰房中的不就是他院子里那几个丫鬟,好拿捏得很。 想到此,魏夫人定了定心神,沉下脸警惕地朝屏风处走去。临到跟前之时,她甚至听到了帘子后面那人紧张急促的呼吸声。 “李氏!”魏夫人看清缩在地上的人后又是惊讶又是气恼,盯着海瑶的目光极其不善。 “夫人......”海瑶吓得眼角都挤出了几滴泪珠,声音颤抖地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魏琰躺在床上看不到此处的情形,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起身,冷肃问道:“是李秋芙?” 海瑶小脸煞白,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魏夫人,继续解释道:“我今日伺候琰郎累着了,不小心就在这的躺椅睡着了,方才听到夫人的声音才醒过来,不小心碰倒了花瓶,你们说了什么我真的一点儿也没听到!” 魏夫人脸色更是阴沉,海瑶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她是绝对不信的,虽说这人好拿捏,但她想起海瑶与魏珩之间不清不楚的,弄不好她心里一直就向着魏珩,定然是会将他们方才谋划的事情告诉魏珩。 若是那样可就功亏一篑了! “当真?”魏夫人缓了语气,脸上露出平日里的和蔼笑容,伸手就将海瑶从地上拽了起来。 海瑶被她捏得生疼,惊讶于魏夫人平时看着温温柔柔,这手劲可真是不小。 “真是你。”魏琰看到海瑶从屏风后走出来后,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的目光在海瑶脸上逡巡,应是在想要怎么处置她才算妥当。 魏夫人比魏琰先有了决断,她嘴角捏着的笑容不变,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才悠悠说道:“明日就要走了,你好生在房中待着,莫要出去晃悠了,等明日要出发之时,你再出来吧!宋嬷嬷......”说罢,魏夫人就要唤人。 “夫人.......”海瑶看起来已经被吓得有些恍惚,她听完魏夫人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更加害怕,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颤巍巍说道:“夫人不能处置了我!” “哦?”魏夫人微微挑眉,“我是家中主母,儿媳妇不听话罚她闭门思过,有何不可?” 宋嬷嬷方才听到里头的声响就猜到有变故,现下魏夫人一喊她,便连忙跑了进来。她一见房中情形,就将因由猜到了□□八,立刻冷下了脸走到海瑶与魏夫人之间。 “夫人明日带我走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海瑶连忙求饶。 “你方才不是还说什么也没听到?”魏夫人没了与她周旋的心思,只想要她立刻闭嘴,绝了后患,朝宋嬷嬷摆了摆手,给了她一个冷厉的眼神。 宋嬷嬷见此便一把将海瑶拽了起来,海瑶连忙喊道:“夫人饶命,琰郎救我!” “母亲......”魏琰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莫伤她性命,明日就走了,不带上她便好,现下死了人还麻烦。” “好生关起来!”魏夫人吩咐宋嬷嬷道,又转头对魏琰说:“你还为她求个什么情,这贱人与魏珩私通,本就是落了你的脸,我若不是想以此为把柄寻个时机对付魏珩,哪里还会留她到今天,成婚那边晚上就要将她沉塘!” 魏琰闻言再次闭上了嘴,面色不虞地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不能不带我!”海瑶听到“沉塘”两个字后,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她的眼睛通红死死盯着魏夫人。 魏夫人轻笑一声,“我不带你,你又不会死,逃出去不就得了。” 她这话完全是把海瑶当傻子在逗,但却不知道这些都在海瑶的算计之内。 “你不带我......”海瑶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咬牙说道:“魏珩,魏珩也不会带你们走的!” 这话一出,屋中立刻寂静一片,就连宋嬷嬷也停下了去钳制她的动作。 魏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良久,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嘴角勾起嘲讽地笑容,轻拍了拍海瑶的脸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她只说了这短短的一句话,便再次示意宋嬷嬷将人带下。 海瑶故意说那一句话就是要让魏夫人想到她可以作为诱饵,到那时母亲与情人都在,更是有十足的把握让魏珩折返回来。毕竟在魏夫人心中,魏珩为了海瑶还亲自杀人,与她必定情谊不浅。 如此,海瑶便能暂时保全自己的性命。 “让大奶奶回房好生睡一觉。”魏夫人再看着海瑶就像是看一个没有生命的工具,而这工具说不定还能帮她绊住魏珩逃脱的步伐。 “夫人.....”海瑶见目的达成,正要再装模作样求求情,可这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屋子外头传来了魏珩的声音。 “母亲,珩儿来请安。” 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海瑶心头一跳,下意识就转身往院中看去。宋嬷嬷以为她是要呼喊魏珩,用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魏夫人也被吓了一大跳,她匆忙与魏琰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们密谋坑害的魏珩竟然回来了,而这个与他苟且的李秋芙还没处置好,情势之混乱就算是一向心思深沉的魏夫人也不由慌了手脚。 此时倒是身体虚弱精神不济的魏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压低声音对海瑶道:“你不是蠢人,知道什么不该说,过了今晚,或许连着你一家老小,都能有个活头。若是你真敢说什么,只怕他也是不会信你的。” 他话中威胁之意极是明显,想必也是早就清楚李秋芙是在乎娘家人的安危,再者他说的也不错,此时告诉魏珩她母亲要害他事,魏珩哪里会轻易相信。 海瑶飞快思索一番,立刻有了决断,顺着魏琰的意思点了点头,满眼都是害怕与慌乱。 “我听丫鬟说母亲来哥哥院中,便直接过来了。”魏珩此时人已行至房门前,停在外头行了个礼说道。 魏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魏琰,才开口道:“进......进来吧。” 魏珩开门而入,有些惊讶海瑶竟然也在房中,只是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眼中还残留着红血丝。 他见母亲虽是一脸和蔼,可魏琰闭目不言地躺在床上,再加上海瑶如此情态,直觉屋中气氛不对。 “可是珩儿来的不是时候?”魏珩又看了一眼海瑶,却见她匆忙避开了自己的眼神。 “哪儿呢!方才不过你哥哥闹别扭,我来开解开解。”魏夫人扶着桌子坐下,才觉找到了一丝支撑,强压着心头的紧张说道。 魏珩一听这话,便猜测定是他兄长又为难了海瑶,他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明日就要出城布施,早些休息为好。” “说的是,我也正要回自己的院子。”魏夫人对魏珩笑了笑,又转头对一声不吭的海瑶道:“李氏今日也辛苦了,莫再与琰儿置气了。” 魏珩闻言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不虞的魏琰,不知为何母亲这话中之意,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他们小两口争吵,婆母过来调停罢了。 他压下心中那不畅快的滋味,却没发现自己的目光又落在了海瑶身上,而此时海瑶却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杏眼还噙着水汽,眼眶红彤彤的,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没等魏珩仔细去瞧,魏夫人就出言打断道:“珩儿扶我回房吧,你现下回来,定是有事与母亲说。” 魏珩微微点头,心绪却还牵挂在海瑶的眼神上。 他上前扶着魏夫人起身,一路行到院中都能感觉到海瑶复杂的目光,那无法忽视的奇怪感觉,刺得他要极力强忍住扭头去回应的冲动。 他甚至有些后悔,明明都安排妥当了,今晚为何还要回来再看一眼,又为何听到母亲在此后还赶了过来? 就在魏珩要离开院子的一瞬间,海瑶忽然夺门而出,有些踉跄地冲到院中,朝他离去的背影喊道:“等一下!” 魏珩连忙回头,就见她轻喘着气,眼神幽暗地咬了咬唇,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魏夫人见此心头一紧,抓着魏珩的手不自觉就使上了劲,她在魏珩看不到的角度死死瞪着海瑶,警告她莫要说错话。 一直在屋中闭目养神的魏琰也睁开了眼睛,满是冷肃之意地留意着院中的一举一动。 “魏珩......”海瑶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她慢慢扬起头想与魏珩平视,也像是在倒逼回即将流出的泪水。 这是海瑶第一回 在旁人面前直接唤他的名字,魏珩微微一愣,忍不住扭过了身子正对着她,顿了顿才答道:“何事?” 一时之间,院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海瑶身上,只不过个中之意截然不同。 魏夫人已经匆忙给宋嬷嬷使了个眼神,要她及时想办法止住海瑶的话头,魏琰也扶着床柱坐起了身,心中飞快思索着要是海瑶真的戳破,该如何收场。 而魏珩的一颗心也悬在了嗓子眼,海瑶会如此不顾礼节在母亲与兄长面前喊住他,定是有极其重要之事。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海瑶是要向他求助,或许方才没有母亲说的那般轻巧,她受不住欺辱才会这样,若是如此,魏珩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愿意置身事外。 可他没想到的是,海瑶忽然展颜一笑,原本的忧愁神色一扫而空,轻声问他道:“叔叔可收拾好了行装?” 魏珩微微皱眉,心中那古怪的感觉更甚,他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已是妥当。” “那就好,千万别落了什么......”海瑶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却比方才小了许多,轻柔说道:“莫要再回来取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个满是不解与探究,一个坦然却带着深意。 魏珩在这一瞬间似乎觉得时间凝固住了,他甚至涌起一股冲动,想过去拉住她好好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好。”他没能在海瑶的脸上再看出什么别的情绪,又顾忌着两人不该在母亲面前如此,只能讷讷点了点头。 魏夫人在此时也打断了他的思绪,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要是缺什么,赶快与母亲说,我要人去置办。”她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魏珩只得再次转身搀扶住她。 院子的大门轻轻合上,魏珩的背影也消失在海瑶眼中。她此时才觉心跳得飞快,原本那放手一搏的狠劲反倒削了半截。 明日魏珩究竟能不能体会出她方才话中之意,又会不会真的愿意扭头回来寻她呢? 海瑶还来不及细想,忽然觉得后颈生疼,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19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海瑶感觉自己仿佛飘在水面,沉沉浮浮的,她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可拼尽了力气也不能动弹分毫。 这水面漆黑一片,她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吵杂声,而这声音慢慢清晰,终于,她认出来,那竟然是魏珩的声音。 魏珩应该是站在很远的地方,他的语气时而恭敬,时而冷漠,时而低沉...... “嫂嫂莫要担心,兄长去世了,我也会护魏府周全,护嫂嫂周全。” “你娘家的人,不需理会,再来寻你,你便告诉我,我替你挡回去。” “......嫂嫂,你我不该如此......” “我......我流放之后,母亲就拜托你照顾了,或者,我向母亲给你求一封休书。” 一句句模糊的话语,将海瑶脑海中埋藏极深的记忆引了出来,她像是又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种种过往一一浮现在眼前。 她不甘愿地嫁进魏府冲喜,不甘愿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不甘愿大好年华日日在深宅中蹉跎。 她也不甘愿,暗中恋慕的人,只当自己是他的长嫂,明明可以不是如此! 怨愤的种子在心中发芽,她想要得到她应该得到的,若是得不到,那就毁灭。 “毒妇......” 这一声冷漠憎恶的话语激得海瑶浑身一颤,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魏珩带着镣铐枷锁浑身是血地被押走...... 海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酸软的手揉了揉额头,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清脆的鸟叫。 早上了? 她这才渐渐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她在魏夫人和魏琰面前演了一出戏,谁知道关键时刻魏珩竟然出现了。于是她将计就计,扮做屈服于威胁的样子,在魏珩面前只问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但是若魏珩知道一切后,便会立刻回过味来。 其实她原本只是想借着魏夫人的计谋,当魏珩因为魏夫人的原因赶回来时,救走的却是自己。但昨天这一出演完,或许魏珩今日折回来,也有一大半是她的缘故。 想到此,海瑶脑子还未清醒,心又悬了起来。 她这步棋很冒险,若是魏珩不回来,她留在这里就是玩完,若是魏珩回来,到时候重重兵马围困,他能不能带着她跑出去还说不准呢! 但若是一切顺利,魏珩救出她后为了保护大部队甩脱追兵,一定会带着她走别的路去西凉。千里救嫂,共同患难,还愁没有机会独处? 这计划她想的时候觉得信心满满,即便有不确定也敢搏一搏,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又极为担忧,尤其是脑子挨了一闷棍后,这一晚上似乎想起了许多之前穿书的事。 海瑶不得不感叹,她还......真是敬业啊! 上一回演得真好,这凄凄苦苦的小寡妇,勾引小叔被拒后,彻底黑化,不仅到处给魏珩使绊子,还里应外合,狠狠报复了夺走她人生的魏府,成了魏司马府这颗参天大树倒塌里一只微不足道却又极其重要的蚂蚁。 虽说魏珩上一世的流放并非她直接造成,但她在魏珩的心中可是十足十的恶毒长嫂。即便这一世她已经扭转了很多形象,但此时真的没有把握,魏珩会在生死关头回来救她。 托大了! 海瑶又拍了拍脑门,懊恼自己怎么不早点想起这些事,一定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才记起来,现下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心惊胆战地盼着魏珩来救。 屋外的亮光从门缝中透了进来,天应该已经大亮,借着这光海瑶也看清了四周,她躺在平日里堆放杂物的仓房中,想必昨日宋嬷嬷怕她再节外生枝,将打晕她后就关在了这里。 海瑶撑着墙壁站起身,试探着推了推门,果然被锁住了,她又趴在门上朝外张望,这处是在后院不起眼的角落,但平时早晨也会有下人在外头打扫,此时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想必魏府的大部队已经出城布施。 “哎......”海瑶长叹了一口气,靠在门上只思索了片刻,便扭头就去寻能撬锁的东西。 不管魏珩来不来救她,她要先给自己留条活路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把门撬开魏珩来了也方便救她,魏珩不来她就翻墙跑路,跑不掉,就在长孙邕面前求求情卖卖惨,总有路子能走! 就在海瑶专心致志用头上的钗子撬锁之时,洛阳城外十几里的一处村落,魏珩正站在山坡头焦急等待着魏府一行。 他昨夜最后确认了一遍部署,便一直守在这儿,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瞧见了旭日初升,才终于见到熟悉的车队从远处而来。 “准备换马车!”魏珩连忙跃下山头,吩咐已乔装打扮的兵士,便跨马往车队的方向飞驰而去。 车队最前头的魏府管事已经在朝他招手,魏珩匆匆数了数马车的数量,却不由心头一紧,怎么只有兄长的马车,母亲的那一辆呢? 魏珩刚要上前去问,却见他心腹之一的手下从车队中策马而出,一脸焦急地朝他跑来。 “怎么了!”魏珩见他脸色不对,立刻拽紧缰绳调转马头,沉声问道。 那人答道:“收了信,柱国大将军手下的禁卫有异动,整了队列往魏府而去!” 魏珩闻言目光骤冷,继续问道:“为何会这么快!” “他们的探子还跟在我们后边,还来不及回去禀报!是不是我们走漏了消息?柱国将军早就知道了?”这人脸色变了又变,眉头皱出了几道深壑。 魏珩还握着马鞭的手一摆,立刻否认这个猜测,“若是早就知道,要么根本不会放我们出城走到这里,要么就会在我们逃的路上抓个现行。” “那现下......” 魏珩眯着眼朝洛阳城的位置看了看,又问这人道:“守庸昨夜乔装出城后,禁卫可有异动?” “表少爷一行顺利。” “那他们便是现在才知道。”魏珩当机立断,立刻吩咐道:“我们改道,走临川,传令下去,车队到村落后,换了马车直接启程,不愿跟着的下人就地解散,一刻也不能耽搁!” 那人得令立刻往村落的方向奔去,魏珩则驭马与魏琰的马车同行,一把就撩起了帘子,问道:“母亲呢?” 可他话刚问出口,就见魏夫人端坐在马车中,魏琰则躺在另一侧。 “吓死孩儿了,还以为......”魏珩一颗心只放下了一半,明明这车厢一眼就能看完,可他还是不确定地扫视了一遍。 这车中除了魏夫人和魏琰,就只有平日伺候魏琰的三个丫鬟,完全没有瞧见李秋芙的影子。 他眉头一皱,直接问道:“嫂嫂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20 23:27:28~2021-10-23 01:5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微微侧头偏了偏,那意思是,在后面。 魏珩得了回应就一把将马车门带上,又转头策马去打开后面的马车。 留在车厢中的几人一时静默无声,几个丫鬟这一路也都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不敢贸然去问,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车里两位主子的表情。 魏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朝魏琰使了个眼色,而魏琰平日里无神的眸子中,也染上了一层道不明的幽暗。 魏珩连开几个车门,都没有见到他要找的人影,心中的不安更是明显。 难道母亲没有带她?可是他明明叮嘱过她要好好跟着母亲啊! 这一番变故却没有停住车队行进的步伐,魏珩开了最后一个装货的马车后,车队已经到了村子里,下人七手八脚地扶着魏夫人和魏琰下马车,早就准备周全的兵士匆匆卸下车厢里的原本用来布施的货物,又飞快给本不知情的下人丫鬟点明要害,一点儿也不给停歇的时间,就催着所有人换车继续赶路。 魏府下人跟出来的本就是些在府上待了许久的老人,他们虽一时被出城的真实去处吓没了半条命,但是凭着这么多年的本能,大部分都愿意跟着上马车。 而那些不愿意的,则被蒙上眼关在了山里隐蔽的洞穴中,待到大队伍走远,留下断后的兵士才会放他们离开。 一时之间,这座村落贴着山壁的隐蔽之处乱作一团,却又乱中有序地收拾打点好行装,魏府众人卸下原本的华贵衣裳,改头换面扮做是行商,匆匆点人上车就要出发。 魏珩知道等不得了,洛阳城里已经有了动静,禁卫马上就能追过来,他根本没有时间再犹豫。 “母亲......”魏珩扶着魏夫人上马车,心里只思索了那么一瞬,又问道:“李氏呢?” 魏夫人有些诧异地扭过头,看着他道:“你怎么如此在意她?” “兄长不是说在后面吗?”魏珩没有因为魏夫人的不虞而回避,继续问道。 “你哥哥的意思是,在后面的洛阳城里。”魏夫人语气冷了下来,面色不悦地坐到了马车中,“快去帮忙抬你哥哥的椅子!” 魏珩闻言心下一沉,她还在洛阳城里,要是被禁卫捉住,她又是魏府的女眷,岂不是凶多吉少! 他转身抬起轮椅的一角,与两个兵士合力将魏琰也送上了马车,可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此处,满脑子想的都是留在城里的海瑶。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忽然闪过昨夜在院中的情形,她明明就是有话对他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告诉他要收好东西,莫要回来取落下的东西...... 莫要回来取落下的东西...... 魏珩心头一震,难不成她是在与自己道别,莫要再回来寻她了? “母亲!今日之行的真正去处,你可告诉过她?”魏珩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不合时宜,朗声问道。 魏夫人脸色僵了僵,怒气冲冲地往车中一坐,却抿着嘴一声不吭。 这在魏珩看来,便是没有告诉过海瑶真相,母亲不信任她,不告诉她也是应该。但若是如此,她又为何要说那番话,还是说纯粹是他想多了,那只不过是寻常的客套话罢了。 就在他再次琢磨昨夜海瑶神情的一瞬,魏琰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只听他虚弱沙哑的声音道:“母亲......不愿我带着她。” “琰儿!”魏夫人怒喝道:“生死攸关之际,哪里还顾得上外人!” 魏珩有些惊讶地看着魏夫人,他虽一早就知道他母亲不喜这个儿媳,但没想到却直接将她视为外人。 他原本想的是,要是海瑶不愿意再留在魏府,便在离开洛阳后寻个安全的地方放下她,从此各不相干,而不是现下这样,直接将她留在魏府等死。 魏珩想也不想就扭头朝洛阳城的方向看去,他心中飞快谋算着来回一趟的时间以及自己单枪匹马突围的可能...... “魏珩。”魏琰又唤了他一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好半晌,才低声说道:“你可能帮我将她带出来?” “胡闹!”魏夫人怒骂,狠狠拍了魏琰一下,又伸手去拉魏珩,不让他离去。 魏珩看着魏琰只愣了一瞬,全然不管魏夫人的拉扯,立刻转身上马,对他的心腹喊道:“快马走临川,不要等我。” 说罢,他完全将魏夫人的呼喊声抛在脑后,策马扬鞭,一刻也不犹豫地往洛阳城而去。 他随行的心腹兵士皆是一愣,但得了指令后也不做犹豫,继续打点好一切。一甩马鞭,一行车队便出了村落走上林间小道,按着早就谋划好的路线飞驰。 此时的车厢中只有魏夫人与魏琰,魏夫人看着意志消沉的魏琰不忍心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虽说出了些岔子,但魏珩已经折了回去,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魏夫人原本的计划落空,要假扮她回城的宋嬷嬷不见踪影,而护送赶路的随从又格外警惕,她又不愿意放弃这么个机会,才想着只用海瑶去勾魏珩回去。 谁知道竟如此顺利,不过一句话,魏珩想也不想就回去了。 “你别不是在此时还不忍心?”魏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魏琰思绪纷乱,他闭上眼半晌,再次睁开时,眼中的红血丝更是明显。只听他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其实魏琰确实有过犹豫,魏珩这一去,绝对九死一生。按着原本的计划,只需母亲出声诓骗,可他却忍不住说了那样一句话,他知道自己是在试探,是给魏珩最后的机会,若是魏珩没有去,则说明李氏在他心中没有分量,或许两人真的没有苟且。 但魏珩去了,他竟然去了,他竟然愿意冒死回去救他不要的妻子! 魏琰感觉自己可笑至极,他在这个弟弟面前不仅是狼狈无用,而是不堪入目。 他不想再见到魏珩,他希望魏珩死在洛阳城,这样就再没有人能照出他丑陋的一面了。 “母亲,我要写一封休书。”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马车颠簸在山道上,离着洛阳城越来越远,而原本要随行的魏珩,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魏珩知道自己的行为极其荒唐,但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是要将魏府的女眷都带出来,二叔父三叔父表叔父家的,一个也不能少,都要带去西凉,怎么可以只留下她一个人? 即便没有兄长的一声请求,他也会回去,那是他魏珩的责任。 他只将她带出来,便让她离开,再也不管她的去处,他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的纠缠,若不是她,他怎么会如此不理智地回城? 其实那天他告诉母亲一切的晚上,他的暗哨就告诉他,大奶奶在偷听。只是当时他不确定她究竟听到什么,现下想来,她定然是听到了,但母亲因为不喜她却不愿意带上她,所以她才会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她或许会跑,或许会因为害怕而躲在房中苦熬着时间,魏珩想到此,头一回体会到被人在心窝踹了一脚的感觉。 其实他也有那么一瞬想过,禁卫那么快出动,会不会是她如同前世那样勾结外贼,但是这一世发生的种种,他竟愿意相信海瑶不会再与长孙邕沆瀣一气。 是了,他回头的如此果断,一定也是为了去确认一番,她要是还跟前世那样,那他就...... 魏珩没有发现,这一路他已经为自己找了好些理由,而巍峨的洛阳城门出现在眼前时,他便再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只警惕地盯着城门卫兵的神色,手悄悄握在了佩刀上,举着令牌飞马入城。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历劫归来后我竟是死对头师祖》修仙女强升级流 萧姒为突破化神历劫百年,她归来那天,彩凤衔羽,紫光普照,昆仑弟子皆俯首叩拜。 唯独一人,脸黑如锅底。 她那多嘴的灵兽立刻凑上来:“就是他!他仗着自己修为高又是仙二代,从炼气到金丹一路欺压你!跟你争法宝争机缘,还动不动单挑,简直就是死对头!” 萧姒闭关前就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如今化神出关物是人非,又少个鞍前马后的杂役,这可不巧了嘛?! 堪堪金丹中期的慕寒光,看着昔日死对头眼中闪过熟悉的算计神色,顶着她化神的威压,不得不冷着脸奉上茶盏。 自此,昆仑山不可一世的天才剑修,成了新晋化神老祖的小跟班。 入定他守门,寻宝他探路,斗法他清场,打劫他销赃。 萧姒:这死对头用起来还挺顺手。 直到有一日,萧姒入魔叛出宗门,在仇敌围攻下身受重伤,眼见死对头带着凌厉剑气朝她走来,原以为这家伙会落井下石,谁知他剑锋一转,决然为她破开千重杀机...... --小剧场-- 看着远处冷着脸不情不愿替她打扫洞府的死对头。 萧姒问灵兽:他那时候怎么欺负我了? 灵兽嗑着瓜子:老找你单挑,输了还想偷袭你! 萧姒【气】:偷袭我? 灵兽:偷偷咬你的脸! 萧姒:怎么有点不对?? 说明:女强男强,女主性格乖张狠戾 第21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海瑶为了将门锁撬开, 把头上仅有的簪子抵着墙角掰了几个弯,再从门缝中伸到锁孔,闭气凝神地贴在门上慢慢开锁。 她穿了那么多书, 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学了不少, 现下正好能用得上,只不过因为看不到锁的样子, 她来来回回撬了好几次, 才终于听到了“咔嗒”一声。 海瑶赶忙将簪子一扔, 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声音,再慢慢将仓房门推开。 院中空无一人,也听不到丝毫的声音, 与平日里魏府的全然不同。 她走出这个偏院, 一路沿着走廊绕了好几个院子,一个人也没碰到。 按理说应该还有些下人留在府上,怎么现下一个都见不着, 是不是魏夫人临走前将他们都遣散了? 可做这样不寻常的事,定会惹到外人的怀疑,魏夫人也不像是那种心怀慈悲的人, 定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想到此,海瑶调转了方向直往魏夫人的院子而去,趁现下没人, 她想翻找些魏珩身世的证据, 今后若是掀开了这层窗户纸,剑拔弩张之时也好有个把柄。 魏夫人的房中萦绕着久久不散的香灰味, 她这院子每一进都摆着菩萨像, 之前来的时候不觉到, 此时院中寂静无声, 香炉中插着参差不齐的断香,海瑶顿时觉得有些渗人。 她虽不信鬼神,但也不自主地刻意绕开了佛像走。心道魏夫人的亏心事定是不少,不然可不会日日烧香拜佛。 海瑶环顾了一遍房中,便将所有能放东西的柜子都打开了来瞧,却只翻到一些寻常的衣物首饰,她随即又在那张雕花木床边上敲敲打打,凭着她的经验,大户人家的床头一般都有暗格,更别说魏夫人这种心中有鬼的。 她摸索了好久,终于在枕头底下敲到了一块空心的地方,可满怀希望地打开后,里头竟然是一把贴着符纸的剪刀。 海瑶微微挑眉,这一看就是个害人的腌臜东西,没想到魏夫人就这样将它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那剪刀朝着的方向,正是魏珩的院子,黄符上还描着一套生辰八字,海瑶虽不知道魏珩的生辰八字,但直觉这就应该是魏珩的。 就在她思索这把剪刀作为证据是否可信时,忽然听到院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海瑶来不及收拾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只得连忙躲在门后。 好在那人并没有进来,而是跑向了院子的左侧。那里正是魏夫人刻意在自己院子里设的小厨房,就为了能亲自给魏琰熬药。 海瑶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轻手轻脚走到小厨房边上,躲在窗户后边朝里面张望。 竟然是宋嬷嬷? 只见宋嬷嬷用火钳子在灶台里焦急地摆弄,似乎是嫌弃速度太慢,直接上手刨起了灶灰,好半晌,她才顿住了动作,伸手进一个深洞里挖出了一大包灰扑扑的东西。 海瑶踮起脚尖朝里面看,不过一瞬,她也认出那里头包着的东西,全是金子! 好家伙,这人对魏夫人也不怎么忠心,不跟着一块走就算了,还藏了这么多的私房钱。 可随即她又觉得不对,即便魏夫人对宋嬷嬷再好,她也绝不可能有这么多金子,这来路必定不正,否则也不会藏在灶台里。 宋嬷嬷收拾好那包金子起身,海瑶连忙缩回了张望的脑袋,可她听到里头传出砸碎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又再次生火烧起了东西。 这味道是......魏琰平日吃的药。 海瑶再次偷偷往里瞧,见到宋嬷嬷将几个罐子摔碎后,把里头的药渣倒进火堆里。她忽然心头一跳,瞬间想到,魏琰的药该不会被宋嬷嬷动了手脚,所以她现下这种关头还要跑回来销毁? 想通这一点,许多谜团都迎刃而解,魏琰身体中莫名其妙的剧毒,若是魏夫人信任的身边人所为,确实很难被发现。 可宋嬷嬷为何要这么做?海瑶看向那包鼓囊囊的金子,难道完全是利益驱使? 海瑶越想越是心惊,魏夫人对宋嬷嬷极其信任,甚至连今日举家逃离洛阳的事儿都告诉了她,如果宋嬷嬷被魏府的仇敌贿赂,那岂不是长孙邕已经知道了此事! 宋嬷嬷现下跑回来匆忙收拾金银,该不会长孙府的兵马马上就到,或是早就去埋伏出城的魏珩一行,别说魏珩会不会回来救自己,他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能护住啊! 海瑶当机立断,抄过窗子边挂着的擀面杖就朝宋嬷嬷敲过去,她这一下没下重手,只把人打得懵愣,便趁机钳住她的双手,用厨房里捆柴火的麻绳牢牢绑住。 宋嬷嬷本身年纪就大,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挣扎不出来,她看清偷袭她的人后,脸色变都不变,只怒气冲冲地喊道:“贱人快放开我!” 海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冷肃地问:“你何时告密的?” “你!”宋嬷嬷这才大吃一惊,她原本以为大奶奶只是报复她昨晚敲的闷棍,可竟然一开口就道出她出卖魏府的事情,她再看这平日唯唯诺诺的女子,只觉得她的神情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宋嬷嬷压下心中的惊慌,心中安慰自己这女子好拿捏得很,莫要被她一句话就吓到。 海瑶完全没有耐心跟她耗,直接拿起桌上的菜刀往宋嬷嬷耳边一坎,刀刃在她靠着的墙上砸出了一个深坑,“我时间不多,你老实回答,只需要点头摇头。” 她不等吓得闭上眼的宋嬷嬷答话,直接问道:“你将魏府出逃之事告诉了长孙府?” 宋嬷嬷这才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抿了抿嘴唇,像是想通了什么,浑浊的眼睛盯着她,有恃无恐地点了点头。 海瑶知道她这是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怕被人知道这些,她又问道:“魏琰的毒是你下的?” 宋嬷嬷盯着她一动不动,海瑶也毫不闪躲地与她对视,手上的菜刀又贴到了她的脸颊上。 “是我......”宋嬷嬷咬牙挤出了这句话,随即眼中流露出绝然的神色,又开口道:“是我又如何,我这都是为了......” 海瑶微微一笑,打断她的话:“我对其中的缘由没兴趣,你只回答我的问题,魏珩是不是魏司马原配夫人的孩子?” 宋嬷嬷一句话哽在喉中,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海瑶,这怎么会是之前那个柔弱无能的废物,不但知道她出卖魏府下毒之事,竟然还知道魏夫人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海瑶不需她开口,已经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既然长孙府已经知道了今日逃遁之事,那她就没有多少时间再耽搁了。 “你早上跟着魏夫人出城,中途又折返了回来,才向长孙府告的密?”海瑶又拿起一截麻绳,将宋嬷嬷的腿也绑了起来。 宋嬷嬷不知道还要究竟要干什么,只得拼命挣扎,嘴中喊道:“你知道还不快跑!等到大将军兵马来了,你就是死路一条!” 海瑶闻言心中松了半口气,若是今早长孙邕才知道此事,那应该还来不及埋伏魏珩,但他定会马上围住魏府,再派追兵去追击。 魏珩还有回来的可能...... 可因为宋嬷嬷的告密,魏府被围困的时间比预计早了许多,魏珩能不能赶得上将她带走,又能不能带着她突出重围...... 又或许,魏珩见到追兵,根本就不会转头回来救她。可不救她,也应该会救他的母亲,他现在可不知道魏夫人的那些蝇营狗苟,只当还是那个厚爱自己的母亲。 海瑶并不知道魏夫人没有按着原本的计划将她自己也当做诱饵,她没有在宋嬷嬷面前露出任何的忐忑神色,面无表情地用抹布塞住了她的嘴,拖着人和那包金子就往偏院而去。 那一处房间多,墙又矮,如果形势不对,或许还能找到躲藏逃遁的方式,怎么着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可她没想到追兵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就在她踏上走廊的一瞬间,魏府大门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没两三下,门梁一断,硕大的贴金大门就轰然倒塌。紧接着一队禁卫手执刀剑破门而入,将这个正院团团围住。 海瑶下意识就想往偏厅跑,但却被那个方向传来的撞门声停住了脚步,看来魏府已经被团团围住,偏门后门都要被撞破。 偶尔传来几声尖叫声,也被猛烈的撞击声和兵刃的敲击声所淹没。海瑶知道越是这个危急时刻越不能乱了阵脚,她环顾着四周定下心神,深吸一口气便拖着宋嬷嬷直接往正厅走去。 既然她下了这个赌注,那就赌到底。 海瑶一手劈向宋嬷嬷后颈将她打晕,拖着人脚步沉重地踏上台阶,才刚走几步,迎面而来就是一队面色冷肃杀气腾腾的禁卫,他们一见魏府中人,手中刀刃皆朝向她。 领头禁卫见是个弱女子和一个老妪,厉声喝道:“是魏府何人?” 海瑶像是被吓破了胆子一般,连忙膝盖一软跪趴在地上,看着那人颤巍巍地说:“是魏府的丫鬟。” 她打扮朴素,成亲后又极少出门见人,领头的咋一看下真觉她就是个丫鬟,他朝身后人挥挥手,便继续往魏府深处走。 海瑶与昏迷的宋嬷嬷被押到了正厅,厅中又陆陆续续被带上来三两个下人,面生得很,应该是平日在外院干活的。 这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这阵仗吓到,有的颤抖地缩在一团,有的还朝着看押的禁卫求饶。 “魏府犯了何事,与小的无关啊!”有人求饶道:“我只是来收泔水的马夫,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奴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看门的婆子!” “饶命啊!” 领头禁卫搜了一圈回到厅中,见到这幅场面大喝一声:“住嘴!” 说罢,边上的军士直接就将长剑架到了几人脖子上,那几人立刻禁声不敢多言。 “魏府众人去了何处?”领头挑了一人,走到他面前冷声问道。 “都...都随着夫人出城布施去了!” 禁卫领头脸色一点儿不变,冷漠地歪了歪头,边上的卫兵便一掌下去直接将那人的手臂劈得脱臼。 惨叫声在魏府的正厅中响起,领头再转向下一个人审问之时,那老嬷嬷颤巍巍地求饶:“我们几个只是下人,军爷莫要为难我们啊!那个!那个是魏夫人贴身的嬷嬷,要问什么她肯定知道!” 海瑶见她指的正是身边的宋嬷嬷,不由心中一愣,没想到她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还有点用,竟然连外院的嬷嬷都不知道她。 可宋嬷嬷已经昏迷,对那人的话没有一点儿回应,若是她醒着,定然会将海瑶的身份抖出来,海瑶也知道身份是瞒不了多久的,但是能多拖一会儿也多一点儿希望。 “人怎么了?”领头禁卫踢了踢宋嬷嬷见没有反应,扭头问她边上的海瑶道。 “犯了错...被夫人关了起来,扛不住,晕了。”海瑶低下头,颤抖着身子回答。 领头禁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沉声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 “奴婢...奴婢是......” 海瑶还未答,方才那个指认宋嬷嬷的看门嬷嬷又喊道:“她是内院的丫鬟!生得这么白净定是内院伺候的!” “魏府众人去了何处?”领头禁卫死死盯着她,丝毫听不出语气起伏地又问了她这个问题。 海瑶一脸惊慌地抬起头,眼中含泪地看着他,装可怜道:“我...我真的只知道是出城布施。”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厅外传来了马蹄声,一声一声,如踏在她高高悬起的心上。海瑶连忙扭头去看,眼中满是期盼,难道是魏珩回来了? 高头大马从魏府倒塌的门板上直接踏入,马上人一身蓝袍锦衣,面上带着乖戾阴沉的冷笑,冷漠地扫视了一遍厅中众人,再将目光落在了海瑶身上,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半晌,才玩味说道:“这不是魏府大奶奶吗?” 淦,长孙邕。 海瑶眉心一跳,原本升起的希望被重重砸在地上,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翻长孙邕白眼的冲动,心里头已经在他脸上踩了无数脚。 厅中禁卫见到长孙邕纷纷行礼,而长孙邕却像是完全没有瞧见旁人一样,骑在马上走到海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露疑惑地问:“怎么?魏府的人逃命不带你?不应该啊?你夫君是个废物,可小叔子还惦记着你,怎么都丢下你不管?” 海瑶此时实在是后悔没有寻着间隙偷学些这世界的武道功法,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么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局面。 她不动声色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用疼痛压下心中强烈复杂的情绪,她借着这怒气逼红了眼眶,楚楚可怜地看了眼长孙邕,像个被抛弃的可怜猫儿一样,失落地低下了头。 “男人,无情。”长孙邕极其感慨地叹了一声,歪了歪头回忆道:“那时候能为了你要射死我,现在又将人丢下,看不懂。” 说罢,他眼中的玩味更甚,从腰间拔出长剑,剑尖轻挑着海瑶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 长孙邕细细打量她的面庞许久,才冷声说道:“是个美人。” 不知为何,他话音刚落,海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长孙邕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旖旎,反而带着浓浓的杀意。 他还是记恨那日在林中调戏不成反被魏珩射了一箭的仇,后来他没能报上这个仇,一直耿耿于怀,此时魏珩不在,他便将这恨意发泄到了海瑶身上。 “你说,我把你掉在城门上,魏珩会不会回来救你?”长孙邕认真思索起来,“但他已经跑远了,要么,把你推到西凉,当着他的面杀了你?” 他似乎被自己的提议惊喜到,竟还拍了拍马背,兴致高涨道:“到时候魏琰不救你,反倒是魏珩当着众人的面出来救嫂,那可就精彩了!好戏好戏!” 海瑶算是看出来了,长孙邕不仅变态,还满脑子都是恶趣味,她心下一沉,原以为这人是个贪图美色好对付的下流胚,还想着用点儿美人计拖上一拖,现下看来此计不通。 长孙邕的剑刃已经划到了她耳边,即便海瑶见惯了大场面,此时也不由自主地留下了几滴冷汗。 那阴冷的目光粘在她脸上,海瑶感觉自己像是待在的羔羊,只等着这人想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宰割法子。 “不如,我断你几根手指,每隔七日给他送去一根!”长孙邕挥着长剑落在了她手臂上,冰凉的剑刃插进了她的指缝中,还不等海瑶反应,他竟就转动长剑真要将她手指给砍下来。 “等等!”海瑶连忙喊道,活脱脱像只吓破了胆子的兔子,“我于魏府不过是弃如敝履之人,别说是一根手指,即便是拿了我的性命,他们......魏琰、魏夫人,还有...魏珩,都不会有丝毫迟疑。” 长孙邕微微挑眉,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动摇,“那我想杀你就杀你,想留你就留你,也都无所谓了。” 海瑶咬了咬唇,顶着长孙邕阴冷的目光,扶着他的剑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仰着头轻声道:“我一个弱女子,不求别的,只求将军给我条生路,为此,我当牛做马都是愿意的。” 她不期待长孙邕真的饶她,只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可心中的期盼与焦急烧得她掌心生疼,要死死拽住衣角才能止住颤抖。 难道魏珩真的不会回来救她?难道她真的赌错了吗? 长孙邕见她主动献媚示弱,轻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道:“我只喜欢抢别人碗里的,要是魏珩还要你,我还有点兴趣,只可惜啊......” 或许魏珩真的不要她了,她之前自信地以为全在掌握之中,到头来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就在海瑶吊着的一颗心即将掉入谷底之时,门外便传来了烈马的长啸声,只见又一匹黑马踏着大门飞驰而入,不等院中众人反应过来,马上之人的银枪从腰间舞出,直接将一脸惊愕的长孙邕挑下了马。 黑马身后追着一拥而入的禁卫,厅中众人也都拔剑冲了过来,一片混乱之间,马上之人漆黑的眸子对上了海瑶颤着欣喜泪光的眼神,他一手用银枪将长孙邕压在地上,俯身一把抱住海瑶的腰将人放在身前的马背上,调转马头,一枪扫开劈上来的刀剑就往门外冲去。 作者有话说: 改了点错字,入v撒花~今天粗长,明天后天争取也粗长!被屏蔽的字或许是木仓。 感谢在2021-10-23 02:28:48~2021-10-24 23:4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说我就信才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是魏珩! 海瑶趴在马背上被颠得晕头转向, 还时不时有刀剑从耳边扫过,她出于本能死死抱住了魏珩的腿,可又怕阻碍了魏珩在马上的动作立刻松手。 “该死!”长孙邕飞快反应过来, 立刻起身上马去追。 可魏珩速度极快, 一眨眼就已经闯到了大门口,前来搜查魏府的士兵没有料到会有马战, 根本没有带马刺和盾牌。只见魏珩几个枪花挑出, 便在人墙上掀开了一个口子。 神勇的骏马一跃, 带着两人冲出魏府,飞驰在洛阳城的大道上。 长孙邕怎会放过他,甚至魏珩这一举动更加激起他心中的胜负欲, 他飞快给禁卫下了指令关城门围困, 自己则策马紧跟在魏珩后头,透着寒气的长剑已握在手中。 离开了魏府海瑶才敢抬起头去看魏珩,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魏珩紧绷的侧脸, 他飞眉入鬓,一双星目透着狠厉,毫不退让地扫过那些来阻拦的禁卫。 海瑶感觉自己的心跳就要跃出胸膛,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让她忍不住咧开了嘴角,可马上又怕被魏珩瞧见而匆匆低头。她拼命平复心情,却还是抑制不住地高兴。 她赌赢了! 魏珩来救她, 她先前的谋划布局全都起了作用, 逼的他捅破了自己内心的窗户纸,只要魏珩能带着她成功突围, 之后的事情便尽在掌握之中。 洛阳城的中轴大道如往日一般熙熙攘攘, 可在街上的人们完全没想到竟有两个胆大包天的敢在闹市逐马, 还不等他们看清楚是谁, 平日守城的禁卫也都手执刀剑地追了过来,街上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妥,纷纷躲藏了起来。 魏珩□□良驹跑得极快,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若是城门收了信关上,那他今日便是插翅难逃。 他回头看了眼长孙邕,恰好对上他怒极的眼神,手中银枪一转朝他露出个挑衅的笑容,便一手抱住海瑶的腰往马背上稳了稳,一声急喝,御马朝城门冲去。 “关城门——” “关城门——” 远处响起传令兵的嘶吼,他们骑马追不上魏珩,便挥舞着旗帜向城门发出信号。 城门的卫兵得令,虽不知出了何事,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忙去推动那沉重的石门。 可就在只剩一条缝隙的时候,两道黑影略过,魏珩与长孙邕都冲出了洛阳城。 “搭弓拦下!”城门上的将领连忙喊道,一排□□从城墙上伸出,箭头闪烁着阴冷的寒光。 “放箭!”一声令下,箭羽密密麻麻从城墙上落下,魏珩俯下身体反手用银枪去挡,驾着马左右偏移地往前冲。 长孙邕的随从见那箭雨差点儿伤到自家将军,连忙朝城楼喊停,“疯了吗!那是小柱国!” 城楼的□□这才停下,将领极其疑惑地问:“究竟出了何事?” 长孙邕的随从懒得与他细细解释,带着人马也急匆匆追出了城去,可他们的马完全比不上魏珩与长孙邕的汗血宝马,没一会儿便落下了好大一截的距离。 方才躲避□□魏珩不停改变方向,海瑶的肚子贴在马背上,感觉自己都要被撞得吐了,她实在受不住,不得不伸手环住魏珩的腿稳住身体才能好受些。 魏珩从来不曾在马背上带过人,有也是抓的战俘,他这才意识到海瑶这姿势难受,在策马飞奔之间伸手托住她的腰,将人扶着在马背上坐直。 海瑶堪堪坐稳,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一支飞箭便从魏珩肩膀上擦过,差一点儿就蹭到她的额头。 “低下头!”魏珩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按着她的脑袋往下扣,生生撞到了他坚硬的甲胄上。 海瑶也不管撞得疼不疼,顺势紧紧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缩在他的身躯之下。 那一箭是追在身后的长孙邕所射,他见一箭不中又再搭弓,魏珩凭着多年在战场磨炼的危机意识,接连躲过他三箭。 长孙邕紧咬着他不松口,一路弯弯绕绕往山中追去,可魏珩明显要比他熟悉道路得多,渐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绝不能就让他这样跑了! 魏府在他手底下走了个精光就算了,现下魏珩折返还让他全身而退,那便是奇耻大辱! 长孙邕暗恨自己怎么不早点察觉魏珩的计谋,更不应该以为李秋芙被丢弃就放松警惕,白白失去了好些要挟的机会。他想到上一回差点受魏珩一箭就是因为魏珩要救她,而这一回魏珩还敢直接在他手上夺人,心中的浓烈杀意完全抑制不住。 他换了带旋的短箭再次瞄准魏珩后背要害,一夹马肚又冲了上去。可就在他刚要松开弓弦之时,魏珩竟然调转马头朝他冲来,出其不意一枪架住他手臂,重重一带,再次要将他挑落马下。 而长孙邕吃了上一回的亏,落马之际死死抓着马鞍,身体贴附在马肚上,将鞍上弯刀朝魏珩甩了过去。 那弯刀在空中打转,竟稍稍变了方向朝他身前的海瑶砍去,魏珩手中□□还抵在长孙邕身上来不及收回,情急之下只得用另一只手去挡开。 海瑶脸埋在魏珩胸前,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耳边疾风掠过,一阵铁器碰撞声后,就听感觉到魏珩身体忽然一顿,难以察觉地闷哼了一声。 她立刻担忧地抬起头,却见魏珩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魏珩像是安慰她一般匆匆与她对视了一眼,又再次看向长孙邕,挥舞着银枪攻去。 长孙邕本身也骁勇善战,方才被打得措手不及,现下得了喘息便挥剑接招,可魏珩的银枪死死将他压制在马侧,不给他再次上马的机会。 “魏珩!你表面正人君子,没想到背地里比我还下作!”长孙邕顿感吃力,他立刻开口引开魏珩注意力道:“我不过喜欢别人房里的妻子,你倒好,喜欢自己嫂嫂!简直是不知廉耻!” 长孙邕嘴角勾起一抹看戏般的笑容,极其轻佻地看了眼他怀中的女子,堪堪挡下几招,又说道:“怎么,嫂嫂的味道如何?告诉告诉我,也让我体会体会!” 海瑶闻言瞪了长孙邕一眼,她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如不是为了装这绿茶小白花,绝对不会在这家伙面前示弱。好不容易魏珩突出重围来救她,这人怎么还这么没眼力见地过来阻拦! “哟!不让我说你的好情郎?”长孙邕收到她的眼刀,脸上的笑意更甚,“这般护着他,就不怕把魏琰那个病鬼给活活气死?该不会,你就是想要弄死他,好跟着这身强力壮的小叔子吧?” 这浑话完全刺激不到海瑶,她却能感觉到魏珩的呼吸顿了顿,被长孙邕这样□□裸地扒出来,想必他心里还是在意。 海瑶可不敢让魏珩露出丝毫破绽,连忙松了手上环住魏珩的劲让他更好施展枪法,又朝长孙邕淡然一笑,面露嘲讽地说:“小柱国说这酸话该不会是嫉妒我家小叔叔身强力壮吧?也是,瞧你那样,一看就虚!” “你!”长孙邕从未被女子嘲笑过这方面,更别说是拿他跟魏珩比。 “之前还想跟我好,呵!我哪里还能看得上你!”她这话说完,还用仰慕的眼神看着魏珩,那话中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 长孙邕只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死死盯着海瑶,在怒意之下手中的长剑缓了劲头,竟被魏珩瞧准时机一道真气打去,直接卸了他的兵器,掉下马来。 魏珩见人已落马也不恋战,调转马头疾驰而去,在长孙邕愤怒的摔剑声中消失在山道上。 海瑶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她的屁股都被颠得有些麻了,却不敢松开抱住魏珩的手,生怕自己被颠下马来。 他们入了山林,又上了官道,再后来海瑶已经完全认不出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只由着魏珩带着她往未知的方向而去。 可颠簸得身体疼痛难耐,她的衣物又不像魏珩那般结实,贴着马背的那一块肉像是被磨出了血一般,让她想撑着魏珩的身体离开马背缓一缓那疼痛。 魏珩一直警惕着周围,此时低头一看,见怀中人秀眉微颦,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这才意识到自己跑了这么久完全没有歇息。 但他不敢停下脚步,只放慢了速度,问海瑶道:“刚才伤到了?” 海瑶连忙摇了摇头,她这才想起来方才魏珩手臂挡了弯刀,连忙去看他的手臂,关心问道:“倒是你,可有受伤?” 被她碰到手臂魏珩脸色微变,别过身体不让她再碰,“无事,没有伤口。” “那岂不是伤到了骨头!”海瑶更是担忧,那弯刀去势极猛,砸在人手臂上,确是会把骨头给砸断。 “护体真气挡了一下,回去休养便好。”魏珩见她如此担忧自己,一时更不知道说些什么。现下甩开了追兵,两人这才有机会说上几句话,可魏珩却觉得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要解释自己什么会回来? 好在怀中人并未多问,只满心忧愁地看着他,眼中的泪花隐隐闪烁,轻叹了一口气,再靠在了他的肩上。 魏珩只觉浑身一僵,握着银枪的手酥酥麻麻的,一时之间更是不知作何反应,只能默不作声地任由海瑶靠着自己。 也不知走到了何处,一入眼已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海瑶见时机差不多,这才在心里盘算好所有的话,调整好情绪,轻柔地开口说道:“我们要去哪里?” 她没有问魏珩为何会回来,魏珩也没有去解释,两人对这件事极其默契地选择了埋藏在心里。 “去西凉。”魏珩看向远处太阳即将落下的方向,回答她道。 “还回来吗?”海瑶微微扬首,眯着眼躲避夕阳。 金灿灿的微光撒在她的发丝与脸庞,不禁让魏珩想起洞房花夜她被红烛映染的笑颜。 他沉默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怅惘,轻声说道:“会回来。” 海瑶知道他的意思,再回来时,那要的不再是一个世家子弟的身份地位,而是他两世苦苦追求的雄心壮志。 “那我们这是要追上母亲吗?”海瑶看着前方的路,刻意流露出一丝担忧害怕,让魏珩以为她是怕触怒了魏夫人。 魏珩见此摇了摇头,“母亲饶了远路,我们直往西去,也帮他们引开追兵,到时候到了西凉,母亲定不会怪你。” 海瑶面上的忧愁不改,她轻叹了一口气,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你不该来的。” 当然,她心里绝不是这么想的,也没真想让魏珩听不到这句话。 魏珩闻言不语,眸中的神色让人难以琢磨,他忽然夹了夹马肚子,再次快马加鞭朝夕阳落下的地方而去。 “疼!”海瑶又被颠到了擦破皮的地方,这一回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心道魏珩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这时候不应该停下来在心里千回百转吗?怎么会想策马狂飙? “怎么了?”魏珩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终于停了下来皱眉问道。 海瑶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说:“腿上擦破了皮......” 魏珩闻言下意识就想去看她的腿,可这时才想到骑马擦破皮的地方极是私密,怎么可能让他去看。 海瑶趁机趴在他肩上又哼唧了两声,疼得抬起腿就往他的腿上放,但一搭上去,又觉得不妥,立刻收了回来。 她感觉到魏珩的不知所措,暗中勾了勾嘴角,心道这一路上就我们两个,还不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现在还不宜停下休息,等出了河南道,才能找个地方落脚,现在走慢了,只怕前头就都是堵着我们的兵马,更别说出关了。”魏珩解开自己的衣袖撕下两道布条,递给海瑶道:“先绑着腿,不让伤口蹭到。” 海瑶点了点头接过那布条,她侧坐在马背上借不了力,便靠着魏珩抬起腿将布条绑在了腿跟,又换了个姿势跨坐在马背上。 魏珩现下才注意到她还带了小包袱,还将那包袱小心翼翼地系到腰前,他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海瑶朝他狡黠一笑,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掀开了包袱的一角,只见里头全都是金灿灿的金锭子。 魏珩脸色变了又变,心道这人怎么逃命也不忘了带着钱财,也不知她是何时藏了这么多私房钱,想到此,他竟有些忍俊不禁。 “不是我的!”海瑶脸上的笑容更甚,“我哪里能在魏府藏这么多钱,都是宋嬷嬷藏的!” “宋嬷嬷?”魏珩微微皱眉。 海瑶连忙添油加醋地将她早晨看到宋嬷嬷偷藏私房钱烧毁药渣的事情道出,还故意引导魏珩,“我就在想,你说宋嬷嬷该不会也是长孙邕的眼线吧?就连魏琰的毒搞不好也是她下的!” 她见魏珩这一世并没有处置宋嬷嬷,便猜到上一世他并没有发现宋嬷嬷的身份,只当所有的恶事都是她这个恶毒嫂嫂所为,但是现下有了个这么好的栽赃嫁祸对象,海瑶还不得顺便把前世的自己也给洗白! 既然上一回勾结外贼的不止李秋芙,而宋嬷嬷甚至还下毒谋害魏琰,那魏珩自然会想到,或许上一世嫂嫂并未做那些恶事,作恶的都是宋嬷嬷。 魏珩听完她的推测后果然冷了脸色,他似乎是在回忆前世的种种,眸中深色难以琢磨,良久,他才沉声道:“是我大意,看错了人。这一次离开洛阳,我只在前一晚告诉了母亲,而她信任宋嬷嬷定会告知,今早我的暗哨便报,长孙邕像是得了消息,比预想早了许多出兵。” “那还真是她!”海瑶气愤地说道:“亏夫人当她是心腹,没想到心肠这么歹毒,方才你没来的时候,她还想把我推出去给...给长孙邕!”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魏珩也听懂了话中之意,长孙邕本就对她有心思,海瑶定然受了些折辱。 “我不应等在城外。”魏珩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海瑶转了个弯,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不等在城外那便是在魏府一同出行,就不会让母亲撇下她,也不会让她受长孙邕的折辱。 海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丝毫不见委屈地说道:“长孙邕可欺负不到我,刚才还不是被我几句话给打退了!” 想到方才海瑶嘴里的那些孟浪话,说什么自己小叔身强体壮,长孙邕是绝对比不过的,魏珩不禁脸上一热,连忙别过脸去,说得好像她知道什么那样...... “呀!”海瑶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样,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面露绯红,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不好意思道:“我这都是权宜之计,我看那长孙邕说的话...惹了你,就想回敬几句.....” 魏珩无奈叹了口气,他这时候才觉得李秋芙有了些前世的样子,她并非完全的软弱可欺,兔子急了有时候也会咬人,虽然这咬人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凶狠。 “天色不早,我们行快些,今夜不能歇息,你忍一忍,等出了河南道再休整。”魏珩错开话头,清点了下自己身上的物件,给海瑶递了个水囊。 他抬头看了看逐渐清晰的星宿,极快寻到了方向,再次扬鞭策马。 海瑶一开始还能坚持,可到后来眼皮便不听使唤,她装作是睡过去的样子顺势靠在魏珩身上,又忽然惊醒连忙离开,“唐突了......” 魏珩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她,良久,才沉声道:“无事。” 她又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向前倾斜,这时魏珩终于说道:“靠着不会掉下马。” 海瑶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这合不合适,纠结一番后实在忍不住睡意,才轻轻将后背靠在了他身上。 她嘴角露出一丝淡笑,今日不宜下药过猛,点到为止便好,但还要为之后的事儿铺垫铺垫。 “你生辰是何时?”海瑶在闭上眼睛,感受着马背上的颠簸,讷讷道。 魏珩好半天才确认她并不是在说梦话,有些不解她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但仍然回答了她。 海瑶微微挑眉,魏珩的生辰与剪刀上写的有些出入。 “怎么了?”魏珩疑惑道。 海瑶面上露出犹豫之色,故意顿了良久才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个小bug 这个副本吧,女主走的是心机绿茶小可怜路线,恶女,不一定是强悍无人可欺,也可以是扮猪吃老虎。 另外,角色干的坏事不代表作者三观,想骂他们尽情骂,别骂我就好~(偷偷溜了!)感谢在2021-10-24 23:46:03~2021-10-25 23: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非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这一夜魏珩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只寻了个小河让马儿喝了两口水,便马不停蹄地直往西边而去。 虽然看不到身后的追兵,但他肯定长孙邕绝对不会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有好几次路过沿路的小镇, 一瞧见远处的灯火,他便立刻改了道往旁边绕去。 海瑶这一夜虽靠着魏珩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但在马背上颠了一晚上, 她身子骨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 好在天微微亮时,魏珩终于有了要停下的意思。 她知道这一夜魏珩比自己更加辛苦,饶是铁打的身体, 高度紧绷地骑了一整晚的马也是扛不住的, 即使他扛得住,马也不行。 “好像再没听到声音了。”海瑶往后张望了两眼,昨晚上时不时就能听到马蹄声, 身后的追兵应是离着不远。 魏珩则眯着眼睛仰头望了一阵,他一夜都不怎么说话,嗓子有些带着些沙哑, “前边有关口,出河南道了。” “啊?”海瑶连忙问:“那我们是不是要绕路?” 谁知魏珩却摇了摇头,又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像是征求海瑶的意见问她道:“这处离着母亲要走的路和表叔父家要走的路很近, 我想直接过关口,最好能让卫兵记住我们, 到时候长孙邕来了只会追着我们, 保他们两路平安。” 海瑶闻言一脸紧张地问:“可是, 会不会卫兵已经得了信, 我们过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不会,长孙邕今早才派兵,我离开洛阳后一路往西不曾停歇,即便是军中斥候八百里加急,应也只与我们差不多时辰到。”魏珩下了马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听音。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道:“没有异动。” 海瑶好奇极了,这趴在地上分辨敌军位置的本事她只听说过,没想到魏珩也有这个本事。 “我们先去关口,如果情况不对马上离开。”魏珩在心里下了决断,又朝海瑶看了一眼。 海瑶微微一笑,极其信任地点了点头,一点儿也没犹豫地就要再次上马。 不知为何,魏珩对上她信任的眼神微微愣了一瞬,他伸手想要挡住海瑶,却只拉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了?”海瑶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 魏珩偏过头,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说:“不骑马,过关不能骑马。” “太好了,快散架了!”海瑶长舒一口气,笑眼盈盈地走到魏珩身边,等着他带路往前。 两人一马,不知从何处的山野而来,忽的出现在出河南道的关口。清晨过关口的人极少,关门也不过刚刚打开,这两人一出现,便引来了卫兵的注意。 “可有通行文书?”守关的卫兵拦住这两人,他瞧这男子身着官服,还带着软甲,身后的黑马矫健雄壮,应是个将士,而那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瞧着像是男子的夫人。 魏珩冷着脸扫了他一眼,极其不耐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折子。海瑶猜他这是刻意要漏了身份。 “原来是魏小将军!失礼了!”卫兵立刻认出文书上的字眼,可他又想到,魏府二公子魏珩并未成婚,那这女子究竟是谁? “不知,这位娘子的文书......”卫兵试探地问道。 魏珩闻言轻嗤了一声,瞪着那卫兵道:“我带的人,你也敢问?” 海瑶扮做柔弱可欺的模样,一脸惊慌地往魏珩身后躲,一只手还搭在了他的肩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那卫兵,表面上是求魏珩护着,实际上是刻意显示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卑职不敢!只是例行公事!”卫兵也不敢真的去拦,只将海瑶看做是魏珩乱玩的外室,心中不禁对传闻中骁勇善战的魏小将军有些失望。 两人顺利过了关口后,魏珩一刻也不敢耽搁,一把就将海瑶拽上了马,马鞭一扬,再次飞驰而去。 果然不出魏珩所料,他们才离开没多久,就听到关口的城墙上传来了号角声,应是追兵已到。 魏珩听到这声音也不离开官道,就打着要将追兵引来的目的,直到又跑了几里路,才下了官道绕进入山林之中。 这山路弯弯绕绕,魏珩却极是熟悉,行至岔路口也丝毫不见犹豫,海瑶忍不住问:“你之前探过路?” 魏珩不经意答道:“这是自然。” 海瑶稍稍松了一口气,魏珩这般有准备,让她对摆脱追兵逃到西凉更加有把握,之后的计划也能顺利展开。 也不知在山里绕了多久,魏珩再次上了一条小道,行了一段路后两人便瞧见了一座山脚下的小城。 魏珩面露警惕地朝城中看去,他摸了摸黑马的鬃毛,才对海瑶道:“之后的路城池关口极多,这一身太过显眼,我们弃马,乔装。” “这么好的马就不要了?”海瑶对这匹驮着她冲出重围的黑马极有好感,一看就是匹难得的战马,魏珩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魏琰的眼中也露出不舍,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从马背上拿了块草饼,摸着黑马的耳朵对他说:“我去西凉,你以前也去过,若是你我还有缘,就在那里相见。” 那黑马像是听懂了人话一般,竟蹭了蹭魏珩的身体,马蹄有些不安地在地上刨弄。 不过简单作别,魏珩便将马背上的行囊取了下来,狠狠甩了一鞭子,那黑马长啸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消失在两人眼中。 海瑶轻叹了一口气,她想到魏珩这一世还未曾去过西凉,他那一番话,像是对这前世的爱马而说。可即便这马再通人性,又怎么会有前世的经历与记忆。 她忽然感觉到,在这一世,魏珩是孤独的,只有他一人知道前世的种种,只有他一人知道以后的种种,但他却不能对任何人说,只能默默埋藏在心里,去完成前世未尽的夙愿。 若是他知道,眼前这个柔弱善良的女子,也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不知道魏珩是会惊喜,还是会惊吓。 恶趣味忽然在海瑶心里冒了尖,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场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魏珩此时恰好扭头,面露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无事。我想着终于能休息了,高兴。”海瑶收敛起眼中的笑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这两天就吃了几个饼,饿死了。” 魏珩没有多想,将衣服上的甲片卸下,只留穿在里头的软甲,他的银枪也还留在黑马的身上,此时还将腰间显眼的弯刀也丢在地上,“走吧。” 海瑶知他这是要尽量不惹人注目,面上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盘算得飞快。就在两人快要入城之时,海瑶像是害怕那样往魏珩身后躲了躲。 “你这般卫兵第一个就查你。”魏珩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调笑,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神。 “可是......你带着我,本就奇怪,我一个妇人跟着男子入城,哪里说得过去。”海瑶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道。 她就不信之前出河南道的时候,魏珩看不出那个卫兵以为两人是不正当的关系。 魏珩闻言面露难色,他自然不是傻子,可却一直不想将话点破,现在嫂嫂这么问,他哪里还能含糊过去。 好半晌,才听魏珩轻声道:“就说你我,是夫妻吧。” 这话说得极快,魏珩不等海瑶反应过来,已经快步走到了城门处,海瑶连忙追上,脸颊一红,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全然像是个悄生生的新妇。 这山脚小城守卫不严,并不需一一查看文书,见入城之人没什么异样,便都放行。 魏珩飞快补充了些干粮,再找了间铺子换了朴素的衣服,却不敢在这城里歇脚,连忙寻了个往西边去的商队要同行。 海瑶身上的金子这便派上了用场,她随便敲了一小块,对那领队说道:“我夫君陪我回家探亲,想赶大哥的车,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领队颠了颠手中的小金块,面上满是了然的神色:“得了吧,只怕你们是瞒了家里去私奔。” “呀!大哥误会了!”海瑶连忙解释,眼中的焦急却藏不住。 领队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我见多了,有银子就行!”说罢,还瞥了一眼两人,嘟囔道:“细皮嫩肉的,去了那边可是要吃苦。” 海瑶露出感激的笑容,双手极其自然地挽上了魏珩的手臂,魏珩完全没有躲避,只朝那领队大哥点了点头。 两人便挤在狭窄的货厢之中,跟着车队启程。 海瑶这才松开了手,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魏珩眼角瞥了眼空着的手臂,又看向海瑶的后脑勺,她的发髻有些凌乱,即便奔波两日,发丝之间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海瑶似乎留意到他的目光,伸手解了解发髻将乌黑的秀发散落下来,这车厢堆满了货物,两人的肩膀本就贴在一块,那发丝此时便搭在了魏珩的肩上。 “我睡一会儿。”海瑶闭上眼,躺在身后的包袱上,没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魏珩看着她完全没有防备的睡颜,无奈叹了口气,他也就着包袱躺了下来,想睁着眼睛睡上一觉。 可耳边萦绕着说不出的香气,那浅浅的呼吸轻柔地擦过他的脖间,魏珩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两人就像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一般,交颈而眠。 他赶忙把这念头从脑海中驱散,将注意力又集中在逃遁的路线上。可他没想到,早已熟睡的海瑶竟然不安地哼了几声,还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身体贴着他蹭了蹭。 魏珩瞬间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半边身体酥酥麻麻,海瑶却越抱越紧,甚至连腿也不安分地缠在了他的腿上。 他下意识就想往边上靠,却听海瑶埋在他肩窝上呢喃了句什么。 她好像是在说,别丢下她......带她走......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锤,饶是魏珩也忍不住颤了颤。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似乎在她眼角看见了一滴泪珠,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微微颤抖的睫毛之中。 他此时才意识到,她不过是逞强了一路罢了,被家人抛下独自面对刀光剑影,又全心全意地信任他逃往千里之外的西凉。或许她心底藏着的是害怕被再次抛弃的深深恐惧。 那道不明的香气似乎要将魏珩淹没,海瑶紧紧贴着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子柔软的身躯,烫得人不知所措。 魏珩想躲,却挣脱不开,他只要微微挪动身体,便能再次听到海瑶不安的低喃,如同惊慌的幼鹿一般。 许是同情心泛滥,魏珩终于放弃,任由海瑶紧紧贴着自己,如同抱着救命稻草一般。 魏珩则在心里对自己道,不过是为了让她睡得安稳些,两人扮做这夫妻也是权宜之计,等到了西凉......她的身份便还是...... 还是自己的嫂嫂...... 想到此,魏珩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本就英气的面庞更添了一丝冷肃,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车厢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怀中人再次蹭了蹭他的肩膀,他才轻轻动了动微麻的身体,半眯着眼陷入了浅眠。 海瑶心满意足地放松身体,将魏珩当做个舒服的抱枕,故意装作是梦中不经意的举动,将手偷偷勾在了他的衣襟上...... 第24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这一晚魏珩根本就睡不安稳, 一是他防备心不曾卸下,二是...海瑶也太不安生,他迷糊之间觉得胸口一凉, 警惕地往下看去, 那双白嫩的柔夷竟伸进了他的衣襟之中,指腹不经意蹭到皮肤上, 他便觉得一股暖流从胸前直冲脑门, 瞬间红了耳根。 “嗯......”海瑶因为他的动作不满地哼了一声, 魏珩不得不又僵住身体,只能强迫自己移开注意力,死死盯着窗外的景色。 海瑶倒是睡得舒爽, 魏珩在边上她极有安全感, 等到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的手放在魏珩衣襟里一晚上,此时便借着醒来的迷糊劲轻轻一拨。 “到哪儿了?”海瑶揉了揉眼睛, 整个人撑在魏珩身上,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大开的领口。 这个角度魏珩不敢低头去看她,匆匆偏过脑袋伸手去合上自己的衣服, “要到拢西了。” 此时马车恰好经过一个坎儿,海瑶被颠得整个人在魏珩身上撞了撞。 “你身上......也太硬了。”海瑶皱眉嘟囔了一句,因着吃痛想撑起身体离开魏珩。可马车的颠簸不止, 她手臂一软, 又重新趴回了魏珩身上,整个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 魏珩被撞得闷哼一声, 却完全不敢去推开海瑶, 他感觉肩膀碰上了微湿的朱唇, 身上柔软的身子像是挣脱不开的温柔桎梏, 魏珩忽然意识到,原来女子是这般轻柔。 肌肤之间的温度渐渐灼热,他一瞬间的恍惚,便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嗯?”海瑶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正要低头去看,魏珩惊慌失措地坐起身,连忙握着海瑶的双臂将人推了开来。 海瑶愣在了当场,她没想到魏珩反应这么大,不禁有些气恼,她重头戏还没演到呢! “怎么了?”她眨着眼无辜地看着魏珩冷峻之下泛着微红的脸,纳闷低喃道:“你这人怎么睡觉要把刀别腰上,咯人。” 魏珩哪里敢去答她的话,连忙屈腿坐起侧对着海瑶,沉默了好半天一声不吭。 海瑶心下懊悔自己时机把握不当,这下魏珩可能要躲着她了,但她极其不解,魏珩怎么会这么纯情?不是活了两世吗?两世都没接触过女人吗? 她面上还是那副刚睡醒的迷糊样,又凑到魏珩面前,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守了一整晚的夜,刀一直别着就算了,眼底还青黑一片的。” 魏珩只觉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说,他一晚上没睡还不是因为...... 昨夜的相拥而眠又浮现在脑海中,魏珩赶忙压下心中怪异的悸动,不敢再跟她待在一个车厢中,连忙掀开帘子坐到了外边。 海瑶看着他仍旧不自在的背影捂嘴一笑,再托腮看着远处望不尽的原野。 等过了拢西,他们便辞别了车队又买了匹骏马,魏珩带着海瑶出了关内,一路飞驰奔向西凉魏家军驻军所在。这一路过的关口,他们都是以出来行商的夫妻相称,两人之间的自然亲昵,没有让任何一个查看的卫兵疑心。 到了西边风沙大了许多,海瑶只得用布巾将脑袋包住,坐在魏珩身后用他的身躯给自己挡风。 接近西凉之时,海瑶能感觉到魏珩焦急的心情,按着原本的计划,他应该与魏夫人一同见到父亲,再说服他父亲起兵反了朝廷,但现下他晚了一步,不知道那一头有没有什么变故。 海瑶想到要再见到魏夫人与魏珩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手中已经握着魏夫人的把柄,甚至能利用这把柄逼魏珩与自己更近一步。 地平线渐渐出现了西凉城墙,魏珩放慢了马儿的速度,眯着眼向前眺望。 “城墙上有魏灵的旗子,他们已经到了!”魏珩见魏灵一行顺利到达,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终是露出了个浅浅的微笑。 他还要再说之时,却觉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身后的人轻柔地贴在他的背上。 “...你。”魏珩微微一愣,即便海瑶什么也没说,他似乎也明白她这是为何。 等到了城中,两人再不是患难与共的夫妻,而是回归原本的身份,成为以礼相待的叔嫂。 这匹马虽不通人性,但也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甚至还时不时停下来啃食草根。 魏珩没有管它,更没有开口与海瑶说些什么,只沉默着,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城墙。 他似乎感觉到后背有些湿润,或许是她的眼泪。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魏珩只能听见自己沉闷的心跳声,犹如一块巨石压在身上一般,他心头压抑着要将一切推开卸下的冲动。 这段路很长,可却很短暂,等到城墙上的哨兵看见他时,号角声骤然响起,昭示着这段路途走到了终点。 海瑶被号角声惊得一颤,连忙松开环着魏珩的手,可魏珩却轻轻拍了拍她,低声道:“别怕,入城了。” 说罢,他再次扬鞭,□□骏马嘶吼一声,朝西凉城飞奔而去。 “二公子到了!二公子到了!”魏珩人还未到,已经听到城楼上的呼喊声,没多久就见他三个表弟一脸激动地奔了出来。 魏珩连忙下马,匆匆看了他们一眼问道:“可顺利。” “有惊无险,都到了!对了!婶婶和魏琰就比你们早了几个时辰!”魏灵朗声说道,他一转眼瞧清楚还坐在马上之人是谁时,却瞬间变了脸色。 海瑶微微皱眉,心道他这反应不对,难道出了什么别的变故。 魏珩没有留意到这些,自然而然地伸手扶海瑶下马。海瑶毫不避讳地撑在他肩膀上,任由魏珩抱着她的腰将人带下。 围在头上的布巾落下,女子未曾束起的黑发散落,露出一张柔弱可怜的小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往魏珩身后躲了躲。 这一回不止是魏灵,魏守庸、魏从戎都神色大变,就连边上的将士似乎也不敢出声。 魏从戎藏不住话,脱口就问道:“表哥怎么带着她?” 可话一问完,就被魏灵捅了一肘子,只得将后边的话吞下,看了看魏珩,又看了看海瑶,极是恼怒。 “大伯父在里头等着,先进去吧!”魏灵连忙说道,又对边上的卫兵道:“带大奶奶...去夫人那里。” 魏珩有许多事情要与他父亲细说,只回头看了海瑶一眼,便几个跨步踏上了城楼。 海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会儿他是要逼反自己的父亲,到时候父子相对,魏府众人皆在场,定是一番激烈的相持,估摸着今日是没有再见到魏珩的机会。 刚才众人的反应也让海瑶心生警惕,她刚踏进后院要给魏夫人请安,便见几个威武的侍女走来,擒住她的手臂压在了魏夫人面前。 “李氏,你不守妇道,搅得家宅不宁,可知罪!”魏夫人的脸上还留着连夜奔波的憔悴,但知道魏珩和李秋芙都平安无事地来了西凉,哪里还有心思歇息,巴不得赶紧将人处置。 她入城之时,便将魏珩抛下他们回去营救李秋芙的事道出,痛心怒骂魏珩昏头,还刻意引导旁人猜忌他与李秋芙的关系,也惹来了魏大司马的震怒。 可没想到眨眼两人就到,李秋芙知道她要害死魏珩,哪里还能留她活口! 海瑶知道她心里的慌张,嘴角挂上了丝毫不惧的淡笑,看着魏夫人道:“夫人为母不尊,祸害嫡子,又可知罪?” 魏夫人心头一跳,眼前的李秋芙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眼中再没有之前的柔弱可欺,竟有一丝狠厉一闪而过。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魏夫人慌张地看了眼四周的下人,连忙说道。 “我说什么夫人知道。”海瑶微微一笑,直视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夫人想灭我的口,只怕要掂量掂量这事捅出去后,谁的下场更惨。” 魏夫人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轻哼一声:“倒是我小瞧了你,低贱门户的庶女,翻了天还敢威胁我!你可没有机会再说一句话!” 这番羞辱一点儿也伤不到海瑶,她看了眼还掐着她手臂的下人,冷声道:“夫人做的那些好事,我怎么会藏,魏珩他......” “他知道了?”魏夫人厉声喝道,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是忍不住颤了颤。 海瑶朝她眨了眨眼,“我自然说了......” 魏夫人脸上杀意顿起,却又听海瑶道:“......不过,只说了一半,魏珩却不信我,啧,竟还念着母子情深,但我若被夫人灭了口,你说他信还是不信?” 一番变故魏夫人已是心中大乱,海瑶这话还真唬到了她,她死死瞪着海瑶,恨不得将人撕碎,却终是忌惮魏珩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在魏司马面前就有分量。 好半晌,魏夫人才冷笑一声,别过僵硬的脸,对下人道:“好生将大奶奶带去厢房,莫要让她出来劳累。” 海瑶歪了歪头,反手搭在下人的身上站起,朝魏夫人行了个礼,悠悠然离开。 魏夫人这才瘫坐在椅子上,她慌乱地扣着桌角,心思转得飞快,魏珩既然活着,就绝不能让他知道真相,即便知道了,也不能让魏司马相信! 对!魏司马不能相信魏珩...... 她慌乱之中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连忙又喊了下人进来,匆忙交待了几句。 海瑶回到房中却不敢休息,她刚才那番话暂时稳住魏夫人,但不用多久她就会回过味来,只要将魏珩除掉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也根本不用在乎她的威胁。 而魏夫人慌乱之中定然等不及就要在今夜下手,而李秋芙现下就是最好的诱饵。 魏珩与父亲叔父在厅中议事到深夜,他父亲已经接受现下不得不反的事实,只是心仍有些忧虑,便遣散了众人要独自想想。 方才魏珩便有所察觉,父亲见到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欣喜,看着他的眼神反倒有些怒意。 可逼反之事还算顺利,他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一出主厅,便想要去看看海瑶被安置到何处,母亲会不会继续为难她。 “你要去哪里!”魏灵见他走向后院,连忙喊住他。 “我去给母亲请安。”魏珩不提海瑶,飞快答道。 魏灵一把拽住他拖到一边,沉声问道:“你老实给我说,你是不是抛下婶婶和魏琰,去救你嫂嫂!” 魏珩没想到他会提及此事,眸色一沉,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现在全军上下都说你觊觎长嫂,欺压病重的兄长,罔顾人伦,若不是今夜商议要事,大伯父早就赏你一百军棍了!”魏灵重重拍了他一下,咬牙说道。 魏珩闻言却不答话,面上完全没有惊慌的神色,似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传言。 “你仗着自己武艺高超,为了个女人敢折回洛阳城,现下是全身而退,可之后你在西凉要如何自处!”魏灵虽比他小,现下却像是个痛心的长辈,“婶婶定是不会留她,到时候你可千万......” 他话还没说完,魏珩心中一惊,这才想到嫂嫂此时的为难境地,弄不好母亲真的会...... 想到此,他立刻转身往后院而去,也不等下人通传,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母亲呢!” 领路的下人似乎有些紧张,愣愣看一眼魏珩,便朝偏院指了指。 “李秋......大奶奶呢!”魏珩又问。 可这下人却不答话,魏珩瞬间冷了脸色,转身朝偏院走去,他心急之下失了警惕,一开门便闻到一阵怪异的香气,只觉双腿瞬间一软,他还来不及退出房中,便被人一棍子敲在了后脖颈。 魏珩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在他闭上眼的最后一瞬,只看到自己的母亲站在远处,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马上要到高潮了~之后小海同志便要投身下一个世界了感谢在2021-10-26 22:11:55~2021-10-27 22: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非鱼 2个;雀儿沟傻狍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海瑶在厢房中待了许久, 她也没干坐着,偷偷在窗户纸上戳了个眼往外张望。 这处莫约有三层楼高,恰好能瞧见下边的营帐, 离着魏司马的议事厅极近。这院子自然比不上洛阳魏府的华贵, 海瑶猜测几家女眷应该都住得近,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前院后院都能听到风声。 关她的院子现下空无一人, 也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海瑶倒也不心急, 就等着魏夫人用她来对付魏珩。 至于怎么对付,海瑶心中大致有了猜测,魏夫人既然已经散播了她与魏珩苟且的丑闻, 大概率会顺势而为, 做实这个传闻。她要是魏夫人,就让魏府上下一同撞破这个场景,激怒魏大司马, 贬了魏珩在魏家众人和魏家军心中的威望,也让他得个不知廉耻衣冠禽兽的名头。 海瑶虽不知道魏大司马的脾气,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置此事, 定会狠狠责罚魏珩,而她这个祸乱后宅的妇人,只怕是没有什么活路的。而她死后, 魏夫人再来对付声名狼藉被父亲不喜的魏珩, 便多得是机会了。 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搅得海瑶心神不宁,她倒不是害怕, 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这一刻她等好久了, 在魏府待着的这些日子她日日忐忑不安伏低做小, 后来她以自己为诱饵赌出魏珩的真心,九死一生来到西凉城,就差这最后一下,便能让魏珩心甘情愿做出夺兄之妻的大逆不道之事。 厢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房门便打开了一条缝,海瑶抬眸看去恰巧对上下人紧张的眼神,那人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像是壮胆一般,狠狠一踹门板,将一个沉重的人影丢了进来。紧接着,他看也不多看一眼,匆忙落锁离开了院中。 被扔进来的人果然是魏珩。 此时他紧紧闭着双眼,眉头都要拧成一个川字,额头还不停渗着细汗,脸颊和后脖颈都如醉酒一般通红一片。 他像是痛苦难受极了,虽是没有醒来,但是双手死死拽住随意铺在地上的绢布。 海瑶面露了然之色,伸手朝他的脉搏探去,确定这与自己猜测的一样后,即安心又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轻声道:“太没意思了,一点儿新花样都没有。” 她看着魏珩紧绷的俊朗面庞,俯下身用指尖描了描他脸上的线条。想到待会儿会发生的种种,海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还真是个可怜人...... 不过,谁让你一开始要对付我,为了攻略你我可吃了不少苦头,还不得趁机报报仇。 想到此,海瑶恶趣味般地轻拍了拍魏珩的脸颊,魏珩眉头皱得更紧,竟像是找到缓解难受的法子,还朝她的手心靠了靠。 药效应该差不多了。 海瑶直接解开他衣领上的扣子,将里头护身的软甲卸了下来,让魏珩的衣襟大开,他蜜色的肌肤上透着不正常的淡红,胸腔更是在剧烈地起伏。 海瑶的手落到了他的腰带上,可她竟用力扯出腰带再死死打了个结,这还嫌不够牢固,她又将房中的床单撕开,绕着魏珩的裤腰好几圈才算了事。 这番动作似乎惊到了还在昏迷中的魏珩,他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忍着身体强烈的不适感朝海瑶看去。 海瑶脸色变得极快,立马换上一副即关心又害怕的表情,扶着魏珩的肩膀问道:“你终于醒了,发生了什么事?” 魏珩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只觉浑身烧得难受,喉咙灼热,极是想要一碗清水解渴。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在问他。 “嫂嫂......”魏珩沙哑着嗓子唤了声,他其实一直都觉得她生得貌美,但不知道为何此时看着,只觉那白皙的肌肤如同解渴的凉玉,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海瑶歪去,就在要触上她脸颊的一刻,魏珩却立刻回过神来,强忍着身体的难受又往后仰去。 “魏珩,你怎么了?”海瑶却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反倒伸手朝他的额头抹去,一触上肌肤,魏珩便觉那燥热得到了释放的口子,可随着手掌的离开,燥热来势更加汹涌,就要将人的理智冲断。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不对劲,身体和意识完全不受控制,魏珩看着海瑶近在咫尺的脸狠狠咬住牙关,抽出藏在袖间的小刀就朝手臂划了一道。 “嘶——”他急促地闷哼一声,疼痛让意识瞬间清醒,刚才发生的一切再次涌进了脑海中。 他晕倒前看到的竟然是母亲? “母亲可有为难你?”魏珩压下心中的疑惑,通红的眼睛看着海瑶,似是又闻到了那日在马车中的香气,连忙别过了脸去。 海瑶刻意凑到他面前,眼中带着颤巍巍的泪珠,咬了咬唇,委屈说道:“母亲她......她说...说我不守妇道,要将我逐出魏府。” 说罢,一颗泪珠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魏珩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障,竟用指背接住那滴泪珠再轻轻擦去。 冰凉的泪珠如同甘泉一般浸透他的身体,他想要的更多,他想要所有的一切。他的手掌不自觉地就抚上眼前人的脸庞,那双委屈中带着惊讶的美目就这样看着他,睫毛一扇一扇,都抚在他的心上。 不对,他不对劲! 魏珩死死忍住去将她揉碎在怀中的冲动,连忙收回手沉声道:“你...先不要靠近我...” 海瑶心下一凛,这魏夫人的药不太行啊!还是说魏珩内功太过厉害,又意志力惊人? 她看了眼魏珩牢牢被自己绑死的裤腰,心道会不会是多此一举了,她原本想的是这一回不能真与魏珩发生什么,不然会坏了之后的计划,但现在看来似乎不需要这样? “你究竟怎么了?”海瑶有些不信邪,戏还是要演全套,不然一会儿魏夫人带人闯进来看什么呢?药效不行,她就自己来。 她面露忧虑之色,慌忙间手便搭在了魏珩的锁骨上,“怎么会出这么多汗,生病了吗?” 魏珩脸上的汗水不停低落,喉结也在微微颤抖,他拼命躲避着海瑶的目光,生怕自己一对上便崩断了脑海中的弦。 他一定......中药了。 难道是母亲她? 魏珩只觉这个猜测荒唐极了,母亲怎么会给他下药,还将他与嫂嫂放在了一个房中? 脑仁一抽一抽地疼,身体不再是灼热,而是如刀割一般,魏珩要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能不痛苦地哼出声。 海瑶见他如此,便知道已是到了极限,她捧起魏珩被划伤的手臂心疼地用布条去包扎,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魏珩忍着痛楚想要抽离之时,却不小心将鲜血蹭到了她的脸上。 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映着刺目的鲜红,魏珩只觉自己理智如同断弦,他完全不受控制一般死死抱住了海瑶。 海瑶被勒得差点喘不上气,她见这药终于起了点效微微安了安心,手上的动作却抵住魏珩,面露惊慌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下了药?” 这话让魏珩又清明了些,但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只想贴紧怀中人。 “魏珩,是谁?是谁要害你?”海瑶挣脱他的手掌,往墙根退去,又是慌乱又是担忧地喊道。 魏珩强忍住继续抱住她的冲动,狠心之下又拿起掉落的小剑直接在手掌中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他的衣袖,疼痛也终于盖过身体中喷薄的灼热。 “是不是母亲?”海瑶哽咽了两声,看着魏珩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魏珩一个激灵,如同一道冰刺扎在心中,眼神颤抖地朝海瑶看去。 海瑶像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隐藏的秘密,咬了咬嘴唇,牙关颤抖地说:“我不想再瞒着你了,母亲她,原本是想,骗你回来救我,让我们一起死在洛阳城......可如今我们平安到了西凉,她便......”说罢,海瑶还捂着自己的嘴,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魏珩眼中在一瞬间满是不信,他死死看着海瑶,想确定这一切不过是幻觉,但身体的疼痛却不给他还留着这种侥幸。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什么,母亲要将海瑶留下,而根本不喜欢海瑶的兄长却转了性似的要他回城去救。到西凉后他与海瑶的风言风语早已传得满城都是,还不等他去问个清楚,便被母亲让人敲了一闷棍,灌了药丢到此处。 若是一会儿来人撞破,他与海瑶便不会有任何的好下场。 可他完全不愿去相信,一向对他温柔关心的母亲竟然要害他! 海瑶看出他心底的煎熬,任谁知道养大自己的母亲竟然别有用心,都不会立刻相信,但等一会儿魏夫人带着人马到来,他就不得不信了。 果不其然,门外想起了不小的吵杂声,咋一听去,应是不止魏大司马,甚至还有魏珩的几个叔父表弟。 他们在院中交谈着什么,没一会儿竟听到魏从戎朝这厢房喊了声:“珩表哥!快出来吃接风宴!” 海瑶侧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下飞快做了决断,冰凉的双手再次贴上魏珩的肌肤,因着药物的作用,魏珩即便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仍是不自觉地回抱上去。 他此时脑中如同刀搅,根本听不到外边的声音,只觉死死抱住怀中人就能逃避一切,柔软的身躯熨帖着他,说不出来的香气让人苦苦追寻,恨不得沉溺其中永远不要醒来。 可这短暂的美好,便在开门声中被击碎。 “表哥......”魏从戎的笑容僵在脸上,下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的表哥魏珩敞着衣襟与一个女子紧紧抱在一起,而那女子发丝飞扬衣衫凌乱,扬起头眼角带着一丝水汽,盈盈看了他一眼。 魏从戎这才认出来,那是魏琰表哥的妻子,也就是魏珩的嫂嫂,他吓得浑身一凉,下意识就要把房门给摔上,可为时已晚,大伯父已经走到他身后,疑惑问道:“磨蹭个什......” 魏司马看清房中情形后脸色大变,竟气得满脸通红,也不管院中还有其他人,拔出腰间的佩剑就朝魏珩刺去,“逆子!” 魏珩拼着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海瑶躲过,目中露着狰狞的血色,看向魏司马身后的一脸气恼的魏夫人。 “这是......这是造孽!李氏!你这个不知廉耻!”魏夫人放开了嗓门怒骂,引得院中众人都围了上来。 魏司马没有见过李秋芙,此时一听称呼才意识到这就是他的大儿媳,他面色由红转黑,死死握着剑柄,只恨不得将魏珩拖出来活活打死。 他怒极反倒得了清明,此事被阖府上下敲得一清二楚,必须得妥善处置,否则传了出去,坏了魏家军的名声。 “来人!将这两人关进地牢!魏珩罚五十军棍!”魏司马厉声喝道,一眼也不再多看魏珩扭头边走,他朝跟随他一同入内的魏府众人摆了摆手,众人便都神色各异地出了这满是风雨的院落。 作者有话说: 魏珩!你真的好可怜啊!流两滴泪! 感谢在2021-10-27 22:52:09~2021-10-28 23: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rry不怎么用它、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珩身上的药效还未散去,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将士前来捉拿他时,他不过挣扎了两下就被押住。 他还死死盯着魏夫人, 漆黑的眼眸中暗藏着汹涌的情绪, 即便身体已经被灼热淹没,心中却如寒冰一般, 那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根本喘不过气。 行刑的将士要架着他去院中, 海瑶却连忙扑了过去, 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替魏珩求饶道:“他这个样子哪里受得五十军棍!” 两个将士对视了一眼,却不敢忤逆魏司马的命令, 只得绕过海瑶。可他们没想到这女子生猛得很, 竟挣脱了钳制她的嬷嬷,直接就抱住魏珩的腰,要阻下他们的去路, “魏珩他!中了药,不能再打他......” 这句话还未说完,那嬷嬷就死死捂住她的嘴, 拽着人往后拖。魏珩的思绪还有些恍惚,可见到海瑶被这样拉扯终于回过了神,咬牙喝道:“打我便打我, 放开她!” 虽是犯了这样的荒唐事, 但魏珩在军中的威望不低,还留在院中的将士都有些犹豫。 一直盯着这一切的魏夫人冷声道:“反了天了, 大司马的命令, 你们也敢不从, 这事说小了是我魏府家宅丑事, 说大了是魏珩扰乱军心目无军纪,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心慈手软!” 一番话点到此,将士哪里还敢犹豫,拖着魏珩就往行刑的营帐而去。海瑶的手还拉扯在魏珩腰间,她鼓足全身的力气再扑到魏珩身上,混乱之间将那把刻着生辰八字的剪刀塞在了魏珩衣襟中。 她这一路为了保管这剪刀将它用布缠了好几圈,也免得待会魏珩受刑剪刀伤了他。 魏珩察觉到她的动作,面上微微一愣,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海瑶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通红的眼眶中写满了担忧与惊慌失措。 “等什么!还不将这贱妇关起来!”魏夫人生怕海瑶再说出什么,只想马上把她给处置了。 海瑶目的达成便不再用力挣扎,泛着泪光看着魏珩,极是不甘愿地被嬷嬷带出了院子,关进了平日里关押俘虏的地牢。 魏珩则被压制在行刑的板凳上,没一会儿,军中专职此事的军士便将军棍重重打在了他身上。 或许是药效没有退下,又或许是魏珩心中的疼痛更甚,他没有用真气护体,像是丝毫感受不到被打在身上一样,一点儿痛苦的闷哼都没有从紧绷的唇缝中溢出来。 五十军棍已过半,魏从戎寻着借口摸了过来,见到这个平日里他最是佩服的表哥如此狼狈,忍不住皱眉握紧了拳头。 “我来吧!”他伸手挡住又要甩下的军棍,根本不给行刑官拒绝,就一把将他推开,抄着军棍打在魏珩身上。 那行刑官倒是巴不得,他虽不知道魏司马为何责罚魏珩,但魏珩毕竟是他亲子,真打五十军棍打出个好歹,他可就难做人了。魏从戎用了些巧劲,打在魏珩身上的声响虽大,却不会伤到筋骨。 魏珩掰着凳子边的手已磨出了血痕,身体的疼痛似乎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明。前世,他便觉得母亲更疼爱哥哥,可母亲对他也是不差的,直到后来,他无意中得知自己的生母其实是父亲的原配,只不过原配夫人死后父亲扶正了她的妹妹,也就是现在的魏夫人。父亲为了家宅安稳,魏琰又比他年长,还是后来的嫡母所生,便理所应当继承了嫡长子的位置。 魏珩并没有在意,他将这个秘密一直深埋在心中,因为他从小便是被魏夫人抚养长大,魏夫人待他视如己出,他便也愿意孝敬尊重魏夫人。 可这一世,为何母亲要害他至此! 就在他恍惚间,怀中的藏着的物件掉落在地,正是海瑶塞给他的东西。魏珩忍着身上的剧痛,微颤着手将那布包拾起打开,竟看到一把涂着血红色朱砂的黑剪刀,而那剪刀上,赫然贴着的是他哥哥魏琰的生辰八字。 一瞬间,魏珩似乎想通了什么,胸间压抑的情绪寻到了出口,他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表哥!”魏从戎以为是自己下重了手,立刻丢下军棍去扶他,可魏珩却目眦欲裂地瞪着地上的一把剪刀。 “快将人扶回去,请大夫!”魏从戎连忙喊道。 行刑的将士犹豫道:“可五十军棍......” “打死了看你怎么交代!大不了剩下的打我身上!”魏从戎怒骂一声,搀扶着沾上点点血迹的魏珩去了营帐中,而魏珩离开之时还将那地上的剪刀再次紧紧握在了手中。 此时西凉城的主楼正厅中,魏司马冷肃着一张脸看着桌上的堪舆图一言不发,他心中气极,他不过半年不在家中,没想到魏珩成了这么一个目无尊长的纨绔性子,胆敢不顾礼义廉耻地欺占兄妻。 这两个儿子他都极是喜爱,骑射枪法都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原本想着兄弟两人互相扶持光耀门楣,谁想到大儿子魏琰意外中毒身残,被他寄予厚望的魏珩又做出这般祸事。 不过几个时辰前,他还听了魏珩之荐决意反了朝廷,心里头对这儿子的有勇有谋极是赞赏,只当那些传闻是戏言,谁知转头来这小子就给他当头一棒,打得他颜面扫地痛心不已。 他哪里会真的想打死魏珩,魏琰已经残废,再没了魏珩,他真做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琰儿,你的身子可好些了?”魏司马看向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的魏琰,忽然出声问道。 魏琰目中无神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再调理一段时日便好。” 他话虽如此,但厅中众人都能听得出他是在强撑,这一路舟车劳顿,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 “你安心养病便好。”魏司马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稍稍顿了顿,便直接了当地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李氏?” 魏琰闻言脸色一变,在厅中众人的注视下只觉更是羞辱,他不知母亲设下这样的局当众捉拿魏珩,若是知道他定不会同意,母亲全然没有想到被所有的长辈、同辈知道自己的妻子与弟弟苟且,对男子而言会是怎样的屈辱。 他颤了颤嘴唇,压下心中的郁结之气,不敢去看魏司马的眼神,闷声道:“孩儿在洛阳之时,已经要把她休了。” 魏司马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是为父过错,若你的婚事我早些过问,定不会让你母亲娶个这样的女子进门。” 魏夫人闻言默默擦了几滴眼泪,也不去解释什么,装作是担忧魏珩的样子,问道:“那珩儿他......” “逆子!”魏司马听到魏珩的名字就气,狠狠一摔茶杯,“我恨不得没生过这样的儿子!” 他语气虽重,但平日里一直跟随的魏二将军,也就是魏珩的父叔父立刻明白他哥哥心中所想,魏司马不会真的要将魏珩怎样,那毕竟是他现在唯一能倚仗的儿子,从小便寄予厚望,只不过现下难堪,即便不需要给魏琰一个交代,也必须要在这关键时刻整肃军风,不留一点儿闲话。 “兄长听我一言。”魏二将军上前行礼,沉声道:“我这两个侄儿毕竟年少轻狂,始终是血脉相承的亲兄弟,往后种种,还需他们兄弟扶持共克难关,依我看,都是那妇人居心叵测,没有她,也不会让魏珩那孩子失了分寸,她这般行径哪里还留得!” 魏二将军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妇人之罪,只推出一个此时最需要的承罪之人,给魏琰魏珩、也给魏司马一个台阶下。 魏司马闻言怒哼一声,“黄口小儿,被个女人迷了眼!她还是妲己褒姒不成!” 魏夫人本就想借机永远封了海瑶的嘴,立刻上前添油加醋道:“都是我眼瞎,没瞧出她是这路货色,祸害了两个孩儿,她不守妇道本就该沉塘!琰儿的休书也已写好,这李氏跟我们魏府再没有瓜葛!” 魏司马冷着脸看了一眼魏琰,魏琰不敢与他对视,只咬着牙关低下头,不再说半句话,那意思,便是对这处置之法没有异议。 “你既写了休书,便不是我魏府之妇,我亦不能当家法处置。”魏司马背着手走到门前,对魏二将军道:“但惑乱军心,阵前当斩,念在是个妇人,拉去城外埋了吧。” 说罢,魏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李秋芙解决了,现下便专心魏珩便可。魏珩被打了五十军棍,想必早已半死不活,便要趁此时彻底解决了她。魏夫人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情绪,她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将魏琰的手臂拽出了血痕。 海瑶在地牢里伸了个懒腰,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便见看守打开了她的牢门,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丝毫不见害怕地跟着领路人又走到了军营,警惕地撩开帘子入了营帐,见这帐中除了魏司马魏夫人和魏琰,还有不少魏府的将士,便知道他们已经决定要好要如何处置自己。 “李氏,你可知罪!”魏司马坐在首座没有吭声,反倒是魏二将军上前喝道。 海瑶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瞬间满是泪花,她微微颦眉,小脸煞白,一副柔弱可欺的无助模样,摇了摇头。 “你身为魏府之妇,不守妇道,祸乱后宅,出妇后你又在军中乱我军心,其罪该死!”魏二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还将魏琰的休书摆在了桌上。 海瑶立刻听明白他们的意思,这是要让她不以魏府之妇的身份被降罪,给魏府留最后一点儿颜面。 她心中只觉好笑,面上却装出惶恐害怕的模样,语气颤抖地说:“我......我没有,我从未做过不守妇道之事!大司马明鉴!” 魏司马哪里会听她的解释,现下不过走个过场罢了,他朝边上摆了摆手,示意将士将她带走。 海瑶朝站在帐子角落的魏灵投去求助的目光,泪水簌簌落下,极是可怜。 “我哪里做过不守妇道的事!我本就是嫁给魏府的嫡子!魏珩他......才是......”海瑶半是哽咽半是慌乱地将这话道出,便见魏夫人瞬间白了脸色,立刻出声阻止她道:“贱妇至此还胡言乱语,快拖下去!” 海瑶点到即止,不经意朝魏夫人露出个挑衅的目光。魏夫人被惊得浑身一凉,极其心虚地去打量魏司马的神色。 剩下的话只等着魏珩来说破,海瑶现下只需留个引子便可。她要被拖出营帐的一瞬,又扭头向魏灵投去求助的目光,她知道这个表弟与魏珩亲厚,定然会将帐中之事告诉魏珩。 随即,她便被赶上了一辆马车,蒙着双眼,在一队将士的押送下拖往城外。 就在她离开的军营的时候,蒙着眼反倒敏锐的耳朵听到一阵喧嚣声,隐约还有魏珩的声音,难道魏珩已经赶来了?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啊! 不等她多听一阵,马车便开始朝城外疾驰。 作者有话说: 关于剪刀上的生辰,前文有写是魏珩的,后来改为魏琰。 明天试探加更~结束这个副本~月末了,或许,我能求一个营养液? 下一个副本暂定,祸乱朝纲的琵琶精妖妃*命运多舛心狠手辣的皇子,不再是心机绿茶路线~感谢在2021-10-28 23:44:15~2021-10-29 23:1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珩身上的棍伤并没有伤到筋骨, 不过淤青渗血,军中大夫只能给他随意上些药。 谁知魏珩一直冷肃着脸沉思,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也没有要上药的意思。他眼中蕴藏的杀意, 嘴角的咬肌甚至在微微颤抖,衣襟上还燃着刺目的血红, 这幅样子, 即便他一身狼狈, 也没有人敢上去招惹他。 就连魏从戎也犹豫了好一阵,才上前劝道:“表哥上个药,莫耽搁了。” 魏珩没有答他, 而是继续看着手中的黑剪刀, 剪刀刀口沾上了几滴鲜血,他用手轻轻擦了擦,忽然嗤笑了一声, 眼中的痛楚之色被深埋,取而代之,是冷漠的果决。 魏珩, 你重活一世,总是认为自己识清所有人的真面目,总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殊不知这傲慢遮蔽了你的双眼。 他这一声嗤笑, 笑的是魏夫人荒唐,也笑的是自己的愚蠢。他不应该用前世的过往来判定今世的种种, 许多事没有发生, 许多人也不再与前世的轨迹重合。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嫂嫂, 李秋芙。 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又出现在眼前, 她用柔弱的身躯护住自己,信任他,依赖他,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还不忘告诉他真相。她哪里还是那个自私恶毒的女子,即便她性子深处隐藏着这些,现下对他也是情真意切,为何要用不曾到来的未来来否定眼前的一切? 魏珩从痛楚之中抽回了神,他经历两世,早已不是之前少年意气喜怒直言之人,如今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重活一世,为的就是前世未酬的壮志。 他想反了这个压抑的朝廷,他想不再卑躬屈膝,他想护住生养他的故土旧宅,他想在这世间肆意妄为万人之上! 如今,他箭已搭在弦上,就绝不会松开,即便阻挠他的人,是他的母亲! 魏珩锐利的眼眸看向魏从戎,出声问道:“你的骁骑营可在西凉。” 魏从戎微微一愣,连忙一挥手将大夫赶了出去,单膝跪在魏珩床榻边,沉声道:“表哥要救人?” 魏珩没有答话,而是在心中清点了自己的人马,除了他三个表弟的兵马,他本身就有不少心腹将士,在西凉城的势力不可小觑,真要发起难来,父亲也难以轻易压制。 “你是真的要......”魏从戎眉头皱成一团,惊讶问道:“你可想清楚了,那是魏琰的妻子,是你我的嫂嫂!” 魏珩心中决意已定,他也是此时才发现,李秋芙在他的心中是何种分量,如果他现下不去救人,只怕母亲、父亲都不会留她性命。 “你要是真救了,可还怎么说的清!”魏从戎有些着急上火,连忙劝魏珩道。 “那又如何?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谋什么大事!”魏珩取过挂在床头的弯刀别在腰间,将剪刀塞回了怀中,全然看不出是受过棍刑之人,长腿一迈,便走出了营帐,朝一直恭候在外边的心腹将士下了命令。 魏从戎不可思议地扯了扯嘴角,愣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这倒霉催的,怎么跟了你!”他飞快从地上坐起,也跟着出了营帐吩咐自己的兵马。 魏珩飞快安排好人马,便只提了两个随从就往主帐中去,他刚走到近处,就见魏灵一脸严肃地朝他而来。 “他们可是要发落李氏?”魏珩脚步不停,只当海瑶还在帐中。魏灵还来不及说什么,他便一把掀开了帐帘,横刀立马般走到众人面前。 他飞快扫了一眼,却没有见到海瑶的影子,当即就要转身往地牢而去。 魏司马见他如此不识礼数,刚才还未散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混账东西!滚回来!” 魏珩这才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军棍打得还不够吗!要为父亲自来教不成!”魏司马横眉冷竖,举剑走到魏珩面前。 魏珩一点儿没有退缩,反倒用肩膀抵住剑尖,直视着魏司马道:“父亲莫要阻我。” “阻你?你还要去寻那个不守妇道的女子吗!”魏司马没想到魏珩性子这么倔,心道他好不容易将此事压下,这不要脸的小兔崽子还嫌闹得不够! 魏珩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一时意气用事,而是此时才将蒙住心头的黑布扒开,直视自己心上早已生根发芽的情愫。 魏司马读懂他眼中之意,瞬间勃然大怒,也不顾魏府众人皆在,一甩长剑,伸手就要拽住魏珩衣领挥拳。 “伯父且慢!”魏从戎魏灵连忙上前拉住。 “魏珩,你这般可有脸面面对你的母亲,你的兄长!”魏司马被迫停下手中动作,瞪着魏珩咬牙说道,他征战多年,周身气度非凡,这一番话落下,帐中众人皆不敢接话,目光都汇集在魏珩身上。 而魏珩则朝魏司马行了个礼,沉声道:“父亲养育之恩,孩儿没齿难忘,但这母亲与兄长,我是绝不会认的!” 此话一出,就连魏灵与魏从戎都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魏珩。 魏夫人因为魏珩的出现本就紧张,现下一听这话只觉周身一凉,她拼命压抑心中的紧张害怕,不停地安慰自己道,即便那贱妇告诉了魏珩,他也没有证据,魏珩现下这个昏头样,魏司马也不会相信! “珩儿,你这是何意!”魏夫人寻好时机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锤了锤胸口。 魏珩没有看她,眼中却不自觉布满了红血丝,他看着魏司马低声道:“父亲早知我与魏琰并非一母同胞,但却不知我才是长子!” 即便魏司马久经沙场,乍一听此话仍是心头一跳,他当年明明将此事瞒得死死的,只为求后宅安宁,魏珩怎么会知道此事,又说什么自己才是长子? “满嘴胡言乱语!”魏司马当即否认,不敢想里边究竟还有什么弯弯绕绕,只想将此事先压下。 魏珩飞眉一扬,扫了眼帐中众人,朗声道:“父亲不愿提,孩儿倒是要说个明白,我魏珩今日便是要救李秋芙,拿回本该属于我的!” “弟夺兄妻,混账至极!”魏司马怒喝一声,帐中情势已是水火不容。 “娶她进魏府的人是我,拜堂的人是我,就连嫁的也是我!怎么就是夺人之妻?”魏珩毫不退让地上前一步,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不容置喙的狠厉看向已经面色煞白的魏琰。 魏琰方才受一番羞辱,现下又被魏珩当众说了这番话,只觉喉头血气翻涌,一双手死死握成拳头,恨不得将魏珩千刀万剐。 魏夫人隐隐猜到他话中之意,哪敢让他再说,连忙开口道:“珩儿怕不是失心疯,怎么说这样的胡话?快来人将他带下去好好看看!” “瞧你说的胡话,那喜帖字庚上都是你兄长的名字,李氏怎么嫁的是你?”魏二将军见陷入僵局,也走出来打圆场,拍了拍这个侄儿的肩膀,也给自己儿子魏灵使了个眼色。 “叔父此话倒是不妥。”魏珩冷眼看向形容胆怯的魏夫人,从怀中将那把点着朱砂的剪刀甩到她面前,沉声道:“这上边写着的,可是我魏珩的生辰八字!” 魏夫人没想到他手中会有自己藏在床下的巫蛊之器,立刻觉得双膝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才颤巍巍道:“这......这是琰儿的生辰八字啊,谁要害你兄长?” 魏珩轻哼一声,“这剪刀是母亲之物,怎么就不认得了?兄长是你亲生之儿,你又哪里会舍得害他,而我,是父亲原配夫人,也就是你姐姐的孩儿,你怕我挡了你孩儿的路,从小便将我们换了身份来养,这剪刀上的生辰八字,是魏琰的,而我,才应叫魏琰这个名字!” “这......这是!”魏司马大惊失色,旁人不知其中隐情,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他原配夫人难产死后,他将她的妹妹扶正,两人的孩儿出生不差几日,他为了免去今后嫡子继母、兄弟不亲的忧虑,便让对外称两人都是魏夫人所生。 那时候他常年征战在外,根本没有怎么照顾两个孩儿,若是魏夫人暗中将两人换了来养,让她的亲子当了魏府嫡子魏琰,而原配夫人的儿子成了魏珩,他确难察觉! 魏司马看着那明显是害人性命的巫蛊之物,心中虽未全然相信魏珩的话,但也埋下了疑虑,他问魏珩道:“满嘴胡话便算,脑子怎么也不清明,你怎么不说,剪刀所害之人本就是你兄长!” 他这猜测道是合乎情理,心中甚至怀疑魏琰身体成了这幅模样,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巫蛊之术。 “若是如此,母亲又哪里会几次三番要置孩儿于死地!”魏珩的眼神冷若冰霜,想到自己担忧魏夫人安危之心反倒成了她弄死自己的诱饵,更是愤恨。 “我护卫禀报,逃出洛阳之时母亲几次三番要回城,可宋嬷嬷不见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魏珩带着逼人的气势走向魏夫人,冷声道:“只怕原本的打算,是让宋嬷嬷扮做你,引我回城吧?而长孙邕早早得了线报,也是你的手段,为的不过就是让我丧命魏府!” “后来计划出了岔子,你才与魏琰联手演了那出戏,以李秋芙之名引我回城去救。”魏珩冷笑一声,微微扬首,“可是没想到,我竟然可以带着人从洛阳城杀出来,一路逃亡完好无损地到此!慌乱之中,这才给我下了药来一出戏坐实罪名,母亲,你好恨的心肠!” 魏珩在心中默默立誓,这是他最后一次称呼魏夫人为母亲。 魏夫人被他狠厉的眼神一刺,竟整个人吓倒在地,一双手扶着魏琰的轮椅,颤巍巍道:“不是这样的,你怎能如此污蔑母亲!我实在是痛心啊!” 这一番对峙让众人不敢出声,一时间营帐之中只能听见魏司马急促的呼气声,他还没有老糊涂,魏珩说的种种确实不无可能,甚至有迹可循,为何一道西凉,夫人就急不可耐地将珩儿回头救嫂之事道出,甚至还要传出他们苟且之事,这传闻对两个孩子都是不利,她做娘亲的怎么会如此大意? 但短短一瞬他哪里会愿意相信魏夫人真想要杀掉魏珩,又哪里会凭借一把剪刀与魏珩一面之词就真当魏琰魏珩身世有异。 于魏司马而言,现下就是要将此事牢牢压下,等他查清楚一切,再来处置。 可魏珩却不给他这机会,只见魏珩拔出腰间佩剑指向魏夫人,眼中杀气顿起,“孩儿念在多年养育之恩,可饶她一命,但却不会再认她为母!也再没有这个兄长!我今日要的,是我魏珩之妻李秋芙!” 魏琰闻言气急攻心,竟一撑轮椅站起了身,指着魏珩就要怒骂,可他身体早已支撑不住,现下不过一口气强撑着。 魏珩见此毫不退让,对上他满是血丝的怒目,“这嫡长子的身份我让了你十几年,这妻子我可不会再让!” 说罢,他转身就要出帐门,却被魏灵一把拦住,魏灵贴在他耳边道:“人不在地牢,被押去城外活埋。” 魏珩闻言一惊,哪里还管这主帐中的烂摊子,晾着还沉浸在惊愕中的众人,飞快跃上马匹,朝魏灵指着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 感谢在2021-10-29 23:15:55~2021-10-30 23:5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珩不知道在他离开营帐后, 魏琰竟心头一哽,身体如同落叶般无力瘫倒在地。他身体中毒素已是钻心入骨,能活这么久不过是下毒的宋嬷嬷得了长孙邕的号令减缓药量, 为的就是看他们兄弟相争。 而魏琰一直以来也靠着心头一口气强撑着, 妻子被夺虽耻辱,但他本就不喜爱李秋芙, 这是绝比不上被魏珩当众戳破他鸠占鹊巢来得更加羞辱。 他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到了脸上, 手脚冰凉一片, 那些长辈、表亲、同袍将士都用愕然甚至是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他只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此。 但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任由他怎么在心中嘶吼, 也动不了一根手指。 “琰儿!”魏夫人见此大惊失色, 哪里还顾得上与魏司马解释什么,连忙扶起魏琰朝边上喊道:“快去喊大夫喊大夫!” 魏琰看着她绝望的脸庞,心中原本对母亲的埋怨骤然消失, 他嘴中全是腥甜的味道,血丝顺着嘴角留了下来,“母亲......孩儿无用。” 这话音刚落, 魏琰便被自己口中的鲜血呛到,身体中最后一点儿力气也消失殆尽,只能在朦胧中感受到魏夫人狠狠摇晃着他。 魏司马见此也慌忙扶住魏琰, 即便真如魏珩所说两人身世有异, 可魏琰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死死压住魏琰的人中,另一只手则搭在他脉搏上。 帐中乱成一团, 大夫匆匆赶来给他舌底压了吊命的参片, 魏琰便被小心抬回了房中。 魏夫人全然没想到魏琰竟被气出了个好歹, 她拽着大夫的手恳求道:“我琰儿他原本已经要好了!原本要好了!你快救他!” 大夫看着魏琰青白的脸色, 无奈叹了口气,“大公子病入膏肓,毒已入体,在下实在是难以妙手回春。” “庸医!庸医!”魏夫人哪里愿意承认,扑到魏司马身边恳求道:“夫君定要救琰儿啊!都是魏珩那个逆子,明知琰儿身体如此,还要这般气他,夫君定不要放过他!” 她情急之下思绪早已混乱,口不择言就又辱骂起魏珩。她怕的就是魏琰一命呜呼,而她与魏珩又撕破了脸皮,哪里还会认她这个母亲,即便魏司马不追究,她在魏家也再难有立足之地。 说到底,魏琰性命攸关之机,魏夫人心里想到不过还是自己。 魏司马没想到处置一个李秋芙会闹成这个样子,他现下自然瞧出魏夫人慌乱间对魏珩的敌意,心中不禁更是怀疑。 若不是在魏琰床前,他早就要好好质问魏夫人一番,现下只得先将心中的怀疑与怒火压下,让大夫用尽所有的法子吊命。 大夫摇了摇头,给魏琰几个大穴扎上了几针,又用名贵的药材吊他这最后的一口气。 魏夫人看着魏琰这幅样子,这些日子紧紧绷着的弦终是断开,她知道魏琰救不回了,她也要完了,她心中不禁后悔至极,为什么自己要那么着急对付魏珩! 都是李秋芙那个贱人,若不是她进府后勾搭上了魏珩,她又怎么会心生不满!都是魏珩那个逆子,他为何不死在洛阳城,为何还能活着到西凉! 心中愤恨与绝望交加,魏夫人在心绪混乱间竟失了神志,一声狞笑,拽着魏司马的手说道:“夫君一定要杀了魏珩!” “你!”魏司马没想到她此时还念着这些,怒喝道:“你这是发什么疯!难道珩儿说的那些真是你所为?” 魏夫人被魏司马眼中的怒意惊到,她现下才清醒过来,于魏司马而言,她一个内宅妇人和一个即将病死的儿子,哪有魏珩这样能成他左膀右臂的儿子有价值? 是她失心疯了......如今,魏琰命不久矣,魏珩与她势不两立,就连魏司马也对她心生怀疑,她哪里还有路走! “呵......”魏夫人冷笑一声,失落地坐在地上,看着魏司马道:“是真的又如何?他又不是我亲儿子,我要他给琰儿让路罢了。” 魏司马瞧出她已经几近疯癫,却仍是被这话激得心头大怒,“你好大的胆子!身为主母谋害嫡子,莫说出妇,杀了你也不为过!” “你不能杀我!”魏夫人又笑了几声,“我是你十几年的结发妻子!我凭什么要抚养甘愿抚养你跟姐姐的孩子!这都是你逼的!” “来人!将夫人带回后宅看管起来!”魏司马太阳穴隐隐作痛,不愿再听她胡言乱语。 魏夫人凄凉地扯了扯嘴角,竟再没有多看床榻上的魏琰一眼,任由军士扯着她离开了帐中。 人离开后,魏司马才觉心头落寞,他看着魏琰没有生气的脸色,轻轻叹了一口气,给了他最后一丝儿身为父亲的关怀,便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主帐中。 魏司马知道这事绝不能在军中宣扬出去,但方才人多眼杂绝是堵不住众口悠悠,如今在起事关头,他虽不担心自己的军队的忠诚,但也怕闹出去有损威名,乱了军心。 “派人去追魏珩,莫要让他救人!”魏司马冷声吩咐道,李秋芙必须要死,她不死,珩儿身上永远要背一个夺兄妻的骂名。 可他没想到的是,没一会儿魏二将军竟来禀报,魏珩手下的军士拦着他派出去的人。 “反了天了,这小子还要夺营不成?”此事非同小可,魏珩这可是直接动摇了军中安稳。 “依我看,他们几个小子是有备而来。”魏二将军压低了声音,对司马道:“魏灵、从戎、守庸全都向着魏珩,现下想来,珩儿敢与你当面对质夺人,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有所把握,说不准......” 魏二将军叹了一口气,无奈笑了笑:“这小子心里早有盘算,不过借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名头起事罢了!” 魏司马心里早就了然,魏珩敢没跟他商量就带着阖府上下往西凉而来,虽是解了他们领兵在外受制于人的困局,但也逼得他不得不反了朝廷,要说魏珩心里没点野心,他是绝不会信的。 “虎父无犬子,有子如此,哥哥应该欣慰。”魏二将军带着些安慰的意思,拍了拍魏司马的肩膀。 “是又如何,今日定不会让魏珩如愿。”魏司马扫开魏二将军的手,像是要把父亲的场子找回来那样,气冲冲就出了营帐,亲自去镇压军中嚣乱。 ------------------------------------- 西凉城外的飞沙划过魏珩的脸,他在马上疾驰,全然顾不上要脸上的疼痛,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马车队伍。 他眯着眼才能看清那飘扬的魏家军旗帜,一定就是押送李秋芙的车队。 魏珩快马赶上,抄起马背上的弯弓,只听一声锐利的破云声,一支箭羽便射倒了押送队伍的旗帜。 “有人劫车!”领头的校尉连忙拔剑,示意队伍继续向前,自己则带着人调转马头,警惕地盯着箭来之处。 可他没想到的是,竟只有一人一马从沙尘中冲出,他见那身形极是眼熟,还不等看清,只见那人又要搭弓射来。 几人连忙躲避,可这一发箭恰好擦过拖车的马匹,惊得马儿偏了方向。 这校尉心中一惊,骑马射箭本就难有准头,这人竟然还能精准地只驱赶马的方向,有这射术的他只听过几人,而在西凉的,除了魏珩又会有谁? 校尉心中有了猜测,便如临大敌般看着越来越近的魏珩,他奉魏司马的命处置李秋芙,军令如山,如果被魏珩劫走,他必定会被降罪。 这番思索不过一瞬,魏珩已奔至眼前,校尉带着五人提枪去拦。魏珩手中也握着银枪,他见眼前扫来的枪杆,也不用蛮力去挡,只一拉马身偏过身子,直接朝着其中一人□□的马腿撩过去。 那马一惊倒地,便给魏珩留了空隙,他一甩马鞭就跨了过去,再转身挑起枪花打了个回马枪。马上几人全然不敌,竟被魏珩挑落下马,而魏珩眼中只有前方的马车,毫不恋战地再御马去追。 “搭弓!”校尉飞快再爬上马,朝前方的车队呼喊,“射马!” 魏珩见车队上的卫兵都架起弓箭对准自己,却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双腿夹紧马腹,俯下身朝车队冲去。 箭羽扫过马蹄,一时间乱了这马儿的步伐,魏珩知道这支队伍在西凉征战,最是擅长的就是对付骑兵。而他现下这马又并非他常年骑着的良驹,驾驭起来没有那么自在。 正在他思索如何对付之时,马车上遮盖的黑布被风掀了开来,露出结结实实的木牢,里面关着的正是的满脸泪痕的海瑶。 海瑶方才听到声响就知道是魏珩来了,她难以压抑自己激动喜悦的心情,但手脚都被绳索绊住,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拼命挪到木牢边上。 现下黑布掀开,她终是瞧见了魏珩的模样,他一身漆黑衣袍跨马提枪迎着箭雨而来,锐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杀气,在两人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海瑶似乎看见他在轻声对她说:“等我。” 我等你,我终于等到了你! 海瑶忍不住展颜一笑,眼中的泪水却不自觉流了出来,她微微惊愕地擦了擦,也不知自己是真的情动还是演技使然。 魏珩离着木牢越来越近,海瑶甚至觉得自己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他,他的脸上有几丝血痕,额边的发丝随风飘扬,一双星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随即他竟将银枪伸进木牢中一挑,将绊住海瑶双腿的绳子挑断,就在他要去挑她手上的束缚之时,没想到车上的卫兵直接甩出缚马绳。 魏珩一惊,在□□马匹就要向前摔去之时用力一蹬,整个人扑到了马车上边。边上的卫兵提刀便砍,魏珩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匆忙躲避。 “当心!”海瑶见那刀刃差一点儿就要砍到他身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危急时刻海瑶哪里愿意只等着人来救,她飞快跑到魏珩还落在木牢中的银枪处,背过身用枪刃来割手腕上的绳子。 在她费力的磋磨下,双手终于得了解放,立刻拿起那银枪就朝魏珩递过去。 她这一下瞄准了时机,恰好挡在了魏珩与卫兵之间,魏珩毫不犹豫地接过枪杆,反手一打,便将那卫兵从车上扫了下去。 “过来!”魏珩朝她喊了一声,一手继续挡着攻击,一手则掏出匕首要去开锁。 可马车上的卫兵攻势极凶,车队后刚才去拦他的骑兵也都赶了上来。魏珩一时之间难以分神。 “给我!”海瑶哪里还敢等,直接夺过魏珩手中的匕首,跪坐在木牢中就去开锁。她不像魏珩直接去砍,而是极有经验一般用刀刃去拨锁头。 魏珩根本来不及疑惑她是怎么有这本事的,只顾得上去对付不停压上来的卫兵。 海瑶稳住心神,在马车的颠簸间牢牢握着匕首开锁,没一会儿,就听“喀喇”一声,那牢锁便被解开。 魏珩见此一推牢门,挡住对面的卫兵,伸手进牢中抱着海瑶的腰就将人拉了出来。 人已救出,魏珩便没心思再缠斗,飞快去寻还能夺来用的马匹,他正要举抢去挑车后的骑兵之时,眼角忽然瞥见一匹极是眼熟的黑马从远处奔来。 魏珩心头大喜,那正是与他出了河南道便分开的爱马。 那马极通人性,俯下脖子就贴上了马车,边上的卫兵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魏珩的马。只见魏珩将海瑶抱在怀中,一个跨步便跃上了马背,再不管身后的叫骂,调转马头往侧边的沙丘而去。 海瑶又感受到熟悉的颠簸,只得再次牢牢抱住魏珩的腰,任由他把自己带往不知道的去处。 等到与身后的追兵拉开了距离,海瑶才抬头看向他,眼中是再难隐藏的爱慕之情。 魏珩对上她的目光心头微微一颤,看着她美丽的面庞近在咫尺,没有像之前的许多次那样躲开。沉静却翻涌着不知名情绪的眸子映着她的盈盈美目,他心中顿时有了巨大的快慰,这是冲破重重迷雾后的破晓。 海瑶朝他露出一个笑颜,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将那飞扬的发丝拨在脑后。 她没有再犹豫,朝着那轻抿的唇亲了上去,不过轻轻一点,便又再分开。 可魏珩却没有给她机会逃离,他松开了握着马缰的手捧住她的后脑勺,给予了海瑶最热烈的回应。 黑马驮着心心相印的两人,踏过沙丘,跃过溪流,最后停在了原野边上。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停在了原野边上 我......加更失败,但我粗长!!理直气壮!感谢在2021-10-30 23:57:06~2021-10-31 21: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还年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 魏珩从刚才便察觉身后的追兵人数多了起来, 他知道定是他父亲遣了人来追,但他倒是没有忧心,只要能先保住人, 之后即便父亲再发难, 他也有抗衡的力量。 此事城中定然乱作一团,父亲还要处置母亲之事, 现下倒不是个回去的好时机, 倒不如在城外停个一两晚, 等寻了时机,直接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去。 他靠着对这处地形的熟悉和精湛的骑术甩开人后,见此处原野茂密可以藏人, 便想着带海瑶下马歇息。 此时回过了劲来, 想起方才两人的亲昵,魏珩这才生出羞赧之情,耳后根不受控制就红了起来, 可怀中人却全然不觉,仍旧环着他的腰靠在他身上。 “你可累了?可有伤着?”魏珩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有些不舍地别开身子下马。 海瑶任由他将自己抱下马, 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来寻我,我只有欢喜。” 说罢, 她竟垫脚又环上魏珩的脖子, 再次亲上了他的嘴唇。 魏珩一时茫然,竟没有控制住身体朝后倒去, 好在身后是半人高的杂草, 这一倒下去并不疼痛。 此时他眼中只有怀中人, 两世隐隐压抑在心中的感情得以宣泄, 恨不得将人狠狠揉碎在怀中。 两人唇齿交融,在一望无际的无人原野中,情难自禁。 魏珩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上气,身体中似乎残留着药物的影响,再加上海瑶压在他身上乱蹭,心头的邪火又再次冒了出来。 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艰难地抱着海瑶的肩膀拉开她与自己的距离。 海瑶没想到之前种种险境闯过后,现下两个刚共同患难表明心意,正难以压抑心中的感情的释放,这地方又一个人都没有,魏珩竟然还要拒绝,不禁心中一怒。 她拼命忍住直接问“你是不是男人”的冲动,眼角微微上挑,眼含春水地看着他,胸口因着方才的缠绵而急促地起伏着。 魏珩见此只觉热气上涌,那要到嘴边的话都给他咽了回去。 “你来救我,以后可该怎么办?”海瑶耐住性子继续勾他,她秀眉微颦,让唇齿间的热气都缠绕在魏珩脖间。 “以后,我护着你。”魏珩想努力平复下自己身体中的涌动,可这滚烫的气息烧得他更是燥热。 海瑶别过脸去,面上露出悲怆的神色,低喃道:“可是......我是你的嫂嫂,我们这般为人不齿,怕是始终要被人议论,你父亲也......” 魏珩闻言连忙安抚她道:“你嫁的本就是我!与你拜堂成亲的人只有我!旁人怎么想,与我们无关!我魏珩岂是怕流言蜚语之人?”魏珩见她躲开自己,下意识就去追寻她唇间的留香。 海瑶再次躲开他的追逐,眼中流露出决然的神色,极是认真看着他,轻声道:“你可知道,那夜洞房花烛,我以为成亲之人是你,你眉眼、样貌、气度都是我喜欢的模样,我才满心欢喜。从那时起......我就是想要做你的女人。” 这话击在魏珩心上,他回想起这一世阴差阳错的洞房花烛夜,他怀着警惕与报复之心,只想着为难她,而她不仅将自己当成了真正要嫁的夫君,还将这一份爱慕深埋在心中。 魏珩再难控制自己的心绪,只依着本能,想与她狠狠融为一体。抛去所有的道貌岸然,抛去所有的真情假意,只有最真挚,最原始的感情与欲望。 ...... 天边的云朵被边城的疾风吹得凌乱,茂密的原野上枯草随风摆动,不经意的角落间有那么几簇枯草刚从疾风中停歇。 海瑶用力推开他的身躯让自己能喘上一口气,而魏珩却又压了上来,满眼都是炙热的情愫。 “你不累吗?”海瑶往后仰了仰头,却被魏珩咬住了脖颈,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语气微微颤抖地说:“不是才打了几十军棍吗?魏家军都是打虚的吧!” 魏珩脸上也泛着淡淡的红晕,他闻言只微微一笑,继续着亲昵的动作。 海瑶见他如此,忍不住问道:“你可是从前就喜欢我?” 魏珩微微一愣,似乎是在回想前世之事,良久,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你个魏珩,竟然老早就觊觎自己的嫂嫂。”海瑶勾唇一笑,如今系统的攻略要求已经达到,她便再不压抑自己心中的恶趣味。 魏珩听到这话倒是没有变脸色,只以为她这是在报复自己之前的欺负,他擦去海瑶额头的细汗,略带羞赧地低声道:“你可信有前世?” 海瑶微微挑眉,魏珩是要告诉她这个秘密?她不敢流露出自己心中的惊讶与好奇,只微微点了点头。 “许是有神仙的指点,我朦胧间总有前世的记忆,那时候你......也是我的嫂嫂,可却是个恶毒狠厉的女子。”魏珩思索了一番,眼中满是怅惘,将重生之事换了个让人能接受的说法,轻声告诉海瑶。 海瑶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万一我本就是个恶毒狠厉的人呢?” “那都是你。”魏珩知道两世的李秋芙都是同一个,只不过经历不同命运才有了不同的走向。 “——叮咚!你可爱的小管家又上线了,恭喜穿书者顺利完成任务,友情提醒,即将离开副本,最后半小时倒数。” 系统那怪异的女声突兀响起,海瑶还来不及细品魏珩的话,便被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了?”魏珩察觉到她不自然的颤动,以为是冷着了她,连忙将压在身下的衣物拢了拢。 “没......没什么。”海瑶讷讷,她飞快平复自己心绪,又捧着魏珩的脸吻了上去,衣摆间半露的玉腿再次缠上了他的腰...... 风雨骤停之时,海瑶趁魏珩恍惚之间撑起身,坐到了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角是飞舞的妩媚。 “魏珩,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她缓下旖旎的情绪,勾了勾嘴角,柔声道。 魏珩仰头看着她,手还握在她的腰上,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解。 “我告诉你.....”海瑶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其实......我也有......前世的记忆。” 说罢,她明显感觉到魏珩浑身一僵,似是确定了许久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才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海瑶脸上妩媚不变,继续贴着他语气调笑地说:“而你,装什么正人君子呢?你从前世就觊觎我吧?不然怎么我随便一勾,就这般不管不顾地奔过来?” 她嘴角略带得意的笑容再难藏住,想到在这个世界中魏珩给她下的那些绊子,还有处处的伏低做小被人欺负,心中是满是报复的快感,“你觊觎自己的寡嫂整整两辈子,现在得到了,小叔叔觉得滋味如何啊?” “你.....”魏珩只觉周身的热血瞬间凉透,看着身上女子那与前世一般的眼神心头一颤,下意识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海瑶也不挣脱,反倒在他耳边轻轻留了一个吻。 “我倒是开心得很,上辈子得不到,这辈子却能将你骗得团...团...转......”她话还未说完,身下的魏珩再难抑制住自己的惊愕,他一个转身又将海瑶压住,仍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两人肌肤相贴之处还粘腻着为散的余热,海瑶再次抚上他坚实的臂膀,轻笑一声道:“怎么?别说你后悔啊?我前世再恶毒狠厉,你不也心动吗?这辈子的良善,都是我装的啊......你可喜欢?” 身体渐渐没有了感觉,应该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还不得赶快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她朝后仰了仰头睨着魏珩,“瞧你方才快活的模样,定是喜欢吧?” 魏珩一向锐利坚定的眼神颤了颤,他如遭重击一般只觉从心头到手心都是难耐的麻痛,但他似乎也看出身下人的不对劲,她本就盈盈一握的细腰更是握不住,似乎是要消失一般。 这念头一冒出来,魏珩哪里还管她说的那些话,拼命压下难以抑制的情绪下意识就去抱紧她。可无论他再怎么用力,海瑶的身影渐渐虚化,竟化作点点荧光,消失在枯草之中,风一吹过,看不到一点儿踪迹。 臂弯中残留着的热气告诉他这并非做梦,他有些恍惚地起身看向一望无际的原野,心头仍旧交杂着惊愕与失落...... * 再有意识时,海瑶觉得周身完全不能动弹,眼前也什么都看不到,她似乎是被困在什么里面一样。 不是应该回到主系统吗?这里是哪里? “欢迎穿书者回到《诛神传》,第一次穿书时候可精彩了呢,我记忆犹新,这一次也要好好加油啊!”与上一个世界系统完全不同的声音响起。 海瑶见还没缓一口气就马上要进下一本书,连忙气恼地喊道:“玩我呢!” “即将进入剧情,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系统完全没有理会她的不爽,继续欢快地说道。 “等等......”海瑶拼命平复下方才心中的旖旎和快意,飞快思索起在上个穿书世界遇到的种种,质问系统道:“你是不是动过我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为什么只有三千呢,大概是省略号处删了很多吧......感谢在2021-10-31 21:30:41~2021-11-01 23:3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乐的小熊 20瓶;博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才悠悠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不想记得?” “怎么会?”海瑶不解地轻笑一声。 “有不少穿书者都有过这样的症状,经历的人生太多, 痛苦、快乐、生离死别数都数不清, 总会造成记忆的紊乱,出现认知不清的问题。”系统用夸奖小孩子的语气说:“只有优秀的穿书者, 才能在潜意识中主动清理记忆。啊, 不愧是489007积分的大佬!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真不是你?”海瑶沉下声再次问道。 “我真没有这个权限。”系统无辜地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需要,我甚至能帮你!” 这倒让海瑶来了兴趣,她连忙追问:“怎么帮?” “叮咚, 积分兑换, 剧情回顾!”若是现在能看到系统,她一定像个炫耀玩具的小孩子。 “怎么兑换?”海瑶毫不犹豫地继续问。 “视剧情的重要性而定。”系统回答。 刚离开的那本的小说《乱世称雄》中,海瑶觉得自己正是因为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 才会在一开始就掉了大坑,以至于后面极其被动,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走错一步。 想到此, 海瑶忍不住在心中怒骂系统坑人,当时怎么不告诉她有这功能。 系统像是读到了她心中的怨怼,解释道:“上本书的子系统可能不爱说话。” 每一本书都有不同的子系统这是海瑶早就知道的事情, 而将她从养老世界扔回来的却是权限最大的主系统, 这主系统什么都没跟她解释,只说她之前的任务出了纰漏, 而她问之前的子系统, 那家伙竟然说它没有这个权限。 “这个世界我走时发生了什么吗?”海瑶这次没有直接问子系统, 而是换了个法子拐弯道。 “没有啊亲~一切正常!” “那我为什么要回来呢?”海瑶继续试探道。 “啊......我也不知道呀亲, 主系统只通知了我你要回来呢!”系统继续用甜美的声音说道。 这是困扰海瑶最大的问题,她怎么就不明不白被扔了回来?若是像主系统所说,自己出了纰漏,那纰漏究竟是什么呢?是什么样的纰漏能连续影响好几个世界的人物呢? 海瑶回忆起《乱世称雄》里的剧情,可以说那剧情从她回去的一刻开始就没有按照原著走,魏珩重生后会阻了她嫁到魏府,可她还是嫁进去了,还是魏珩亲自迎的亲...... 这剧情的偏离该不会就是系统说的纰漏吧?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海瑶刚要细想,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火中,浑身都是灼热的刺痛,烧得人直想痛苦地叫喊。可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身体也动弹不得,只能就这样受着烈烤。 这世界怎么回事! 海瑶根本没有多余地力气去问系统,要拼了命般才能受住这痛楚,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似乎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出现了淡淡的红光,耳边似乎也若有如无有了些声响。 她感觉身体慢慢地有了些知觉,一股诡异妖冶的气息从身体中蔓延开来。 刚才系统说这本书的名字叫《诛神传》,再加上身体的感受,应该不是个凡人世界。 她拼命回想对本书的记忆,却仍旧跟在上一个世界那样一无所获,唯一对这个世界有点印象的就是,好像自己死得挺惨的。 作为职业反派,她的退场方式一般都不太友好,而这一本书似乎尤其悲惨,好像就是被人......活活烧死!正与现下的感受一样! 该不会要她再感受一次吧! 海瑶心中大惊,连忙用身体里刚窜出来的力气死命挣扎,可皮肤仍像是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裂开。那烧灼之感越重,身体中的妖冶气息就更是明显。 她此时感受到,自己能完全驾驭这气息,应该就是属于她本身的力量。 既然如此,海瑶便毫不犹豫地御起这妖气往外冲去,想要冲破周身的桎梏与黑暗。 只听一声直冲凌霄的琵琶声从耳边响起,海瑶心口一疼,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再醒来时,刚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被吓得又闭上了眼。 好家伙!这是进了活春宫? 一汪池水中,全是不着寸缕在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 她闭上眼睛,那水池中莺莺燕燕的声音不绝于耳,饶是海瑶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她下意识就想塞住耳朵,可身体还是动弹不了。 这倒让她好奇此时的处境,忍着那不能直视的场景睁开眼,低头看起自己的身体。 她周身泛着晶莹的玉色,竟是一把挂在墙上的玉琵琶。 “我是...琵琶精对吗?”海瑶在脑海中讷讷问系统道。 “是...是呀!”系统似乎正专心致志看着水池中的场景,说话声都有些含糊。 海瑶这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在这个世界中自己是个妖物,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在神魔世界还是个凡人,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知道自己是妖物后,海瑶立刻有了警觉,连忙压下身体中的气息,偷偷往水池中看去。 ......就,还是躲不过一些记忆深刻的画面。 好在几番搜寻,终于是瞧见水池中央有一个宝石包裹的玉台,上边盖着金丝纱,一位身姿曼妙肌肤吹弹可破的少女慵懒地躺着,正饶有兴致欣赏着池中的交融。 那少女不过十七八岁,却媚色天成,即便海瑶是个女子,也有些看痴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少女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忽然抬眸看向墙上的玉琵琶,那双妖异的红瞳之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激动。 海瑶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现在再隐藏自己的目光已经晚了。那少女连忙让人伺候自己披上华贵的外衫,迈着婀娜多姿的莲步走到了她面前。 你别过来...... 海瑶心中不由一紧,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样荒唐的场景下被认出来。 “阿玉,你终于醒了。”少女笑眼盈盈地看着她,轻柔地摸了摸她的琴身,“既然醒了,那还不快快化身!” 说罢,还不等海瑶拒绝,这少女红瞳一闪,一股妖气便将海瑶全身包裹,她感觉身体不再受到任何的束缚,冰凉的玉琵琶化成了冰肌玉肤,带着盈盈光泽的秀发披在肩上,一位面容清丽,眼角却带着妩媚的女子便落在了地上。 海瑶急中生智,立刻装出一副懵懂模样,看着那少女美丽的面庞道:“这是哪里?” “你不记得了吗?这里是幽都啊!是皇城!”少女担忧地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咬牙切齿道:“我就应该杀了那个牛鼻子臭道士!竟敢烧灭了你肉身!” 是了,这应该就是上一次在这世界中的杀青戏。 那这一次她回来,是复活了? 少女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眼角流下了几滴泪水,继续对海瑶道:“我用法宝保住你灵魄,用妖气供奉了这么久,才终于让你醒了过来!这些日子,我一颗心就没放下过!” “我的记忆好像有些恍惚,你是?”海瑶有些庆幸是这样的开头,以至于能自然而然地套些话。 少女闻言更是伤心,嘴上的话却极是狠厉,“你连我都不记得了?我是你柳姐姐啊!你放心,等我捉了那道士将他炼制成人肉丹药喂你,定解你我心头之恨!” 海瑶见她神情不像有假,倒是有些安心,也不算是孤立无援,但她不可能一直装傻将所有事情问清楚,便在脑海中问系统道:“剧情回顾可以兑换了吗?” “可以呀!你要看什么?” “我要知道上一次的剧情,和之后的走向。”海瑶答道。 “一共79000321积分,请支付!啊!穿书者没有这么多积分,无法兑换呢!” 海瑶忍住想要砸系统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这积分......谁兑得起?” 系统察觉到了海瑶的怒气,连忙安抚道:“整本书的剧情是很重要的!当然贵了!要不你换一些不甚重要的片段式情节?” “......行。”海瑶长舒一口气,飞快想了想此时最重要是了解什么,“告诉我这本书的男主,他与我的关系,他现在在哪里。” 上一个世界中,就是因为不知道魏珩的身份才吃了亏,这一次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100056积分。”系统语气讨打地说道。 “抢积分啊?”海瑶终于忍不住狠狠拍了拍身后的墙壁,柳姐姐以为她是想起了之前的恨事,连忙安抚:“你莫着急,他迟早是你我姐妹的腹中餐。” 海瑶长舒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朝柳姐姐微微一笑,她就知道没这好事情,但这些信息又至关重要,她绝不想重蹈覆辙。 不过思索一瞬,海瑶便下了决心,忍住割肉般的心疼,对系统道:“换了。” “兑换100056积分,剩余388951积分。”系统兴奋地喊道,它像是在仔细计算自己赚到的积分,过了好久,才说道:“《诛神传》男主殷朔望,你是他父亲宠爱的妃子,而他正在来杀你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是类似封神演义的背景~感谢在2021-11-01 23:31:50~2021-11-02 23:1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子非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rry不怎么用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系统此话一出, 海瑶忽觉背后一阵凉风扫过,她愕然片刻,虽早就知道自己作为反派再回到书中必然是处处为难, 但没想到这一回男主这么直接, 就是在来杀她的路上! “我怎么他了?”海瑶下意识又问。 “这个问题需要294......”系统刚报了个数,海瑶一听这个首位数便立刻喊停, 想想自己那兢兢业业攒起来的积分, 不能一下子都给花光。 不过这句话倒也不算毫无线索, 她是皇帝的宠妃,他是皇帝的儿子,两人之间最直接的利益冲突便是皇位。而她是修炼成人形的琵琶精, 必然没有生子, 根本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除非,她的存在本身,就阻碍了殷朔望。 现下掌握的信息太少, 海瑶不敢贸然猜测。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她这一次更有危机意识,先不管如何攻略一个想杀自己的人, 这人既然要杀她,绝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 那少女看她神思变幻,以为她是恢复了神志, 又摸了摸她的脸道:“你现下刚恢复肉身, 还需好好调养,这一池子的人都是陛下新纳的, 你要哪个尽管拿去。” “不必了吧......”海瑶看向那池子中还在寻欢作乐忘乎所以的男男女女, 有些嫌弃地拒绝道。 少女轻笑一声, “你还跟从前似的, 不爱吸活人灵气,只爱斗跟你我一样的妖物,不过,我这些日子也厌烦了人,若不是瞧着皮相尚可,早想把他们都给吞了。你干脆,也直接吃了吧!” 海瑶见她一副俏丽面容却说着这般残忍的话,心中倒是对这个妖物有了那么点兴趣,她将手搭在了她的膝盖上,装作是抚摸实则用妖力轻轻一探。 原来是只狐狸精,怪不得媚骨天成。 正当海瑶要再试探之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低沉严肃的声音:“速速来大殿!” 狐狸精听到这声音极是不爽地哼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挑眉对海瑶道:“老不死的阴魂不散,才见你再修肉身便要差遣你我,我先去打发了他,你好生歇息!” “姐姐带我一起吧!”海瑶怎能错过获取更多信息的机会,连忙扶着墙站起身,往四处寻自己的衣裳。 狐狸精怜惜地拢了拢她的头发,一改方才的狠厉,柔声道:“着什么急呢?有姐姐对付他便好!” 咦?这狐狸精还是个妹控? 海瑶摇了摇头,说道:“我怕他为难姐姐。”她从狐狸精语气中听出两人与那声音主人的关系不好,这样回答应是无错。 狐狸精犹豫了一阵,只无奈叹了口气,命人取来一身青绿色的华贵衣衫,便带着穿戴整齐的海瑶离开这酒池肉林。 可此时海瑶才看清楚,这池塘竟然是建在一足有□□层高的高楼之上,这高楼处处都镶金嵌玉、雕梁画栋,就连柱子上那逼真的花鸟绘都是用羽毛一根一根凑成的,十步一尊青铜酒樽,五步一壶琼浆玉液,在这高楼上伺候的下人,也都穿金戴银衣着大胆。 这番奢靡景象,唤起了海瑶对这世界的一些记忆,她本就是个琵琶精,入了这王朝便骄奢淫逸祸乱朝纲,惹来众人的讨伐。 殷朔望一定也是将她视作妖妃,才会想要杀她。 一番思索间,海瑶便跟着狐狸精来到了大殿中,这大殿除了她俩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四处透着阴冷的诡异。 “这王位岂是你能坐的?”狐狸精面露杀意地看向无人在上的龙椅,语气不屑地说。 青白色的烟雾汇聚,在龙椅上缠绕出一个白发青年,即便才刚恢复妖力,海瑶也能感受得到这个男子并非妖物。 “我坐一坐怎么了?”白发青年一改刚才的冷酷模样,无奈摊了摊手,“陛下又不在!” “不到两刻钟就要早朝!”狐狸精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白发男子不但不答话,还若有所思地看向海瑶,从头到脚打量了她许久,才说道:“哟,那三昧真火都没将玉琵琶烧死,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海瑶微微挑眉,朝他淡淡一笑,语气冷漠地说:“不劳费心。” 白发男子被她的话堵得一愣,顿了片刻忽然起身击掌,“你回来了,正好!” 海瑶直觉这人在算计自己,但不等她再问,狐狸精已经护起了她,“你莫要打她的歪主意!” “诶!哪里是歪主意!”白发男子又摊了摊手,眉飞色舞道:“我不过是想到了能解燃眉之急的办法!” “什么燃眉之急?”狐狸精问道。 “莫着急!”白发男嘘了一声,便朝大殿往指去。 只听外头皆是着急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一个黑发齐腰拖拽着长袍的威武男子便怒气冲冲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众低头哈腰的臣子,虽然这人面色没有生气,但从那威仪也能猜得出定是这龙椅的主人。 白发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跪到了地上,朝王上磕头喊道:“恭迎陛下!” 王上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中,甚至将他看做发泄之物就想一脚踹过去,可此时狐狸精一改方才的狠厉,忧心忡忡地柔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这般生气?” “爱妃怎么在此?”王上一见她,立刻收了那怒气,一把将人揽了过来。 “还不是听说你生气了,特意过来替你消消气。”狐狸精温柔小意地靠在他怀中,只当周围人都是空气。 那年约五十的王上被她这一句话说得心中舒坦,这才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海瑶身上,面露惊愕地说:“你..你是......玉夫人?” “是啊!阿玉去仙山给陛下祈福,这一去就是五年,现下终于回来了,陛下可高兴!”狐狸精笑盈盈地看着海瑶,向王上解释道。 海瑶心下了然,这定是狐狸精寻来搪塞的借口,原来她这个琵琶精已经死了五年了。 “你回来了就好。”王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迟疑,五年对于凡人而言足以忘却许多事物,他对这个曾经宠爱过的妃子淡忘,也再所难免,“陪着皇后,她也不孤单。” 海瑶低头含羞一笑,对这王上的一时疏离极是满意,也省了她再应付人的功夫。 可这陛下不在意,那些还跪着的大臣却都面露狐疑地打量她,有的人变了脸色,还有的眼露恨意,海瑶敏锐地察觉到便朝那处看去,却见他们都收回了情绪,一如既往地跪在殿中。 “是谁惹了陛下?”狐狸精用手抚了抚王上的脖子,语气妩媚地问道。 这话又勾起了王上心中的怒意,一手抄起身边的玉酒杯就朝墙上砸去,怒喝道:“逆子!逆子!” 海瑶闻言一惊,逆子?难道就是男主殷朔望? 狐狸精也极是疑惑,从王上的怀抱中起身,纳闷道:“逆子?陛下哪里来的儿子?” 她话一出口便立刻变了脸色,这才想起王上确实有好几个儿子,不过这些儿子早就被她和妹妹除掉了啊,过了这么多年了,她都要忘了这回事了,难道还剩几个当时她手没下干净? 跪了许久的白衣男这才起身,恭敬地对狐狸精道:“娘娘难道忘了太子殿下啊!” “殷......”狐狸精立刻看向海瑶,眼中满是询问之色。 海瑶哪里还记得这些,一时之间只能也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殷朔望这个逆子!”王上似乎想到殷朔望的种种行径,怒火攻心在殿中来回踱步。 果然是他! 刚才系统的话是殷朔望正在来杀她的路上,这里头便能猜出两件事,一是他定然有什么法子知道自己又活了才会来杀,否则谁会去杀一个死人,二是他已经在来的路上,那必定会紧跟着剧情展开。 “究竟出了何事?”狐狸精着急问道:“国师,你快告诉我!” 原来那白发男子是这个王朝的国师。 “前几日与叛军对峙,本是我们占了上风,谁知道阵前竟然出现了个面生的道人,手持通天法宝,大败了甘将军的军队!后来叛军有这人相助,又接连破了几城,直逼幽都而来。”国师像是念话本一般,悠悠说道:“还说......” “还说什么?”海瑶问道。 国师扭过头,别有深意地刻意对她说道:“还说,要灭幽王,杀妖妃,踏平幽都。” 海瑶早有心理准备,这话全然吓不到她,她微微扬首睨着白发国师,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她心中有些疑惑,怎么国师嘴中这个杀妖妃指的只有自己,而不关她姐姐的事,还有刚才狐狸精一听殷朔望的名字后下意识就看她,难道说之前只有她对付了殷朔望? 这还真是有仇报仇啊! “反了天了!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他还知不知道我是他的父亲!礼义廉耻都学到了哪里去!”幽王闻言大怒,气得面色通红。 狐狸精连忙拍了拍他的胸口顺气,朝白发国师露出了个警告的目光。 幽王继续喝道:“寡人亲自上阵!定要抓了这逆子回来,好好教训!” “陛下不可啊!”“陛下三思!”“陛下息怒!”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全是众臣的劝解声,而白发国师瞧准了时机,便朝幽王一摆,声泪俱下道:“陛下听我一言啊!当年我们都以为太子殿下惨死鹿台,哀鸿遍野!如今太子还活着,陛下的千秋大业才有了传人啊!” 这话戳到了幽王痛处,他几个儿子死后,一直膝下空虚,这么多年来宠爱的皇后也一直无子,如今他又不再是壮年,难免会为以后的江山大统而忧虑。 “臣相信,太子殿下一定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帮着那叛军,他可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啊!只要陛下愿意,定能让他回心转意!”白发国师极是诚恳地说道。 幽王这才缓了怒火,沉下脸思索了许久,才冷声道:“你有何良策?” 白发国师立刻凑到他跟前,低声道:“陛下当年与太子殿下有些误会,倒不如寻个太子殿下信任的说客......” 他话还没说完,海瑶便迈着莲步行至幽王跟前,朝他盈盈一拜,语气婉转悠扬,截断了白发国师的话,“妾愿为陛下去这一遭,说服那太子殿下回幽都。” “你......”幽王皱眉不解。 白发国师饶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对幽王道:“玉夫人是极好的人选,传闻当年太子殿下还在幽都之时,便与玉夫人学琴。” 狐狸精闻言却着急道:“阿玉哪里能去,都这么多年的事了,殷朔望岂会还念这旧情......” “诶!”幽王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记得,当年我要赐死这逆子,你还替他求过情?你去,正是合适!” “陛下放心。”海瑶再次一拜,起身之时朝白发国师露出个了然的笑容。 刚才大殿上的那番对话,她已将过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白发国师要推她出去,正巧她又想会一会殷朔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掌握了主动权,探一探他的虚实。 第32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几日后的黎明, 离着幽都百里外的城池笼罩在一片阴霾当中。这城本就人少,叛军的压进更使得百姓仓皇出逃,如今海瑶独自走在城外的郊野, 竟是一个活人都没有瞧见, 偶尔只能在路边看到些饿死的家畜。 幽王昏聩无道,宠信妖妃残害忠良, 又苛捐杂税骄奢淫逸, 百姓苦不堪言, 四方诸侯皆有反心,而这一路叛军则是荥阳候的人马。 荥阳侯本就通周易之术,挥下招揽了许多能人志士, 个个身怀绝技道法精深。而幽王这边也有道人相助, 那位白衣国师薛祁便是其中之一,再加上幽王宠爱的皇后柳姒,便是那只狐狸精, 又招揽了一群妖物投靠,两边你来我往,这战乱足足打了好些年, 都没有个定论。 但近些日子,道宗阐教派了不少弟子下山,打着幽王无道, 当顺应天命以荥阳王而代之的旗号, 相助荥阳,竟一下子就打到了这一处, 只需再下三城, 便能直捣幽都皇城。 而这些弟子之中, 便有幽王曾经的太子, 殷朔望。 这是海瑶这些日子想尽各种办法摸清的局势,而她琵琶精玉莘是狐狸精柳姒的结拜姐妹,两妖修炼五百年,贪恋人间富贵,化作人形入了幽王后宫,迷得那幽王昏头转向,不仅废了后宫,杀了亲子,朝野上下的忠臣良将死的死、反的反。到如今,幽都皇朝已不剩几人能堪重任,都让妖物与心怀不轨的恶道士把持。 海瑶起初了解到狐狸精和自己的种种作为,倒是稍稍安心,这些都是反派的基本行动线,她要再次入戏简直游刃有余,但她隐约之中又觉得有一些不对,可一时之间说不出这一丝诡异究竟在什么地方。 快要行至城外荥阳军驻军之处时,海瑶明显感觉到天边泛着的红光带着淡淡的灵气波动,这一处应该是有法阵,她要是贸然靠近,定会惊动里边的人。 好在她刚化成肉身后不久,妖气尚弱,只需简单的术法便能藏匿行踪。这也是为何白发国师薛祁会让她前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而另一个,海瑶猜测定是之前殷朔望还在幽都之时,她曾教当时不过十五六的少年太子抚琴,两人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 可薛祁与幽王都不知道的是,狐狸精见海瑶要去劝降极力阻拦,海瑶装作记不清楚之前的事情,一问之下才知道,好家伙!原来当时柳姒对付殷朔望的母亲先皇后,海瑶才刻意去接近他,并且在后来陷害成功之后,幽王要废后杀子,海瑶假意帮着殷朔望出逃,骗取信任后在郊野亲手解决了他,想要永绝后患。 怪不得殷朔望要杀她! 殷朔望作为这本《诛神传》的男主,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死!海瑶不用细想都知道自己这个角色之前是妥妥的工具人,说是杀殷朔望,但肯定在最后关头失手让人救了去,又或者是自以为得手便自负地奸笑三声离开,转头殷朔望的手指便动了动。 男主落难,定有奇遇,不是上等功法,就是神兵利器。而殷朔望,绝了,两个都有,他被道宗阐教所救,在仙山苦苦修炼八载,炼成一身通天本事,带着他师门一堆逆天法宝,下山来拯救苍生,誓要杀妖妃灭幽王。 海瑶现在想想,她上一回来的时候一定演得很爽,琵琶精这个反派非常的直接干脆,根本没有什么人性的复杂挣扎,就是怎么坏怎么来。等到把男主推向了关键剧情,她便功成身退,在大街上被一个法力高强的老道士认出是妖物,直接给烧死了。 可是任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身份仍然是那个妖妃琵琶精,但这一次却是要攻略殷朔望! 欲哭无泪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内心的崩溃,再加上在上一本书中的艰难开局海瑶不免忐忑,好在这一次她有了经验莫清了更多信息,不至于抓瞎。 她收敛气息过了那处法阵之后,便幻化成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偷偷摸摸地往驻军之地走去。 看着远处一排排整齐的营帐和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海瑶心中顿时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像上一回那样,在殷朔望面前装出善良无辜洗白自己。这一次男主不是重生,根本不能用她原本善良不过是命运弄人这样的借口啊! 除非她当时跟殷朔望相处有别的突破点,或者说她见到殷朔望时解释一下,他当年能活着离开并不是她失手,而是故意手下留情? 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海瑶和殷朔望知道,而海瑶现在根本就啥都不记得! 想到此,她又忍不住想怒骂系统,可嘴中优美的普通话还没出口,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不许动!” 已扮做是落难少女的海瑶连忙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待在原地怯生生地看着朝她走来的卫兵。 “哪里来的丫头!” “我......我是来找吃的!”海瑶苦着一张脸,她破旧的衣衫下都是细小的伤口,卖可怜到了极致。她听闻荥阳王以仁义治军,打来的一路上救济了不少穷苦百姓,想必军队将士也不会那么冷血无情。 卫兵见此脸上的警惕卸下,朝不远处冒着炊烟的营帐指道:“那处有专门的救济粮,你过去排队吧,拿了粮食后就赶快离开,两军打起来可是会伤人的!” 海瑶朝那卫兵感激一笑,踉踉跄跄地就往炊烟处跑去 ,果然见到了许多和她一样的难民在排队。领救济的地方离着主帐还有些距离,海瑶躲在人群中偷偷张望,寻思着怎么溜过去。 她不敢施展妖法,荥阳军里不少能人异士,一不小心就被察觉,别人都没见到,就命丧于此。 领救济粮的队伍排到海瑶之时,她瞧见这桌子边上就是生火的灶台,便捧着自己手中的粥往边上走,装作是不经意摔倒,将放在脚边的一桶油踢倒流向篝火。 一瞬间火势便顺着流动的油铺开,几个正打饭的兵士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去扑火,边上瞧见这一幕的卫兵也都扛着沙袋而来,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也乱做了一团。 海瑶趁乱偷偷从围栏的缝隙中溜走,机警地留意着四周的动向,步子迈得飞快,一溜烟就躲躲藏藏地绕过了好些营帐,直往守卫更是森严的主帐营区而去。 她藏在草垛后边张望,那一处全是警戒的卫兵,甚至天上还有几只怪鸟在盘旋监视,她能感觉到这主营区里有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殷朔望作为大将,肯定会在里边。 但要是不用妖法,她又怎么才能混进去呢? 就在她思索间,忽然传来一声响亮而沉重的号角声,那几只盘旋的巨鹰纷纷落地,海瑶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吓得往帐篷里一躲,却见满营的将士列队,一副就要出战迎敌的样子。 还不等海瑶做下一步的反应,几重营门陆续打开,只见一对骑兵有序而出,后边还跟着的是数十辆黑森森的战车,海瑶一一数着队伍中的人,她虽不认识殷朔望,但主角在小说世界中总会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场,她穿了那么多书,便练就了个一眼看主角的本事。 简单的说,就是职业反派对王霸龙傲天之气的天生嫌弃。 可等到这大队伍浩浩汤汤地走完,她竟然还是没有找到殷朔望,不禁又探头探脑地往主帐中看去。 谁知她的衣领忽然被人从后边拉起,一个长着翅膀的荥阳军士拎着她问道:“你是何人?竟敢窥探营帐!” “我......我来报信的!”海瑶见被抓住,脑子动得飞快:“我从城里跑出来的,听到里边说要用妖法害殷将军,我不想荥阳军兵败,便刻意跑来报信!” 那军士警惕地打量了她一遍,似乎在确定她是人是妖,没有察觉到古怪后,便拎着她飞到空中,直接带着人落到了主帐之外,语气急促地说:“殷师兄马上要出战,你赶快说,说完我就送你走。” 海瑶从空中落下一时没有站稳,竟不小心跪坐在了地上,她眼前出现一双朴素的战靴,抬头看去,便见一个气势逼人,身量纤长的年轻男子。他发髻简单束在脑后用一根木枝别住,鬓角垂落着几缕发丝,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带着丝丝冷气,他嘴角含着淡笑,但那神情却藏着一丝傲气。 是了,这个熟悉的王霸之气,就是男主殷朔望。 可是,为什么他跟魏珩长得那么像! 这不是两本书吗? 海瑶一瞬间愣在了当场,她刚才第一眼差点就以为是魏珩,想起在上一个世界自己最后嘴嗨说的那些话,若不是她本来就坐在地上,肯定下意识就想跑路! 她拼命安抚自己,魏珩是上一本书的男主,跟殷朔望是两个人,绝对没有丝毫的关系,一定只是长得像!谁说男主可以王霸之气相像,长相就不能相像了呢!小说描写的长相都是那几个词语排列组合啊! 殷朔望此时也低头看她,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刚要相交,海瑶就心虚地撇开脸。 她原本是想制造时机跟殷朔望独处详谈,她才有把握自保。而不是像现下这么匆忙又有外人在场,要是殷朔望认出她是琵琶精,说不好直接就动手了,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千万别认出来! 这两重顾虑之下,海瑶只觉殷朔望打量自己的时间极其漫长,那目光如有实体一般,令人汗汗毛倒竖,许久才听他问道:“何事?” 作者有话说: 女主这一本走的路线,或许是叫强取豪夺?不过现在比较苟哈哈哈哈 第33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这声音与魏珩不同, 虽都是低沉的男生,但殷朔望还带着一丝清冽,乍一听还以为是哪一家的贵公子。 也对, 他本就是个皇子。 “这丫头说听到城中人在密谋怎么害你, 特来报信。”长着翅膀的军士是个性子急的,连忙说道。 海瑶也跟着轻轻点了点头。 殷朔望整了整腰间别着的铜镜, 应该是他的其中一件法宝, 他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 “说来听听。” “他们说,还想个办法引你入阵加害!”海瑶定了定心神,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那个带翅膀的将士朗声大笑:“这算什么?都不知道引了多少次了!哪一次中过计?即便真进了阵, 殷师兄也能破阵出来!如果就是这事, 师兄不好意思,是我冒失了就把人拎了过来,这就将这小丫头送回去!” 说罢, 他就又要振翅腾空,海瑶连忙拽住殷朔望的衣角,“他们说, 是要用殷将军的故人来引,说是叫什么玉莘......” 既然殷朔望是要来杀她,就不信听到她的名字没有反应。 殷朔望的神色果然微微一变, 眼中的幽暗一闪而过, 那惊愕不过一瞬间,便又消失无踪, 他看着还拽着他衣角的少女, 伸手将她的手扯开, 面上甚至带着些许的满意:“那正好, 不用我去寻她了。” 他这一句话说得极是凌厉,有那么一瞬间海瑶甚至觉得他的杀意是冲自己而来,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看穿自己的身份,随即又否认,若是看穿,怎么还会让她走? 海瑶无奈之下被带到空中,眼睁睁地看着殷朔望上马赶上队伍,离她越来越远。而那长翅膀的将士也是不通人意的,竟将她扔到了远处的水塘之中,美其名曰掉下去不疼。 海瑶怕暴露行踪,不敢施展术法落地,只能让自己成了落汤鸡。等到那人走后,她才怒气冲冲地显出原型回到岸上。 想起刚才殷朔望那巴不得立刻杀了她的兴奋眼神,海瑶不禁冷笑出声,这么想杀我?人在你面前都认不出,怎么杀啊? 而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前去见他,就被人这么给丢了出来,海瑶心中极其不爽,她见远处的战场上空闪过几阵灵光,又有了别的主意。 既然来文的不行,那就别怪我来粗暴的了! 她不再压抑自己的妖气,深吸吐纳挥袖一转,便瞬间消失在池塘边上,化作一缕青烟直奔城墙而去。 守城的将士中有不少是薛祁寻来的修士,甚至还有修道的妖物,他们这一回迎击荥阳军便是摆下了数十个险恶阵法,荥阳军中已经折损了几员大将,这一回再破阵,必定是想到了别的法子。 海瑶一出现在城楼,那妖气便引来城中修士的注目,她随手一挥,冷声道:“我是陛下派的督军,有国师信物。” 那些修士都是这些年新招募的,而玉莘死去已有五年,现下再复活,根本没有多少人认得她是幽王的妖妃之一。但国师确实给了信,说是玉莘娘娘会来阵前,众人没想到竟也是个跟柳姒一样道行的妖物。 不等这些人反应,海瑶直接指着城外大军前的几处阵法问道:“哪个是主阵?” “......是在下的红沙阵。”一个修士上前说道。 海瑶眼中满是算计的神色,她看着即将压近的荥阳大军,微微勾了勾嘴角,“告诉荥阳军,红沙阵中,是幽王的宠妃压阵,定不会让任何人破阵。” 说罢,她就又化作一缕青烟往阵眼而去,但她去的并不是红沙阵,而是紧接着红沙阵的下一个阵法七苦阵。 海瑶才没那么傻,真让自己跟殷朔望正面刚上不是找死吗? 他可是男主啊!一身通天本领和那些开挂的法宝以她现在还未恢复完全的妖力怎么抗衡?倒不如先引殷朔望入这个主阵,要是殷朔望不能破阵,便直接将人擒了,若是他破阵必定也是元气大伤,入了下一个阵,她再来对付。 她刚一入七苦阵,便听到外边传来了两军对垒的叫骂声,城池上的修士按着她的指示喊道:“殷朔望!你本是幽都太子,帮着荥阳的乱臣贼子打自己的父亲,无耻无道!” 殷朔望根本不接,另有善于叫骂的将士回击:“殷师兄深明大义,顺应天意,哪里是你们这些宵小懂的!” “殷朔望!陛下本要亲自来捉你这逆子,我等苦劝才打消了陛下的念头,但今日玉莘夫人亲临,也算是你母妃替你父亲来清理门户!” 殷朔望闻言终于走到阵前,脸上犹如深冬寒冰,他右手一甩,身后出现了一把红光刺眼的灵伞,那伞身满是杀意,定然又是一件稀世法宝。 “既然娘娘亲自来此,我定要恭候。”他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边上有荥阳将士阻拦,他都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对城楼喊道:“不知玉莘娘娘在哪一处阵中,我这就前去行礼!” “娘娘就在这红沙阵中,你进去乖乖受死!” “那我这逆子,便要替父亲清理门户了。”许是他迫不及待要手刃仇人,竟是没怎么迟疑就直接入了红沙阵。 他这头阵一打,荥阳军师又出了几员大将入了另外几个阵法,而海瑶所在的这一处是压后的阵法,要先破了前边才能入内。 她在的七苦阵是一幻化阵法,能参透入阵之人心中欲念,抽丝剥茧后化作人生七苦,让其心智动摇,摧残疯癫。这个阵法压后,让好不容易闯过前头的阵法的人再受心智摧残,极是险恶。 而这阵法的强弱,全都取决于守阵之人的道行,海瑶现下不再隐藏自己的妖气,在阵眼中盘腿打坐,吸纳阵中惨死之人弥留的阴气固体。好在这阵中亡魂极多,没有多久,她便觉妖力恢复了许多。 七苦阵中极其寂静,可外头却充斥着各种法宝相斗的撞击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处的法光渐弱,原本阴云环绕的红沙阵中一道红光穿云而出,一瞬间阵法四分五裂,飞沙走石后,此中幻象皆散,只剩下一把断裂的宝剑,守阵的修士已经气绝身亡。 殷朔望眼中隐隐闪烁着红光,他全身都是细碎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滴落,那把红伞杀气未散,跟在他的身后往下一个阵法而去。 他杀欲正浓,又察觉自己被骗,心中怒意更甚,海瑶见时机差不多,便在七苦阵中传音道:“殷朔望,我等你许久了,怎么来的这般慢?” 殷朔望听到海瑶的声音,面色一震,眸中闪烁的暗红被他死死压了下去,他似乎是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一刻,一步一步迈过来的步伐,竟是带着隐隐的兴奋。 他一入七苦阵,阵中原本的景象忽然大变,几阵灵光过后,竟是变成了幽都皇宫的模样。 海瑶微微一愣,想到这七苦阵能将入阵之人的心魔抽离放大,那说不定还能借此知道以前的事情。 殷朔望浑身是血地走在华丽巍峨的宫殿之中,他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眼中的杀意微微收敛,像是在回忆那时候的时光,面上竟有了些愁苦之意。 此时宫殿的高台上传来阵阵琵琶声,嘈嘈切切,似乎带着无尽的哀思。殷朔望猛然一惊,再次警惕地朝那处看去。 那玉台之上有位抱着琵琶的青衣少女,正笑眼盈盈地拨弄这弦丝,而她往下的两阶台阶上,有位衣着华丽的紫衣少年,正闭目沉浸在这曲调之中。 阵眼中的海瑶看到此景,立刻猜到那应是当年两人相处时的模样,少年殷朔望完全没有现在的冷厉,端方持重的仪态还稍稍往她的方向偏来。 “这是何曲?”少年殷朔望睁开了眸子,清冽的声音问道。 玉莘面露得意之色,柔声答道:“是破阵战曲。” “琵琶还能奏战曲?”殷朔望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琵琶本就是战器。”玉莘婉转一笑,许是妖物的性子使然,眉眼之间皆是媚色。 还不等海瑶触景回想,阵中场景急切变幻,玉莘与少年殷朔望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清冷大殿。 此时殷朔望仍旧死死盯着那处玉台,良久他才轻蔑地嗤笑一声,朗声道:“玉莘娘娘何必要费这个功夫让我回忆往昔。” 殷朔望不知道这阵中之景是他心中困苦,只以为是玉莘刻意所为。 没一会儿,大殿之中便再次出现了众多人物,幽王横眉冷竖,拔出侍卫的佩剑就要朝跪在地上的少年殷朔望砍去,而边上的玉莘连忙去挡,拉着殷朔望往后退去。 “如今看来,玉莘娘娘真叫我佩服,演得可真是看不出真假。”殷朔望再次见到这场景,他的母亲先皇后被柳姒施计陷害入狱,舅舅更是背上了谋逆之罪要被施以极刑。 看到年少的自己苦苦哀求,等来的却是父亲的斥责,就连当时护着自己的人,也都是虚情假意罢了。殷朔望眼中再次染上冷厉的恨意,在这阵中不停寻找着玉莘的身影。 而阵中的场景随他的心境而变,就是要将他心中最恨之事血淋淋地剖出来。 一转眼辉煌的大殿便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是阴冷的地牢,少年殷朔望被狱卒推出,要带到斩首之处,可此时玉莘赶到将他救出,带着人直往城外逃去。 怀着对亡母的思念与对父亲的怨恨,少年殷朔望在逃出生天之际心中满是怅惘,看着玉莘的眼神都是复杂的情绪,这个人是父亲的妃子,是人人怒骂的妖妃,可是却在此时救他...... 海瑶正看到关键之处,接下来应该就是她要反手杀了殷朔望,可阵中的殷朔望像是察觉到这阵法在窥探他内心,连忙运气稳住心神,强迫自己抽离出来。 眼前景象再次消失,又回到了那清冷而巍峨的大殿。 海瑶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她也将上一回的纠葛摸了个大致。现下殷朔望警惕,怕是这一招不管用了。 殷朔望为了控制住神思,紧紧闭上了双目,他本就浑身是伤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海瑶见时机差不多,便化出手中玉琵琶,抱着琵琶出现在那处玉台之上。 殷朔望察觉到她的出现,硬朗的下颌崩得极紧,他却不敢睁眼,怕这阵法再次侵入他的神思。 “多年不见,你变了许多。”海瑶拨了拨手中的琵琶,一双凤眼看着立在殿中的殷朔望。 这熟悉的声音响起,殷朔望眉头紧皱,压抑的情绪都显现在脖颈浮动的青筋上,他似乎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又要被阵法牵着鼻子走,慌忙念起了清心咒。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眉头,慢慢抬起眼眸,冷漠淡然地与海瑶对视。 第34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娘娘倒是一点儿没变。”殷朔望沉声说道。 海瑶轻笑一声, 语气轻柔地说:“你倒是会夸人。” “人?娘娘可是五百年道行的琵琶精,怎会与人相同?”以前的殷朔望并不知道玉莘是妖物,直到他大难不死被仙人所救, 拜入山门学艺, 才从师父那里知道原来柳姒与玉莘都是化形的妖物。 海瑶不接他的话,继续抚着手中的琵琶, 那琵琶曲调正是刚才七苦阵中当年玉莘弹给少年殷朔望的战曲。 殷朔望再次念起了清心咒, 眼中寒冰更甚, 他不想让玉莘再扰他心神,便祭出身后的那把红伞挡在了两人之间,殷朔望耳边便再也听不到那银瓶咋破般的琵琶声。 海瑶知这红伞定是个宝物, 据说只要被这伞罩住, 妖物便会遁形,而人则会被收去三魂六魄变成一具躯壳。虽然现下殷朔望已元气大伤,法宝实力没有方才强劲, 但她也不愿去硬碰硬。 “你可知道我为何来此?”海瑶抱着琵琶走下玉台,面上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殷朔望再次稳住心神,警惕地打量了一眼七苦阵, 不愿让自己被海瑶牵着鼻子走,反问道:“你定然知道我想杀你,为何还敢前来?” 海瑶轻叹了一口气, 无奈道:“这不是不忍心看你误入歧途。” “你好端端一个地位尊贵锦衣玉食的太子, 何苦要与叛军一道来讨伐你自己的父亲?”海瑶引出了话头,手指在身后一转, 再次操纵起七苦阵。 殷朔望闻言果然面露不屑, 讥讽她道:“这还不是拜娘娘所赐。” “陛下心中还是惦记着你的, 他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 便迫不及待地要我来寻你。”海瑶也不接他的讽刺话语,好像全然不记得是当初是自己下的手,继续耐心劝道。 “他怕是不知道娘娘见了我,想着的还是怎么除掉我。”殷朔望淡淡说道,有了那红伞的阻挡,他的心智再没有受到阵法的干扰,语气也平缓了许多。 海瑶面露惊讶地看着他,叹道:“怎么会?我可是巴不得你回去呢!好助你父亲一臂之力,别真将这祖先的江山拱手让了外人。” “幽王无道,天命当诛,而荥阳王是天道所选,我这一回下山,争的并非江山,不过尊师命顺应天道罢了。”殷朔望朝海瑶逼近了几步,那红伞一转,灵光乍现,就要朝她攻来。 “是吗?”海瑶微微挑眉,带着一丝将他看透的神色,“这道法修来竟然能绝了人的七情六欲?那可是你本来应得的地位啊!” 她懊恼地叹了一口,幽幽道:“早知道你这么清心寡欲,我当初何必要费心杀你?等到柳姒姐姐诞下皇子做了你的太子之位,你母亲怕是死不瞑目吧!” 这话直击殷朔望心中最是怨恨之处,他本就在七苦阵中,心智稍一动摇,四周场景再次变幻,竟是再次出现玉莘带着他出逃的那一幕,只不过这一回的天空黑沉沉一片,远处还回荡着他母亲死时的痛哭。 “儿啊!你定要做上那皇位!” “太子,我会带你逃出去的......” 痛苦与轻柔的声音在空中交杂,排山倒海一般朝殷朔望涌来,他再难压抑心中的痛楚,只想得个清净,连忙将红伞打向阵法幻象。 海瑶看准时机,立刻抚琴攻来,妖力借着琵琶音震得殷朔望双膝一软,他心道不好,连忙伸手去取腰间法宝。 怎料这琵琶声与七苦阵的幻象交叠,无数他逃避的、渴望的、惧怕的场景涌进脑海中,那些纷纷扰扰的画面被他强行驱赶走,可却听到玉莘的一声婉转低喃,幻象之中他竟看到在玉莘要杀他的地方,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玉莘半露着肩膀,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殷朔望心头一跳,竟是有一瞬的手足无措,百种情绪交杂之下,他胸口闷疼,一时卸了驾驭法宝的力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仇恨蒙蔽双眼,不仅在这七苦阵中大意,还小瞧了玉莘五百年的修为,他当机立断不能再留阵中,立刻收回红伞往后退去。 可海瑶哪里会让他逃,音浪封住他的退路,几缕泛着寒光的琵琶弦死死缠住他的身躯。 一见得手海瑶立刻停下七苦阵,也不管殷朔望眼中的怒气,提着人就往城中奔去,可不能让荥阳军反应过来派人来救,她借着阵法对付一个血条没剩多少的殷朔望已经很吃力了,再来一个绝对要完。 只见七苦阵中一阵疾风扫过,不过一瞬间,海瑶就将殷朔望丢到了城墙后的营帐中。 她这才缓了一口气,立刻将脸上的匆忙藏起,又扮做是奸计得逞的样子,优哉游哉地靠在榻上,勾着嘴角得意地看着殷朔望。 殷朔望是真没想到她抓人、关阵、逃跑能一气呵成完成得这么快,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她绑到了这里。 “你......无耻!”他想到刚才她竟然用幻象魅惑他,心中只觉果然是个妖物! 海瑶其实也不想的,但她这琵琶精天生就擅魅惑之术,危急时琵琶曲奏出的幻象自然就是这些卿卿我我。 想到殷朔望与自己的关系,刚才那场面估计对他内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不由心虚地摸了摸发髻,但她脸上还是要摆出这一副得意模样,语气不解地说:“你是败给了七苦阵,与我何干?” “你究竟要如何?”殷朔望从地上挣扎着跪起,直视着海瑶的眼睛,冷声道。 海瑶这才从榻上坐起,拂了拂飘扬的衣袖,笑眼盈盈地走向他,临到跟前之时,还俯下身凑到他面前柔声道:“我要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不过是要你回去继续做自己的太子罢了,这怎么在你眼中还是害你?” 殷朔望更觉她无耻,狠狠偏过头,咬牙说道:“花言巧语,我岂会上当!” “是啊,陛下当年是要杀你,可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也确是心中懊悔,如今他膝下除了你一个儿子也没有,这皇位不传给你又能给谁?”海瑶在殷朔望耳边低声说道,她就不信殷朔望心里没有这个想法,他以前可是个太子啊!即便几年的修行压低了这权势的欲望,那只要轻轻一勾,便能复燃。 殷朔望不答她话,海瑶继续道:“而你,帮着荥阳王夺了天下又能如何?到头来不过做了他人上位的踏脚石,你以为荥阳王得了幽都后还能尊你为功臣?怕不是第一个就要将你这个曾经的正统嫡系给除掉!” “别说什么顺应天道,不过是他们束缚你手脚的幌子罢了,你难道真的甘心,将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势让给他人?”海瑶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不停在用这样的诛心之话试探着殷朔望:“幽王无道,你也可取而代之啊......为何要是荥阳王?” 殷朔望冷漠的面庞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却半垂下眸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他才再次转过头正对着海瑶,两人的鼻尖差那么一点就要触碰在一起,他的眼中闪烁着幽光,嘴角竟勾起了一丝淡笑,反问海瑶道:“那你是为什么?我回去你有什么好处?就不怕我杀了父皇登上那位置再来对付你这个仇人?” 海瑶闻言便知这话奏了效,她咧嘴一笑,转身又婀娜地侧躺在那锦榻之上,手指轻轻点着扶手,还是一副不以为意地语气说道:“你既然问到,我就告诉你。” 她垂眸做出失落的模样,“这些年来,柳姒与那国师薛祁串通一气,把持了朝中大权,而我处处迈力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甚至柳姒还想着要除掉我独掌大权。” 用完全是为殷朔望着想的借口来劝降他,别说殷朔望了,就连是海瑶自己也是绝不会相信的,但要是能将自己的私心的抛出,便更让人信服,尤其是对付殷朔望这样防备心极重的。 “我岂能让他们如愿呢?”海瑶看着殷朔望,露出无辜可怜地目光看着他。 殷朔望仍旧冷肃地盯着她,不带着一点儿情绪地说:“你们不是姐妹吗?” 海瑶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一只狐狸精,我一个琵琶精,哪里会是姐妹?恰巧志同道合罢了,不过现在走了岔路,她眼里容不下我,我也容不下她。” 对不住了啊柳姐姐,先借你用用。 “那你要我如何?”殷朔望心思敏锐,海瑶这一番话他倒不是不信,毕竟妖物本就是这般冷血。他之前毕竟是个皇朝太子,对这些权势斗争再熟悉不过,甚至能隐隐猜出玉莘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你,是我帮你。”海瑶继续道:“如果今日是柳姒来,只怕不会给你活着回去的机会,她正打算用妖法怀个假胎,再随意寻个孩子养大,自然不会留你。但我,却可以帮你回幽都,帮你夺回太子之位,甚至帮你坐上九五至尊的皇位。” 她刻意将“皇位”二字说得极重,不放过殷朔望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你只需在登上皇位之时,尊我为太后。” 殷朔望终是变了脸色,眼中的幽光变幻莫测,他似乎流露出对海瑶大胆想法的惊愕,又夹带着一丝不屑,不过一瞬,他再次定下心神,冷笑一声,“那岂不是,你要做我的母妃?” “我可不敢。”海瑶摇了摇头,用手抚着肩上的发丝,“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你我联手两全其美,既能除掉柳姒让我独享尊荣,又能夺了你那昏庸父亲的皇位,你若是想,甚至可以杀掉他,替你母后报仇。” 这冷厉狂妄的想法却是从一个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嘴中说出,若是被旁人听到,定会胆寒。 殷朔望看着她那艳丽明媚的面庞许久,漆黑的眸子中不知在算计着什么,他默了默又问道:“你就不怕我坐上皇位再对付你?” “我怕啊,想必你也怕我坑你一遭,倒不如,你以道心起誓,我以五百年道行立言,结下这互助之契。”海瑶一改方才的轻慢,郑重地坐起身,冷声对殷朔望说道。 殷朔望不再答话,玉莘敢立下这种誓言必然是下定了决心,这个曾经坑害自己的妖物竟三两句话就点破了他拼命藏匿的邪念,他不知该说是自己可笑,还是玉莘太过厉害。 海瑶见他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心中有了些不确定,难道是她高估了权势欲念对于殷朔望的影响,这始终比不过自己对他的坑害之仇?她想将殷朔望骗回幽都再绑在一条船上,看来还要再下几剂猛药。 正当海瑶想效仿诸葛亮来个什么七擒七纵,要开口让他离开回去想想的时候,殷朔望一直直视着她的冷漠眼神一变,竟缓下紧绷的身躯,极是坚定地说:“即是如此,我便回幽都。” 海瑶心下一凛,只觉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定然有诈,可她端详殷朔望的神色没有瞧出破绽,她面上也不敢露出迟疑之色,轻轻一笑答道:“这般最好不过。” 第35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城外的荥阳军眼睁睁地看着殷朔望被掳进了城中, 虽已经破了几处阵法,但顾忌着殷朔望的安危,便暂时按兵不动, 想要派探子入内查看。 而幽都这一边的修士见玉莘娘娘一击得手, 士气大振,继续巩固阵法, 等待着荥阳军下一次的进攻。 交战之处两军对垒, 没听到玉莘和殷朔望的消息, 都不敢贸然出兵,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海瑶已经带着殷朔望急速往幽都皇城遁去。 殷朔望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着急, 竟然连一点休憩的时间都不给他, 他什么样子被绑进城里,就什么样子被提到了皇城。 刚才一番对峙,海瑶本就妖力不济, 那绑着殷朔望的弦丝早有要松动的迹象,她为了以防万一殷朔望故意使诈等她放松警惕之时再动手,便当场就与殷朔望立契。 她以五百年道行起誓, 助殷朔望坐上皇位。 而殷朔望以道心立言,位及九五便奉玉莘为太后,保她无上荣华。 这誓言海瑶当然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只是说让殷朔望坐上皇位, 可并没有说让他坐多久啊?坐半天也是坐呢。 至于殷朔望的话,她也是绝不相信的, 享受荣华富贵, 死人下葬不也能富贵逼人吗? 两人这誓言都各怀心思, 可却都极其默契地没有戳破。海瑶只是想要殷朔望回幽都, 缓下两人针锋相对的关系,也让他别老想着报仇杀她。 殷朔望会那么快答应,海瑶心中仍是警惕的,他无非三种可能,一是故意示弱让她放松警惕之后找机会报复,二是他真被她说动要回去夺位,最后一种,便是这小子想跟她玩无间道。 而以这短短一天的接触,海瑶直觉最有可能就是第三种,殷朔望此人并非大义凛然式正派主角,反倒是有点像是权谋心机男主。他放不下对本属于自己的皇位的欲念,又顾忌着天命正道,也正是如此,他才会被自己一句“取而代之不也是顺应天命”说动,到时候这家伙一定是对幽王表孝心,又跑去自己师父和荥阳那里表忠义。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以利用利用...... 就在海瑶思索间,巍峨的幽都皇城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甚至已经能看到城中高耸的摘星阁。那阁楼上镶嵌的宝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远远便能听到莺歌燕舞的享乐之声。 殷朔望当年逃离幽都,一个享惯了荣华的落难太子在仙山上苦修数年,重回故地必定有诸多感慨。 海瑶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果然见他死死盯着那摘星楼,眼神中带着迫人的杀意,几缕发丝在他鬓边飞扬,殷朔望隐忍着合上双眼,嘴角渐渐勾起一丝淡笑。 海瑶此时端详着殷朔望的眉眼,发觉他与魏珩确实极其相似,尤其是那目光,即便两人的性格有些不同,但有时候还是会不小心以为是魏珩...... 她赶紧将这念头从脑海里驱散,魏珩的攻略任务已经完成,这个殷朔望明显更难对付,可千万别因为长得像就畏首畏尾! 转念间,两人已到了摘星阁之上,国师薛祁布置在皇城周围的阵法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不过刚刚落地,便见两队衣着华丽的侍女盈盈走来,为他们引路。 殷朔望许久不见这般景象,竟是一时有些不适应,微微迟疑了一瞬,皱眉看着这处处透着奢靡的摘星阁。 海瑶才懒得去理会他的“近乡情怯”或者说是矫情,一甩衣袖就往大殿中走去。殷朔望这才收回了目光,迈着沉重却决然的脚步前去拜见他的父王。 太子归来,本是朝野皆贺之事,海瑶也以为幽王会大摆宴席为他接风洗尘,但这大殿之中却极是冷清,只有幽王和几个肱骨重臣一脸严肃地端坐着。 “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海瑶在殿中一拜,满是欢喜地说道,她抬头看向幽王所在的王座,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柳姒怎么不在? 幽王身边没有常年在侧的美人,手中只握着一串白玉珠,他看到殷朔望的第一眼就变了眼神,虽说这些年来他也怀念过以前父子相亲的场景,但心里更多的是对他母族叛变,而他又帮着荥阳军攻打自己的愤恨。 若不是招揽他能暂时解了幽都之危,又削弱荥阳的士气,他说不定现在就要拔剑去砍。 “你倒是肯回来了。”幽王眯着眼打量这个多年未见的长子,他早已没了当初的稚嫩模样,身量高了许多,但也更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殷朔望的手掌在身后捏成拳头,再松开垂下,他漆黑的眼眸中是读不出的深邃。只见他朝幽王鞠了一躬,淡淡道:“拜见父王。” “呵!逆子!”见他这幅不情不愿的模样,幽王顿时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将那白玉珠狠狠砸在地上,珠子瞬间碎了满地。 “好你个殷朔望,竟敢帮着反贼对付寡人,不忠不孝之极致!还真是你母妃的好儿子啊!”幽王走下王座,指着他骂道。 殷朔望见幽王还敢提到自己的母亲,心中的恨意再次翻涌。一见形势不对,海瑶立刻上前劝幽王道:“陛下息怒,太子殿下这是迷途知返,他这些年再外受制于人,也吃了好些苦,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回来的意思,这不我没花多少力气,就将他带了回来。” 国师薛祁也干笑了两声,连忙说道:“我看太子殿下真是一身好本事,得了殿下比得过千军万马,再不用担心那些什么乱臣贼子!” 提及此事,幽王才渐渐熄了火气,目光沉沉地盯着殷朔望,其实他心中更多的是提防,虽说他是个昏庸皇帝,但这位置坐了这么多年,这点儿警惕之心还是有的。 海瑶端起一旁的酒杯给幽王满上,温柔小意地送到他嘴边,柔声道:“太子殿下他会冒死回来,就是心里还有陛下,陛下可千万别将他越推越远啊!” 她可不想就这样把事情搞砸,不惜暗中施了点魅惑之术,让幽王平静下来。 幽王的眼神没有了聚光,好一会儿他才闷声说道:“都是他回来,才把柳姒给气病了。” 海瑶闻言一惊,柳姒病了?她可是五百年道行的狐狸精,怎么会说病就病?难道她离开这短短几日,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一会儿也去看看姐姐,国师医术了得,想必很快就能治好的!”海瑶继续敷衍安慰幽王,心里却开始惦记着柳姒。 “还是你贴心!”谁知那幽王色心不改,见这个快五年未见的美貌妃子如此体贴,也不顾大殿中还有这么多人,伸手就要将她揽在怀中。 海瑶心中极是嫌弃,她可不喜欢被老男人碰,可正要施法去挡,身后却传来殷朔望的声音,“父王,孩儿愿意回来,便是认清了内心,知道自己从前那般......是做错了。” 他低头行着礼,完全看不出面上的神情,但海瑶还是惊愕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违心之话,看来她之前还是小瞧了殷朔望。 幽王见他服软,怒哼一声,又瞪了他许久,才说道:“你知道便好,莫再走错了道,步你舅舅的后尘。” 殷朔望的舅舅一家因为忍不了幽王的昏庸,有了不臣之心,被幽王镇压后触以凌迟之刑,还将他的尸骨丢进了虿盆。 殷朔望仍是没有抬头,但他手背上的青筋却显示着他的竭力隐忍,良久,他才听不出情绪地说道:“孩儿知道。” 幽王极是满意他的态度,一甩衣袖就转身离去,临走之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海瑶道:“你这一去也有五年,我还未好好听你说过在仙山上的见闻,不如今夜与寡人说说。” 这话中要她伺寝之意再是明显不过,要对付幽王这样一个凡人很是容易,海瑶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假情假意地娇羞一笑,半遮着面庞地点了点头,“妾先去看看姐姐,再来好好与陛下说说话。” 幽王得了这话,终是顺心如意地离开,剩下的几个大臣也都匆忙离去,只留海瑶、殷朔望与薛祁三人在殿中。 薛祁揉了揉一直弯着的腰,仍是一副狗腿子的样子又凑到殷朔望面前,“太子殿下想必听过我的名号,在下如今是幽都国师,细细算来,也是与殿下师出同门......” 他这一番套近乎的话还未说完,殷朔望完全不给面子地扭头就走,生生让薛祁将话吞回了肚中。 海瑶看得一乐,打趣薛祁道:“就你个山野道士,他才看不上。” “好你个琵琶精,不过恢复真身几日,就与柳姒一般嚣张。”薛祁摸了摸垂落腰间的白发,不屑一笑:“不过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真将他给带了回来,还以为要费上不少周折。” 海瑶没心思与他继续说这些,只笑着点了点头,就离开大殿去寻柳姒。 在她离开后,薛祁又坐回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轻声道:“黄口小儿,低贱妖物......” 柳姒的寝殿就在幽王侧边,海瑶入内之时便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狐狸骚味,她更是心疑,平日妖力鼎盛柳姒都是将狐狸味藏得极好,现下这般,定是受了重创。 “姐姐,你怎么了?”海瑶轻声问道,却没有在殿中听到任何的回应。 她试探着走到床边,轻轻撩开纱帐,却见宽大的床榻上只有一处小小的隆起,根本就不是一个女子的身躯。 “这是......”掀开丝被一看,竟是一只缩成一团的白毛狐狸,正是柳姒的原形。 海瑶连忙用妖力去探,却发觉柳姒元气大伤,这才化回原型沉睡休养。她心中惊疑不定,这皇城深处还有谁能将狐狸精打成这样?是宫中内鬼还是荥阳道士? 可她来不及细想,便听外头有丫鬟喊道:“玉莘娘娘,陛下有请。” 海瑶连忙将柳姒盖好,又给她床边加了一道妖法屏障,才忧心忡忡地出了门,往幽王寝殿而去。 她人还未走到,便已经听到了院落中的靡靡之音,不禁让她回想起在这个世界刚睁眼时的情形,无奈叹了口气,只为自己的眼睛感到可怜。 “爱妃来了!”幽王躺在岸边的软塌上,胸前还流淌着清酒,他身边环绕着的下人有男有女,都是衣着暴露,媚态横生。 海瑶又觉得眼睛火辣辣地疼,连忙将琵琶架在身上,想用幻法迷住众人,让自己清静清静,“陛下,玉莘为您弹一曲。” “甚好!”幽王又搂过一个美人,大笑几声。 琵琶曲调悠扬婉转,似乎带着无限勾人心魄的情思,若是配上词曲,定是一首艳曲。 幽王越听越是享受,整个人摊在了榻上,只觉自己如在云端般快活。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不愉快的事,忽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逆子哪里懂这些,玉莘,你将他们几个带过去,让殷朔望知道知道幽都的快活,断了他还要回荥阳的心!” “嗯?”海瑶没想到幽王还不止想着自己享乐,竟然在这个时候惦记起自己的儿子,她颇为无奈地看向他指着的几人,有男有女就算了,一个个听到要去伺候太子,面上都是一片绯红,甚至目光中还有隐隐的期待。 第36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太子东宫在多年前的宫乱中已经毁于一旦, 后来那块地便建成了幽王享乐的别院。如今殷朔望归来,却又将那一处作为了他的歇脚之处。 海瑶领着那几个妖娆的宫人往别院而去,耳边全是他们身上玉珠配饰相撞的声音, 听得人心烦意乱。她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好奇, 殷朔望会如何应付这些幽王赏赐的宫人,要是义正言辞地拒绝, 怕是又惹了幽王不快, 但要是接受...... 不知为何, 海瑶想到他那一脸傲气的样子不得不强迫自己左拥右抱,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心里头更是打起了要捉弄他的主意。 不过她也就想了那么一瞬, 心里面便全都是柳姒的事情, 刚才来不及细想,现下细细分析,荥阳的道士要是有本事来幽都, 那她跟柳姒哪里还能作乱这么久,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幽都有内鬼。 柳姒这么多年的经营,这幽都皇城上下不少她的人, 甚至她还让自己的狐狸子孙们化作人形,在朝中为官或是在后宫伺候,那这个内鬼能不知不觉伤到她, 一定是宫中能与她抗衡之人。 除了国师薛祁, 海瑶想不到第二个。 若真是如此,他因为玉莘妖气尚弱又与殷朔望有旧的原因让她去劝降之事, 便另有一层深意了。弄不好, 就是想要她被殷朔望杀了, 卸掉柳姒左膀右臂, 又趁着她不在幽都,趁机对柳姒下手,一举两得。 只是他没想到,玉莘竟然还真带着殷朔望回来了,不仅没除掉这两只妖物,甚至还又招回来了个强劲的对手。 想到此海瑶冷笑一声,薛祁虽从没有暴露过他的用意,但是他一个道士能愿意辅佐昏君,日日听着妖物差遣,现下终于忍不住下手,除了那皇位,海瑶还真想不到其他可以吸引他的事,若是得道成仙,只要去相助荥阳军积攒功德不就好了嘛? 这下可有意思了,这幽都皇宫之中,竟然有着三个想要帝位的人,幽王、国师、太子...... 海瑶忽然转念一想,不如...她也插上一脚?做这第四人? 想到此,她不免心中可惜,若是还是个反派任务,这未尝不可啊!可是她现在是要攻略男主! 海瑶看着越来越近的别院,心中更是不爽坑爹的狗系统,连带着迁怒起了殷朔望,更是想要好好折磨折磨他出一口恶气。 这别院中通了一眼热泉,此时正冒着氤氲热气,海瑶进院之时一个人影也没瞧见,若不是听到湖石后边有响声,还以为殷朔望又溜了回去。 “太子殿下,陛下体恤你一番操劳,特意让我给你带了赏赐。”海瑶极是放松地走到湖石边往上一靠,微微侧身便看到殷朔望一脸冷肃地在热池边上打坐。 他早就察觉海瑶带着许多人前来,现下听到她的话,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深邃的黑瞳染上了一丝水汽,但朦胧之下仍是冰冻三尺的寒潭。 可他越是如此,海瑶就越有要逗他的兴致。 她朝后轻轻一挥手,本就轻薄的衣袖半褪到肩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调笑,“太子殿下,可莫要辜负了你父皇的一番好意啊!” 语毕,那几个前来伺候的宫人纷纷下水,搔首弄姿地在水池中朝对岸的殷朔望走去。 殷朔望这才微微皱眉,他收起方才打坐还捏在指尖的灵气,极是不虞地扫了一眼池水中的宫人,才带着一丝质问看向海瑶。 海瑶全当是什么都没察觉,歪着脑袋看着他,继续说道:“殿下可喜欢?若是不喜欢,你告诉我要什么样儿的,我再去给你寻来。” “娘娘倒是极擅此道。”殷朔望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他刚才心法念到一半,忽然打断一时有些经脉不畅,只得维持打坐的动作调息。 而水中的宫人已经都走到他跟前,甚至还有大胆地将湿漉漉地手摸上了他盘起的腿。 殷朔望皱眉瞪着那几人,眼神中全是警告之意,可这些宫人都相视一笑,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奇怪人物,更是大胆地朝殷朔望身上摸去。 殷朔望被气得更是胸闷,只得连忙闭上眼睛,扫空五感,飞快顺理经脉,以免功法运行不畅。 他逼着自己不去理会,可感受到有人在解自己腰带之时,却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清水中之人时,却惊地忘了动作。 竟然是玉莘在解着他的腰带。 池水恰好漫到她白皙的胸前,若隐若现,那纤柔的玉指抚摸在他的腰间,却让殷朔望感觉被定住了身体一般一动也不敢动。腰带上的玉扣被她一点儿一点儿解开,直到完全卸下,她才抬眸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勾人心魄的暧昧。 殷朔望顿时心下一慌,只觉身体中的气息乱走,震得他经脉生疼。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再要念清心咒之时,却忽然听到耳边一声轻笑,冲破了这鬼魅迷雾。 他匆忙往岸边的湖石看去,果见海瑶在上边笑得花枝乱颤,方才那一幕,不过是她的幻象罢了。 海瑶怕真把殷朔望吓得走火入魔,欣赏到了他那慌张无措的神情便收了手,她有些得意得摸着身边的玉琵琶,柔声道:“太子殿下可还怀念以前我教你抚琴的日子?” 这话听在殷朔望耳朵里,脸色变了又变,不禁真将以前玉莘与他相处时的样子与方才联系到了一起,记忆中时而激昂时而婉转的琵琶声也染上氤氲媚色。 海瑶停了手,可那些在水中的宫人可没有,他们刚才见太子殿下没有拒绝,更是来了兴致,对着殷朔望上下其手。 殷朔望想要推开他们,可耳边还是那妖媚的琵琶声,他怕自己再次着了道,便只能打坐飞快运转功法。 池中的热泉沾湿了他的衣摆,没有任何花色的黑衣上攀着宫人赤条条的手臂,不用多久,这位刚刚回宫的太子殿下,就要被人给扒掉外衣。 “滚。”殷朔望终于缓下了身体中躁动的气息,一直紧闭的薄唇轻启,吐出这么个简单明了却又不容违背的词。 那几个宫人都是人精,哪里瞧不出太子殿下不愿意受用他们,他们心中可惜,有大着胆子地争取道:“殿下这是生分了,我们虽是幽王陛下跟前伺候的人,但在殿下院中,那便随殿下处置......” 这人的下半句就被殷朔望满是杀气的眼神给止住,她这才不情愿地将手从他身上拿开,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岸,朝海瑶露出询问的眼神。 海瑶看得正乐,笑了一阵才长叹一口气,对他们道:“太子殿下不领陛下的情也没有办法,难不成我们还能用强?” 几个宫人闻言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怕惹怒殷朔望,都纷纷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们走吧。”海瑶倚着湖石坐起身,拢了拢衣袖,将玉琵琶端在手中,看也没看殷朔望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她刚一落地,却听殷朔望沉声说道:“娘娘......留步。” 海瑶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仍旧在岸边盘腿而坐,身上凌乱的衣衫还未有整理。她朝宫人挥了挥手,吩咐他们道:“就说太子殿下无福消受。” 等到这群人依依不舍地走后,海瑶才慢悠悠绕着池边走到他身前,好奇道:“殿下何事啊?” 殷朔望这才站起身,他拢了拢毫无遮挡的前胸,再系紧腰间的玉带,耳后还带着微微的淡红。整理好衣物后他扭头看了海瑶一阵,才沉声道:“娘娘这是在对付我?你我刚立下了契约,便要反悔?” “这哪里是对付你?”海瑶不以为意道:“都是你父王的吩咐,我可没这个胆子,把你父王的人带给你享乐。” 她话虽这么说,可殷朔望看着她狡黠的眼神,只觉得她就是来戏弄自己的。 “我是没想到,你这几年还真是做了道士清心寡欲,这以后还怎么做你的太子?”海瑶想起方才一幕,还是心中好笑。 “难道做太子,就要每日骄奢淫逸,沉迷美色?”殷朔望反问,似乎是真的为刚才的事情而生气,“甚至可以不顾纲常......” 他说这句话时,脑海中再次浮现玉莘在水中为他解腰带的情形,又想到方才那些宫人说什么他们虽是陛下的人,但被赐给太子,就能伺候他,那玉莘在此,难道也是父王要她来伺候自己? 被这荒唐的想法惊到,殷朔望更是气恼,偏过头去不想再看海瑶。 海瑶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当他是单纯被耍的不爽,继续道:“你这个样子,陛下可不会喜欢你,弄不好没几日,又起了杀你之心。” “娘娘放心,我既然决意要回来,便不会后悔,也会为此尽我所能,不过一时恭敬罢了,哪有不能忍的。”殷朔望看着那还在荡漾的池水,冷声道。 “那下一回再给你送美人,你可要?”海瑶走到他跟前,不让他的眼神再躲避自己。 殷朔望锋利的眼眸倒映着她的模样,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竟然在背后用力握了握手掌,沉声道:“要。” 海瑶微微挑眉,总觉得殷朔望这一个字中带着迫人的杀意,她收了收继续逗弄他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道:“既然如此,我也来给太子殿下说说眼下朝中的局势,你我既要合力,我便不再有所保留。” 殷朔望再次盘腿而坐,静静听着海瑶与他道来。海瑶将眼下幽王器重的臣子都告诉他,却唯独没有让他知道柳姒这些年的部署,但她有意无意重重点了一个人让殷朔望知道,这个人那便是薛祁。 第37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接下来的几日, 海瑶一边想办法替柳姒恢复妖力,一边慢慢去接触她这些年的部署。不得不说,柳姒确是个颇有手腕的妖物。 当年她与玉莘刚入宫时, 朝野上下都以为是两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谁知道她俩不到半年,就惑得幽王再不去别的妃子那儿, 夜夜笙歌, 不思早朝。那时候的幽都满是忠臣良将, 一时之间对柳姒玉莘的讨伐之声能将人淹死。 可后来,柳姒玉莘仗着幽王的宠爱,又耍手段陷害污蔑, 让幽王杀了不少敢于进言的大臣, 甚至还造了许多听人胆寒的酷刑,逼得人住了嘴。 而幽王后宫中的其他妃子,疯的疯, 死的死,像殷朔望这样的皇子公主,也被残害地没剩下几个。幽王立柳姒为皇后之后, 更是只听她一人的话,在皇城大兴土木苛捐杂税,逼得不少文臣武将逃离幽都, 投靠各路诸侯。 原本强盛的皇朝一时之间便被柳姒掏空, 而她趁机将愿意簇拥自己的人占了高位,把持朝纲, 甚至让自己的狐子狐孙化作人形在宫中伺候。幽王时常享乐不理朝政, 柳姒便代他处置事物, 若不是薛祁的存在, 这幽都可以说大半都归了柳姒这只狐狸精。 薛祁是在各路诸侯造反之时才来的幽都,他本就是道门中人,替幽王招揽了许多歪路子修士,帮着对付各路诸侯,一时小有功劳,便得了国师之位。 也就是说,现在幽都上下的文臣向着柳姒,而在外征战的修士则都是薛祁的人。 海瑶越琢磨越是觉得处境艰难,看似在幽都柳姒说了算,但论手里头的家伙还是薛祁更胜一筹,虽说柳姒是五百年道行的妖物,可薛祁也是修行多年的老道士,两人真撕破脸皮,还真说不准谁占上风。 之前她俩互相制衡谁也不招惹谁,但或许是薛祁知道玉莘复活心生危机,又或许是他再也藏不住野心,才在此时露了獠牙。 可海瑶研究了好些天,也没发现薛祁到底是怎么将柳姒打回了原型,她身上没有伤痕,但妖力却被吸空,难道他身上是有什么强悍的法宝?但若是如此,之前又怎么会被柳姒压了那么久。 原本海瑶觉得这个世界有柳姒这样的队友会轻松许多,但没想到这队友刚一上线就命在旦夕,她又陷入了孤军作战的境地,不仅有薛祁这个敌人,还有殷朔望这个想要杀她的攻略对象。 虽说殷朔望因为应下了两人之契,暂时收了杀心,但若真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免不了还是要拔刀相向。她要么在那之前就攻略男主完成任务,要么就要在这个世界培养自己的实力,让殷朔望杀不掉她,甚至可以反制于他。 海瑶分析清楚现下的局势,也更是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她先要除掉最直接的敌人薛祁,再扶持殷朔望让他对付幽王登上皇位,还要巩固自己的势力有回击之力,那么现下,保存自己的实力让殷朔望去对付薛祁便是最好的选择。 殷朔望只在幽都修整了几日,他叛逃荥阳重做太子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荥阳军中有怒骂他背信弃义的,有不敢相信认为绝对有隐情的,可当他们在两军对战之时再遇到身处敌营的殷朔望时,也都不得不信了。 殷朔望这一次下山他师父给了他许多压箱底的法宝,都是为了他能够相助荥阳,而他临阵叛变,直接把他师父气得亲自下山要捉拿这个逆徒。 这一次殷朔望早早就对上荥阳本就是幽王的意思,他还是怀疑这个儿子,就让他去阵前对战以表忠心,还让海瑶前去暗中监视。 海瑶是没想到殷朔望够狠的,对付起之前的同袍毫不手软,不过也都没有下死手,一时之间幽都军士气大振,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下夺回了一城,而此时殷朔望的师父也已到阵前。 俩师徒打得不可开交,海瑶倒像是看戏一般看得津津有味,无论殷朔望的师父金光真人如何骂,殷朔望却都只是还击而不主动出手。 “殷朔望,你这个祸害,为师定要亲自收了你!”金光真人似乎是不敌殷朔望,他收了法宝,匆匆缓了一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殷朔望骂道,语毕便有要逃脱之意。 殷朔望哪里看不出来金光真人是有话要说,但他仍是有防备之心,朝身后的幽都修士吩咐了几句,再看了眼海瑶看戏的方向,才朝金光真人遁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海瑶见两人消失在天边,便立刻化作一缕青烟远远跟着,直到那两人停在了一处山谷,她才化成玉琵琶收敛妖气躲了起来。 “徒儿啊!”金光真人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一改方才的气恼,极是关怀地问殷朔望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那父亲昏庸无道,宠信妖妃,杀你母亲舅舅,当年还要将你置于死地,要不是为师从那琵琶精的手中救出了你,你哪里能活到今天!” “师父......”殷朔望行了一个大礼,低着头良久不语。 金光真人看着他这模样,忽然想明白什么,惊讶道:“你该不会是假意回去,接近他们报仇吧?” 海瑶听到此处,心中惊叹一声,您还真了解自己的弟子,他恰好就是这样的打算呢! “你怎么如此心急,顺应天道帮着荥阳,不也能报仇吗?”金光真人捶胸顿足道。 “徒儿等不及了。”殷朔望这才抬头看向他,目光极是坚定,“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我放下了,可是当再见到......仇人,这曾经的大好河山被祸害至此,看他们再享乐一日,都备受煎熬。” 海瑶直觉这个仇人应该主要指的是自己,毕竟当时殷朔望就是奔着杀她来的。 “哎!”金光真人长叹一口气,“你这样,荥阳军那里如何交代?我让你下山是顺应天道积攒功德,你本就是幽都太子,如今还怎么说得清!” 殷朔望沉思了一瞬,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语句,良久他才道:“或许这天道不一定在荥阳。” “你什么意思!那可是九天......”金光真人连忙止住到嘴边的话,顿了顿才一脸凝重地问:“你是想自己做那皇位不成?” 金光真人果然是殷朔望的师父,一下便猜到了他的打算,海瑶极是好奇他没说完的半句话,难道这九天之上的大罗金仙们能推算出天道就在荥阳?无论谁推翻了幽王登上皇位,只要不是荥阳王,那都是逆天而为? 这算个什么道理! 殷朔望微微点了点头,向金光真人承认了自己的野心,他将腰间各种法宝取出呈给了他,恭敬道:“徒儿有违师命,愧对多年教诲,不配再驱使这些法宝,现下便归还师门。若是师父想要,徒儿也可散去一身功法......” “瞎说什么!”金光真人动怒骂道:“你这个傻小子!为师下山前就跟你说过,天命不可违!你这样不是自寻死路吗?听师父的话,荥阳那一头不能得罪,倒不如你去给荥阳王表个忠心,只说你是权益之计,愿意做荥阳在幽都的内线,等你杀了幽王和妖妃,便会回山修行。” “这......”殷朔望微微皱眉,语气颇有为难。 “要是你以后真做了帝位,那也就算了,若是做不成,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啊!”金光真人看着这个爱徒恨铁不成钢地教训。 殷朔望想了许久,终是轻叹了一口气,应下了金光真人的话。 海瑶听到这里,真是对殷朔望的绿茶功力叹为观止,他明明就是等着金光真人给出这样的提议,让他能有台阶继续接触荥阳,还装什么为难?心里边怕是巴不得马上答应吧! 虽然海瑶料想到殷朔望会走无间道的路线,但现下还是忍不住感慨殷朔望的心机。 听他师父刚才说,是他从琵琶精手中救走了殷朔望,自己之前该不会跟这个老道士打过一架吧? 就在海瑶拼命回忆之时,金光真人对殷朔望道:“我这般回去也是口说无凭,你最好能想法子诛了那琵琶精,不但报了当年之仇,也让荥阳能信你。” 海瑶闻言冷笑一声,好个老东西,这就算计到她的头上来了。 殷朔望没有回应,金光真人只当他是应了,“那琵琶精刚恢复肉身,道行尚浅,你要对付也极是容易,时候不早,为师不在此处久待。”说罢,他便化作一道灵光掠向天边。 殷朔望不知在想些什么,立在原地许久不动。 玉琵琶是海瑶本体,化身成琵琶倒是不耗费她精力,但一直这么等着殷朔望先走确实无趣,就在她思考有没有别的法子能不引起他注意力化形离开之时,却见殷朔望朝她藏身之处看来,像是早就知道她在那里一般,语气淡淡地说:“出来吧。” 海瑶一惊,金光真人都没发现她,殷朔望是怎么知道的?他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跟来了? 想到刚才师徒的那番要先杀她表忠心的对话,海瑶心生警惕,飞快运转体内妖气护身,才从玉琵琶化成人形,挂着张不以为意的笑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0 23:07:00~2021-11-11 23:4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布布丁 2个;雀儿沟傻狍子、子非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濯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殷朔望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对海瑶也没有流露出杀意,可海瑶不敢大意,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笑吟吟道:“太子殿下果真是好本事, 我担忧你顾念着旧情,不敌那老道士, 谁知殿下毫发无损, 还将他哄得团团转。” “我师父本意向我。”殷朔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海瑶琢磨了一阵,才明白他的意思是金光真人为了他好才这样说,言语之中竟是在解释刚才要杀她的那番言辞。 海瑶不敢掉以轻心, 装作不解地样子, 又问殷朔望道:“他也是一片苦心,你真要做这幽都太子,可该如何与他交待?” 她才不避重就轻, 直接了当地走向殷朔望,状似无意地碰了碰他手中的那把红伞,低声道:“倒不如......真杀了我, 献给荥阳,留你一条后路?” 殷朔望闻言眼神一暗,周身杀气四溢, 拿着红伞的手往上一指, 伞尖便抵在了海瑶的下巴上。 海瑶一点儿没躲,仰着头睨他, 也不祭出玉琵琶阻挡, 好一会儿才微微偏头, 让伞尖蹭过白皙的脸颊, 灵气勾落了一缕秀发。 “我既已立誓,便不会轻易毁诺。 ”殷朔望嘴上虽这么说,可却完全没有把灵伞收回去的意思,“除非娘娘......毁诺在先。” 海瑶无辜地眨了眨眼,那伞尖的灵气让她心生寒意,终是忍不住伸手将伞按下,“我哪敢?再说,我要是有坑害你之意,还上哪里去找一个实力强悍的皇子将来愿意奉我为太后?” 殷朔望掌心一转,将红伞收在身后,周身的防备之意也丝毫未散,他垂眸想了想,问道:“柳姒多日不见踪影,是你下的手?” “我哪里有这本事?”海瑶轻笑一声,脑海里的歪主意转得飞快,只想了一瞬间,便说道:“她自己练功出了岔子,我不过是帮了一帮罢了。” 殷朔望闻言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脸上就差写着“凉薄妖物”这四个字。 “不过......我这也是自保,我带你回幽都,必定惹了她不快,她原本和薛祁就打着让你杀了我的主意。”海瑶舌灿莲花,将事情的真相接来移去:“可是他们算漏了一步,我与殿下不一定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啊。” “殿下若是真杀了我,别说你我的谋划落了一场空,还白白让薛祁和那狐狸精得逞。”海瑶面露可惜之意,凑到殷朔望耳边低声劝道。 殷朔望垂眸想了想,沉声问道:“薛祁与柳姒?” 海瑶点了点头,故意反问:“殿下看不出来吗?” 她之前诓骗殷朔望自己与柳姒不对付,现在把薛祁也拖下水推到柳姒一路,倒也说得通。再加上本就有意无意在殷朔望面前点过薛祁的不善,这一下应该更会让他觉得那白发国师必定要除掉。 而殷朔望不知想到了什么,闷声笑了两句,才看着海瑶道:“想不到我父皇当年英明神勇,如今身边全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偌大个朝堂,怕是不剩几个为他尽忠之人。” “这不正等着太子殿下重整朝纲。”海瑶连忙朝他行了个礼,笑眼盈盈地看着他:“柳姒被我打得只剩半条命,不如趁此清君侧,我这儿倒是有个一石二鸟之计,即可以拔除他们的势力,又能解了殿下应付荥阳的燃眉之急。” 殷朔望幽暗的眸子微微闪烁,他看着海瑶妩媚却妖异的面庞,却与多年前那温婉贤淑的模样重叠,其实从那时起她就是这样诡计多端的妖物,不过是为了诓骗他,才做了那一场戏罢了。 他并非愚钝之人,海瑶这一石二鸟的话头刚起,他便猜到了她的计谋,此计倒也未尝不可。 “玉莘娘娘要如何对付薛祁?”殷朔望冷着脸问道。 海瑶又朝他走进了一步,竟朝他腰间挂着的一面铜镜摸去,这镜子也是金光真人给他的法宝,能采纳日月精华,直伤妖物元神,将其打回原形。 那双纤纤玉手又往自己的腰带上凑,殷朔望下意识就想到那晚玉莘戏弄他的幻象,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将手挡在了她要触上的地方。 海瑶也是一愣,她因着防备殷朔望,一时间还以为这家伙的动作是要取法宝发难,可瞄到他有些闪烁的眼神,这才明白是怎么会是。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殷朔望手背,轻笑一声:“躲什么?吃了你不成?不过借你法宝一用。” 殷朔望听出她语气中的调笑,无端生了些气恼之意,侧开了身子离她更远,冷声道:“你要我法宝何用?” “自然是......依你师父之言,杀我。”海瑶不放过他,用极是随意的语气说着这令旁人震惊的话。 殷朔望果然微微皱眉,看着海瑶狡黠的目光思索了片刻,才轻声笑了笑,祭出腰间宝镜,冷声道:“这何须娘娘自己动手?” * 幽都边城烽火连天,战事不断,而皇城之中却似人间仙境,幽王在摘星阁上纵情享乐,全然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在远处替他守城。 “皇后如何了?”幽王一边喝着侍女喂来的琼浆玉液,一边欣赏着舞池中的艳丽舞姿,忽然想到柳姒抱病已有许久,这才问身边的薛祁道。 薛祁饮下一杯酒,轻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臣也是尽力了,什么灵丹妙药都给娘娘送过去了,但都不见好转。” 他话虽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这狐狸精命大,上一回没弄死她,而那玉莘不合时宜地赶了回来,还将柳姒原形给护了起来,让他一直没机会解决了这狐狸精。 “再赐些鹿茸人参给皇后。”幽王朝下人吩咐完,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舞池,他手指跟着鼓乐轻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再问道:“国师上一回的仙丹,可还有?” “臣为陛下备了许多!”薛祁谄媚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朝幽王献上。 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随从收下,给薛祁赐了黄金百两,上一回用这仙丹时,他感觉自己犹如回到了年少之时,身心舒畅。 “玉莘何时回来?”幽王想到现下柳姒病重不能伺候他,身边的侍从又都比不上玉莘美貌,便有些后悔让她去盯着殷朔望那个逆子。 “应是还要些时日。”薛祁凑到幽王跟前,细细与他说前线之事:“太子殿下可真是有陛下的风范,如今不过两月,就夺回了一城两关,荥阳军不敢贸然向前,其他的几路诸侯也都按兵不动。” “本就是乌合之众。”幽王轻哼了一声。 “但荥阳王毕竟招揽了那么多道士,要真将他们打回去,只怕还要小半年。”薛祁继续说道。 “那玉莘岂不是还要许久才能回来,寡人可等不了!快些召她回来!那逆子既然能夺回一城两关,应也是没了再谋反之意,不必看着了!”幽王一甩广袖,厉声喝道。 这正得了薛祁之意,他总觉得玉莘能将殷朔望带回来让他有些担忧,一直让两人都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着实有些不放心,况且他又把那仙丹给了幽王,玉莘回来,不正好...... 薛祁带着满心的算计离开摘星阁,正要去听取这些日子前线的战报,忽然见到远处一道红光一闪而过,落到了玉莘宫殿的方向,难道她回来了? 薛祁匆忙赶去,还没进殿,便见到玉莘脸色煞白地靠在柱子边上,一只手还死死捂着胸口,她周身气息乱窜,听到有人前来,立刻警惕地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知道玉莘定是受了重伤,薛祁一脸关心地上前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玉莘看清了来人后轻舒了一口气,微微颤抖地扶着柱子起身,就要往殿中走去。 “娘娘这是伤到了?哪个不长眼的宵小,难不成是荥阳的乱臣贼子?”薛祁扶着她一边手臂,目光却打量在她手捂着的地方,那一处没有伤口,却泛着淡淡的红光,应是被法宝灼伤。 “荥阳的牛鼻子臭道士哪里能伤到我!”海瑶恶狠狠地说。 “那是?”薛祁见她如此愤恨,联想到强悍的法宝,心中也有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还能有谁!”海瑶瞪了他一眼。 “啊?该不会是 ?”薛祁明知故问:“我还以为他愿意跟你回来,你们是冰释前嫌了!” “臭小子骗我,怕不是一直等着机会置我于死地,他回来哪里是因为我,自己放不下这太子之位罢了!”海瑶继续咬牙说道。 “哎......”薛祁叹了一口气,一脸懊恼地说:“是我当初想少了一步,原本只想阻了荥阳军,谁知道召回了殷朔望,反倒威胁到了我们。” 海瑶眼神中满是算计的神色,她不知在想些什么阴谋诡计,良久才道:“是啊,他可比幽王难对付多了。”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薛祁,一甩衣袖就进了殿中疗伤,薛祁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星空许久,似乎是想到了,摸了摸自己搭在肩上的白发,极是满意地又往摘星阁而去。 “陛下,玉莘娘娘回来了。”薛祁再次朝幽王行了个大礼。 幽王闻言面露喜色,连忙就要将那仙丹服下,可薛祁却阻止道:“陛下且慢,娘娘似乎有些心情不好。” “出了何事?”幽王其实并不在乎玉莘为何不高兴,随意问道。 “据说,是与太子殿下闹了不愉快。”薛祁一脸为难地说。 幽王这才有了认真听他说话的意思,“哦?那逆子又做了什么?” “这臣就不知道了,原本太子殿下不是极听玉莘娘娘的话吗?听军中的修士说,有时候殿下犯浑,只有玉莘娘娘出马才能压住他。臣刚才瞧娘娘的样子,怎么倒像是被欺负了去,眼中泪光闪烁的!”他刻意将这关系说得极其暧昧,引幽王联想。 幽王闻言果然皱眉,似乎琢磨起了殷朔望回来后的种种,沉下脸坐回了王座之上。 薛祁见已在幽王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便在不吭声地退到一旁,细细谋划起如何同时对付殷朔望与玉莘。 作者有话说: 你骗我,我骗他,他骗你。写阴谋诡计好费脑子,秃了感谢在2021-11-11 23:44:26~2021-11-13 22:4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芒果味布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濯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第二日, 海瑶一直等在自己的寝殿之中,一过午时,幽王果然摆驾前来, 她连忙摆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躺在床上。 “爱妃这是怎么了?”幽王这一回不想先前那样前拥后簇, 只跟着几个侍女。 海瑶上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起身要向幽王行礼。 “免了免了, 看你这委屈样子, 哪里还用行礼!”幽王见到美人颦眉, 只觉心头都软了,立刻坐到榻上扶着她躺下。 海瑶一副愁苦模样,眼中还隐隐闪着泪光, 樱桃小嘴轻抿, 怎么委屈怎么来。 “可是殷朔望那个逆子惹你生气了?我这就传令去打他军棍!”幽王连忙好言好语地安慰。 “我不过一个深宫弱女子,哪里敢跟忤逆太子殿下啊。”海瑶转过了身,侧着脸娇嗔道, 那意思就差是说,就是殷朔望惹了她! “哼!就知道这个逆子与他母亲那样冥顽不灵,你是寡人的爱妃, 也就是他的母妃,他不敬重你,便是有违礼教, 你要如何罚他不过一句话, 下次再这样,寡人便赐你一道御令, 替寡人管教他!”幽王只管讨玉莘的欢心, 才不理殷朔望那个逆子会怎样, 但他心里还记得昨日薛祁说过的话, 玉莘与殷朔望似乎关系不浅,便试探道:“他如何惹你生气了?说与寡人听,寡人为你做主。” 海瑶这才坐起身,不甚情愿地回想道:“也是我小气,殿下受了手底下修士的气,便撒到了我头上,以为是我让那些人不听他的命令,我哪里有这本事啊,那可都是国师的人,我可使唤不动。” 她说这话之时不动声色留意着幽王的神色,他虽是昏庸,但也没到糊涂的地步,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定是不舒服的,“其实我解释解释不就好了,可又不敢惹太子殿下,毕竟他是陛下的亲儿子,我便只能带着这一肚子的气回来受着。” 幽王闻言脸色微沉,那与殷朔望有些相似的黑瞳在思索着什么,不过一会儿,他便问道:“如今在前线的修士,都是国师当时招揽来的?不也有你姐姐的人吗?” “我与姐姐不过是曾去过小仙山学艺,认识的能人异士哪有国师多啊!之前他们都是听国师的差遣,太子殿下又是......降将,一时之间是难御下。”海瑶又叹了一口气,一张小脸满是忧心,“要不让国师再去前线一趟,让他们好生听太子殿下的话?” “不必!”幽王怒哼一声:“殷朔望要是连这都制不住,还做什么幽都太子!倒是寡人先前的疏忽,不该让国师......” 他话未说完便沉默不语,似乎在思量着如何削掉薛祁的权,薛祁不过是他的臣子,虽然好用,但是万万比不上自己的爱妃和儿子,海瑶这一番耳边风,不说能让幽王直接贬了薛祁,至少也能埋下怀疑之心。 “陛下息怒啊!”海瑶见计谋得逞,连忙抚了抚幽王的后背,温柔小意地安慰道。 幽王一见美人又靠了上来,那副病弱愁容更有一番味道,方才心中思量之事立刻烟消云散,只想着如何能快活一番。 “爱妃,你这一去快有两月,寡人实在是想你!让寡人瞧瞧,你可也与寡人一般......”幽王一边说着调笑之话,一边朝身后的侍女挥了挥手,她们立刻将先前薛祁献上的仙丹呈上。 海瑶还来不及仔细看,便见幽王将那仙丹一把吞下,随即就要宽衣解带朝她靠来。 “陛下怎生如此着急?不如听妾一曲琵琶?”海瑶拿过一旁的玉琵琶,媚眼如丝地朝幽王勾了勾,轻轻一拨弦,幽王的眼神便失去了焦点。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幻境一般,脸上满是期待与兴奋,没一会儿,就朝那几个侍女招了招手,侍女们都娇羞一笑,半推半就地与幽王抱在了一块。 她来这世界的这些日子,已经看了不少这样的场景,但每一回都觉眼睛疼,这大概是因为幽王的年纪身材摆在那儿,怎么样都没有美感。 每一回幽王有意她都是用这法子打发,不过今日她心思不在戏弄他身上,琵琶越弹越快,只想快些结束眼不见为净,可她没想到的是,幽王正得趣之时,他周身散发出一股陌生的灵气,而他身下的侍女竟然身体抽搐,脸颊凹陷,像是被吸干了一般。 海瑶一转曲调让幽王睡去,连忙上前去查看那侍女的情况。 这是?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枚丹药给她喂下,侍女的身体这才停止了抽搐,再用妖气给她调息一番,才将人给救了回来。 海瑶心中极是惊讶,侍女身体的情况竟然是与柳姒一般,只不过柳姒是妖物,只是变化了原形,而这侍女是凡人,若是她晚一步,怕连命都没有了。 难道柳姒是因为侍奉了幽王,才变成了这幅模样? 可柳姒才是狐狸精啊,不都是狐狸精吸食人的精气吗? 海瑶立刻想到了幽王刚才服下的仙丹,薛祁常给幽王进贡灵丹妙药,他该不会就是用这法子害到了柳姒,现下又想故技重施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可惜他算错了一步,没想到她每次侍奉幽王用的都是幻象。 海瑶冷笑一声,走到昏死过去的幽王身边,掌心在他腹上一按,便将那颗仙丹给逼出体内,她收下仙丹打算好好研究一番,或许能找到治疗柳姒的法子。 而这薛祁既然已经对付到她的头上,她哪里还有心慈手软的道理? 接下来的日子,海瑶一直抱病在宫中休养,再不去前线监战,而殷朔望率军势如破竹,又夺回了两城,幽王大喜,终是愿意给这个亲儿子赏赐。 薛祁瞧准了时机,连忙向幽王进言:“陛下,太子殿下在外已有数月,这头一回的赏赐,不如宣了殿下回皇城,亲自赏给他,以表陛下爱子爱才之心,振奋军心!” 幽王嘴里还含着刚喝下的美酒,根本没空搭理薛祁,便随意应了下来。 薛祁得了应允又谄媚道:“不如臣亲自遁去前线,向太子殿下传旨!” 说罢,他不等幽王再说什么,挥袖一转便化作一缕紫光掠向天边。 海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见幽王心思完全沉浸在那些歌舞之中,便走出了大殿等着薛祁回来。 不到一个时辰,果然见薛祁灰头土脸地回来,海瑶在他要进大殿之时连忙将他拦下,询问道:“国师怎么这一副表情?” 薛祁愁眉苦脸地甩了甩袖子,瞧了眼大殿的方向,压低声音对海瑶道:“先前你在太子殿下那儿吃瘪,这一次轮到我了。” 海瑶就猜到他要演这一出戏,即便殷朔望愿意回来,估计他也会寻个借口阻了人,况且她早与殷朔望通了气,定要拒绝薛祁的传旨。 “啊?”海瑶故作惊讶地问:“可是,这可是陛下的旨意,殷朔望胆敢抗旨?” 薛祁沉下脸,难得严肃地说:“这位太子殿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恐怕等以后,更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海瑶愤愤不平地轻哼一声,嘟囔道:“早知道那时候就在阵中灭了他!何必带回来给自己添堵!” 薛祁见她如此又劝慰道:“诶!这话不该我们说,我看幽王还是喜欢这个儿子的!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受些气,可你就不同了,当年坑害之仇,只怕他是心心念念要报呢!”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上一回他打伤我,我便知道此子留不得,你也别说什么与你无关,我们在他心中,可都是陛下身边的妖妃谗臣,迟早要对付你!”海瑶看着他挑了挑眉,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她沉下脸思索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又问薛祁道:“你要怎么跟陛下说?” “这.....就说殿下军务在身,回不来?”薛祁为难道:“如实相告,只怕太子殿下更记恨我们。” “依我看,你就实话实说。”海瑶眼中精光一闪,凑到薛祁耳边低声道:“你我还可以......添油加醋一番。” 薛祁脸色一变,打量了海瑶的脸色许久,才凝重地问:“你是想?” 海瑶见他如此入戏,也陪着他演,眼中寒意尽现,轻轻点了点头。 薛祁背过身去沉思了一会儿,良久猜才道:“如此,我们要好生谋划谋划。” “国师所言甚是。”海瑶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等到大殿之中舞乐声歇,薛祁才低着头入内,海瑶早就回到了幽王身侧,她见人进来,便对还眯着眼回味的幽王道:“陛下,国师回来了,想必明日太子殿下便会回来。” “哦?如何啊?”幽王不以为意地睁开眼,瞥了一眼薛祁问道。 薛祁低着头不敢上前,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朝幽王一拜,“臣有辱皇命!没能让太子殿下接旨啊!请陛下责罚!” 幽王闻言不耐烦地皱眉,“怎么了?真是饶人兴致!” “太子殿下他......他说不回来。”薛祁语气颤巍巍地说。 “不回来?”幽王这才沉下脸坐起身,殷朔望领兵在外违抗皇命乃是大忌,即便他是太子,幽王也能降罪于他,“放肆!这个逆子翅膀硬了!” 海瑶一见幽王发怒,立刻示意大殿上的其余人退下,等到没了闲人,她才柔声对幽王道:“陛下消消气,想必是战事繁忙走不开。” “他能有寡人日理万机?”幽王脸色涨得通红,“不过是给了他点权利,就敢不将寡人放在眼里,上一回还敢让你受委屈!再传我旨意,不回来,就当谋逆!” “陛下万万不可啊!”海瑶一脸焦急地说道:“好不容易让太子殿下回了幽都,可别又将人推远。” “哼!我看他是狼子野心!与他舅舅一般!现在敢抗旨不回,以后就敢有不臣之心!”幽王今日饮酒甚多,被殷朔望一气,更是怒火攻心:“快再去传旨!” 海瑶见他在气头上,刻意靠在他身旁轻轻吹了一口妖气,轻声道:“有没有谋逆之心,陛下不如试一试?这一回让国师传令,就说是陛下病了,无论太子殿下有没有此心,都必定会回皇城一趟,等到了皇城,就看他见到陛下无恙表情如何,又有没有暗中布兵,若是坐实了此事,他人在皇城,我们也好拿捏啊!” 幽王被她一口妖气吹得浑浑噩噩,那怒火消散,身体无力地坐回了榻上,讷讷道:“爱妃妙计,便依你之言。” 薛祁也在一旁谄媚道:“娘娘聪慧,臣这就再去传旨意!” 说罢,他又再次化作一缕紫光消失在殿中,等到幽王睡死过去,海瑶才拢了拢披肩,冷着脸走向了后殿。 而那薛祁去而复返,再次出现在殿上向幽王行礼。 幽王悠悠转醒,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臣想了想,觉得说陛下病重这法子有损陛下威名,思来想去又有一计,陛下可愿听听?”薛祁嘴角挂着谄媚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 海瑶屏气凝神化成玉琵琶,在后殿将薛祁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她刚才就觉得这家伙别有所图,他虽然也想对付殷朔望,但也绝不会放过玉莘,弄不好还想着什么一举两得的诡计。 “说说说!”幽王打了个哈欠,揽过身边的侍女,又睡在温柔乡中。 “不如,说是玉莘娘娘重病,要是太子殿下愿意回来.......”薛祁话未说完,便意有所指地看向幽王。 幽王脸色一冷,一改方才的不耐烦,阴沉地打量着薛祁,他知道薛祁的意思,而这也是他心中怀疑的,既然有此机会,不如试上一试,若这逆子真有觊觎玉莘之心,那更不能留他。 幽王眯着眼点了点头,朝薛祁摆了摆手,默许了他的提议。薛祁得了旨意连忙拍马屁道:“陛下英明!”便再次离开了大殿。 海瑶在后边听着,忍不住感慨道,果然天下恶人是一家,她想着一石二鸟,薛祁也想着一石二鸟,这边与她合作要对付殷朔望,那边就在幽王面前陷害她勾结皇子。 若是她猜得没错,薛祁还是会用幽王病重的名头引殷朔望回来,毕竟这法子才有完全的把握将人唤回,可在幽王那里看来就没那么简单了,妥妥就是坐实了后妃皇子勾结的猜想。 想必这薛祁是看仙丹对付不了她,才又生了这歹毒计谋,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早就一头栽进了她布的局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3 22:42:24~2021-11-14 23:4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幽都大军一连夺回两城, 而荥阳那一头则是节节败退,虽是都知道殷朔望修行道法了得,但没想到行军打仗也是个好手, 再加上他本就对荥阳了如指掌, 一时之间多年焦灼的局势有了扭转的趋势。 荥阳王不敢再退,若是再让出一城, 那多年的苦心都要白费, 他集结了几路军马, 又让军师寻来了更多的道门修士相助,势必要守住要地。而殷朔望也遣了人马打探,几面布阵,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可就在此时, 殷朔望竟放下手中军务,什么也没交代,挂了免战牌就一道灵光往幽都皇城而去, 惊得幽都军中都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荥阳那一头也猜测连连。而幽都皇城则因为太子的忽然归来而人心惶惶。 “你说这太子殿下怎么就突然回来了?”下朝之后,三两个大臣聚在一块小声嘀咕。 一人不以为意道:“不是陛下召见吗?” “嘘!”另一人压低了声音, 将这几人招到角落:“你们那天不在,陛下召见太子,可太子殿下抗旨不回。” “竟有此事!”另几人都知道其中利害, 各个神色惊愕,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继续问:“那陛下岂不是......” 他们这些还留在幽都的臣子,都是摸清了幽王的脾性, 也都经历过当年废皇后杀太子的宫变, 自然清楚以幽王多疑凉薄的性子定不会信任太子。 几人互相对了个了然的目光, 继续说道:“那太子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是玉莘娘娘病了。” “哪里的话?玉莘娘娘病了怎么太子殿下就回来了?我倒是听说是陛下病了......” “陛下这不好好的吗?” 这话一落, 几人便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什么,皆是脸色一变不敢言语,好半晌,才有人打破这沉默:“听闻太子殿下快到了,咱们就不要留在宫里碍事了。” “是啊是啊!”这几位大臣互相寒暄着,以极快的步伐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而幽王的寝宫之中,他一如既往地沉浸在酒池肉林中,一边喝着美酒一边看着海瑶奏琵琶。 这靡靡之音却被薛祁唯唯诺诺行礼的声音的打断,幽王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薛祁面露为难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幽王。 幽王闻言哪里还有继续享乐的兴致,他面色不善地看了眼一脸无辜的海瑶,站起身在玉台之上来回踱步。 海瑶见状收起琵琶,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幽王打量自己的眼神,轻笑一声对他道:“陛下 ,太子心中还是念着陛下的身子。” “逆子是巴不得我死吧!他如今得了些军功就不将我这个父王放在眼里,今日我倒要让他看看,谁才是幽都之主!”幽王怒摔手中的琉璃盏,眼中满是怒意。 于幽王而言,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儿子,不仅惦记着自己的江山,还惦记着自己的女人,他自然不可能再留殷朔望,反正荥阳军已节节败退,殷朔望已没了他的价值,即便他如今除了殷朔望膝下无子,可后宫这么美人,总是会有别的儿子的。 “他可带了人马回来?”幽王一甩衣袍,面红耳赤地坐回了王座之上。 薛祁与海瑶对了个眼神,想了想才说道:“有一队随从。” “卸了他兵马、法器,才准入城!”幽王面上满是杀意,一旦威胁到自己的东西,他就完全没有将殷朔望看成是亲生子,“若是他有任何的抗旨之意,就地捉拿!国师,你精通道法,捉拿这逆子的事就全权交由你来!” “臣领旨!”薛祁连忙行礼退下,手中祭出一把宝剑,又召出几道泛着金光的符咒往皇城四面八角而去。 他这些日子早就布置好了阵法,等的就是殷朔望今日回来。 皇城大门之外,风尘仆仆的殷朔望正要入城,却被守卫拦下,说是幽王有命,不许他的随从入内,还要让他卸下身上的武器法宝。 殷朔望脸色沉了下来,随从不得入内尚且说得过去,可卸下法宝这可是修士大忌。 “太子殿下莫让属下为难!此乃陛下之令。”守卫又向他行了个礼。 “殿下,或许是陛下病重,更是多疑......”殷朔望身旁的随从悄声对他说道,这人也是修士,本是被薛祁招揽而来,但这些日子跟着殷朔望逐渐有了追随之意。 殷朔望闻言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只微微思索了一番,便真将身上的法宝都卸了个干净,独自一人往皇城中走去。 “殿下......”身后几人皆是忧心,可又不能跟进去,只得焦急地等候。 这一条从皇城门去往摘星阁的道路他少时走过许多回,从前是每每行猎归来赶着要去向玉莘学琴,再后来,便是玉莘带着他从这条路上逃离皇城。 铺路的青石板早已换过,越靠近摘星阁,便越是雕刻着纷繁复杂的花纹,甚至还有宝石玉珠砌成的台阶,无不彰显着奢靡荒唐。 他的父王应是大殿中等他,他不需上摘星阁,可走到那高楼之下,仍是忍不住抬头去看,灼灼烈日在摘星阁上闪烁出刺眼的宝光,殷朔望眯了眯眼,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熟悉的琵琶声。 琵琶声嘈嘈切切,听得人心神荡漾,仿佛又回到了生死相搏的战场上,殷朔望鬼使神差般地登上了摘星阁,行至二层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身轻薄绿衫的玉莘。 她察觉到有人靠近,抱着琵琶扭头一看,眼角眉梢皆是媚色,认出是殷朔望之时,她才微微一笑,唤道:“太子殿下。” 殷朔望冷着脸端详了她一阵,才走上前问道:“你不陪着我父王,在这里做什么?” “听闻殿下凯旋,特来此恭迎。”玉莘低眉顺眼地服了服身。 “你能有这般好心?只怕是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殷朔望目光落在那一把玉琵琶上,略带嘲讽地说。 玉莘轻笑一声:“殿下英勇善战,年少有为,我怎么会舍得殿下去死?” 她风姿绰约地走到殷朔望身旁,绕到他身后,轻声道:“殿下死了,我还能依靠谁?” 殷朔望闻言神色微变,带着疑惑的目光转身看她,“我父王不过重病,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来讨好于我,真不愧是五百年的琵琶精。” 玉莘听到这番讽刺话语竟也不气恼,竟直接将只着薄纱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柔声道:“殿下难道就不曾心动?当年我可是日日夜夜......手把手地教你弹琵琶曲......” 她一边说着这暧昧之话,一边抚上殷朔望的手背,真像是弹奏琵琶一般拨弄他修长的手指。 殷朔望反手捏住她作乱的手,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好半晌,才沉声道:“可我也记得,你那番不过是博取我的信任,到头来还不是要杀我。” “情势所逼,我也就是个心思浅薄的妖物,谁能给我荣华富贵,我就跟着谁,谁做了那皇位,谁就是我男人。”玉莘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一点儿也不因为他眼中的杀意而退却。 殷朔望紧绷的下颌终是松下,他闷声笑了几声,竟直接坐在了幽王平日爱躺的睡榻之上,如同自己已经是这王位的主人,朝玉莘扬了扬首。 “陛下。”玉莘立刻改口,温柔小意地靠在他怀中,还拨弄着他的秀发道:“你若是还记恨着当年之事,不如罚我骂我,或是让我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殷朔望这句话的尾音微微上扬,极是好奇玉莘的答案。 玉莘将他往后一推压在了床榻上,一双柔夷不停在他胸口抚摸,眼中闪烁着惑人却危险的光芒。 “那便是......”玉莘话未说完,贴着殷朔望的双手中竟出现了一把闪着暗红光芒的匕首,直直往殷朔望的胸前插去。 “你!”殷朔望脸色大变,正要伸手去挡,可那匕首已经扎进了他胸口,殷红的鲜血立刻染红了衣襟。 好在他仍是有防备之心,几乎就在一瞬间,便一掌打在玉莘身上,将她从身上推开。 “好你个妖物!竟敢骗我!”殷朔望捂着胸前,眼中恨意更甚。 玉莘捂着被他打伤的腹部,得意一笑:“你我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怎么会相信殿下愿意放下!” 说罢,竟又要朝殷朔望攻去,殷朔望手中没有法器,只得祭出灵气去挡,却没想到这摘星阁似乎有阵法,阻碍了他灵力运转。 “你早就设了陷阱等我?”殷朔望环顾这摘星阁,黑眸被恨意逼成了血色,只想将眼前这个反复无常的妖物诛灭。 玉莘没想到殷朔望被阵法制约又受她一刀竟然还有力气,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嘴上不停激怒着他:“不杀你等着你杀我吗?你母亲与舅舅都死在我和柳姒手上,真是后悔当年没将你也弄死,给自己白白留了这么个祸害,今日岂能再放过!” 殷朔望闻言果然大怒,他飞快用法术止住胸前的伤口,满脸杀气地再朝玉莘打来一掌,玉莘想用妖力去挡,却没想到完全不敌殷朔望,被逼得吐了一口鲜血,慌忙之下就想离开摘星阁。 殷朔望哪里会放过她,他从摘星阁的墙上摘下一把象牙雕成的弯刀,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到雪白的象牙上,像个杀红了眼的修罗提刀跃出了摘星阁。 而遁走的玉莘却变回了薛祁的模样,他揉了揉挨了一掌的地方,忿忿道:“让你打我一掌,定叫你今日还命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便一脸狼狈地冲进了幽王寝宫,半跪在地上对幽王道:“陛下快快回避,太子殿下杀气腾腾地朝这来了!” “什么!”幽王连忙起身朝殿外张望,又气又恨道:“他果然有此非分之想!这逆子罪该万死!当初就应该将他与他母亲一道处死!” “臣已布下了阵法,等他一入后宫,便会被困,陛下快些回避,到时候术法不长眼,千万莫要被误伤了。”薛祁连忙上前扶着幽王,就要将他往殿外带。 海瑶见此也跟在幽王身侧,要出后殿之时,却问薛祁道:“国师为何将阵法设在陛下寝宫?” “这自然是有用处,还请娘娘能留下帮上一帮!”薛祁焦急地看着摘星阁的方向,不停催促着幽王离去。 “我?帮你什么?”海瑶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又朝幽王投去了不解的眼神。 幽王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对上薛祁谄媚的表情,顿了顿,才极不情愿地沉声道:“玉莘,你留下帮国师一把!” “......这。”海瑶还来不及继续问,幽王已经一甩衣袖匆匆离去,她只得转头冷下脸问薛祁:“为何要我?我们不是早就布好了阵法吗?” “这不是怕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嘛!还需娘娘鼎力相助,才可万无一失!”薛祁锤了锤她的肩膀,恳求道。 她受了薛祁的殷勤,极是不耐烦地拢了拢外衣,一瞬间妖气四溢,冷笑一声:“今日最好一切顺利,要是让我知道你玩什么花样,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我哪敢啊!”薛祁连忙答道,他指尖法诀一掐,唤起这殿中大阵,一脸严肃地等着殷朔望杀来。 他没有想到今日会如此顺利,不仅成功激怒了殷朔望来杀玉莘,还因为先前吹的殷朔望觊觎玉莘的耳边风,让幽王愿意将玉莘留下来牵制殷朔望。一会儿就看他们俩狗咬狗,而他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作者有话说: 作者:忽然有点可惜,怎么就是薛祁变的呢!我想看小妈文学! 殷朔望:...... 感谢在2021-11-14 23:46:53~2021-11-15 22:2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偌大的宫殿还残留着宫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而每一根雕花嵌玉的横梁后都泛着淡淡金光,平日里幽王纵情享乐的地方如今却成了要捉拿殷朔望的杀阵。 海瑶朝殿外看了一眼,见摘星阁的方向有异样的灵气波动, 她能感觉到殷朔望正在往这一处来, 不过却来得很慢,似乎被什么拖住了脚步。 “他怎么了?”海瑶皱了皱眉, 问着边上专心布阵的薛祁道。 薛祁不以为意地抬头, 飞快答道:“想必是感应到了我的阵法, 心生警惕,才放慢了脚步。” 在薛祁看来,殷朔望是因为受了伤又被摘星阁阵法困住, 才会来得如此之慢, 也给了他时间再布置一番这里的杀阵。 海瑶狐疑地打量了一阵薛祁,祭出玉琵琶握在手中,坐回了王座旁的玉台上。 “一会儿玉莘娘娘以琵琶曲迷惑殷朔望与他周旋, 我再发动这杀阵,两相配合,将他诛杀于此!”薛祁见阵法妥当, 又一脸谄媚地凑到了海瑶边上,眼中满是算计地说道。 “你要直接杀了他?”海瑶微微挑眉,轻笑一声:“不留给陛下发落?” 薛祁为难道:“太子殿下这可是有谋反之心, 陛下岂会再留?” “即便陛下方才说了狠话, 事后怒气消了,我们岂不是成了杀他亲子的罪人, 追问起来, 你我可难脱身。”海瑶拨了拨琴弦, 嘴角含着一丝嘲讽。 薛祁摸着自己的白发, 阴阳怪气地哼道:“杀陛下亲子,娘娘不也杀过了吗?还差这一次?” 海瑶勾唇一笑,眼中却是凝重的神色,“那这一回,可绝不能再留他活口,否则你我......”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感觉到一阵浓重的杀意从殿外传来,灵气波动极是剧烈,定是殷朔望来了。 海瑶飞快与薛祁对视一眼,卸下脸上的狠厉之色,垂眸专心弹奏起了悠扬的琵琶曲。 而薛祁则往后退了两步,恰好站在两根玉柱之间。 沉重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竟还夹杂着尖锐兵器划过石阶的刺耳声,海瑶忍不住皱眉往外看了一眼,方才不是说卸了殷朔望法器,怎么还有这个声音。 那脚步声渐渐靠近,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海瑶心底,她只觉一颗心在慢慢往下沉,那令人胆寒的杀意慢慢浸没全身。 殷朔望的身影终是出现在眼前,海瑶却大吃一惊,他犹如刚从战场上厮杀而来,满身都是殷红的鲜血,冷若冰霜的面庞上沾了几滴血滴,漆黑凌厉的双眼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只死死盯着她,似乎恨不得立刻就要取她性命。 “你......”海瑶看得一愣,一时之间竟停下了弹奏琵琶,不自觉就被他眼中的杀意震得往后退了半步。 她不敢在殷朔望面前露出怯懦之意,立刻稳住心神,强忍着声音不颤抖,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殷朔望身上的伤口似乎很疼,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却朝海瑶露出了一个惨笑,拖着手中的象牙刀一步一步靠近。 “娘娘不知道......我怎么了?”这话语似乎从他牙关中挤出,离着近了海瑶才看清他眼中跃动着的幽光,那是在七苦阵中相遇都未曾有过的恨意。 她心中的危机感在身体中叫嚣,可她却被此情此景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等到殷朔望将那把象牙刀举起要架在她脖子上时,她才瞬间反应过来拨动琵琶弦堪堪挡住他的动作,匆忙往后跌去。 殷朔望哪里会让她逃开,竟一把拽住了她的脚踝将人拖到身前,紧紧握着刀就要往下扎去。 “殷朔望!你这个逆子!”海瑶危急关头瞬间以妖气护身,化身一缕青烟往后殿遁去,嘴中还叫骂着殷朔望。 她直往薛祁方才在的地方而去,却发现他人已不在此处,海瑶脸色大变,立刻明白是遭了算计:“你等等!薛祁有问题!” 可殷朔望已经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这些,只想将这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仇人杀之而后快。 “你不能杀我!”海瑶扭头朝殷朔望喊道,这阵法对她也有克制之力,她想要引妖力去挡,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殷朔望一手将她按在地上,刀刃直往她妖丹所在之处掏去。 海瑶痛苦地扭曲着,嘴中却再也喊不出任何的声音,那象牙刀上的咒法隐隐闪烁,直到她再也不能动弹化成一把青玉琵琶。 而殷朔望还扑在她的身上,那象牙刀已经碎成几块,他胸口的伤还在不断流淌着鲜血,可他听到耳边传来薛祁的轻笑声,才不得不强忍着痛苦抬头看去。 “哎哟太子殿下好狠的心肠啊!”薛祁见玉莘已化为原形,而殷朔望更是重伤在身,只觉局势已定,一边催动着殿中杀阵一边向殷朔望走来。 “玉莘娘娘对你犹如亲子,疼爱有加,你怎么就狠心杀了她呢?该不会是你心中觊觎着娘娘,因为得不到而心生恨意吧?”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殷朔望惨白的怒容,将自己一会儿要告诉幽王的话用来戏弄殷朔望。 殷朔望眼中的杀意不散,血染红的面庞更是可怖,饶是薛祁见惯了鬼神,也忍不住心头一凛。 濒死之人难免拼死一搏,薛祁收了嘲讽他的心思,就要催动阵法将他诛灭,嘴上还念叨着:“今日我便替陛下送太子一程了!” 可他却瞥到殷朔望嘴角露出一个淡笑,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阵此时绝不该有的灵气波动从殷朔望与玉琵琶之间荡出,只见一道红光闪现,殷朔望的法器灵伞竟直直朝他扣来。 殷朔望哪里还是身受重伤的模样,他飞快掐着法诀不给薛祁反应的机会,直接用灵伞盖住他周身,只见红光一闪,便将他三魂七魄尽数吸了出来。 这一切不过在一瞬间,薛祁甚至还来不及催动杀阵,便脸色一白,身体如同秋日的落叶一般跌落在地,眼中再没有任何的神采。 他是修道多年的道士,魂魄离体仍有灵智,在那红伞之中撞来撞去,还不停叫骂着:“好你个殷朔望!好你个玉莘!竟敢联手骗我!” 海瑶这才从玉琵琶化回人形,揉了揉刚才被殷朔望压住的肩膀,对薛祁的魂魄嘲讽道:“国师对我也没什么善心啊,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哼!你从那日被殷朔望打伤就是在骗我吧!诡计多端恶毒至极!”因着红伞的压制,薛祁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但他仍是满心不甘,本以为已经成了的计谋竟是这琵琶精给自己设的套,自己堂堂一个修士竟然被一个妖物骗了,心中那一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你们这对狗男女!早就勾搭在一块了!殷朔望亏你还是修道之人,竟然和自己父亲的妃子纠缠不清......” 殷朔望再听不下去他的胡言乱语,手掌隔空一收,将红伞收到了身后,也再听不到薛祁魂魄的声音。 海瑶这才舒了一口气,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伤口,刚才殷朔望的动作不过都是虚晃一枪,又因为他趴在海瑶身上挡住了薛祁视线,这才骗过了他。 可他刚才拽海瑶脚踝和推搡的动作都是真的,到现在海瑶都觉得脚踝隐隐作痛,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殷朔望,沉声道:“你该不会......刚才真想杀了我吧?” 殷朔望浑身的肃杀之气这才慢慢熄下,他盘腿调息了片刻,才睁眼淡淡道:“你害怕?” 海瑶轻笑一声,起身拍了拍被压皱了的外衣,走到薛祁一动不动的身体边上踢了一脚,“你法器在我身上,想杀我也杀不了。” 这大殿之中的阵法会压制殷朔望与海瑶,而殷朔望的法器又都在城外被卸下,他们事先算到此事便在昨日偷偷相见,将殷朔望最是强悍的本命灵伞藏在了海瑶身上。 殷朔望没有答话,之前为了迷惑薛祁,他胸前是结结实实受了一刀,而那刀上还有咒法加持,确是令他疼痛难耐。 海瑶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前的鲜血仍在止不住地流淌,也猜到了如此,略带调笑地轻叹了一口气,盘坐在地上与他视线平齐,引出一缕妖气往那伤口处而去。 “你可莫要现在掉链子,一会儿还要抬着薛祁与我去对付幽王。”海瑶纤长的手指引这妖气不停在他胸前划动,将那敞血的口子慢慢合了起来。 妖气入体殷朔望竟是觉得有什么酥酥麻麻的东西顺着血液流遍全身,那说不上是疼痛亦或是别样的感觉搅得他身体微微颤抖,再难忍受之时,只能拽住海瑶的手,不给她继续作乱。 “怎么?我这可是在帮你,不过区区妖气,你父王都受了十几年,你怎么连一会儿也不行?”海瑶勾了勾嘴角,刻意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殷朔望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甚至觉得这比纯粹的疼痛还要可怖,而海瑶脸上却是戏谑的笑容,似乎是在报复他方才拽疼了她的脚踝。 他也不知自己是为何,目光竟然又停留在了那裙角露出的雪白上,那轻轻一握就能掐住的脚踝上,似乎还有自己留下的一圈淡红,莫名让他心头一烫,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刚才在摘星阁中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殷朔望却是在想,若那不是薛祁所变,玉莘为了引诱他会不会也是那番做派,也对,她本就是极擅魅惑的妖物,要真施展了魅术,比那薛祁要难对付得多,只怕寻常人是极难逃脱的。 那他......又能不能清明而退? 殷朔望意识到自己不该困于此事,即便真有一日玉莘魅惑于他,他心中记得的也只会有背叛杀身之仇。 作者有话说: 海瑶:真的吗?那试试? 殷朔望:试试就逝世...... 第42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海瑶还想要留着他那满身是血的凄凉样子给幽王看, 便只堪堪止住殷朔望胸前的伤口,还抹了一把他身上的鲜血,擦在自己的脖间。 “你这是......”殷朔望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她脚踝上移开, 谁知扭头又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自己身体中流淌的热血染在她白玉般的颈间,像是眼前这个妖物施展了妖术一般, 要食其肉啖其血, 不禁心头一颤。 海瑶仰着头睨了他一眼, 略带调笑的语气说道:“借你点血用用,不这样,如何演接下来的戏呢?” 殷朔望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堵得愣了愣, 只想要离这个诡计多端的妖物远点, 他沉下一口气站稳了身体,便要去收拾薛祁的身体。 海瑶装扮好卖惨的模样也不再耽搁,抱起掉落在地上的玉琵琶, 调整情绪不过一瞬间,那狡黠的双眼中便满是楚楚可怜的泪光。她见殷朔望抬起了薛祁,便提起裙摆就往宫殿外幽王所在之处跑去。 幽王怕祸及自己, 不仅召集了禁军入后宫守卫,自己还直接躲到了寝殿之中。可见他虽是不喜欢殷朔望这个儿子,但也是深知他的本事, 免不了忌惮防备。 “陛下!”海瑶赤着脚一边跑一边落泪, 满脸慌乱地奔走到寝宫前时,才被禁军拦住了去路, “我要见陛下!” 她的哭声楚楚可怜, 又引着妖气将这声音送到幽王的耳中, 幽王这般疼爱美人之人哪里还坐得住, 想也没想就从殿中走了出来,但仍是不敢跨出禁军的守卫。 “玉莘这是怎么了!”幽王一见她衣着凌乱满身是血,立刻脸色大变,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殷朔望干的!他人呢!” 海瑶摇了摇头,身体无力地往下一跪:“陛下,玉莘差一点就要与陛下阴阳两隔了!” 幽王终于是忍不住走出禁军的守卫,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他原本信了薛祁的话,以为殷朔望惦记玉莘,谁知现下玉莘被殷朔望所伤,只觉怒火攻心,“这个逆子!寡人今日不惜代价,也要将他就地正法!为你报仇!” “陛下,不是太子殿下......”海瑶埋在他怀中哭泣,好半晌才抬起头,一双美目含泪,声音颤巍巍地说道:“是......国师。” “薛祁伤你?”幽王大惊,连忙又问:“这是为何?他不是要捉拿那个逆子吗?” 幽王话音刚落,便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只见殷朔望神色匆匆地出现在寝宫之中,脸上满是担忧之情,看到幽王与海瑶的一瞬间,才缓下脸色松了一口气。 幽王见到殷朔望下意识就拉着海瑶往后退去,边上的禁卫得了他的号令,纷纷拔剑挡在前头。 殷朔望将这殿中情形收在眼中,不知是想到什么,眸中神色一暗,垂下头好半晌才低声道:“父王无事......便好。” “你......你这逆子!胆敢私闯寡人寝宫,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来人!还不将其拿下!”幽王死死拽着海瑶的手,全然没有察觉出自己对这个儿子还有如此的惧怕,只想快些将他制住。 禁卫得令就要上前,可他们也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得道修士,即使现在看着身受重伤,他们也不一定是对手,想到此,不免都有一些犹豫。 可他们举着剑包围住殷朔望的时候,却听他微不可查地苦笑一声,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竟卸力就要往地下倒去。 殷朔望咬牙稳住身体,单膝跪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他的颌角滴落,那狼狈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情。 呵,演技真好。 海瑶躲在幽王身后欣赏着殷朔望的表演,不得不感慨这家伙演技不比她差啊,要是他是个妖物,是不是就没她跟柳姒什么事儿了? “陛下且慢!”她看准这个众人停顿的时机,满脸焦急地跪在幽王面前,“太子殿下并非是有谋逆之心,只怕是我们都中了薛祁那个诡计多端之徒的计了!” 幽王这才想起刚才她说是薛祁伤了他,可又见殷朔望浑身是血的在此,只觉脑中一片混乱理不清现在的情形,怒喝道:“薛祁人呢!人呢!” 那些围住殷朔望的禁卫此时才发现,在他身后不远之处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竟然就是国师薛祁。 这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活人的迹象,脸颊凹陷身体皱缩,若不是那一头白发,根本看不出会是平日仙风道骨的幽都国师。 “他死了。”在众人惊愕之际,殷朔望这才开口,低着头说道。 幽王心中一凛,薛祁死了,杀他之人除了殷朔望还能是谁?可薛祁不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来捉拿殷朔望,怎么会就这样被他杀了呢! 他看着殷朔望跪在那里的模样不禁胆寒,可复又想到自己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被这黄口小儿镇住,他手中禁军数万,要制住一个殷朔望还不容易? “爱妃!究竟出了何事,你快与寡人说来!”幽王沉下气,防备地看着殷朔望,问海瑶道。 “陛下,我们都误会太子殿下了!”海瑶这话还未说一半,眼泪便夺眶而出,一副惊魂未定地模样,继续说道:“是薛祁有不轨之心,他想要利用太子殿下谋害陛下啊!” 她扭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殷朔望,轻叹一句:“若不是太子殿下心中还念着陛下,只怕陛下与我......” “薛祁想要如何?”幽王闻言又惊又怒,他本以为是殷朔望要谋害自己,怎么现在全部反了过来,是薛祁心怀不轨,而这逆子还护着他? 海瑶呜咽几声,极是伤心地扑在幽王身上,“薛祁那贼子假传旨意,还埋伏伤了太子殿下,想要他心生怨恨,动怒杀了我与陛下啊!好在太子殿下并无此心,被薛祁伤后也没听信他的挑拨之言,薛祁见计谋不成,就想要直接诛杀了殿下与我,断了陛下的左膀右臂!” 幽王心中大惊,立刻向殷朔望投去了审视的目光,见他浑身是血,确是伤的不轻,可他仍是放不下对殷朔望的怀疑之心,但玉莘却是他信任之人,玉莘如此说,他便信了大半。 “一想到差一点就见不到陛下,我这心里便阵阵后怕。”海瑶颤抖着肩膀,根本不给幽王去细想的机会,将他的思绪全部牵扯在自己身上。 “让爱妃担惊受怕了!是寡人不该让你去帮什么......”幽王意识到此时不该再说什么要设计诛杀殷朔望的事,将这半句话吞了下去,轻拍着海瑶后背安抚着她。 他心中仍是觉得疑惑,可现下薛祁死了,死无对证,即便玉莘这么说,但真要他一下子放了殷朔望,仍是有些犹豫。 海瑶也知道不是几句话就能将局势扭转,她还准备了好些后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皱眉对幽王道:“陛下,有一事我一直犹豫不敢与陛下说,直到今日明白谁是好谁是坏,才后悔不已,我应该早早告诉陛下。” “爱妃但说无妨,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幽王被她哭得肝肠寸断,差一点就要忘记现下是个什么情形,只想着要哄怀中美人开心。 “陛下可记得这丹药?”海瑶从怀中掏出从幽王身体中逼出的丹药,问他道。 幽王面露疑惑担忧之色,“这是?薛祁呈的仙丹,可是有什么问题!” 海瑶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陛下知道我前些年都在仙山修行,哪里没见过仙丹,先前匆匆一瞥到此药,就觉有些不对劲,可陛下喜欢这丹药,我也不敢细问,直到刚才薛祁濒死疯癫之时,才承认这药哪里是什么仙丹,长久服用就能损了陛下的龙体!妾极是后悔,怎么不早些告诉陛下,让陛下白白吃了这么久!” “什么!”刚才那番薛祁陷害太子的言辞,哪里比得上直接对自己的谋害来得震惊,幽王气得涨红了脸,想到自己还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白白将这害人性命的东西当宝贝服用,只恨不得能将薛祁千刀万剐! “这个逆贼!该当万死!来人!扒光了他给我丢下虿盆!”幽王向来残暴,薛祁已死也不解恨。 禁卫得令刚将人扒到一半,却都满脸震惊地停下了手。 “还愣着干什么!”幽王怒喝。 “陛下......”禁卫将薛祁的尸体拖到了幽王面前,掀开了他的外衣,只见里头竟是一件绣着龙纹的紫黑长袍。 这是只有人皇才有资格穿戴的纹饰。 幽王此时哪里还有不信薛祁狼子野心的道理,他沉下脸死死盯着薛祁身上的袍子,脸上的肌肉都气得微微颤抖,好一会儿,他才从海瑶手中一把夺过那丹药摔在地上,再狠狠朝薛祁的脸上踩去。 “将这贼子给我剁成肉酱!”幽王只觉将薛祁这个觊觎他皇位,谋害他性命的贼子碎尸万段也不解恨,一时怒急攻心,竟眼前一暗,差点儿就要跌坐在地。 好在海瑶及时扶住,连忙安抚他道:“陛下息怒,这贼子已经被太子殿下杀了,他那些阴谋诡计都没有得逞,是陛下有龙气护佑,千万莫气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幽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美人温声软语的安慰虽让他好受了些,但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人耍得团团转,还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要杀自己的儿子,仍是心中气恼。 现在想来,薛祁再怎么忠心也不过是个外人,而殷朔望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哪里有不信自己儿子反过来信一个外人的道理?要是殷朔望真有此心,根本不用叛逃荥阳,而自己唯一的儿子就是他,他也根本没有去争什么的道理! 而此时殷朔望仍然半跪在地上,他的脸色煞白,像是失血过多一般,再撑一会儿,只怕就要晕死过去。 幽王狐疑地打量了一阵殷朔望,那浑身的伤口印证着方才的一番激战,不知为何,幽王又看了眼脖子上渗着血的玉莘,竟然想到薛祁说过殷朔望觊觎玉莘,那他受了一身的伤,想必也是为了护着玉莘吧? 想到此,幽王原本放下一半的警惕之心又再次铸起,他心中犹豫不决,薛祁是贼子,那他该不该信一个贼子的话呢? “殷朔望,我屡次召你不回,这一回为何又愿意回来?”幽王沉下脸问道,若是殷朔望敢答是听闻玉莘重病,那便顺手也将这逆子杀了。 殷朔望艰难地扶着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幽王面前跪下,轻声道:“我听闻父王重病,哪里还有在前线的心思,只想回看望父王,或许孩儿学的那些道法能派得上用场......孩儿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是恳切,旁观之人定都会感慨于他与幽王的父子之情,幽王也因他这番话想到了他的母亲,他们夫妻十数载,虽然后来是个那样的结局,但毕竟也曾有过情谊。 “陛下,太子殿下一片孝心,妾见了也极是感动,先前父子诸多误会,如今重重阻难之下,还能再次相聚,必定是上天的安排。”海瑶也走到幽王面前,看着殷朔望轻叹道:“太子这话也让我想起,多年前教他琵琶之时,亦是如母子一般,只可惜如今......” 殷朔望闻言眼神微变,凌厉的双眸微不可查地向海瑶投去警告之意。她这一番话让他心头一跳,这妖物定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幽王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他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竟然说:“如此,就让太子认你为母,再续母子之情,你也替寡人好生教导于他!” 而幽王心中盘算的则是,两人若是母子,殷朔望即便真有什么心思,也不敢越了这礼教之界。 海瑶则是一脸受宠若惊,她虽不是皇后,可做了太子的母亲,那地位可不再是一个后宫的宠妃能比拟的。 “陛下,妾不过一出身低微的妇人,哪里能做太子殿下的母亲,此事怕是折了太子殿下。”她朝幽王行礼犹豫道。 幽王一甩广袖,“有何不可?寡人说是便是,难不成太子还不愿意?” 殷朔望漆黑的眸子中闪着隐隐幽光,他面上仍是冷肃之意,幽王这般问他也没有答话,海瑶回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得意浅笑。 直到幽王又要动怒之时,殷朔望才收回与她在空中碰撞的目光,俯身朝海瑶行了一礼,低声道:“孩儿...愿意。”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感谢在2021-11-16 22:31:29~2021-11-18 23: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凉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这短短的半日间, 幽都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外征战的太子忽然免战归城,而幽王却要他卸甲留兵才许入城。那些机敏之人很快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原以为父子之间必定会有一反争斗, 谁知道竟然是国师薛祁死在了这一场宫乱中,最令人不解的是, 太子竟然认了幽王宠妃玉莘为母, 成了她过继膝下的名义儿子。 皇城内外, 甚至荥阳军中,都对此事极是困惑,即便没有亲历当年先皇后之乱的人都有听说过, 太子的母亲舅舅是被柳姒和玉莘的谗言给坑害的, 想不到原本应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成了这样的关系。 如此荒唐之事,在局外之人看来, 只会觉殷朔望是薄情寡义、无孝无德的小人。 “你再回阵前,想必荥阳军的吐沫星子都要把你淹死吧?”海瑶躺在软塌之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立在殿中的殷朔望。 他今夜就要回去, 因着如今与玉莘的关系,于礼竟要来请安。 殷朔望冷冷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拜娘娘所赐。” 海瑶轻笑一声, 坐起身来说道:“你若是不想, 昨日拒了便是,何必应下?” 她摆弄了会儿金线绣纹的华贵衣袍,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与殷朔望对视, “薛祁在陛下跟前说, 太子殿下觊觎于我,我若是不再做点什么,岂不是让陛下对我们心生怀疑?” 她刻意将“觊觎”二字拖长了语调,一脸无辜地看着殷朔望。 殷朔望知道她这是存心在戏弄自己,别过脸去淡淡道:“我既许诺,登上皇位之后奉你为太后,你何须如此着急?” 海瑶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这可就想错我了,我这一步也是为了我助你登位,如今你相当于与曾经背叛过陛下的母族切断了干系,投入他宠妃的名下,陛下自然更会信任于你,谁还能动摇你太子的位置?之后若是陛下再有杀你之意,凭着你我的关系,他也会有所犹豫。”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想着的却是要早早占了先手,否则等扳倒了幽王,再来对付殷朔望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柳姒还在昏迷之中,虽说她的徒子徒孙现下都听令于海瑶,可要是成了太子的母亲,她在后宫的地位更是稳固,朝堂之上也有了话语权。 至于那些薛祁招揽来的修士,就看殷朔望自己御下的本事了。 殷朔望见海瑶说了这么段冠冕堂皇是为他着想的话,心中虽是不信,但面上却是露出了个浅笑,答道:“如此,劳娘娘费心了。” “应该的。”海瑶咧嘴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殷朔望的鬓角,真如一个关怀儿子的母亲一般,只不过她脸上带着的却是戏谑的笑容。 殷朔望没有躲开,垂眸看着她的手指从自己脸颊一路滑到胸前,这才伸手抓住了海瑶的手腕,低声道:“孩儿不在这些日子,娘娘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好生伺候父王,我在阵前也能安心。” 他这番话说得夹枪带棒,暗示海瑶不要动别的心思,海瑶转了转被他握住的手腕,费了好些力气才从他手中抽出,“太子殿下尽管放宽心,你好生顾着与荥阳军周旋,将那薛祁的魂魄献过去以表忠心,应付了你师父,再两头吃好,我只在这幽都皇城做好我的宠妃,享这人间富贵,再没有别的想法。” 殷朔望的师父金光真人原是要他杀了玉莘向荥阳表忠心,他们设计杀了薛祁,便用薛祁的魂魄去做此事,倒也算与他师父的意思殊途同归。 殷朔望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使什么力气,海瑶却颦眉好似被弄疼了一般,他将手背在了身后,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温热滑腻的触感。 “时候也不早了,殿下请完了安,便早些回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去摘星阁上伺候陛下,可千万莫耽搁了。”海瑶望向远处高耸的摘星阁,娇羞一笑,送客道。 殷朔望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却没有说出口。海瑶这话让他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日她在幽王面前梨花带雨恳求的样子,自己那个昏庸无脑的父王被哄得团团转,只怕今日是巴不得要在美人香中溺死。 “如此想来,殿下真是辛苦,自己在外头风餐露宿地受天下,而幽王陛下却能在皇城里纵情快活。”海瑶轻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神色,“不过,你莫要心急,等你坐上了那皇位,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殷朔望寒潭般的眸子最后看了一眼海瑶,像是不想再与这荒唐的皇城扯上任何的关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化成一缕灵光,往两军交战的前线而去。 海瑶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任由夜晚的凉风吹得发丝飞扬,慢悠悠去往摘星阁。 昨日之事幽王难免受了些惊吓,可在众多美人美酒的抚慰之下,好似已经不记挂在心上,只想着在摘星阁中纵情声色。 “玉莘呢!柳姒呢!”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池中玉台上,喝得迷迷糊糊间不见最是喜爱的宠妃,不由气恼喊道。 “陛下,皇后娘娘仍是抱病在床,玉莘娘娘快要到了。”侍女靠在他的腿上,柔声答道。 “那玉莘为何这么久!”幽王没了耐心,撑起身醉醺醺地走到窗前,焦急地张望玉莘宫殿的方向。 “陛下怎么如此心急?妾这不是来了吗?”就在幽王就要暴怒之际,海瑶终是踏上了摘星阁的最高层,朝幽王盈盈一拜。 幽王酒喝到了兴头上,看到心心念念的美人出现,再没有方才的暴躁烦闷,朗声大笑几声,就要上前将海瑶拥在怀中。 海瑶闪身躲过他的怀抱,一只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眼角微微挑起,轻声道:“陛下莫急。” 幽王额头一凉,那一根青葱玉指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让他身子定在了原处不敢再动。 “陛下前些日子服下了薛祁贼子的药,还需好些时候调理。”海瑶绕过幽王,反客为主地躺在了最高的玉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那根手指离开,幽王浑身一个激灵,眼神迷离地看着海瑶,犹豫了一阵竟挥手让伺候的宫人全数退下。 宫人皆是不解,幽王寻欢作乐之时最是喜欢左拥右抱,即便皇后娘娘在时,也没有将他们都赶出去的道理,怎么玉莘娘娘能让陛下如此?可他们不敢多问,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摘星阁。 “玉莘,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否则寡人定是难解心中郁结之气,想不到那国师竟敢图谋皇位,倒真是小瞧了他!”幽王似乎恢复了些神志,但脚步仍是有些踉跄,他仰头看着海瑶,慢慢往上走去,“还有那个逆子,寡人也不知究竟该不该信他,可他愿意认你为母,你也要替寡人好生看着他。” “陛下多虑,太子殿下心中清明,他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将来这帝位除了他还能给谁?只怕是整个幽都都没有比他更忠心的人了。”海瑶微微挑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经意抬头往上看了看,“如今陛下万人之上,美人在侧,太子殿下哪有不羡慕的。” “哼!这混小子当了那么多年道士怎么会懂寡人的快活!”幽王不屑地哼了一声。 海瑶轻笑几声,撑着头想了想,“这倒不是,若是他成了皇帝,陛下的江山美人不都是他的了?” 幽王闻言脸色一沉,连忙道:“他敢!寡人定能寻长生不老之术,与爱妃永远快活!”他终是走到了玉台上,看着月光撒在冰肌玉骨的美人身上,忍不住心猿意马,“要不是你姐姐还病着,我们三人......” 海瑶再次挡住他的手,看着这个眼神浑浊的老皇帝,勾唇一笑,“不是说了,陛下要休养一段日子吗?可别坏了龙体。” 幽王哪里抵挡得了美人的千娇百媚,根本没有想什么丹药伤身,连忙道:“你不就会仙术,不如替寡人治一治!” 海瑶拽住了他的领口,将人拉到了跟前,轻声道:“那陛下就老老实实等着我来治。” 说罢,她衣衫半落,带着幽王要往下倒去,可此时却听到摘星楼下的宫人大声呼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陛下!” 金碧辉煌的高楼上,在一瞬间便弥漫起烧焦的味道,幽王醉醺醺地没有反应过来,嘟囔道:“着火?命人灭了便是,我们去池中便好。” 可他这话音刚落,摘星阁就如同一个火炉一般,被烤得热浪翻涌,火苗甚至从一楼直接窜到了顶层。 直到幽王感觉脚底烫得难以站立,才迷迷糊糊扭头去看,自己刚才随意丢下的衣袍,竟然已经烧了起来,这个殿上的纱帐布帘全都冒着火舌。 “这!这可!”幽王的酒顿时被吓了个清醒,心中那点旖旎念头散了个赶紧,慌忙就要往楼下逃去。 可大火封住了他的去路,火星甚至蹦到了他的胡子上,一瞬间就将他浑身上下点着,幽王惨叫一声往后跌去,栽进了池水之中,在才浇灭了周身火焰。 “救驾!快快救驾!”幽王躺在水中不敢起身,慌乱大喊道。 海瑶还待在玉台之上,身下的这块宝玉已经被烤得发红,她用妖气护着周身,打量着这莫名其妙就冒出来的大火,忽然轻笑了一声。 她抬头向上看去,若是没有猜错,此时殷朔望就在摘星阁的楼顶上立着,这一把大火也是他驱动灵力所起。 那火势极是汹涌,犹如他这些年在心中压抑的愤恨,只想将这奢靡的楼台,将昏庸的父王,全都烧个干净。 她原本只想如往常一般以幻象迷惑幽王,可却惊讶地察觉到殷朔望还未离去,于是便演了这荒唐的一出戏,倒是要看看这家伙会是何反应,谁知这人竟如此极端,想将幽王活活烧死。 她用妖术暂且护住了幽王,挥袖一闪,也来到了摘星阁楼顶,却是没有见到殷朔望的身影。 “跑的真快。”海瑶嘟囔一句,才慢悠悠下了楼顶,将幽王从火焰中拎了出来,带到了摘星阁外。 她还不想让幽王就这样死了,但殷朔望这一下倒是帮了她大忙,不用她亲自动手,之后许久幽王都要卧病在床,她也好将朝堂之事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这一把火让她更是警惕殷朔望,要攻略他,只能是雷霆手段,服软显弱,怕不是自己会像摘星阁一般连灰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8 23:54:52~2021-11-20 18:0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撩道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这天夜里狂风大作助长着火焰的势头, 高耸在皇城的摘星楼烧了整整一夜,楼下奔走着提水灭火的宫人卫兵,偌大的皇城满是喧嚣, 一夜无眠。 有人甚至听到了鬼哭之声, 说是那些曾经在摘星楼上被害死的忠臣良将和后宫妃嫔,都化作了厉鬼从火焰中现身。 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 火势才渐渐变小, 但往日奢靡华贵的楼台, 已经轰然倒塌,只剩残躯灰烬。 幽王一病不起,足足卧床了一月, 他虽本就荒废朝政, 但以往也偶尔会上早朝批阅政事,这一月间的奏折全都堆在了案台上,一直这样下去, 不少大臣都有些着急。 “不如,请了太子殿下暂且替陛下分忧?”早朝的大殿上,几个臣子聚在一块, 一脸担忧地商议。 “不可不可,太子殿下在外征战,哪里有这个心思!”有人不赞成这个提议。 另一人附和:“是啊, 况且依我看, 陛下可真不一定愿意让太子殿下代政,莫怪我不提醒你, 千万别触了陛下的逆鳞。” “哎......那可如何是好, 陛下这究竟是生了何病?” 众人皆是摇头, 那日摘星楼大火烧出了冤魂鬼怪的传闻他们都有听说, 不少人猜测是怨鬼索命,魇着了陛下,可是却没有人真的敢将这猜测说出来。 “众卿家聊什么呢?”就在他们相视苦笑之时,大殿之上传来了玉莘轻柔婉转的声音。 “玉莘娘娘。”众臣子皆是行礼跪拜,却见王位之下又放上了一张白玉椅,那位置比平日皇后娘娘在时的位置还要高。 海瑶今日的打扮庄重了许多,她端坐在白玉椅上,扫视了一遍众人,便皱眉轻叹了一声:“陛下身体有恙,又放心不下朝政大事,在病榻之上也思虑甚重,不能好好休养,虽是知道众卿家都是国之栋梁,但陛下仍是想要躬身亲政。” “陛下心系百姓,乃是我等之福,还望陛下好生休养,早日康复,我等必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有老臣上前答道。 “哎,如今反贼大军在前,太子殿下又无暇顾及朝政,陛下思来想去,仍是要强撑着理政,便让我做这个传声执笔之人,将圣意传于朝堂之上。”海瑶满脸忧愁地说道,幽王这些日子抱病哪里还会过问政事,她趁幽王昏昏沉沉之际,讨了这个传声执笔的差事,可幽王不过问,那便是她在执政。 大殿中的臣子互相看了看,都觉这极是不符合幽王陛下的性子,可玉莘娘娘这般说了,他们哪里还敢去质疑,好半晌,才有人上前打破了这沉默,“陛下英明,有劳娘娘传圣意于我等了!” 这人是司掌礼教的臣子,可实际上却是投靠柳姒的黄鼠狼精所变,今日也是玉莘先与他通了气。 其他臣子见此也都跪拜行礼,有聪明的,此时已经猜到此话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见众人没有异议,海瑶便按着平日早朝的规矩,将所议之事一件件呈上批阅,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执掌政事。她先前穿书众多,女帝朝臣的角色都有做过,幽都这些年又被幽王败得国力大衰,那些有本事有气节的臣子死的死走的走,留下来的大多是善于阿谀奉承的中庸之辈,朝堂政事一片荒唐,却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要理顺起来倒也不难。 只不过海瑶不敢一下子用力过猛,这些人都习惯了幽王那番做派,若是她一下子就是雷霆手段,只怕会适得其反,她还得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徐徐图之。 幽王已不需放在眼中,朝堂她也迟早会收于掌中,而眼下最是有变数威胁的,就是殷朔望的势力,亦或是说,她做了这番准备,除了满足自己权利的欲望,也是为了能够对付殷朔望。 殷朔望一身通天本领,道门法宝无数,文韬武略皆是出彩,再加上有男主光环加持,要将薛祁招揽来的修士收服并非难事,等到他成了气候,那就相当于军权在握,要对付起来可就难了。 就是不知道他对付荥阳军,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从先前金光真人的口中得知,荥阳乃是天道所向,而殷朔望是这本书的男主,男主自然会是站在天道那一边。 可她再次回到这本书中,将殷朔望带回了幽都,天命之子不再站在天道所向这一方,那这世界的剧情以后究竟是何走向? 其实于海瑶而言,她这一次回来的任务不过是攻略殷朔望,根本没有必要去忧虑以后的剧情走向,可是这一回不比上一本书,上一本书中她的角色对主线剧情没有丝毫的影响,但这一次,她完全就是在剧情漩涡之中,一个弄不好,男主没攻略成功,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一般来说,穿书者没有完成任务死在了书中,不过是积分清零重头再来而已,但她二次穿书,又处处透着诡异与未解之谜,可不敢轻视大意,谁知道狗系统又在哪里等着坑她。 如她所料,在殷朔望的带领之下,打得荥阳军节节败退,眼见势头不对,荥阳军师再次向道门求助,一下子又请来了不少仙山修士。殷朔望倒也用了相同的法子,或以金银荣华,或以昔日情谊,招揽来了众多与阐教不对付的散修相助。 但一场大战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双方相持不下,两月后竟然都挂起了免战牌,向后退了数十里。海瑶猜测,这或许是殷朔望先前向荥阳表忠心的结果,就是不知道殷朔望心中是个什么打算。 海瑶直觉告诉她,殷朔望并非清心寡欲之人,他是真的想要这幽都皇位。那现在与荥阳的周旋,究竟是他暂且诓骗他们,还是说他说动了荥阳,将来由他弑父杀君,亲自灭了昏聩朝廷?真等到那时候,是由他坐皇位,还是由荥阳王来? 海瑶可不相信荥阳王真如传言那般深明大义,要是殷朔望废了暴君自己做皇位,他定是还有别的由头继续造反。 她若是殷朔望,可不会真的想两边讨好,只会借着荥阳现下放松警惕之时,一举歼灭。 海瑶看着手中的战报一脸冷肃,朝堂之事她这些日子掌握得差不多了,又暗中收拢了不少臣子,不能笼络的,便直接寻个由头换了去,就是这殷朔望的军队,她有些头痛。 要控制他们,除非是能控制殷朔望...... 而要控制殷朔望,是威逼,还是利诱? 就在她思索间,忽然察觉到有灵气异动,这些日子她重新布置了皇城周边的阵法,有人闯入便会立刻得知。 这人来势汹汹,气息却极是熟悉,海瑶放下手中的奏折,理了理披在肩上的长发,一身素衣地行至廊上,慵懒地靠在雕花柱旁,等着这人的到来。 池塘中的鱼都聚了过来,清澈的湖面倒映出她美丽妖娆的面庞,和殷朔望挺拔却冷漠的身躯。 “你回来了?”海瑶没有回头看他,继续欣赏着池塘中的各色锦鲤。 殷朔望没有答话,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海瑶的背后。 “这仗打了这么些年,也是该停停了。”海瑶拢了拢滑落在肩侧的外袍,低声道:“太子殿下是幽都的功臣,走大道入城百姓必定夹道欢迎,何必做贼一般溜进我的寝宫?给母亲请安也不是这么请的啊。” 殷朔望仍是没有言语,海瑶转过身与他对视,他的脸庞虽与之前无甚变化,但几个月的征战却让他的眉眼之间添了些许风霜。 “还是说,你良心发现,来看差点儿被你烧死的父王?”海瑶走到他面前,与他贴得极近,柔声问道。 数月前的那一把火,要烧的是摘星楼,要烧的是昏聩幽王,可却烧不死玉莘这个百年道行的琵琶精,而殷朔望为何要会放这一把火,或是恨,亦或是...... 殷朔望垂眸恰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和微翘的鼻尖,他微不可查地往后退了一步,终于开口道:“听闻陛下抱恙,特来看望。” “那你怎么先来了我宫中?”海瑶也往前了一步,“陛下可不在这里。” 殷朔望再次不言,嘴角轻抿,满是寒意。 “你这幅模样像是来寻仇的,请安可不是这么请的。”海瑶微微扬首,嘴角勾着一丝儿调笑。 谁知殷朔望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一笑,竟真的弯腰向她行了个礼,沉声道:“给娘娘请安了。” 若是真母子,殷朔望这必定要双膝跪地才合礼数,他这般自然是没有真将海瑶当做母亲,甚至还略带挑衅之意。 海瑶也不恼,她低笑几声示意他起身,领着人往殿外走去,“既然如此,便来看看你父王。” 她带着殷朔望径直入了幽王寝宫却没有惊动任何的宫人,幽王躺在床上昏睡,大半个身子都覆着膏药,脸色黝黑,与平日里纵情声色的模样全然不同。 殷朔望静静看着他的父王,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或是伤痛,似乎就是在看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死人。 寝宫寂静无声,良久,殷朔望才开口打破这沉默,问道:“你为何救他?” 海瑶心道,不救他直接让你当皇帝,我可就凶多吉少了。 “还不是他死的时候。”她嘴上却这么说道。 “那依娘娘看,何时才是他的死期?”殷朔望扭过头继续问道。 海瑶想了想,朝他投去个“莫要心急”的眼神,“至少,要平了荥阳之乱,待你声望渐起,才能名正言顺,不止幽都,是全天下都拥立你为王。” 殷朔望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微光,这人的眼神海瑶时常捉摸不透,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到那时,娘娘怕是早就成了这天下的半个皇帝了吧?”他嘴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海瑶。 海瑶心下一凛,殷朔望倒真是敏锐,她不过代政数月,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哪里的话?我可没这个本事,要是不管,这朝廷可不就乱成一团了。”海瑶脸上看不出一点儿的虚情假意,恳切说道:“等你做了皇位,我可就想着享乐,才不愿意劳心劳力。” “我还以为娘娘胸怀大志。”殷朔望的眼神就没有从海瑶脸上移开,继续说道。 海瑶无奈轻哼了一句,“我若真想,当初就直接占了幽王的身体,何必这么麻烦。” 殷朔望闻言笑了笑,“那这些日子,倒是辛苦娘娘了。” 海瑶看着他的眼神,忽然想到他会停战该不会就是回来防备她的吧?海瑶原本盘算着这仗要打一年半载,这样她也有更多的时间巩固自己在朝堂的势力,虽说现下已经大致都安排妥当,可殷朔望这么快回来,确实阻了她原本的谋划。 海瑶看向床榻上的幽王,心下一沉,若真是如此......许多事情就不得不提前了。 第45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就在此时, 幽王的一声低咳打断了海瑶的思路,只见他皱眉闷哼了几声,极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海瑶正要上前去扶他, 一旁的殷朔望竟退到了罗帐之外, 一瞬间就消失在了殿中。 “陛下醒了?”海瑶坐到床边,将手点在他的脉搏上, 感受着他微弱的生命力。 “殷朔望回来了?”幽王四处看了看, 却没有瞧见别人, “寡人怎么听到了他的声音?” 海瑶不以为意地答道:“想必是梦到了。” 幽王的身体因为常年的寻欢作乐早就亏空,加上之前薛祁用来对付柳姒的丹药确实也伤了他的身体,那一场大火后, 他更是身心俱创, 一时间苍老了几十岁,阳寿将尽。 海瑶先前一直用一口妖气吊着他,不想让他那么快死去, 可眼下这计划要变上一变了。 “是梦吗?”幽王脸色蜡黄,印堂发黑,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 拽着海瑶的手问:“寡人刚才见到了先皇后,是不是也是梦!还是她要来索我性命?” “都是梦。”海瑶抽出自己的手,心下好笑, 当年要杀先皇后时毫不手软, 临了了又怕人来寻仇。 幽王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喉结动了动,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脸色一变, 继续问海瑶:“你说......殷朔望那个逆子, 会不会还想给他母亲报仇?” 海瑶见他的身体极是僵硬,这一回受伤定是让他防备心更重,她感受周围的灵气波动,确定殷朔望已经走了,才面露担忧之色,轻声问道:“陛下,是不信任太子殿下?” “会不会?他会不会是假意回来,其实就是想杀了寡人!”幽王的眼眶瞪得极大,瞳孔都在微微颤抖。 海瑶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陛下放心,有玉莘在,定不会让他伤害到陛下。” “是了是了......他...”幽王神志已经有些不清,言语含糊地说:“他以前就听你的话,你一弹琵琶,他就乖乖坐好......不对!不对!不对!” 幽王忽然暴起,怒目圆瞪喊道:“他是觊觎你!是觊觎你!他胆敢觊觎寡人的妃子!好大的狗胆!该千刀万剐!千刀......” 他话未喊完,海瑶就朝他脸上吹了一口妖气,幽王瞬间软了身体,又再次倒在了床榻上。 海瑶坐在床边陷入沉思,良久,她纤长的手指在幽王面上一抓,将那一直吊着幽王性命的妖气撤去。 如此,不出一月,幽王就要驾崩,而她则要利用此事来对付殷朔望。 几日后,殷朔望以太子的威仪从皇城的正门而入,幽都众臣纷纷前去迎接,往日的庆功宴都会摆在摘星楼上,可如今摘星楼只有一片狼藉,这一回的宴会便随意选了处宫殿。 海瑶代替幽王坐在主位,她端了一杯葡萄酒,向殷朔望递去。 “太子殿下救幽都于水火,灭了荥阳叛军的势头,乃是我幽都的大功臣,这一杯酒,是陛下所赐。”她看着坐在席间的殷朔望,朗声道。 殷朔望闻言起身接过酒杯,他的指尖轻轻擦过海瑶的手背,带着一丝凉意。 “多谢父王,多谢......娘娘。”殷朔望当着众人的面也没有称呼她为母妃,他眉梢微微翘起,满是不可忽视的凌厉之意。 他已是幽都功臣,满朝军士、修士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便他性子再冷,此时归来,难免意气风发。 饮完了这一杯酒,殷朔望再次看向海瑶,他的眼神没有如平日里那样冰冷,反倒带了丝隐隐的灼热。 “这一杯,是代幽都百姓敬你,愿太子殿下长乐无极。”海瑶再替他倒了一杯酒,笑眼盈盈地说道。 那嫣红的葡萄酒泛着幽光,倒有些像是殷朔望深邃的眼眸。 殷朔望没有丝毫的犹豫,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他将酒杯下扣向众人示意,那意思是呈了陛下与幽都百姓之情。 依着平日的习惯,海瑶作为主位之人,应当连敬三杯,但这两杯酒下肚后,她便像是忘了此事一般,坐回了纱帘后的白玉椅上。她随意一挥手,便听舞乐声四起,接风庆功之宴正式开席。 因着幽王爱好享乐,皇城的宴会花样十足,一时之间美人鱼贯而入,舞动着各色各样的器物,美酒佳肴琳琅满目,又是一派常有的荒唐场景。 殷朔望见到此情此景不禁皱了皱眉,他正要看向海瑶所在的纱帘后时,却被好些前来奉承的臣子挡住了视线。 “殿下劳苦功高,我等敬陛下!” “殿下海量,小人久闻殿下英明,今日一见......” 自从殷朔望叛走荥阳归来后,一直领兵在前线,这些文臣极少能接触到他,又因着如今皇城的微妙气氛,都想着来讨好讨好太子殿下。 众臣一个接着一个,一杯接着一杯,殷朔望都没有拒绝,可推杯换盏之间,脸色却渐渐冷了下去,到后来眼尖的都能瞧得出来太子殿下心情不好,也就不再敢上前去奉承。 殷朔望从前见多了他父王耽于美酒,便极少饮酒,再加上做了这么些年的道士,更是滴酒不沾,而今日喝的葡萄酒起初觉得没什么,可后来却明显有些昏沉。 他不愿让旁人看出自己的醉意,强忍着不适坐正身体,将目光投在了殿中起舞的舞姬身上。 其实他已经不大看得清是在跳些什么,只觉那一处变化多看着清醒,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混混沌沌间不知过了多久,再回过神来之时,那几个舞女竟然都凑到了他身旁。 殷朔望沉下脸下意识就要推开他们,可耳边却传来了玉莘清脆而带着调笑的声音,“殿下瞧得那么入神,便赏给殿下了,不知这几人可够?” 殷朔望犹如整个人被按进了凉水之中,忽的浑身一凛清醒过来,他满是杀意的眼神扫过靠在身边的舞女,惊得她们纷纷后退了几步。 “怎么?不中意?那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纱帐后再次传来这作弄人的声音。 他看不清海瑶的脸庞,却知道她一定勾着嘴角满眼都是坏心思。 “我要什么,你都给?”殷朔望站起身走向纱帐,玉莘这是将他看做与父王一般,是个沉迷美色的昏庸之人,不知为何,他心底隐隐有怒火涌动,极想扯下这帘子止了她看轻自己的心思。 殿上的其他人仍在寻欢作乐,不剩下几个清明的,海瑶低头俯视着唯一站着的殷朔望,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殷朔望闻言眼神一暗,因着醉意他的眸子还带着一丝朦胧,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伸手往那纱帐抓去。 那张妩媚妖艳的面庞就在纱帐之后,指尖只要轻轻一触,就能贴上她的鼻尖,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轻柔的吐息,一瞬间的错觉,似乎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王座的阻隔。 伺候在边上的宫人皆是大惊,太子殿下竟敢如此大不敬地去挑玉莘娘娘的纱帘,可玉莘娘娘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他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阻止。 就在殷朔望即将挑开纱帘的时候,他终是停下了手,与海瑶隔着纱帘对视了许久,才轻笑一声道:“娘娘,还差我一杯酒。” “哦?是我忘了。”海瑶站起身亲自撩开了纱帘,对上殷朔望漆黑却埋藏着幽火的眸子,朝边上招了招手。 宫人连忙将酒杯递上,海瑶端在自己面前垂眸看了一阵,才扬了扬首示意殷朔望接过。 可殷朔望似乎极不满意她的态度,又气势汹汹地踏上了一级台阶,竟是站到了王座之下,朗声道:“娘娘代百姓、代父王敬我,却唯独自己没有敬。” 他的声音引来了殿中众人的目光,却完全没有在意,眼中只有海瑶。 而海瑶此时不得不仰头看着他,她心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之意,这是从见到殷朔望第一日便有的压迫感,这个男人犹如蛰伏的野兽,如今羽翼丰满,仇恨与野心驱使他咬断任何猎物的脖颈。 海瑶定了定心神,展颜一笑,柔声道:“玉莘敬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享人间极致之权利。” 这话中之意再是明显不过,殷朔望抿着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松了松,他不等海瑶将酒递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夺过了酒杯,将那杯满载着他权欲的美酒一饮而尽。 海瑶现下终是能肯定,殷朔望心中的执念欲望就在这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他才不会想回去当什么劳什子道士,也更不可能对荥阳王俯首称臣,他心底想要的一直都是她身后的王座。 或许他愿意两头讨好,不过是顾忌着师门道义,如今形势扭转,荥阳退兵幽王病重,他便不用再虚与委蛇,也不必再隐藏自己的野心。 甚至不仅仅去图谋那王座...... 海瑶也曾想过,那一场大火承载着的不仅是恨意,还有殷朔望自己也不明白的嫉妒,或许殷朔望对玉莘的感情并非简单的仇恨与利用。若是如此,何不直接顺水推舟完成了攻略任务? 可她后来一想,她要的是灵与肉,可不敢赌玉莘在殷朔望心中有几斤几两,等到满足了他的占有欲,说不好又会想要她的性命。 她飞快在心里梳理了一遍之后的计划,将算计深深藏在了眼底,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再次退到了纱帘之后。 殷朔望眸中闪烁的幽光黯淡了下来,那冲人的醉意涌上心头,让他的脚步有些轻浮,不得不扶着柱子稳住身体。 为了扫去这醉意,他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静心,想要再次清明过来。 他感觉自己犹如飘荡在河流中的落叶,起起伏伏不知该往何处,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琵琶声,将他的思绪带回了许多年前。 第46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他刚从猎场急匆匆地奔回皇城, 生怕耽误了要去给玉莘娘娘请安学琴的时辰。宽广华丽的宫殿中似乎空无一人,他随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来不及换一身更体面的衣服, 正了正衣襟就入了殿中。 这处宫殿极是雅致, 山峦湖水错落,珠光宝石辉映, 而他越往深处走, 便越能听清那摄人心魄的琵琶声。 他不禁放慢了脚步, 绕过一处宫墙后,便见到了玉莘的娉婷身影,她坐在玉台之上怀抱着玉琵琶, 微微侧着脸, 一头黑发垂落,将白皙的面庞衬得更是明媚。 玉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抬头看了他一眼, 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在她的脸上,那双美目如有盈盈波光,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 “给娘娘请安。”殷朔望连忙躬身行礼。 玉莘没有说话, 只用眼神示意他上前入座。 不知为何,越是靠近玉莘,殷朔望感觉越是手足无措, 他是从小尊贵无比的太子, 什么样震撼场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美人美景没有见过, 可每一次见到玉莘都免不了一番紧张。 或许是玉莘娘娘对他太过温柔, 不像他母亲与舅舅那般严厉, 也不像父王那般轻视。 起初, 父王要他跟这个新纳的宠妃学琵琶他极是抵触,甚至觉得这是在折辱母亲,于是他存心要给玉莘一个下马威,不仅傲慢至极,还在弹奏琵琶之时想将那玉琵琶摔碎。 那时他弹了几下就没了耐心,沉着脸对玉莘道:“我的琵琶不如你的好,将你的给我!” 玉莘灵动的眸子微微一愣,有些不舍地将玉琵琶递了出去。 殷朔望得意一笑,一把就将玉琵琶抱入怀中,那琵琶入手温润清凉,不禁让人感慨定是珍品,要是这样碎了还真有些可惜。 可他也就这么想了一瞬,又被要出一口恶气的心思压下,抱着那玉琵琶随意拨弄,想将那琵琶弦给拨断。 他偷偷瞄了眼玉莘,见她眼中都是心疼之色,那楚楚可怜的眼神让人瞧了不忍欺负,但越是这般殷朔望心中越气,这定就是她的狐媚本色,才让父王如同变了个人。 想到她与柳姒做的那些祸事,殷朔望少年心性,竟是想将这琵琶砸在地上。 就在他要抬手去砸之时,一旁的玉莘忽然伸手按在了他拨弄琵琶弦的手上,那双手如同这玉琵琶一般温润,让他一时恍神,止住了动作。 “太子殿下莫要心急,琵琶弦要拨得巧,这般蛮力,只会伤了你的手指。”玉莘带着殷朔望的手去感受拨弦的力度,而另一只手则抬高去按压弦槽,她与殷朔望贴得极近,再低一低头甚至就能碰上他的脸。 殷朔望似乎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他皱了皱眉,正要不自在地离她远一点之时,玉莘却抬头问他道:“怎么了?” 那双秋水剪瞳看得他不敢再动,只得闷声道:“没什么。”便任由玉莘带着他的手继续拨弄琵琶弦。 他从未觉得学艺会如此煎熬,离开之时仿佛是在逃脱什么洪水猛兽,头也不回地就出了玉莘的宫殿。 之后的每一次要去学琵琶之时,他心中都极不情愿,可却想着不能违背父王的意思,只得屈尊去找玉莘,况且玉莘也没有那么难对付。 再后来,他似乎将此事当成了一种习惯,总在围猎之后往玉莘的宫殿而去,雷打不动。 玉莘应该只比他大上几岁,偶尔两人也能聊些该与同辈聊的话,后来殷朔望弹琵琶渐渐上了手,甚至是将玉莘的宫殿当做是闲来休憩的地方。 “怎么了?”玉莘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殷朔望浑身一凛,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刚围猎回来,正要给玉莘请安学琴。 “没什么......”殷朔望心中有一股怪异的不安,他又环顾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古怪之处,才如往常一般坐到了玉莘所在的玉台之下。 他的位置就在玉莘脚边,入座之后才惊讶地发觉,玉莘今日竟是裸着双足,脚踝上还挂着些池塘里的碎荷叶,应是刚去戏过水。 玉莘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将腿往台上收了收,却忍不住轻笑一声,“殿下来的太快了,我来不及收拾,失礼了。” 殷朔望赶忙撇过头去,那白皙的脚踝像是印在了他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无妨。” “如此,那我便开始教殿下今日的曲子吧。”说罢,玉莘朝他展颜一笑,继续弹奏起方才被殷朔望打断了的琵琶调。 丝丝弦动拨在殷朔望心间,他犹如置身心驰神往的美景之中,不自觉间就又往玉莘身旁靠了靠。 等到最后一弦落下,殷朔望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逾矩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玉莘一愣,微微努嘴道:“殿下嫌弃我就嫌弃我,何必这么大反应!” “我并未......”殷朔望刚想解释,就见玉莘转过身又将腿放进了池水中荡了荡,等到洗净了腿上的荷叶碎,再抬高双腿朝他道:“这不就干净了!” 晶莹的水珠从她如玉的肌肤上滚落,殷朔望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感觉,竟是有一阵冲动要将手边的绫罗替她盖上,莫再随意乱了人心神。 可他刚想收回目光,竟惊讶地发现玉莘的脚踝上多了一道红痕,那似乎是被人狠狠掐过的痕迹。 这是...... 殷朔望心下一沉,直觉是有人欺负了玉莘,不禁怒意顿生,刚想要问怎么回事,那种不真切的怪异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为何他会觉得那红痕如此熟悉? 玉莘双手撑在身后,微微扬首,嘴角是再熟悉不过的调笑,她恶趣味般将腿伸到了殷朔望面前,再随意搭在了他的膝上,轻声道:“怎么?这红痕也嫌弃?你不记得了?” 话音一落,殷朔望感觉脑海中涌入了许多不该出现的画面,一瞬间搅得他太阳穴发麻。 他的母亲被降罪,舅舅被处死,而他也被父王追杀,只有玉莘,只有她还愿意护着他,带着他逃离这可怖的皇城。 “你真不记得我对你有多好了?”玉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刚想拉住她的手答话,眼前却出现了玉莘要杀了他的那一幕。 殷朔望在这一瞬间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凝固成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玉莘不过是想博取他的信任,为的就是帮柳姒对付他的母族,如今更是要亲自了结了他的性命! 他从云端坠落,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成了狼狈的逃犯,他的亲人惨死,信任之人反倒要置他于死地,而他九死一生拜入道门苦修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仇,报他父王的杀母之仇,也报玉莘的欺骗杀身之仇。 这些年来的记忆渐渐填满脑海,殷朔望感觉自己犹如沉入了深海之中,往日恬静的回忆被淹没,而他再没有喘息的余地。 “瞧,这红痕就是你这恩将仇报之人留下的。”玉莘将腿在他的膝上蹭了蹭,极是残忍的将他从多年前美好的记忆中抽离,又往深渊中压了压。 这红痕是他亲手所伤,是他那一日与她做戏,愤怒之下失了力道留下的痕迹。 “娘娘的幻法更是精进。”殷朔望伸手再次抓住了她的脚踝,冷着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在玉台上的人。 海瑶轻笑了几声,微微挑眉道:“这哪里是幻法,不过是殿下喝醉了酒,脑子糊涂了。” 殷朔望闭上眼睛,皱眉定了定心神,再次睁开眼时,那种不真切的怪异感觉这才消失。 他仍是在玉莘的宫殿之中,可现下并非多年前的午后,而是他刚刚平叛归来的庆功宴之后。 “我为何在此?”殿外的夜空中挂着繁星,这个时辰他还在玉莘宫中,极是不合礼数。 “你问我?”海瑶歪了歪头,挑眉示意他放开自己的脚踝,答道:“明明是你自己喝醉了硬要跟来的。” 殷朔望没有放手,一脸冷肃地看着海瑶,只觉她刻意让他回忆以前的事,又是在玩什么花招! “真没有。”海瑶叹了一口气,见殷朔望不放,只好用力将脚踝抽了出来,“如今我与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得势,就是我得势,我哪有还会害你的心?就是你警惕心太强,我不过想弹一首曲子替你解解酒,你就这般对我。” 殷朔望眼中仍是防备之意,冷声道:“娘娘斑斑劣迹,不得不防。” “从前你是太子,我不过是幽王陛下的妃子,你我的身份本就该有矛盾,当年我对你也并非......算了,不提也罢,如今造化弄人,我后半生的荣华都要仰仗你,怎么还会再坑害于你?只巴不得你能活得久些。”海瑶有些委屈地嘟囔了几句,拿过被扔在一旁的玉琵琶,问他道:“那你可要再听?” 她坐在玉台上抱着琵琶的样子让殷朔望又有些恍惚,他垂眸沉思,不知又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坐回了玉台下的台阶上,轻声道:“未尽之曲,理应有终。” 没一会儿,玉珠罗盘般的琵琶声再次响起,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殷朔望静静坐着,海瑶看着他慢慢放松下来的背影,落下最后一指,才走下玉台坐到了殷朔望身边。 他已经睡着了,或许是因为醉酒,又或许是因为琵琶声,他竟在自己的仇人面前放下了警惕。 海瑶伸手从他的鬓角而下,指尖划到他跳动着的血脉上,恶作剧般地拨了拨,让殷朔望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 她今天晚上这一出戏,为的就是能让殷朔望触景生情推他一把,而她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如此奏效,殷朔望甚至还能在她面前放下警惕。 海瑶揉了揉脚踝,报复般地躺下枕在了他的腿上,她看着殷朔望有些冷傲的面庞,忽然想到以后他不甘不愿向自己低头的场景,那双黑眸之中一定满是屈辱与愤恨。 想到此处,海瑶不禁勾了勾嘴角,有些期盼那一日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嗯,我也很期待,搞快点吧!!!! 第47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殷朔望醒来之时头疼得厉害, 他揉了揉太阳穴,正要翻身,就感觉到腿被什么压得发麻。 他眯着眼下意识就伸手去推, 谁知入手却是一片温热的滑腻。 殷朔望瞬间醒了过来, 撑起身子去看,只见玉莘靠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酣, 她头上精致的发饰掉落在地, 一头乌发披在他的腿上, 那搭在肩上的衣襟半落,恰好露出一截香肩。 看清了这一幕他更是不敢乱动,环顾了四周才发现, 这竟然是在玉莘的宫殿之中。 “我为何在此?”殷朔望皱眉自言自语道, 他刚想伸手去推醒玉莘,可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又再次垂了下来。 清晨的阳光从纱帐中透出, 两人环绕在一片淡金色的微光之中,昨夜的记忆一点儿一点儿挤进脑海中,殷朔望眼神从慌乱疑惑又慢慢沉静了下来。 他竟然在庆功宴后醉酒, 入了玉莘的寝宫,还在这里昏睡了一夜。 他是幽都太子,而玉莘是幽王宠妃, 更是他名义上认下的母亲, 这般不识礼数的所作所为要是传出去,只怕骂声能比得上他父王的。 殷朔望不敢弄醒玉莘, 他维持着动作沉思了许久, 回想到昨夜见到的幻境, 忽而扯着嘴角无奈一笑, 摇了摇头。 过了这么多年,玉莘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比以前更加的明艳,而他却已经不再是当年尊贵无二飞扬跋扈的太子,他回不到过去了,往日即便有再多可以惦念的事物,也都在当年的宫变中化为泡影。 而现在,他再回到了这皇宫,再次坐上了太子之位,也再次听到了玉莘的琵琶声......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原来当年失去的一切,可以全都夺回来。 “娘娘。”纱帘外传来了宫女的声音,那宫女端着一叠衣袍掀开帘子,看到殷朔望的一瞬间大惊失色,“太子......太子殿下。” 宫女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了扫,再对上殷朔望令人胆寒的目光时,吓得顾不上请安,连忙拔腿跑出了殿外。 这声响终于吵醒了海瑶,她将殷朔望的腿当做床上的玉枕,一只手抱着蹭了蹭。 殷朔望只觉一阵酥麻从腿上传来,连忙想要将腿从她身下移开。 “嗯?”海瑶不舒服地哼了几句,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殷朔望看着她这人畜无害的模样,与昨天晚上那雍容华贵心机叵测的妖妃完全像是两个人,不由愣了愣神。 海瑶看清了眼前之人后,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那刚睡醒的恍神完全消失,嘴角又勾起了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调笑。 “殿下好没有规矩,怎么在我宫中赖着不走?”海瑶侧靠在他的腿上,指尖绕了绕他衣领上坠着的穗子。 殷朔望向后仰了仰,躲开她作弄的手,冷声道:“娘娘压着我,我如何走?” “你推开我就好了呀。”海瑶轻笑一声,有恃无恐地看着殷朔望:“何必做了我一晚上的枕头?” 殷朔望闻言不语,只微微别过了头去,他生得本就英俊,刚酒醉睡醒的模样少了几分凌厉,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也是,太子殿下法力无边,真要推我,只怕我得飞了出去。”海瑶轻叹了一口气,撑着殷朔望的腿坐起了身,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 殷朔望感觉到腿上一轻,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又别过脸换了话头道:“方才你的宫女来过。” “怎么?被你的冷脸吓跑了?”海瑶不以为意地答道。 “你不怕她传出去?”殷朔望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继续说道。 海瑶眨了眨眼,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我与殿下清清白白,她怎么能平白污了人去,再说,即便有什么风言风语,与你我又有何干?殿下莫非还畏惧人言?还是怕陛下听到了什么,降罪于你?” 殷朔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派慵懒的海瑶,两人这般对视了许久,他才歪了歪头,轻声道:“你不怕?” “陛下是天下之主,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我自然怕。”海瑶拢了拢外衫,遮住半露的香肩,也起身道:“可是,他又还能做这天子多久呢?” 说完这话,海瑶已经走到了殷朔望跟前,替他正了正腰带上系着的琉璃玉佩,她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何不妥,手还搭在殷朔望腰上,抬头望着他,继续说道:“我只需讨好你,便能做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太后,何必再怕他?” 殷朔望听到这番坦然的凉薄话语,一时不知该是得意还是该苦笑,玉莘是这般的无义之人,而他现下却是与她达成了契约。 “只要你信守诺言,不生别的鬼主意,我殷朔望也定不会食言。”殷朔望沉声说道,没有继续理会她放在腰间的手,别过了身子便匆匆离开了寝宫,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像是仓皇而逃。 接下来几日,因着太子还朝,不少大臣提议由太子代政,海瑶并没有不愿,极是乐意地将政事拱手让了出去。 可殷朔望毕竟多年在外,回来后又一直征战,朝政之上有许多不甚熟悉之处,不得已还要再去请教海瑶,这般一来二去,两人便总会在黄昏后一同处理政事,有时在宣政宫,有时则是在海瑶的寝宫。 于是没过几日,宫中便传起了太子殿下与玉莘娘娘关系不正常的传言。上朝之时海瑶坐在纱帘后,而殷朔望坐在王座下,偶尔两人交谈几句,都会惹来殿中大臣略带深意的目光。 海瑶早就察觉到,她非但不阻止,反而放任不管,甚至还时不时推波助澜一把,生怕这谣言传得不够广,传不到幽王的耳朵里。 幽王这几日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不再迷迷瞪瞪胡言乱语,甚至还能时常坐起身吩咐下人。 “玉莘呢?”他这一日心情极是不好,一见到宫人便冷声问道。 “娘娘还在宣政宫。”下人扶起幽王,见他脸色不好,也敢多说。 “她怎么不来陪寡人?”幽王怒哼了一声,吩咐外头的宦官道:“去传贵妃侍寝!” “陛下还是以龙体为重啊!”宦官连忙道。 “哼!有你在此多嘴的份?来人,拔了他的舌头!”幽王闻言大怒,推开扶着他的下人,怒气冲冲地走下了床。 “陛下饶命啊!”侍卫不理会宦官的求饶,他们这些日子已经杀了好些个触怒幽王的下人。 幽王刚站了一会儿,就觉身上疼得难以忍受,不得已又跌回了床上,“快去......传贵妃!传贵妃!” “是......是。”下人不敢忤逆,立刻跑着出了幽王寝宫,直往宣政宫而去。 而此时海瑶正随意靠在宣政宫后院的一处软榻上,身边时堆积如山的奏折,殷朔望则坐在榻下的台阶上,端着奏折看得入神。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也似习惯了一般,这些日子时常如此相处,殷朔望偶尔恍惚间,又会回想起多年前与玉莘相处的情景,她坐在玉台上弹琵琶,而他坐在台阶上听得入神。 他耳边只能听到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和玉莘不耐烦的叹气,还有便是她衣衫轻柔划过软榻的声音。 可此时殿外却传来了宫人不合时宜的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陛下宣玉莘娘娘侍寝。” 海瑶原本还有些犯困,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微微挑眉问道:“陛下宣我?” “......是。”外头的下人想起方才的场景,不禁有些后怕。 殿中再都没有别的声音传出,良久,殷朔望将手中的奏折甩回了那一沓案卷上,竹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海瑶看了眼他一如既往冷肃的脸,轻笑一声道:“你这个做儿子的,该去劝劝他别病入膏肓还想着夜夜笙歌。” 她从软榻上起身,用脚踢开挡路的竹简,往殿外走去,飞扬的衣袖从殷朔望的脸颊边拂过,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在海瑶要消失在他眼前之时,殷朔望忽然开口道:“你何时想做这太后?” 海瑶停住了脚步,沉思了一阵,才侧过头道:“这便要看太子殿下何时想要坐上龙椅。” 殷朔望闻言不再接话,看着海瑶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眼中一闪而过不明的幽光,一动不动地坐在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殿中的蜡烛炸出了一个灯花,殷朔望才起身走出了殿外。 他抬头望了眼夜空星象,正是贪狼犯境,帝星势微...... 而此时在幽王寝宫,幽王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一见到玉莘出现,连忙道:“玉莘!寡人想煞了你!” “陛下这是什么话?玉莘每日都来探望陛下!”海瑶瞧了眼他脸上的黑死之气,要是她算得不差,幽王只剩几日的活头,再便是看殷朔望有没有按着她的想法,在这几日便有夺位之意,若是还没有,那她要再过去添一把火才行。 “哼!你日日只想着什么政事,哪里将寡人放在心上,只管让那个逆子去做便好,何须劳烦了你!”幽王面色不虞地说。 海瑶坐到床榻上,挥手示意下人退下,她冷下脸警惕地说:“我这是替陛下看着江山,万一太子他......” “你是说那逆子!”幽王闻言暴跳如雷,想到这些日子听到的玉莘与殷朔望的传闻,更是怒火攻心。 “我也只是以防万一。”海瑶将他按在了床上,顺了顺他的气。 这一回重病,幽王便觉力不从心,时常有对事物失去了掌控的恐慌,也更是疑心病重,他一把抓住海瑶的手,恶狠狠地问她道:“你与那逆子,没有做出什么背叛寡人的事吧!” 一听这话,海瑶立刻落了几滴委屈的眼泪,哭哭啼啼道:“陛下这是什么话?我十几岁便跟着陛下,一颗心就系在陛下身上,陛下竟然还不信我,我不如死了算了,还费什么心思替陛下排忧解难!” “诶!”幽王见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连忙安慰,“寡人乱说的!”他心里是信了玉莘,可对殷朔望却更是不喜,安慰了一阵玉莘后,便吩咐宫人传旨,明日要召见太子。 “陛下这是要?”海瑶装作疑惑的样子,擦了擦眼泪问。 “无须在意,不过是吩咐吩咐他!”幽王挥了挥手,心里头想着的却是要好好敲打敲打这个逆子,即便他有功在身又如何,他一声令下便能削了他的军权,再随意将他打发去边关,莫再在皇城里碍眼。 海瑶哪里猜不到他的心思,她在幽王脸庞再吹了一口妖气,让他闭目沉睡过去,这昏君明日再添一把火,若是一切顺利,马上便能如她所想。 就在海瑶一边盘算着计划一边走出殿外时,不远处柳姒的宫殿忽然妖气凌空,不过一瞬又消失殆尽。 海瑶脸色一变,难道是柳姒醒来了? 她与柳姒并非敌对,可她在此时醒来,也不知会不会阻碍了她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真的很忙,断更的时候我真的心在滴血,呜呜,我努力日更!周末多存稿!! 感谢在2021-11-23 22:50:35~2021-11-25 23:4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午线上的玫瑰 20瓶;博肖 10瓶;小小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海瑶进柳姒寝宫之时, 刻意支开了宫中所有下人,还查探了宫殿外布下的阵法,才急匆匆地入了殿中。 一直以狐狸原身昏迷休养的柳姒已经再次化成了人形, 面色苍白地靠在床榻上。 “姐姐?”海瑶一脸欣喜地上前, 将原本用于巩固她元神的符咒去了,捧着她的手灌溉自己的妖气。 柳姒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神采, 她刚刚恢复人身, 海瑶的妖力一入她体内, 沉睡的身躯加速苏醒过来,没多久,柳姒的身后便出现了九条赤红色的大尾巴, 一时间殿中妖气冲天。 海瑶不由有些担忧, 柳姒的道行比她还深,这般强悍的妖气复苏,可别惹来了有心之人的注意, 尤其是尚在宫中的殷朔望。 不过她在外头布下了阵法阻隔妖气,应是不会被察觉。 “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海瑶见柳姒眼中恢复了神采, 拍了拍她的手背,高兴地说道。 柳姒摸了摸自己的尾巴,似乎是想起了昏迷前之事, 立刻脸色大变, 反手捏住海瑶的手道:“是那该死的薛祁害我至此!” “姐姐放心,我早已知晓, 薛祁给幽王服下的丹药可使幽王吸了姐姐的生气。”海瑶轻笑一声, 宽慰柳姒道。 “好个鼠辈, 从来都是我狐狸精吸人生气, 谁知这次被他摆了一道,趁我内里空虚,他出手暗算,我才着了他的道!这妖道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柳姒恶狠狠的说道,一如她之前狠辣的做派。 “他已然生不如死。”海瑶将她与殷朔望联手杀了薛祁肉身,再将其魂魄献于荥阳的事告知柳姒。 柳姒听到他这么个下场,才算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可她听到竟是跟殷朔望联手,不禁心中一颤:“你怎会与殷朔望联手?你别忘了你我与他之间可是深仇大恨,只怕他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杀你我报仇,更别提你当年还曾诓骗于他,又要亲手杀他。” “不过权宜之计,姐姐有所不知,我劝他归降幽都,正是用的那王位为诱饵,再骗他你我姐妹反目,我要助他登基对付你,这才暂时稳住了他,即让他回了幽都,又让他先图皇位再谋复仇,你我暂且得个喘息再好生对付他。”海瑶也不对柳姒瞒着什么,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再树一个敌人,而是柳姒这只大妖的相助。 谁知柳姒有些气恼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叹了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这岂不是与虎谋皮!” “你我姐妹在宫中还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没做过,这天下都能玩弄于鼓掌,还怕他一个小小的殷朔望不成?”海瑶心中有些奇怪,柳姒向来乖张狠厉,怎么在殷朔望这里有些畏首畏尾。 “我不是怕他......”柳姒皱眉沉思了一阵,又问道:“你还真想让他做皇帝不成?” 海瑶犹豫了一瞬,才答道:“陛下病重,又无别的子嗣......” “什么!”柳姒闻言妖气一乱,冲得她胸口一闷,再次虚弱地靠在了床榻上。 “姐姐莫要心急。”海瑶连忙继续给她输送妖气。 柳姒闭着眼睛双眉皱得极紧,好半晌,她才再次睁开眼睛,冷声问道:“陛下还有多少时日?” “不出两日。”海瑶如实答道。 柳姒滞了滞,又问道:“卜卦天数,曾说陛下还有十年寿命,如今只剩两日,可是殷朔望所作所为?” 幽王活不过两日,这里头除了殷朔望,还有海瑶的推波助澜,只是她觉得柳姒态度古怪,便将此事全推到了殷朔望身上。 柳姒见她点头,整张脸都冷了下来,她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良久才再次抓住海瑶的手问:“那你可是有制住他的法子?否则他登上大位,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我,虽说你说了那你我反目的谎言,即便他信了先对付我,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自然知道。”海瑶朝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姐姐放心,尽在妹妹的掌握中。” “那就好,我身体恢复还需许久,两日后幽王殒命,切不可让他坐了皇位!”柳姒神情笃定地说。 海瑶脸色沉了下来,不解地看着柳姒问:“恕妹妹多嘴问一句,姐姐为何如此忌惮殷朔望?” 柳姒反倒疑惑地看向她,忧心忡忡地说:“你忘了不成,你我不在深山修炼,为何要来幽都做这祸国妖妃?” 海瑶心中一凛,她想到先前对这个世界主线的猜测,荥阳那一头是天道所向,而她与柳姒做这个幽都的妖妃与荥阳对着干就是逆天而为。柳姒现下会这么说,难道她俩图的根本不是人世间的荣华富贵,也是顺势而为,只不过做的是扳倒幽都,加速荥阳的称王? 海瑶不敢细问惹柳姒怀疑,她直觉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如此这般,殷朔望要是做了皇位,那幽都江山尚未易主,她们的使命也并未完成,而先前那些祸事都已做下,自然不会有个好下场。 想到此处,海瑶一颗心都沉了下来,她先前虽有猜测,但如今肯定了下来不由觉得举步维艰,她与柳姒是世人眼中的妖妃,可她们却是要扳倒幽都给荥阳让路,这两头不讨好的事,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更何况,这背后驱使她们之人,或许打着的还是利用完就灭口的主意,在大罗金仙的眼中,她们不过是两只凡尘妖物罢了。 “......是我先前疏忽了。”海瑶稳了稳心神,不敢在身体尚且虚弱的柳姒面前露出任何的异样,安抚她道:“姐姐宽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我本来也不想真让他做了这皇帝。” “如此最好。”柳姒的眼中仍有不安,她很想让海瑶仔细告诉她现下究竟是个什么局势,可方才一动心神就觉身体虚弱又要昏迷过去,只好暂且闭目养神。 海瑶替她盖上了被子,却没有离开床榻,她的心思全部都在接下来的打算之中。其实,她本来的想法是让殷朔望继位再控制了他,她做摄政太后。如今看来,这皇位殷朔望做不得,而幽王又立刻会死,那便只好...... 由她来做这个皇帝了。 就是海瑶思索间,忽然感觉到殿外的阵法有灵气波动,她心中大惊,立刻闪出殿外查看。 深夜的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片落叶从树上飘落。 海瑶再次施妖法感应,已经完全察觉不到异样的灵气,或许方才不过是鸟儿飞过罢了...... 第二日的早朝,海瑶如往常一般听着众臣议事,而殷朔望也一如既往的立在太子之位上。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嘴角总是若有若无地含着一丝淡笑,只不过海瑶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对自己说话之时,并不像之前那般总爱直视她的目光。 众臣退下之后,殷朔望又跟着海瑶去往了后殿,继续批阅奏折,两人相对无言,许久,海瑶才轻笑一声道:“太子殿下人逢喜事?怎么嘴角一直挂着笑?” 殷朔望没有抬头,像是在谈什么无关紧要之事,淡淡道:“不日继位,可不是喜事?” “哦?”海瑶面露惊讶,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殿下怎么知道?” “这还不是要问玉莘娘娘你?”殷朔望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折,漆黑的眼眸对上了海瑶打量的目光,“娘娘在父王面前参我有谋逆之心,父王要夺我军权,我怎能坐以待毙,还不得尽快谋了那皇位?” 他用极是寻常的口吻说着谋逆大事,似乎已将宫中局势全然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你谋宫变?”海瑶微微一愣,可她惊讶的不是宫变,而是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在幽王面前说了什么,看来这人手伸得够长,幽王身边也有他的眼线。 “再不谋?可就错失良机了。”他嘴角再次勾起了一丝淡笑,海瑶总觉得他这句话有别的意思,可一时又品不出来。 她顺着殷朔望的话道:“我那般说不过是稳住陛下,谁知他更是来气要对付你,怪只怪你与我走得太近,即便是这名义上的母子,也平白惹了人非议。” “这岂是我的问题?”殷朔望俯下身朝玉莘靠近了些,语气极是疑惑地问。 海瑶暧昧地笑了笑,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柔声道:“难道是我不成?我为何要如此呢?” 殷朔望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调笑的海瑶,是啊,她为何要如此? 玉莘是他父王的妃子,可这些日子即便他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到玉莘对他的态度极是暧昧,先前他总与自己说那不过是玉莘耍人的把戏,为的就是戏弄他,可后来他又想,或许玉莘将他视作与父王一般的贪色之人,怕两人之间的契约还不保险,才欲意诱他。 又或许她是如薛祁所说的那般,谁坐了那皇位,谁就是她的男人。 殷朔望从前一直没有细想,这些时日他偶尔会淡忘两人之间的深仇大恨,甚至还曾想过,若是玉莘能一直辅佐他,像从前那样相处,或许他能将这仇恨永远埋藏在心底,甚至如她所愿...... 可是昨日皇宫忽然妖气四溢,他寻着妖气的方位去往柳姒的寝宫,却发现玉莘在里边与柳姒的对话。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与柳姒反目成仇,先前所说种种,不过是为了哄骗他来幽都。 殷朔望愣在了当场,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极是可笑,竟然因为玉莘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背弃了师门,还与她立下那所谓的誓言,说什么辅佐他坐上皇位,而她只当一个享受荣华的太后,到头来不过都是她戏弄人的把戏! 若是可以,殷朔望就想要问问她,究竟要做什么?只是为了看他的笑话而已吗?只是为了看他背弃天道回来争这个皇位再落得一场空? 还是说她如之前那样,要利用他再将他毫不留情地除掉? 他今日一直不敢去看玉莘,害怕只要一触上她的目光,自己就会殿前失态质问一番,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却知道绝不能让那样狼狈的事情发生。 玉莘曾经坑害于他,如今不过故技重施,殷朔望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再次发现她的真面目,犹如将已经愈合的旧伤疤狠狠剜开,再将里头的筋骨搅断。 明明是本该麻木的伤口,却仍是会疼得颤抖。 殷朔望一夜未眠,眸中还带着淡淡的血丝,他看着玉莘调笑的目光,心中冰凉一片,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似乎捏着一把匕首扎在他身上。 “娘娘今日好生在殿中待着。”殷朔望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失态,不仅没有甩开海瑶的手,甚至一只手撑在椅靠上,将海瑶完全笼罩在身躯之下,淡淡道:“明日便可去坐你的太后之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5 23:46:47~2021-11-28 23:2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海瑶看着殷朔望近在咫尺的脸庞, 心中的危机感更甚,她稳住心神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搭在他肩头的手还蹭了蹭衣服上的花纹, 轻声道:“那我, 便恭候殿下了。” 说罢,她轻轻仰了仰头, 鼻尖差一点就要蹭上殷朔望的脸, 殷朔望在此时立起了身子, 虽没有碰到,可他却觉得脸边是不可忽视的微麻。 海瑶低声笑了几下,再次拿起手边的奏折看了起来, 一副完全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殷朔望没有多言, 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海瑶才一脸冷肃地放下手中的奏折,正襟危坐地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刚才殷朔望的意思, 宫乱就在明日,她已经收到了风声,他在城外的驻军有异动, 看来这一回他不会像上次放火那般冲动,而是要以势压人,让幽王“主动”让位。 其实他已经是太子, 只需不动声色的让幽王死去, 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继位,但费这一番周折, 或许是殷朔望压抑多年后的报复之举, 看着他父王不情愿退位再被自己囚禁架空, 让幽王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比直接要他的性命来得更是令人舒爽。 想到此海瑶不禁感慨,殷朔望还真是个狠人,只可惜遇上了她,他这舒爽的报复恐怕没机会实现了。 海瑶可不会真乖乖等着殷朔望请她坐上太后之位,明日宫变主动权尽在殷朔望手中,因此她要先发制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来人。”海瑶躺回了榻上,懒洋洋地喊道。 没一会儿一只白毛小狐就出现在殿中,化成了人形,“娘娘唤我?” 这是柳姒众多狐子狐孙中最是聪敏的一只,柳姒便扶了她掌管舞乐司,宫中那些花样百出的奢靡宴会,皆出自她之手。 “近些日子太子殿下可有为难你们?”海瑶压低了声音问道。 小白狐想了想,一脸委屈地说:“太子殿下咄咄逼人,好些哥哥姐姐都被他寻了由头赶出了宫,好在我还算是个小管事,暂时没动我头上来,可每次宴会上,太子殿下那张脸,能把人冻死,他迟早会寻个由头发落了我,娘娘可要为我做主啊!” “行了,都是老生常谈,只要我还在一日,他便不能拿你们怎么样。”海瑶不以为意到。 “我撒撒娇而已!”小白狐瘪了瘪嘴,又问:“娘娘唤我何事?可是又要摆宴会?是个什么由头?太子殿下又有何喜事?” 海瑶打趣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心里只有太子殿下,把幽王陛下放在了哪里?” “啊?”小白狐惊讶道:“陛下?陛下那样了还能参加宴会?再说,陛下往常都爱寻些莺莺燕燕助兴,宴会从来都是荒唐至极,弄不好,就让陛下成了那花下亡魂啊!” “好大的胆子,竟敢咒陛下死?”海瑶虽是这么说,可语气却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 小白狐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那样我和娘娘岂不会惹了一身骚,白给太子殿下降罪的由头。” “狐狸害怕惹一身骚?”海瑶忍不住笑了几声,那小白狐有些恼怒地瞥了她一眼,海瑶连忙道:“不逗你了,说正事,今夜陛下在寝宫摆宴,美酒三百樽,美人三百位,歌舞玲珑,声乐靡靡,极尽你之所能,怎么逍遥怎么来。” 小白狐一听来了兴致,连忙兴奋地问:“究竟是何事啊?” 海瑶歪了歪头,想了一阵说道:“陛下病了许久,该让他精神精神了。” “就这?”小白狐继续追问。 “还有的话......便是庆祝新皇登基。”海瑶扭过头看向她,眼中闪烁着淡红色的幽光,小白狐见此顿了顿,知道之后的事情不该自己过问,连忙收了话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娘娘尽管放心,全都交给我吧!” 日落时分的皇城,本该是众臣离去宫人洒扫的寂寥时刻,再加上近日幽王病重,少了许多宴会舞乐,比往常的样子更是寂寥了几分。 可今日却有所不同,皇城的灯笼尚未点亮,便见一队队装束华美,风姿绰约的美人鱼贯入了后宫,紧接着便是美酒佳肴,丝竹琵琶,如此热闹的景象,甚至比得过幽王尚未病倒时的样子。 有此时离宫的官员疑惑地回头,问一旁的宫人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宫人一脸大惊小怪地说:“陛下想摆宴就摆宴,还要挑日子?” 官员不敢再问,看着那些熙熙攘攘的美人,不禁皱了皱眉,满腹心事地离开了皇城,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幽都江山还有多少能给陛下耗的,或许太子继位能力挽狂澜,驱一驱这宫中的乌烟瘴气。 而在幽王的寝殿中,海瑶换了一身华贵却不失风情的衣裳,随意梳了个堕马髻,没有点缀过多的珠钗,让几缕黑发撒在腰间。 “爱妃啊!”幽王今日原本也是精神萎靡,可一听海瑶摆了歌舞宽慰他,便立刻来了兴致,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光,神采奕奕地坐在榻上,朝海瑶招手:“还是爱妃心里念着寡人啊!” “妾应该做的。”海瑶眉目含笑地服了服身,并没有走向幽王,“只要陛下心中欢喜,妾什么都愿意。” “得妻如此,寡人之幸!”幽王看着鱼贯入殿的各色美人,不由朗声大笑,可笑到一半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剧烈地磕了几声。 海瑶见他脸一瞬间煞白,立刻再渡了一口妖气,幽王这才缓了过来,恢复了红润。 闹了这一出,幽王似乎有些忌惮身上的伤病,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只眼巴巴地看着美人们为他准备晚上的宴席。 海瑶见安排的差不多,便又唤来了那白毛小狐,悄声对她道:“你说是奉幽王旨意,请了太子殿下前来赴宴。” “太子殿下要来?”白毛小狐刚要细问,又想起白日里海瑶说过的什么新皇登基,以为就是太子要做皇位了,不由兴奋道:“我这就去!” “他应是不在宫中,你寻不到,就去皇城外的军营。”海瑶又吩咐了几句,才放她离去,转头继续用心布置起了宴会。 白毛小狐化作一缕白光,一溜烟就跑到了太子寝宫,果然没有见到殷朔望的人,她想起海瑶的话,便再往军营而去,只是这一回她不敢用妖法,只乖乖维持婢女的样貌,恭恭敬敬去营中请殷朔望。 “传陛下旨意,宣太子殿下入宫陪宴。”白毛小狐向侍卫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说。 侍卫一脸冷肃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如同审问犯人一般地问:“何宴?” “寻常舞乐之宴,陛下许久未见太子,心中想念,想借此机会说说话。”小狐狸踮起脚朝侍卫身后张望,却见军营中的士兵皆一脸严肃,如临大敌一般。 “知道了,我自会去禀报,你可回了!”侍卫仍是不肯让她入内。 “玉莘娘娘也请了太子陛下!”白毛小狐生怕殷朔望不来,又赶忙加了一句。 侍卫终于不耐烦地挡住了她的视线,轻轻推了她一把,厉声道:“军营重地,岂是你能随意窥探的!” 小狐狸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便气呼呼地离开。 而这一番对话,一字不落地让在主帐中的殷朔望听了去,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一旁的修士则道:“殿下,明日起事,此时设宴,恐防有诈” “是啊!陛下都病成那样了,怎么还能摆宴,这太不正常了!”另一修士十分不解地说道。 殷朔望闻言无声笑了笑,摸着自己手中的红色灵伞,沉声说道:“我父王正是如此昏庸无道之人,只要能享乐,要他做那花下亡魂,也是乐意的。” “弄不好,真死了,我们岂不是省了事!”这修士知道殷朔望早想取幽王而代之,不以为意地说道。 谁知殷朔望却面色一冷,眼中的寒意看得他定在了当场。 众人不敢再言语,等着殷朔望接下里的吩咐,可殷朔望竟然道:“军中之事,如我先前说的那般布置。” 言下之意,便是他要赴宴。 “这......殿下千万小心啊!” 殷朔望微微点了点头,一身寒意地出了营帐,他没有用法术,也没有带坐骑,慢慢往华灯初上的皇城走去。 他不想让幽王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有折磨他,报复他,真让他这样快活死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而这宴不管是幽王所摆,还是玉莘所设,他一身道法神通,宫变之事又安排妥当,即便是个鸿门宴,他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更何况,他倒是好奇,若是玉莘所为,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刚入后宫,殷朔望便远远听到了熟悉的琵琶声,那琵琶声不似先前悠扬婉转,却是嘈嘈切切,隐隐压抑着风雨欲来之势,全然不像是宴会中助兴的曲调。 宫人们的莺歌燕语渐渐传来,时不时还夹杂着他父王荒淫的笑声,他不必看,就知道里头已经是一片荒唐。 “恭迎殿下。”殿外的宫人向他请安,却一脸为难地阻住了他的去处,“殿下,陛下正与玉莘娘娘宴饮,此时入内......恐怕不妥当。” “有何不妥?”殷朔望眸中冷肃之一意更甚,吓得那宫人都有些腿抖。 “于......于礼不合。” 殷朔望冷笑一声:“我乃幽都太子,入宫中之宴,怎会于礼不合?难道里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太子殿下终于来了!”就在那宫人答不上话时,那白毛小狐及时出现,一把将他推开,恭恭敬敬地迎着殷朔望入内。 宫人看着太子挺拔的身影,不由叹了一口气,平日里见多了陛下荒唐,今日加上个端方冷肃的太子殿下,也不知里头会变成什么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8 23:29:06~2021-11-29 23: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博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殷朔望跟在白毛小狐狸的身后入了殿中, 虽说他这些日子已经见惯了宫中奢靡荒唐的宴会,可仍是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夜宴分了三重天,最外一层是宫人端着各色美酒佳肴, 迈着舞步, 举着灯火围绕在最外边,而过了白玉桥后, 便是半水半山的第二层, 衣着奔放的乐姬在水中弹奏着华贵的乐器, 胡琴琵琶、丝竹箜篌,靡靡间皆是她们流转的眼波。 这些美人美景完全没有让殷朔望驻足,他警惕地扫了一眼殿中格局, 便只望着绫罗纱帐翻飞的第三重天。 舞姬婀娜的身影映在纱帐之上, 随着夜风飞扬,一时之间如身处幻境,眼前只有魅惑动人的窈窕舞姿, 甚至微微一伸手,就能触上纱帐上的曼妙身影。 殷朔望一眼就在这一片纷乱中找到了那个抱着琵琶的身影,她不似别的影子那般舞动, 只静静端坐着弹奏琵琶,散落的发丝随风飘扬,一副灵动飘逸的模样。 他停下了继续往前的步子, 看了看玉莘的身影, 才一甩衣摆跪下行礼,“父王万岁, 娘娘金安。” 这话音打破了殿中的欢声笑语, 一直靠在榻上的幽王见众舞姬停了下来, 满心不爽地哼了一声, 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完全没有理会跪在外面的太子。 海瑶坐在幽王的身旁,她瞟了一眼殷朔望的身影,透过翻飞的纱帐偶尔能瞧见他一如既往冷肃的脸庞。 “赐座。”她轻声道,宫人便领着殷朔望坐在了纱帐外的一处角落。 殷朔望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偏远的位置,低头谢恩,便毫不犹豫的入座,丝毫不见被怠慢的气恼。 他倒是有些好奇,看着样子,怎么也不像是父王要他前来说说话,难不成是玉莘自己的打算,她究竟要做什么? 嬉笑舞乐声再次响起,所有美人都围绕着幽王献艺,纱帐中时不时还会传来幽王满心欢喜的大笑声和调侃美人的荒唐话语。 没一会儿,那些宫人的举止愈发大胆,竟有几人直接舞上了幽王的床榻,渐渐的曲调声更是暧昧,寻常人听到定会脸红心跳。 这殿中众人,无论是幽王还是宫人,似乎都忘记了殷朔望的存在,他们毫不在意地滚作一团,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而唯独海瑶端坐的背影,像是这些凡尘杂事与她全然无关一般,低着头专心拨弄着她的琵琶。 殷朔望就这样看着她映在纱帐上影影绰绰的身姿,忽略了那些不堪入目的景象,今日原本因着筹谋宫变而难耐的心情,竟难得静了下来。 他就这样不知看了多久,海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琵琶,轻轻拨开了纱帘,朝他款款走来。 “太子殿下一个人在此可寂寞?”海瑶的纱裙随着她的步伐摆动,白皙的长腿若隐若现。 殷朔望微微偏过了头,低声道:“侍奉父王是我本分。” 海瑶轻笑一声,俯下身压凑到他耳边道:“傻傻坐在这里,就是侍奉?何不入内瞧一瞧,坐这王位是怎样的享受。” 她这话说得让人浮想联翩,殷朔望闻言却眸色更冷,他微微勾了勾嘴角,轻声道:“父王之趣,与我不同。” “哦?这就奇了怪了,你不喜这些,为何要这么着急要做劳什子的皇帝?”海瑶故作不解地问道。 殷朔望没有答话,他知道她是在故意戏弄她,真顺着她的话说,定然会被带到沟里,白惹了她的嘲笑。 海瑶见此眼中笑意更盛,她一甩裙摆,跪坐在了殷朔望身边的榻上,半边身子都倚在他的身前的案台上,“你白日说过,明日我就能成为幽都太后,虽说原本心里就期盼着,可事到临头仍是有些不安,一想到我这妖妃只能做一日了,不免舍不得,才摆了这夜宴,最后尽兴一回。” “你......后悔了?”殷朔望听她话中之意,从那晚知道玉莘皆是骗他就压抑着的情绪再此翻涌,眼神不自觉就带上了凌厉的气势。 海瑶看得不自觉就心头一惊,她往日逗乐也不见殷朔望这般反应,难道是他知道宫变近在眼前,防备心极高? 想到此海瑶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她要真顺着殷朔望的意思扶他做了皇帝,自己退居太后,这厮心狠手辣反复无常,说不定真的转头就要对付她,还谈什么攻略不攻略? “这倒是不会。”海瑶展颜一笑,“做了太后的日子更是逍遥,倒是你,就巴不得你父王马上退位,不再碍你的眼?你就当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日快活日子,等到明日他猝不及防被你推下王位,再回想起今日的快活,脸色定是精彩绝伦。” 海瑶将殷朔望的报复之心道出,他的眼神微微一变,又再次恢复成一汪寒潭,嘴角的笑容不散,问海瑶道:“娘娘想我如何作陪?” “殿下先卸了你这一脸的防备冷肃,你就当做这夜宴是庆贺你最后一天做太子。”海瑶柔声说道,竟还伸出手描了描殷朔望的眉眼,示意他莫要这样愁眉苦脸。 她的手指虽没有触上他的脸庞,殷朔望却如同被利箭指着眉心,神色一沉。可这阴沉稍纵即逝,随即他嘴角的笑容更盛,伸手抓住了海瑶的手,从自己的眼前移开。 “这般才对!”海瑶没有收回手,反倒靠着殷朔望更近,继续说道:“再便是莫端坐在此,应该入内共舞。” 海瑶刻意让自己的身子挡住殷朔望,从幽王的角度看来,就如同两人在一块交颈缠绵,手还紧紧握在一块。 她方才走出纱帐幽王的心思都在别的舞姬身上,可忽然间一阵怪异的凉风吹过,吹得纱帘都在空中飞舞,也让幽王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顿时勃然大怒,刚想站起身去怒斥殷朔望,却感觉身体完全没有力气,气血上涌反倒让他心头一滞,只能瘫坐回床上喘着粗气。边上的舞姬没有看出他的异样,仍然围坐在他身边亲昵起舞。 而此时玉莘竟然就这样牵着殷朔望的手,面含桃花地朝他走来,直到入了纱帐才松开了手。 殷朔望任由海瑶牵着入内,见到幽王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四肢舒展地躺在床上享受,他脸上的淡淡笑意虽然不散,可眼神却冷得吓人。 “呜......呃!”幽王拼命瞪着两人,用仅有的力气扫开挡住他视线的舞姬,嘴中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 “陛下这是怎么了?见到太子殿下为何这般激动”海瑶一脸无辜地问道,身体却仍旧朝着殷朔望,刻意向他昭示着两人的亲昵。 幽王眼神不住地颤抖,胸前剧烈起伏,一副马上就要喘不上气的样子,殷朔望瞧出他的异样,刚想上前去查看,幽王忽然一口鲜血吐出,身子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瘫了回去。 “陛下!” “陛下这是怎么了!” “来人啊!陛下吐血了!” 边上的舞姬大惊失色,慌忙惊呼起来。 “这......”海瑶一脸惊愕地看向殷朔望,却见这人微微皱眉,眼中只有防备惊疑,并不见半分担忧心急。 就在海瑶要走到床前之时,原本摊着的幽王忽然暴起,一双眼睛满是怒意地瞪着殷朔望,朝他大骂道:“无耻逆子!今日寡人就废了你这太子,将你碎尸万段,投入虿盆!” 幽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全身都气得不停颤抖,若是他手边有剑,定然会拔剑直接砍向殷朔望。 殿内的舞姬听到此话,一个个都吓得不敢轻举妄动,而纱帐外的乐声也渐渐停了下了。 殷朔望再也藏不住周身的杀意,他直视着幽王的眼神,身姿挺拔地立在殿中,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母亲舅舅一族惨死之时,他就对幽王的残暴痛恨不已,现下听到他终是藏不住恨意,要将自己也投入虿盆,愤恨之间,竟还生出了嘲弄之意。 他于这个人面兽心的父王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更别提什么父子之情。 这话已经不能伤殷朔望分毫,他早已迫不及待要报复幽王,见他这幅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反倒有些快意。 但殷朔望仍是防备心极重,幽王忽然这般暴怒,定是有缘由。 “陛下......”海瑶见殿中事态一触即发,连忙上前扶着幽王,低声道:“陛下息怒,不知太子殿下是做错了何事?” 幽王因着殷朔望毫不服软的态度更是怒火中烧,一气之下竟推开了海瑶,继续指着他骂道:“你的太子之位,你的荣华富贵,都是寡人的恩赐,竟敢图谋不轨觊觎寡人的东西,明日!就是你的死期!寡人要将你吊在城楼,送你与你那不知好歹的母亲团聚!” 海瑶没想到他力气竟然这般大,被推得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她听到幽王说出这样的狠厉之话,心中极是满意,可抬头去看殷朔望时,却是满脸的委屈与忧心。 “还愣着干什么!来人啊!拿下这个逆子!”幽王继续朝身旁的宫人喊道,这一番动作似乎耗费了他许多力气,没一会儿,便又无力地坐回了床榻上。 今日夜宴虽都是宫人在殿内,可外头仍有不少皇城禁卫,而此时殷朔望只身一人,即便他道法通天以一敌百,也免不了惹来骚乱。 有宫人回过神来正要出殿外喊人,却听被推倒的玉莘娘娘冷声道:“我看谁敢!” 一时之间,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海瑶身上,她脸上不再是往日明媚的笑颜,而是一副从未有人见过的冷肃,目光扫过之处,宫人皆不敢再动。 海瑶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慢慢起身,看着瘫在床上的幽王,忽然又勾嘴一笑,仿佛刚才的冷厉都是错觉,“陛下这是说什么气话呢?父子俩还你死我活不成?” 她回头看了眼脸色阴沉的殷朔望,示意他莫要冲动,又对殿中的宫人道:“你们这幅大惊小怪的模样,真是不解陛下的心思,愣在这儿作甚,还不继续起舞?” 这话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殿中,却没有人敢多动一步,幽王要杀太子非同小可,而太子这般针锋相对,若是因此掀了宫乱,她们这些人或许都活不了。 “也罢,尔等就去外头的水榭亭台中起舞,不到子夜不得停下,莫碍了陛下的眼,又扫了陛下的兴!”海瑶轻叹一声,声音虽是轻柔,可宫人们不敢不从,慌忙从殿内掀开纱帐而出,又不敢离开宴会,便都硬着头皮入了水池,忐忑地继续起舞,不敢再去听里头的任何声响。 纱帐翻飞的金玉床榻边,就只剩下幽王、殷朔望和海瑶三人。 幽王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仍旧死死瞪着殷朔望,他做了一辈子的皇帝,处置发落旁人不过一句话、一个摆手,可今日病重身体不得控制,下了那番杀令后,殷朔望竟还能安然立在殿中,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皇权受到了威胁。 而他的爱妃,竟然还不帮他,甚至支开了边上的人替殷朔望说话,即便幽王一直以为只是殷朔望觊觎她,现下也不得不心生怀疑。 殷朔望见幽王的目光在他和海瑶只见摇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才得以解开,他低头看了看方才与海瑶相握的那只手,心中了然地冷笑一声。 她方才是故意的? 果然,她又在算计利用他...... 海瑶没有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只以为那声冷笑是因着幽王,她走到幽王身旁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 “爱妃......”幽王抓住了她的手腕,艰难地想要起身,“快去传旨,杀了他!杀了他!” 可海瑶完全没有听他的话,反倒扭头问他道:“这当如何是好?他废太子的旨意已被这殿中数百人知晓,又有那么多进进出出的宫人,要封口可没那么容易。” 殷朔望直视着她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再去理会幽王,冷声道:“娘娘是何意?” “你先前说明日要登那龙椅,何不今日就永绝后患,免得真被废了太子之位,再夺位反倒名不正言不顺了。”海瑶秀眉微颦,看着幽王就像是看一个已死之人,言语间全是在替殷朔望着想,“你现下还是太子,他死了你继位,那些愚忠老臣不会多说一句。” “娘娘所言甚是,可他...还不能死。”殷朔望往海瑶身前走了几步,听不出情绪地说道。幽王还不能死,他还没有狠狠报复,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 幽王闻言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宠爱的妃子说出要杀了他的话,“爱妃......你...你怎么!” 海瑶没有理会幽王的话,她微微挑了挑眉,又对殷朔望道:“你心里想着的,不过是要报复他,这有何难?现下我便能让你痛快痛快。” 说罢,海瑶将肩上披着的轻纱甩下,嘴角勾起一抹极尽风情的笑容,竟起身就朝殷朔望走去,轻轻揽住他腰,靠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 “你......你们!”幽王见此已经气得粗气直喘,恨不得扒了殷朔望的皮。 殷朔望没有躲开海瑶的动作,他垂眸恰好对上她微微上挑的媚眼,这双美目满是柔情,也藏满了算计。 “等到殿下成了九五至尊,我还是想做这随心所欲的宠妃,殿下觉得,该如何是好?”海瑶仰头看着他,环在他腰间的手慢慢往上,指尖轻柔地划过他的肩胛骨。 殷朔望虽知道海瑶是在刻意激怒幽王,可身体却不自觉地微微一颤,他微不可查地往后退了半步,才再次定住了身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9 23:11:19~2021-12-01 23:0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非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可惜啊, 你做了皇帝,我就是太后,哪里能有现下的快活?”海瑶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又扭过头看向气得满目通红的幽王, 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到殷朔望的耳边, 眼波流转, 朱唇轻启, 听不真切地说了几个字:“不如......” 幽王只觉她说的是要做殷朔望的爱妃,立刻急火攻心,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撑着床站起, 就朝两人恶狠狠地扑过去。 刚才的那一句话, 殷朔望本也以为海瑶会那样说,可他模糊间听到,似乎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甚至还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他来不及细想,思绪便被幽王打断, 只得一直手环着海瑶往身后一带,挡开了幽王的重拳。 幽王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一下没有打到这个逆子反倒再没有了力气, 可他极是不甘心地跌倒在地, 死死拽着殷朔望的衣袍不放,眼中杀意尽现。 殷朔望感受到这强烈的杀意, 下意识就抬腿想要踢开, 谁知殿中忽然挂起一阵诡异的风, 盘旋在幽王周身, 隐隐还显现出淡淡的紫色龙影子。 “这是?”海瑶脸色一变,对殷朔望道:“想不到你父王命不该绝,还有人皇的真龙紫气护体!” 柳姒曾说过,天机命数幽王还有十年寿命,现下他因为殷朔望的一把火生生断了命格,但却算是命数未尽,强行杀他必会有真龙紫气的阻挡,即便这紫气已经是孱弱不堪,但没有人皇命格的人,仍是不能轻易杀灭他。 海瑶早知此事,她今日的打算也并非是让殷朔望亲手杀了他。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殷朔望,见他脸色也沉了下来,便知这人已经想到,如果幽王明日仍旧命不该绝,那他宫变到底能不能将他推下皇位。 若是不成,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海瑶自嘲地轻笑一声,语气凝重地说:“若是这般,我们难道要等到他命数尽了?” 殷朔望现下已是箭在弦上,他哪里还可能停手,等到幽王恢复过来,根本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他心中千回百转不过一瞬,随即就祭出法宝红伞朝那紫气破去。 “不可!”海瑶连忙拦住他,“强行逆天而为,你必遭反噬!” “我背弃师门,回来做这幽都太子,早就是逆天而为,今日杀父杀王又如何?”殷朔望的杀心被那真龙紫气激得更甚,他不解为何这样一个昏聩无道的帝王竟然还命不该绝,难道天命是早已写定,凡人根本没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他不信,若是如此,他当年拼命活了下来,他在仙山苦修多年,他背信弃义不顾一切岂不是都是一场笑话? 他不信,他不愿相信。 殷朔望的伞中红光怀着他多年的愤恨朝幽王打去,幽王已经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可护身紫色萦绕在他身旁,一触碰到红光便势头大盛,一时之间殿中风起云涌,将周围的纱帐吹得胡乱纷飞。 “等等!”海瑶见已经激怒殷朔望,便瞧准了时机按住他握着红伞的手,慌忙道:“莫要冲动,还有别的办法!” 殷朔望周身灵气四溢,手中红伞更是强悍,海瑶因着妖物本体,在这灵气波动中极是难受,她捂着胸口无力跌坐在地,可手仍然拽着他的红伞不放。 “殷朔望,你此时杀他,只会两败俱伤!”她脸色煞白地劝道,见殷朔望只是犹豫了一瞬,立刻又诘问他道:“这灵气冲击,只怕我也会肉身受损,难道你本来就打着要除了我的意思?” 殷朔望闻言这才有了停下的意思,殿中风云渐散,海瑶环着殷朔望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声音微微颤抖地说:“我还有......别的法子,且信我一回。” 她拽了拽殷朔望的衣袖,让他低头与她对视,“我们要杀他,何必自己动手?” 殷朔望见她满眼的慌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胸有成竹的算计之意,嘴角也是那在熟悉不过的调笑,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一种极大的危机感,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算计幽王,还是在算计他。 他堪堪冷静下来,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冲动,差一点就按着玉莘先前的打算,要杀了幽王今日继位。 难道这真的都是她的谋划? 若是如此,他已经亮了兵刃,被架在了不得不杀幽王的境地,而玉莘并未让他们硬碰硬两败俱伤,心中应该不是要置他于死地之意。 不知为何,殷朔望竟还生了隐隐的期待,他想知道玉莘布这如此复杂之局引他入内,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狠毒残忍的妖物,究竟还有怎样心思,他不怕与她再斗上一斗。 殷朔望觉得自己的心境极其诡异,自从知道玉莘这一回又是在欺骗自己之后,似乎还生怕她不来对付自己,他甚至就等着,他想亲手将她的阴谋诡计捏碎,让她再不敢对自己有任何的欺瞒算计。 海瑶正想要往下诱,却察觉到殷朔望的眼神闪烁着幽暗的微光,与现下他该有的反应截然不同,可这诡异一闪而过,海瑶只当自己多想了,稳下心神,勾唇一笑。 “殿下不如依着我,让我践行当初的誓言,亲手将你送上皇位,只不过......”海瑶直视着他的目光,试探道:“你也要信守诺言,可别等登上了皇位,又要杀我。” 殷朔望没有答话,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便见海瑶极尽妩媚地莞尔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腰带,示意他也蹲下身来。 “如此,我便为殿下舍身一回。”海瑶见殷朔望单膝跪地与她平视,勾住他腰带的手划到了他的胸前,不知在描绘着什么图案,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将他轻轻往后推去。 殷朔望没有反抗的意思,顺着她的力道坐到了地上。 殿中残留的微风将她的发丝吹起,露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精致容颜,那美目中的丝丝妩媚只为他而来,一时之间,如在幻梦之中。 “殷朔望。”海瑶轻声喊着他的名字,附身朝他贴来,飞扬的发丝就要触上他脸庞的时候,她又作乱般地微微扬首,轻声道:“躺下去。” 这一声犹如鬼魅,殷朔望便如她所言,反手撑在身后,慢慢向后靠去。 海瑶扭头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幽王,得意地轻笑一声,就是要他好好看着这一幕一般,双手搭在殷朔望的肩上,纤长的玉腿跨在他侧,竟整个人跪坐在了他的腰间。 殷朔望仰头对上她的眼波,玉莘这般大胆地骑在他的身上,鼻尖萦绕着她若有若无的摄人香气,他那张四季如常的冷脸终是有了些波动。 “殷朔望,这一日,你是不是盼了许久?”海瑶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微微侧头,用鼻尖若有若无地蹭了蹭他的脸庞,“你回幽都,究竟是为了太子之位,还是为了我呢?” 她说这话之时,眼角却挑衅地睨着幽王,幽王身边的紫气不散,但因着他剧烈的怒意已是浑浊不稳。 “你......你们!”幽王咬牙喘着粗气,手在不安地想去抓些什么,可身体去完全没有力气。 “太子殿下不说,我也能猜到,你为了皇位,也为了我......”海瑶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殷朔望身上,却极其强势地握住他的下颌,强迫他不得避开自己的视线。 海瑶这般居高临下,殷朔望也丝毫没有不虞与躲避,似乎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她,仍由她去摆布。 海瑶见他如此,无声笑了笑,用极低的声音道:“你为了我,是想要杀了我吧?” 殷朔望闻言漆黑的眼眸终是有了波澜,他握住海瑶的手腕,沉声道:“我是想杀你。” “那你为何不杀?”海瑶不管他的钳制,嫣红的嘴唇已经在他的脸边徘徊,“是杀不了我?还是你不愿意?可你道法高深,怎么会杀不了我呢?我又是你的仇人,你有何不愿意呢?” “或许,是未到时候。”殷朔望看了眼怒目圆瞪的幽王,心中对玉莘的打算已经有了一二。可这一番话不仅是为了激怒幽王,更是像在与他摊牌。 海瑶闻言不怒,反倒更加得意地笑了笑,她挣开钳制,环住殷朔望的脖颈,曼妙的身躯紧紧贴着他,不过还差一点儿距离,两人的双唇就会相触。 “再等上一等,你可就舍不得了。”海瑶柔声道,眼中的调笑不见,反倒满是快要溢出来的眷恋柔情。 殷朔望微微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唇上便是柔软温热的触感,而海瑶并没有满足浅尝即止,捧着他的脸磋磨着他的薄唇,唇齿相接,再没有一点儿的距离。 “你们敢......你们胆敢......该...该死!”幽王暴怒却无措地嘶吼着,看着自己的爱妃与逆子交颈缠绕,只觉血气上涌,身上还未痊愈额伤口剧烈疼痛着,像是将他架在了刀山火海上,只等他一个失足掉落。 两人的气息交缠,海瑶却一直占据着主动权,她恶趣味地咬了咬殷朔望的嘴唇,刚尝到一丝儿血腥味,殷朔望身子一顿,便不再甘愿被她压制,夺回了缠绵间的主动权。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一时恍惚沉迷间,玉莘竟将一颗珠子送进了他的嘴中,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封住了他的唇齿,作乱的香舌一顶,迫使他将那颗珠子吞了下去。 “你......”殷朔望脸色一变,他之所以完全没有防备,是因为那珠子与玉莘的气息一模一样,而入腹后浑身灵气乱窜,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是玉莘的妖丹!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12-01 23:04:05~2021-12-04 23: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非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殷朔望刚想要运气逼出妖丹, 可骑在他身上的海瑶早就用妖气制住他四肢要穴,那腹中妖丹更是封住他周身经脉,一时之间, 竟然动弹不得。 海瑶见这一击得逞, 才慢慢离开了殷朔望的唇齿,要是外人见到, 还以为她是依依不舍, 可她的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红色, 如同一切竟在掌握中一般,嘴角满是对殷朔望的嘲讽。 她没有再对殷朔望多说一句,略过他满是寒意的眼神, 仍旧趴在他的身上, 却扭过头对着已经喘不上来气的幽王道:“陛下瞧着我与太子殿下缠绵可还快活?” “......爱妃为何......这般对我!”幽王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眼中已是血红一片,脸色却白得吓人。 “为何?我本就是图你的皇位罢了, 你做不了皇帝了,我也要换个人依附。”海瑶面露不屑地看着他:“难道陛下还以为我是真心对你?可笑,我是图你的老态龙钟还是图你的色令智昏?而太子殿下年轻力壮, 又甚是英俊,我巴不得让你快些去死,好成全了我与殿下, 再无你这令人生厌的阻碍。”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恶毒, 幽王早已不过问朝政,他心里头惦念着的都是这些情情爱爱, 而海瑶狠狠羞辱他一番, 直接将幽王心里最后的一丝尊严踩碎。 “毒妇!毒妇!!”幽王嘶吼着, 他眼中的杀意不再是对这殷朔望, 而是海瑶。 “哪里有陛下毒?”海瑶见他一口气提了上来,继续讽刺道:“陛下杀妻灭子,残害忠良欺辱妇孺,人命不过都是你随意投进虿盆的玩乐之物,我再毒也比不上陛下啊!” 幽王脖颈间的青筋已经蔓延到了脸上,他胸膛高高鼓起,张着嘴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死死瞪着海瑶,殿中真龙紫色涣散,刮起一阵凌乱不堪的妖风。 “不过说来,这些也都是我与柳姒劝陛下做的,只能说你蠢钝如猪,竟是信了两个妖物的话语,将自己祖宗的千年社稷就这样任由我们玩弄,以至于天下大乱,江山不再。”海瑶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将自己是妖物一事道出:“想必幽都先王在九泉之下,都恨不得箪你血食你肉。” 幽王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海瑶所说的地狱景象,脑袋不停地晃动着,还有着求生的欲望,想要挣扎离开。 可他那曾经的宠妃,用最后一句话,亲手将他推下了刀山火海。 “从今以为,你的江上是我来享,你的儿子,也只能受我驱使,想来还真该谢谢陛下,亲手断送祖宗基业,让我这般快活......”海瑶的尾音微微翘起,扬首睥睨着幽王,看着他身体剧烈地抖动,随即浑身一僵,胸前的鼓起立刻瘪了下去,瞪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幽王是被活活气死,即便他仍有真龙紫色护体,也抵挡不住自己绝了自己的命。 殿中仅剩的龙气冲天而起,拨开萦绕在上空的阴霾,一时之间星辰变幻风起云涌,人皇命数未尽却早早殒命,必定是会引发天道的察觉,也不知之后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模样。 海瑶感受到星象的不稳,忽然升起一丝危机感,她与柳姒的使命,是灭了幽都,断其龙脉,而幽王死得比他命数要早,这贼老天该不会要说她们不按计划行事吧? 她随即将这疑虑压下,看向身下已经双目紧闭运转真气的殷朔望,心道只要他不做皇帝,这幽都皇脉就算断了,她与柳姒也算有个交代。 那一颗妖丹殷朔望已经吞下,她百年修为皆在他腹中,妖丹就如同是她的□□,占据殷朔望七经八脉后,便能按着她的心意随意驱使殷朔望。 她今夜一石二鸟,即控制了殷朔望,又让幽王归天,全然按照先前的计划无一错漏,可她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些忧虑,或许是今夜太过顺遂,又或许是殷朔望方才的种种眼神。 不过再有什么幺蛾子她也不怕,殷朔望已经尽在她的鼓掌之中,丝毫威胁不到她的安全与地位,接下来便是要好好做她的女皇帝,再攻略这个腹黑偏执的小太子。 海瑶眨了眨眼,控制好心里的情绪,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扑在幽王一动不动的躯体旁,声音颤抖地呼喊道:“陛下......陛下!快来人啊!陛下他......陛下驾崩了!” 早就在外头等候许久的白毛小狐立刻领着一众宫人入内,见到幽王直挺挺躺在地上,纷纷跪地哭嚎。 本是享乐贪欢的奢靡夜宴,却成了幽王的殒命之处,悲哭声盖过了靡靡之音,从这一处宫殿,传遍了幽都皇城。 幽王驾崩。 可太子,却不能继位。 第二日早朝,海瑶一身白色丧服,在宫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坐上了皇位下的白玉座椅,她眼泪止不住地滴落,缓了许久,才一副强压着悲痛的模样,哽咽道:“陛下仙逝,当举国哀悼,可如今强敌环伺,社稷不稳,不敢让民众服丧过长,以免乱了生计使其再心生怨言。而现下太子殿下又病重,我一介妇孺撑着这朝堂,还要众卿家鼎力相助才是。” “臣等必定竭尽所能,替娘娘分忧!”众臣抹着眼泪,也都纷纷跪地叩拜。 这一番戏做完,海瑶便一边哭着,一边开始审议今日的朝堂之事,直到过了午后才退朝,继续去灵堂替幽王守棺。 “李大人,昨夜你在宫中,可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有臣子走到一块,压低声音商议。 李大人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昨夜陛下摆了个极其隆重的夜宴,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可没想到,陛下竟然就这样死在了宴会上!” “真是死在宴会上?难道是马上风?”这人刚说完此话,立刻捂住了嘴,警惕地朝四周看去。 “哎呀,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一位一直走在后头的大臣这才插话道:“某不才,觉得这里头定有蹊跷,你们可知道昨夜陛下宣了太子殿下入宫赴宴?” 太子殷朔望既也在宴中,而今日却忽然得了重病,任谁听了都觉得诡异。 “哦?王侍郎知道什么?”李大人皱眉问道。 王侍郎朝众人招了招手,寻了出僻静的角落,才说道:“昨夜太子殿下赴宴后不久,就有在宴中伺候的宫人听到,陛下不知为何勃然大怒,叫喊着要废掉太子,投入虿盆。” 众人闻言皆惊,父子相争,一死一伤,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聪明人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是真是假?”有人质疑道:“可别是什么流言。” “千真万确!好在玉莘娘娘在场,稳住当时的局面,将宫人都赶了出去,可那些人是真的都亲耳听到了陛下要废太子!而今日陛下忽然死得不明不白,即便不是太子所为,也与他脱不了干系!”王侍郎一脸愤恨地叹了一口气。 “大人慎言慎言,我等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再传了出去!” 说罢,众臣子不敢在议论此事,纷纷脸色凝重地出了宫。而那王侍郎走到无人之处,才显出了他的黄鼠狼尾巴,优哉游哉地感慨道:“也不知何时,玉莘奶奶能坐上那皇位,到时候我就是从龙之功了!哈哈哈!” 太子殿下意图不轨谋害陛下,而玉莘娘娘力挽狂澜擒住这个逆子的事情还是传遍了满朝文武,就连幽都坊间都对此议论纷纷。 如今陛下去世,理应太子继位,可太子犯下如此罪行又该如何继位?朝中又没有别的皇子,国不可一日无君,虽说现下玉莘娘娘代政,总不能一直这样代政下去吧! 海瑶刻意让这些传言传得满城风雨,甚至还让人去散播这些日子以来玉莘娘娘代政极是有雄才大略,甚至比得过先皇在时。而朝野上下三分之一是妖物和依附她与柳姒的人,剩下的大部分又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只有几个顽固的老臣罢了,海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第二日甚至就直接坐在了龙椅之上批阅奏折,殿中权臣脸色各异,却都没有人敢吭声。有顽固的老臣想要阻挠,却瞧见玉莘身旁的宫人腰间系着他家眷的信物,这番威胁之下,只得忍气吞声,暂且退了回去。 直到这般又过了几日,她就连幽王的灵台也不去跪拜,下朝之后直接就回了寝宫。 而她的寝宫此时已经是格局大变,大殿正中央挖了一个池子,院中的热汤泉被引到了屋内,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宫人都不许再轻易入内,只偶尔有人进去伺候更衣,也只能瞧见高大的玉石屏风将池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海瑶穿过玉石屏风,赤着脚走在池水旁,饶有兴致看着在水中央打着坐的殷朔望。 他周身缠绕着妖气凝成的锁链,一张俊脸苍白,眉头微微皱起,额间不时有冷汗低落,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几日不见,太子殿下怎么还是这般顽固。”海瑶席地而坐,一双腿在温暖的池水中晃荡。 那一日让殷朔望吞下妖丹后,她便先将人软禁了起来,待妖丹慢慢侵蚀他的身体,便能为她所用,可没想到还是小瞧了这个殷朔望,他的修为竟然能与她五百年道行的妖丹抗衡,一直不愿卸下真气,任海瑶操控。 殷朔望慢慢睁开了眼睛,瞧见了海瑶容光焕发的模样后,又再次闭目,专心调息起体内真气。 海瑶扬了扬嘴角,纵身一跃入了池中,池水没到了她的腰间,将她的衣裙浸湿。 她慢慢走到殷朔望身前,端详着他冷肃着的俊脸,恶趣味涌上心头,轻轻拨开他的衣襟,指尖在他的锁骨上划了划。 殷朔望果然不自觉地颤了颤,想向后躲过她的手,却被锁链困住丝毫不能动弹。 作者有话说: 从说强取豪夺开始,这么久了,终于开始强了!!恨啊! 第53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我不过替殿下整整衣领, 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是怎么了?”海瑶无辜地眨了眨眼,笑吟吟地说道。 说罢, 她便收回了作乱的手, 托腮撑在殷朔望的膝上。 刚才扰了他心神,海瑶能感受到自己的妖丹在他体内气势更盛, 殷朔望现下调息也更是艰难, 看来要想快些控制他, 还得再用些这样的法子。 殷朔望似乎察觉到她打的坏主意,狭长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中都是警告之意, 良久,他才沉声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海瑶歪着头想了想,疑惑地问:“这般明显了, 太子殿下还要问我?你想要什么,我就想要什么啊!” 殷朔望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倒是我看轻了你,没想到你要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而是这万人之上的皇位。” “其实殿下早该想到, 荣华富贵我做后妃就有了, 还贪什么呢?”海瑶轻笑一声:“殿下该不会真以为我想做太后吧?” 这一句话再次提醒着殷朔望,当初海瑶劝他回幽都的话, 全部都是谎言, 她根本没有跟柳姒有嫌隙, 也根本不想做什么太后, 其实只要他细细一想,就不会轻易进了套,奈何当初他也被心中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急于想要杀回幽都复仇。 殷朔望冷笑了一声,略带自嘲地说:“倒是我大意,怎么会轻易信了娘娘的话,多年前你不也是这样骗得我团团转,故技重施,我却又栽了一次,在娘娘看来,我岂不是天真愚昧得很?” 海瑶摇了摇头,继续用手拨弄着他的发丝,柔声道:“天真愚昧?太子殿下心机深沉,怎么叫天真愚昧?说实话,我这般不过是为了自保,真等你做了皇位,还不得要杀我灭口啊?这可是杀幽王那一日,你亲口说的。” “你我立下的誓言,看来娘娘从未当真。”殷朔望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看着身前这个罪魁祸首,心中复杂的情绪寻不到一个出口。他确是想杀了玉莘,可他立下誓言之时,也未曾有假。 他曾想过若是真登上了皇位该如何与玉莘相处,如果她真的愿意一路辅佐他,不再做那些祸事,或许他可以暂且放下两人之间的仇恨。 可是他想的太过天真,玉莘从头到尾都在骗他,只当他是一个达成目的的踏脚石。 其实他有许多次的机会,只要不卸下防备,都能识破玉莘的计俩,包括迫使他吞下妖丹的那日。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她别有所图,竟然还是被一时的温柔乡所迷惑,这几日被关在此处,他不断地在想,玉莘这般容易就算计了他,是不是自己心里并没有那么恨她,真到了要杀她那一日,是不是又真的下得了手。 “我活了五百年,立下的誓言多不胜数,个个都遵守,岂不是累得慌?”海瑶轻叹了一口气,美目中含着一丝忧愁,亲昵地靠在殷朔望膝上。 “那你何不杀了我?”殷朔望冷声道,“手下留情若是让我逃脱,我可再不会听娘娘的只言片语。” 海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撑着水中的玉台而起,坐在了殷朔望的身旁,“我怎么舍得杀你呢?还有许多要太子殿下尽心的地方。” 殷朔望早就猜到,玉莘以妖丹控他,绝不会那么简单。 “你也知道,我如今虽与这皇帝差不多,可始终名不顺言不正,若是太子殿下能禅让与我,也好堵住悠悠众口啊!”海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殷朔望盘腿打坐,脸色冷肃绝尘,与海瑶的妩媚形成鲜明的对比。他闻言不恼,反倒勾了勾嘴角,冷声道:“娘娘还在乎悠悠众口?你雷霆手段之下,还有谁敢议论?” 海瑶心道,这还不是为了断了你家的龙脉,你不主动让位不做这个太子,我始终算不上完成天道的任务啊! “我在这凡尘俗世待久了,自然也惹上这些迂腐气。”海瑶语气略带撒娇地说道:“想安心安心,殿下就成全了我吧!” 她嘴上虽这么恳求,可心里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会答应,吞妖丹被囚已经是奇耻大辱,还要他主动让位,殷朔望这种狠厉性子绝对不可能! 殷朔望闻言果然不答,可他的表情与方才想比完全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根本没有将海瑶这句话听进去。 “你是不是不愿意?”海瑶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好像只要他摇头,就立刻能哭给他看,可没想到的是,她的语气忽然一变,轻笑一声,用指尖划过殷朔望的脸庞,说道:“我管你愿不愿意,等到妖丹吞噬你经络,我要你当牛做马,你也不得抵抗丝毫!” 说罢,她又催动妖丹,让妖气在殷朔望体内冲撞,他忍耐了许久的表情终于有了痛苦的神色,殷朔望的脸色白了白,剑眉微颦,却仍是没有回答海瑶的话。 “呀!不小心下了重手,你可千万莫要怪我,其实只要你不再以真气抵抗,便完全没有痛楚,反正妖丹吞噬也是迟早的事,何必要这样折磨自己?”海瑶再次拨开殷朔望的外衫,将手轻柔地按在了殷朔望沟壑分明的腹上,那一处正是妖丹所在,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内丹在隐隐跳动。 殷朔望从腹中升起一阵诡异的感觉,妖丹是玉莘百年修为所在,现下就在他体内作乱,甚至还与玉莘贴在他腹上的手相应,有那么一瞬间,殷朔望感觉自己完全被海瑶所控制,令人战栗的酥麻从这一处传遍了他的全身。 海瑶见他微微一颤随即薄唇轻抿,她眼中媚色更胜,低声浅笑,继续让妖丹作乱,“看来殿下喜欢我这妖丹?那日让你吞下之时,你可完全没有犹豫啊......” 她模仿着与殷朔望接吻时的样子,香唇再次轻柔地贴上他,撬开他轻抿的薄唇。 殷朔望心中大乱,他本就要抵抗妖丹的侵蚀,玉莘还这样来扰乱他的心神,而身体被锁链牢牢困住,只能任由妖气冲遍他的五脏六腑。 “你......”殷朔望怒意顿生,在唇齿交融间却被没有办法挣脱,被玉莘这样压制戏弄,似乎激发了他身为男性的好胜之意,轻咬上她的朱唇,反倒占据了主动。 海瑶没想到殷朔望这般主动,她原本是撑在殷朔望肩上,却不自觉软了身子,甚至还有些喘不上来气,她一手扣住殷朔望的下巴,将他向后推了推,“太子殿下不但狼子野心,还觊觎你父皇的妃子,这可是死罪啊!” 殷朔望也没想到为何两人又这样纠缠到一起,他见玉莘微张的唇上还留着方才的嫣红,不自觉别过了头。 “原来殿下心里是这般想法,怪不得会信我的话,又让我轻易得手。”海瑶其实早就有此猜测,殷朔望几次的幻境,还有他的种种举动,都说明他对这个曾经温柔小意的玉莘不简单,怎奈两人之间横着深仇大恨,海瑶现在要做的,便是推着他跨过去,让他直视自己的内心,不再给他蒙蔽粉饰的机会。 殷朔望平复下情绪,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怕,我有朝一日杀了你?” 海瑶轻笑一声,继续道:“怎么不怕,不然何必用妖丹困住你呢?只不过殿下这被人强迫的模样,实在是有意思,我忍不住就是想要戏弄你。” “那你,千万莫要再给我机会,否则,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殷朔望的语气冷了下来,不再如方才那样难以自持。 海瑶哼了一声,“薄情!明明乐意得很,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我倒要问问你,你想怎么报复我,也如我这样绑着你,贴着你,踩着你?”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将白玉般的小脚搭在他的腿上,恶作剧般地踩了踩。 “不过,你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海瑶仰着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脚踝还有一寸,便会碰到殷朔望的敏感之处,可就在要触上之时,她忽的拂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殷朔望察觉到体内的妖丹更盛,玉莘离开他的身体后,那诡异的酥麻渐渐消失,可痛楚又再次席卷而来,他能感受到,再这样下去,妖丹必定会完全控制他,到那时候,便真如了玉莘的愿,要他当牛做马,也没有不愿意的,他一定要想个法子...... 海瑶见已经扰了殷朔望神志,让妖丹有机可趁,便点到即止不再多留,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将自己湿透了的轻纱随意扔在殷朔望腿上,像是那些薄情的帝王,毫无牵挂地就离开了寝宫,只留下一句:“今日我玩厌了,还有许多国事处理,明日再来寻太子殿下。” 在她走后许久,殷朔望才再次睁开了双眼,他心中已有决断,被捆绑住的双手挣了挣,漆黑的眼眸中全是狠厉之意。 作者有话说: 越写越觉得,怎么那么古早强制爱感谢在2021-12-04 23:33:03~2021-12-05 23: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nebling 20瓶;山楂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自那一日柳姒醒来后, 便一直在宫中调养生息恢复元气,就连幽王的灵堂,她也未曾去看过一眼, 多年的夫妻之情在她心中轻如毫毛, 先前的恩爱模样不过都是柳姒演戏罢了。 “姐姐当真是好本事,妹妹我还差点以为你与幽王陛下情深义重, 心想幽王陛下死了, 可要好好想想如何安慰你!”海瑶坐在柳姒休养的灵玉上, 一身华贵的长裙上绣着九条暗金色的三爪龙。 柳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眉心凝练着自己的妖气,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 不需多久就能与先前一般。 “你我入宫之时都说的好好的, 就是要毁了幽都江山,换一个得道成仙的机会。”柳姒慢悠悠说道:“不过享了几年人间繁华,我就不想做神仙了不成?更何况, 幽王又不是什么俊俏才子,半截入土的我才看不上,除非是那殷朔望, 我还能考虑考虑。” 海瑶听到她提起殷朔望倒是来了兴致,想了想问道:“怎么?你是觉得他生得俊俏?” “难道你不觉得?可别跟我说,你把他这样囚禁起来不杀, 没有别的意思?”柳姒一脸“你瞒不过我”的表情。 “我能有什么意思, 没玩够罢了,你都不知道先前这人多狂, 心里都就想着报复你我, 可不得让他好好吃点苦头!”海瑶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摸着裙摆上的金龙说道:“再说, 我还要留他给我让位呢!” 柳姒闻言一改先前的随意,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衣袍,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当初天道只要我们灭幽都,可从没说过怎么灭,先前是想着迷惑幽王由内而外弄垮社稷,而现在是你要坐皇帝,虽然江山改姓,但幽都皇城还是那些老人,我怕以后复命之时......” 她话还未说完,海瑶就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以为我真要做个什么励精图治的皇帝啊?万一我做的太好,比过了荥阳王,天道还不得亲自来收拾我!” “那你是想?”柳姒勾了勾嘴角,玉莘昏迷多年再次醒来,原本以为并不能帮上她什么,可没想到自己受了伤后,玉莘已经将事情做得妥妥当当,让她安心了许多。 “我亲手将这大好江山毁去,不就好了吗?”海瑶第一次知道天道在荥阳时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即便不记得第一次来这个世界时候的际遇,她也有强烈的感觉天道不可违背。只要她能彻底毁去幽都王朝,便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柳姒听到她这么说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拍着掌。 “姐姐笑话我?”海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没有没有!”柳姒脸上的笑容更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幽光,捧着海瑶的手道:“我是觉得有意思极了!这可不比做什么宠妃弄垮社稷要刺激得多!还是妹妹有远见,也算上姐姐一个!我定要好好玩上一玩!” 海瑶心道柳姒不愧是个狐狸精,心术是不可能端正的,这样她反倒有些安心,继续道:“那你先好好养着,快些恢复道行。” 柳姒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眼珠子滴溜直转,“不如,我去吸点儿活人精气,不过这宫里好品相的都被我吸得差不多了......诶!我怎么忘了,这不还有个极品吗!” 海瑶微微挑眉,反问道:“你是说,殷朔望?” “正是!”柳姒眼中泛着红光,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吸了殷朔望,“他修为又高,还生得俊俏,最是适合不过!” 海瑶面露迟疑之色,犹豫道:“可我,还要他有别的用处。” 若是让你给吸食了,我还攻略个什么呢! “姐姐有所不知,我的妖丹在他腹中,你现在吸食他精气,不就乱了我用妖丹控制他的打算吗?”海瑶向她解释道。 谁知柳姒却脸色大变,捏住她的手道:“你妖丹在他腹中!哎呀!你可真是胆大妄为!你就不怕控不住他,反倒被他压制?” “姐姐放心,自然有把握才会这样做。”海瑶并不打算什么都告诉柳姒,她蹭了蹭柳姒的肩膀,撒娇道。 柳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问道:“你该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吧?” 海瑶勾唇一笑,并未答话。 “那你可小心着点,别着了他的道,我要是你,今晚便去吸干了他的修为,任我摆布!”柳姒嗔笑了一声,语气甚是认真地劝她道。 海瑶甩了甩衣袖站起身来,全然一副妖物算计人的模样,边往外走边对柳姒说:“姐姐瞧好了便是,今夜我就让他对我俯首称臣,陪着我将这大好江山断送。” 她的这句话让柳姒更是兴奋,周身妖气瞬间大盛,扰得殿外狂风阵阵,她继续闭目调息,恨不得要立刻恢复妖力,生怕错过一点儿精彩之处。 海瑶拨了拨被风吹乱的秀发,迈着轻快地步子往关着殷朔望的寝宫而去,离着自己的妖丹近了,便能感受到它已快占据殷朔望的身体,若是攻略进度顺利,恐怕柳姒是来不及看戏了。 她人还未入内,便以妖气牵动妖丹异动,殷朔望身体一颤,慢慢睁开了眼。 海瑶并未说什么,目光带着一丝玩味,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向他走去,每靠近一步,妖丹便颤动一次,等走到殷朔望身旁,他已经被折磨地剑眉紧蹙,向来挺直的身体也不禁微微一躬。 他感觉每一寸的筋骨都受着玉莘气息的侵蚀,甚至觉得玉莘无处不在,能肆意地玩弄他的身体。 “你......”殷朔望的额头满是细汗,他咬牙刚想说什么,却又受不住身体中的颤抖,止住了声音。 海瑶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阵,才说道:“瞧我这妖丹的势头倒是不错,不出两日,太子殿下可就要听我的话了,呀!两日怕是来不及了,我再不登基可就人心涣散了!” 说罢,她俯下身贴上了殷朔望棱角分明的脸庞,像是情人低喃撒娇,在他耳边道:“不如,殿下让一让我,莫再要做什么抵抗了?” 殷朔望双目紧闭,轻颤的睫毛投影在脸上,显出一丝脆弱的美感。再回到这个世界后,殷朔望总是一副孤傲冷脸,两人之间不是剑拔弩张就是互相算计,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如此脆弱的模样。 “殿下,你让一让我,我就让你解脱。”海瑶见他如此更加来了兴致,她只觉殷朔望这病弱美人的模样比他先前的英气勃发还要赏心悦目地多。 “你不应我的话......”海瑶语调微微上扬,一双手还极不规矩地拨弄他的长发,“那我可就随心所欲了......” 说罢,她随意将身上的“龙袍”脱下,手指在空中一转,捆绑着殷朔望的锁链瞬间松开。 殷朔望没了锁链的牵制,身体又被妖丹折磨得虚弱无力,竟靠在玉台上往池水中滑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稳住身体,却抱上了海瑶纤细的腰肢,两人一同坠入池底。 这池水并不深,这样砸下去殷朔望便将海瑶压在了池底,衣衫与发丝在水中飘扬,将两人紧紧缠绕,海瑶也不推拒,丝毫不给殷朔望缓过神来的机会,轻柔地贴上了他的唇。 殷朔望的身体还残留着被禁锢的不适感,温热的池水中闪烁着粼粼幽光,像是将他扯入了不真切的幻境,而他睁开双眼之时,入目的却是玉莘白玉般的面庞,唇上的触感与池水融为一体,似乎也让他与玉莘融为一体。 可这恍惚只有一瞬,紧接着腹中那诡异的妖丹大盛,一种灭顶的未知恐惧让他全身战栗,下意识就想要逃离。 他猛地钻出水面,可海瑶仍旧靠在他的身上,嘴角扬起的弧度正是在欣赏自己狼狈的模样。 “你喜欢我这样?”海瑶微微扬首,美目中满是柔情。 殷朔望强忍着颤抖,想将身上的罪魁祸首推开,可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你不喜欢的话,为何每一次我亲你,妖丹便会更侵蚀一分?”说罢,她又试探般地贴上他的唇,感受到了他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不禁轻笑出声,“你瞧......” 殷朔望的手还搂着海瑶,他不自觉收紧了双臂,勒得海瑶有些喘不上来气,可她并不推拒,也没有再次将他绑起来,而是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胸前,用指尖轻划过他心脏所在的地方。 “既然你喜欢,又有何好抵抗的?只要顺了我的意,你便也会快活......”海瑶柔声蛊惑道,妖丹已经占据了他□□分的经脉,殷朔望此时定是神思恍惚,可他内府中仍有真气在抵抗。 海瑶没想到殷朔望这般难缠,她在池水中站稳了脚才微微挣脱他下意识的怀抱,侧过身祭出自己的玉琵琶。 那琵琶浸在水中发出淡青色的微光,冰凉的触感让殷朔望拉回了一丝神志,可他还未来得及多想,多年前那熟悉的琵琶声入耳,玉莘如同神祇般坐在玉台上的模样又出现在了眼前。 她似乎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可他听不太清,好不容易涉水向前走到她身下的台阶上,而她却抬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媚眼如丝地说:“殷朔望,你可是从八年前就觊觎你父王的女人?” 她的声音温婉轻柔,却如同鬼魅般直击他的内心,他多年深藏在心的深仇大恨犹如一块遮羞布,现在就被眼前这个女人毫不留情地掀开,而他甚至不敢也不想去看那后面是什么。 海瑶趁他这一瞬间的真气紊乱催动妖丹侵占他全身的经脉,殷朔望神色痛苦地跌在她的身上,喉间溢出低沉的嘶吼声,而她原本踩在他肩膀上的腿反倒被他架在了肩上,两人炙热的身体紧紧相贴。 “殷朔望......”海瑶再察觉不到殷朔望体内真气的抵抗,她试探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可殷朔望却仍旧埋在她的颈窝,似乎在贪婪地吸吮着她的气息。 就在她想要再次催动妖丹之时,殷朔望这才双手撑在她身侧慢慢起身,妖异的红光从他的眼中溢出,眉眼之中虽仍旧有那孤傲的气息,可他已经完全俯首听命于海瑶。 “殷朔望,从我身上起来。”海瑶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嘴角一勾,试探道。 而殷朔望只是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情愿,可却身不由己地起身,任由海瑶摆布地跪坐在了她身旁。 第55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见到殷朔望这般乖巧模样, 海瑶仍旧有些不放心,她继续催动妖丹,命令他道:“扶我起身。” 殷朔望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目光不善地看着海瑶, 可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如同皇城里随处可见的下人, 单膝跪地搀扶着海瑶的手臂, 将她慢慢扶了起来。 海瑶见此终是得意一笑, 也不管湿透的衣衫,随意便往屏风后的玉床上坐去。她一只手撑着身体,微微扬首, 欣赏着殷朔望半跪在殿中一动不动的姿势。 他自出生就是皇子, 后来入道修炼也算半个仙人,如今更是一人之下的太子,自然从未对人如此低三下四。他低着头, 却能看见脸侧泛着淡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因此事而羞耻。 可他越是这样,海瑶便越是来兴致。她在这个世界除了要费尽心思政斗, 还无时无刻都因为他而有性命之忧,此时见到罪魁祸首终于对自己低头,不禁出了心中一口郁结之气。 “你过来。”海瑶盈盈一笑, 像逗猫咪一样朝他勾了勾手, 便收腿蜷在玉床之上,宽大的裙摆下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殷朔望的身体颤了颤, 就见他冷着一张脸, 低眉顺眼地朝床边走来, 临近海瑶身边, 又再次跪了下来,眼神极是复杂地看着海瑶。 走进才发现,殷朔望除了脸侧微红,就连眼眶也泛着淡红,想必他心中对于自己完全听命于海瑶极是不愿。 海瑶明知他不是委屈,还故意逗他道:“怎么还哭了?瞧着这可怜,与我说说谁欺负了你,我替你出气。” 殷朔望闻言薄唇微启,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只微不可查地听到一声轻哼。 海瑶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心中畅快极了,不由更是随意地躺在了床上,“没人欺负你,那便是怪我不来宠幸?那我便给你这个伺候我的机会。” 说罢,她将方才被殷朔望架着的那条腿抬了抬,声音慵懒地说道:“方才你弄疼了我,便罚你替我揉揉。” 话音一落,殷朔望便朝海瑶投去锐利的目光,可海瑶丝毫不闪躲,反倒带着挑衅的意味看着他。 两人这般僵持了一阵,殷朔望完全不能对抗体内的妖丹,他不知想通了什么,终是卸下了身体的抗拒,跪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按上了海瑶的腿弯,另一只手则握在她的脚踝上,极其轻柔地替她揉捏。海瑶能感觉到他手掌中的薄茧擦在自己的肌肤上,相贴之处是一阵怪异的酥麻感,殷朔望的动作虽有些僵硬,可力道甚是让人舒服,她适应之后竟然真有了身心放松的感觉,也不知这是因为他的伺候,还是因为伺候她的是殷朔望。 夜晚的寝宫中燃着安神静谧的熏香,微凉的夜风吹进殿中,将纱帐轻轻地拂起。海瑶今日忙于正事,方才又催动妖丹耗费了不少精力,此时见殷朔望再没有力量反抗自己,还把她伺候地舒舒服服,不免心生困意。 她慵懒地揉了揉肩膀,朝殷朔望暧昧一笑,低声道:“伺候本宫就寝。” 殷朔望的手顿了顿,终是离开她白嫩地双腿,有些无措地搭在床边,他满是寒意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不解,海瑶见此嘲弄地轻哼了一声,刻意俯下身对他道:“太子殿下平日里被那么多人伺候,怎么要你伺候反倒不知所措?” 她伸手拉着殷朔望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继续说道:“你宫中的下人难道没有替你宽过衣?” 从被妖丹控制后便一言不发的殷朔望,终是沉声道:“我宫中从不用下人。” “呀?那我便只好......”海瑶带着他的手探进衣衫中,慢慢往下拨去,别有深意地说:“手把手教教你。” “你......”殷朔望被她戏弄地面上一烫,想要收回手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也不知是因为玉莘的肌肤粘腻,还是妖丹的强悍。 他拉着海瑶外衫的一角慢慢脱下,又有些笨拙地解着她腰间的细带,可他解了许久反倒越系越紧,而海瑶则闷声笑了笑,拂开他的手,亲自解了起来,边解还边说:“太子殿下用心学着,以后这活都是你的。” 殷朔望明知她是在戏弄自己,可仍旧不自觉地别过了脸,身体中妖丹的跃动似乎更是明显,让他再次伸手去解海瑶剩下的外衣。 他便这样看着自己一件一件褪下身下人的衣衫,而海瑶白得晃眼的肌肤一寸一寸暴露在他眼前,而还剩下最后一丝遮掩之时,海瑶却忽得翻身躺在了里侧。 “替我盖上丝被。”海瑶面上带着调笑,用腿蹭了蹭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被子。 殷朔望眼神暗了暗,似乎暗中咬了咬下颌,随即便又极其听话地单膝跪在床上,伸手搂过海瑶的细腰将她半个身子抬起,把她身下的薄纱扯出一挥,像是眼不见心不烦那样,将她从头到尾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这样伺候本宫就寝的?”海瑶撩开纱被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美目,嗔怪地说道:“那便罚你今夜替本宫守夜,就守在我床边上寸步不离!” 而这一回殷朔望似乎没有抗拒,任由妖丹控制着自己,背过身立在了床边,刻意躲避着海瑶的目光。 海瑶才不给他缓过来的机会,方才那一番逗弄她不信殷朔望没一点儿反应。曼妙的身躯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她从被中伸出手拉住殷朔望的腰带,迫使他转过身来。 “这白玉床虽是冰凉通透,却还是咯得慌,你便做我的人肉垫子。”她极是骄纵地努了努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命令有多么的荒唐,带着水汽儿的双眸灵动,一眨一眨地看着殷朔望。 而直直立在床边的殷朔望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他漆黑的眸子还带着妖丹侵蚀的红光,那孤傲冷肃的面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却不得不依着那蛊人的妖物所言,躺在了她的玉床上。 海瑶真当他是个靠垫一般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本就随意盖在身上的薄纱滑落,露出后背形状美丽的蝴蝶骨。 殷朔望虽还披着衣服,可海瑶亲昵地贴着他,让他完全不能忽视身上的柔软与温热。 “你的身板不比这床软和。”海瑶在他耳边低喃,语气略带着责怪之意,她惩罚般地蹭了蹭他的胸膛,似乎想要他卸力别挺着,这般来来回回在他身上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个舒服姿势,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闭上了眼。 殷朔望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可他却丝毫不得放松,只要轻轻一动,她身上的薄纱又要掉下来一分,两人本就紧贴着的身体便会又蹭上一蹭。 身体中的妖丹还在隐隐作乱,扰动得他全身酥麻难耐,若不是被控制不能动弹,殷朔望怕是早就忍不住去疏解压抑的痛楚,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疏解。而他目光落在半遮半掩的海瑶身上时,本能般地想要去触碰她的身体,可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 殷朔望就这样在身心的折磨中闭着眼熬过了一夜,而身上的人刚一起身,他便立刻睁开了眼。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酥麻的感觉,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惋惜,他看着睡眼朦胧随意抚弄着秀发的海瑶,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海瑶垂眸打量了他一阵,随即勾唇一笑,丝毫不念他当了一夜靠枕的辛苦,伸腿踢了踢道:“快些伺候本宫洗漱,今日早朝极是要紧,千万不能晚了去!” 殷朔望闻言便坐起了身,他的衣服经过一夜的磋磨已经解得差不多,蜜色的胸膛便展露在了晨光中,他也不去整理,就这样半裸下了床给海瑶端来了上朝的朝服。 一觉醒来,在晨光中见到这么个美男子伺候自己,要说海瑶心里不愉悦那是不可能的,可她一会儿早朝要做的事极其重要,便在心中告诫自己,可千万别被殷朔望一时的低顺迷了眼。 而早已在朝堂上等待着的大臣们都在交头接耳,自从玉莘娘娘代政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迟了早朝,不由都有些困惑发生了何事。 就在他们讨论间,终于听宫人们喊道:“玉莘娘娘到,太子殿下到!” 众人更是惊讶,幽王驾崩后,太子便一直重病在床从不曾出现,怎么今日会来上早朝? 而更多人好奇的是,都说太子欲意宫变才被玉莘娘娘制住,现下两人同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随着宫人们的退开,一身紫金色长袍的殷朔望器宇轩昂地登上了大殿,而他的身后跟着的则是明黄龙纹长裙的玉莘娘娘。 玉莘娘娘如往常一般脸上挂着明丽的淡笑,而太子殷朔望则冷肃着脸一派威严,不少臣子恍惚之间都会以为两人中是殷朔望在主位。 可到了龙椅之下,殷朔望却微微俯身停下了脚步,等着玉莘娘娘从他身旁走过,坐在了九五至尊的龙椅之上。 “恭迎娘娘——”重臣见此便都俯首叩拜,起身之时,有几个精明的还互相对了个了然的眼神。 太子殷朔望丝毫不见病容,他深邃的黑眸中甚至闪烁着淡淡的红光,英姿勃发地站在龙椅旁看着众人,如同是那龙椅的护卫一般。 而龙椅的主人一派雍容地撑着脑袋,她虽是个女子,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坐不住这张宽大华贵的金椅。 “昨夜先帝入梦,将这幽都江山托付于我,我思来想去一夜,甚是忧愁。”海瑶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地说道:“按着礼法,先王仙逝,本该太子继位,我也早做好了让位的准备,可陛下这么一嘱咐,我反倒......” 第56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她这话还未说完, 殷朔望便转身单膝跪地行礼,他彰显着太子尊贵身份的衣袍垂在台阶之上,如同他对玉莘的俯首称臣。 “娘娘多虑, 朔望只懂行军斗法, 这些日子的朝堂政事,都是娘娘费心。”他仰头看着玉莘, 面上的表情一派从容, 丝毫看不出不情愿之意, “即便父王不托梦,朔望也正有此意......” “太子这是何意?”海瑶故作不解地皱了皱眉,起身想要将他扶起。 殷朔望没有顺着站起身, 而是继续恳切地说道:“朔望恳请娘娘继续代幽都大统, 振兴幽都,平灭叛乱,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海瑶面露犹豫之色, 见殷朔望不起身,也俯下身与他平视,说道:“可我一介女流, 怎能代大统?” “这有什么?”大殿上的海瑶心腹适时向前,请奏道:“瞧那九天之上的女娲娘娘,造人补天, 不也是女子, 娘娘不过是坐凡尘皇位,有什么不妥?” “是啊!娘娘雄才伟略, 我等有目共睹, 既然太子殿下有此意, 陛下又托梦, 不如娘娘就应下吧!” “娘娘应下吧!” 一时之间,早已安排好的人纷纷出列,殿中都回响着众人劝海瑶应下的声音。 殷朔望背对着大殿,众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可海瑶正对着他,明显能瞧见这一出戏后他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不忿之意在眼中隐隐闪过。 海瑶面上挂着雍容的淡笑,柳眉微微颦起,她让殷朔望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脸,寻了个众人瞧不见的角度,朝他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正当她要再欣赏殷朔望不情不愿被强迫让位的表情时,他却忽得坦然一笑,扶着海瑶的手与她一同起身,将她带到了皇位之上。 “朔望虽是幽都太子,但曾从反贼荥阳,如今算是降将,即便父王宽容仍让我做太子,我也受之有愧。”殷朔望面不改色地说道,眼中还带着淡淡笑意,似乎极是愿意将皇位让给海瑶。 海瑶连忙将手贴在了他的唇上,止住他的话头,有些恼怒地说道:“太子切莫说这自轻自贱之话,本宫听了,心里不好受。” 她这有些逾矩的行为,正是要给殿中众人瞧见,也丝毫不隐藏面上的忧虑之情,给了他们浮想联翩的机会。 而殷朔望的薄唇轻抿,若有若无地蹭了蹭她的掌心,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向后退了退,又再次低头行礼,却没有再说什么。 除了那些出列相劝的大臣,殿中剩下的人都各怀心思。先前太子宫乱被押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不少人都觉得是玉莘娘娘给太子下台阶,也有老道的闻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只是还记得先前受到过的威胁,加上殿中情势所逼,均不敢出声多言。 没过多久,殿中大臣便都跪成了一片,恳请玉莘娘娘继续代皇位,甚至还有那戏多的,一副老泪纵横感慨万千的模样。 海瑶见戏差不多了,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朝殷朔望投去询问的眼神。 殷朔望则从一旁的宫人手中接过沉重的传国玉玺,献在了她的面前,郎声道:“娘娘受命于天,得掌玉印......” 他又压低了声音,如同只对玉莘一个人说那样,轻声道:“朔望甘愿做一辈子的幽都太子,只愿常伴娘娘左右。” 瞧见他这幅恳切模样,若不是知道妖丹还在他体内,海瑶真要佩服殷朔望的好演技,差一点儿她就要真的信了。 海瑶眼角流落一滴泪珠,她满目感慨又有些许心疼之意,盈盈美目带着无尽的柔情看向殷朔望,待到那滴泪珠滑到脸颊边,她又有些慌忙地连忙擦去,生怕别人瞧见这脆弱模样。 两人在殿中所有人的注视下对视着,目光在空中碰撞,即便无人占了上风,可殷朔望仍是不得不献上玉玺。 那玉玺海瑶私底下已经不知道玩过多少次了,可在众卿家面前仍要做出一副敬重模样,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玺,脚步沉重地坐到了龙椅之上,扫了一眼百官朝拜的大殿,才颇为无奈地叹道:“既然如此,本宫便不得不继续代帝王之位。” 她话音一落,殿中便响彻众人的跪拜之声。 “娘娘万岁!” “娘娘登基,乃我幽都之福!” “娘娘万岁!” 海瑶坦然地坐在龙椅之上,方才的无奈之情一扫而空,她裙摆上的金龙隐隐闪烁着光芒,昭示着新皇登基。 而殷朔望从此时起,便一直站在她龙椅下的台阶上,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太子专心致志为皇帝分析着政务,没有一点儿逾矩之处。 等到这风云骤变的早朝在一片平静中结束,海瑶屏退了所有的宫人臣子,只留下殷朔望一人在殿中。 她一改方才的端庄模样,慵懒地躺在了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殷朔望认真看着奏折的模样。 “太子今日大义,还能如此用心于政事,朕甚是欣慰。”海瑶故意调侃他道。 殷朔望这几日已经练就面不改色的本事,丝毫没有被她这句话而影响,继续用笔在奏折上写写画画。 “如此看来,我这皇帝做得真是逍遥,太子殿下在堂前能治国,在战前能安邦,在玉榻前......还能伺候我,可真是省了我不少心力!”海瑶换了个平躺着的姿势,一双腿直接翘在扶手上,看着殿外万里无云的天空,优哉游哉地感慨道。 “陛下好福气。”殷朔望听不出情绪地附和了一句。 海瑶见他这样子更加来了兴致,手指朝他一勾,那奏折便飞到了她的手上,她对殷朔望下令道:“爱卿来与我讲讲此事,方才我便看不明白。” 殷朔望侧过脸顿了断,海瑶瞧不见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这反应不过一瞬,他便如同海瑶命令的那样,起身走到了她身旁,坐在龙椅下,认真讲起了奏折所呈之事。 海瑶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政事上,而是如同一个昏聩的帝王,只欣赏着殷朔望的俊美面庞,还有意无意碰上他拿着奏折的手。 而殷朔望说到要紧之处,海瑶却出声打断道:“你说,我做了皇帝,是不是应该改一改国号?” 这极是突兀的问题让殷朔望停了下来,他瞧了一眼海瑶,可她眼中根本没有在询问他的意思。她做了皇帝还不能算幽都覆灭,可改了国号,即便他这个太子还在,江山也算是完全易主了。 “陛下,想改就改。”殷朔望似乎完全没有一个亡国太子的悲愤,像是说着什么与自己无关之事。 海瑶展颜一笑,撑着脑袋思索起来,“那该叫什么好呢?如今是幽,得叫一个能镇得住‘幽’的!” 她想了许久,终于有了点思路,立刻说道:“我与柳姒在殷虚修炼成妖,不如就叫殷?恰好你也姓殷,这大好江山也不算是完全与你无关。” “不必了......”殷朔望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见她那认真的模样又不似有假,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个提议可以说是顾全他的脸面,也可以说是更加的折辱他,皇位都换了人坐,还想什么国号? 海瑶见他面露为难之意,有些嗔怪地轻哼一声,“我这般顾及你,你还不领情,那我才不征求你的意见,就要叫‘殷’!” 说罢,她仰头看向殿外的天空,朗声道:“从此世间便再没有幽都,我玉莘坐皇位,改国号为‘殷’,仅此事禀天,你知晓便可!” 她面上的表情极是嚣张,可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皇帝换了人,国号也换了,幽都应该算是已经灭亡,不知道天道对此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殷朔望见她如此微微皱眉,他心中甚是奇怪,为何玉莘会像是要将此事特意告诉什么人?他也转身看向天空,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阴云密布,雷鸣声滚滚而来,如同触怒了天道一般。 他立刻起身走到殿外,一脸惊讶地看着乌云卷成一个漩涡,四周的气息顿时压抑,可迟迟也不见有惊雷落下。 海瑶仍旧坐在皇位上,她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如同她猜测的那般,她与柳姒是完成了覆灭幽都的任务,可天道绝不想让人皇之位落入她的手中。 “你急什么?”海瑶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她面上一派从容,用殷朔望听不到的声音,略带调笑地说:“等我玩够了,自然会还给荥阳,现下我位置坐得这么稳,想给他也给不了啊?” 话音一落,那乌云翻涌便弱了许多,只聚在皇城上空,久久不散。 而此时,隐隐之中一条残破的紫色龙气腾空而起,冲进乌云之中。雷声大震之下,便见那龙气涣散,在天地间灰飞烟灭。 至此,幽都不再。 殷朔望心头一痛,他血脉中流淌着的是幽都皇族之血,如今千年龙脉被斩落,不管他心中是否在乎,也难免受其影响,心生悲凉之意。 他堪堪忍住心脉寸断之意,又安抚体内因着雷鸣而躁动的妖丹,好不容易缓过了劲,才转身回到了大殿之中。 而让他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却事不关己一般地躺着,忍不住问道:“开天辟地至今,从未有妖物坐人皇之位,如此,必定被视为扰乱三界的孽障,只怕天道容不下你,你也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海瑶轻笑一声,“凡夫俗子都知道人定胜天,我这修行五百年的妖物,还不懂这个道理?” 她虽是这样与殷朔望说,可心里完全不是这样的打算,别说要做个兢兢业业的皇帝了,现下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样搞垮这个朝廷,再次让荥阳王得势,又能让自己功成身退。 “莫想这些无趣之事,我的心思可都放在政事之上。”海瑶搭上殷朔望的肩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略带兴奋地问他道:“我刚刚登基,是不是该普天同庆?可寻常的庆贺早就看厌,不如......太子替我再修一座摘星楼,就建在与荥阳交界之城,让他们瞧瞧我殷都国威?” 因着幽王的挥霍无度,百姓早就民不聊生,现下再大兴土木,必定再次激起诸侯的反叛之心。 可殷朔望闻言非但没有拒绝,只是垂眸想了想,便道:“陛下只需等三日,我便能再建摘星楼。” 海瑶没想到他如此听话,微微挑眉,打量了一阵他的神色,又去查探那妖丹,确是仍侵占着殷朔望的经脉,才轻声道:“如此甚好,我便等着太子殿下了!” 作者有话说: 海瑶:我真的是深藏功与名! 今天还有一更~ 第57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这一天夜里, 殷朔望便离开了幽都前往边城,去造那一座新的摘星阁,可他竟然孤身一人, 连一个帮手都没有带上。 因着有妖丹在体内, 海瑶丝毫不担心殷朔望离着远了有什么歪脑筋,他真气的一举一动, 她全都能立刻知道。 她心里头虽然好奇殷朔望要怎么在三日内造出一座摘星楼, 但却不能也跟着他过去, 她特意支开了殷朔望,便是想更加肆无忌惮地挥霍手中的权利。 除了建摘星楼,她又命人去凿从幽都往南的大运河, 再让各路诸侯上供金银铁器, 甚至征用了军中的铁制武器,要去造一条极是奢华的龙舟。凡此种种,都是为了怎么快掏空国力怎么来。 海瑶还嫌这样不能激怒他们, 命人改了礼制,要他们每月朝贡,如有不愿者, 便减其俸禄,削其兵权。 自古以来削藩都是大忌,无不让诸侯奋起反抗, 更别说现下诸侯都有反心, 这道御令还未送到他们手上,便都听到了风声, 原本静观其变的众诸侯皆蠢蠢欲动。 皇城众臣子没有想到, 玉莘娘娘登基后, 虽然不似幽王那般沉迷享乐, 可她这些大刀阔斧的政策看起来是为了江山社稷,实则是过于激进,一下子就将本就空虚的国库掏了个一干二净。 而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诸侯之乱,又再次被激发了起来,可太子却去了边城造什么摘星楼。 到第三日早朝,便有大臣忍不住劝道:“陛下,连年战乱,百姓急需休养生息,穷兵黩武只怕让民间生了怨愤!” 海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着手上的奏折道:“我这不都是为了巩固军力,那摘星楼建在边城,便是瞭望的哨塔,每一层又能布下法阵,可攻可守,对付荥阳的道士最合适不过!再说我这运河,可以连通南北商贸,龙舟更是能让我去到各路诸侯的领地,要震慑安抚极是容易,爱卿怎么就没有远见呢?” “可几路诸侯听说要争缴铁器,都心有怨言,只怕......” “他们若是没有反心,何必怕没了铁器!”海瑶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摔下,“朕这一道旨意,便能试出他们的用心,若是没有别的心思,便能削弱他们的军力,若是有,我们也能早做打算!” 请奏的臣子被她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哑口无言,他缓了缓还要再说之时,却被海瑶止住了话头。 “够了!若是此事,以后都不必再劝,朕今日事务繁忙,还要去边城督看摘星楼的建造,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她冷着脸扫了一遍殿中众人,无人敢再应答。 “如此,退朝。”海瑶一甩衣袍,没有半分留恋地回了寝宫,换了身出行方便的衣物,便独身一人往边城飞遁而去。 留在殿上的老臣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忧愁地聚在一块,低声讨论,“先前娘娘代政之时,可不是这般激进不听人言,怎么现下跟变了个人似的!” 旁人无奈叹了句:“先前名不正言不顺,现下可是真龙天子,连国号都改了,难免刚愎自......” “慎言啊慎言!”另一人连忙阻止他。 几人相视无言,又都叹了口气,他们原本要接受玉莘做皇帝已经是下了狠心,想着玉莘娘娘虽是女流,可治国却还算有一套,谁知道刚登了帝位就改国号,他们名分上都是亡国之臣,玉莘又接连施行种种不合理的政策,不由都有些悔意。 “怎么太子殿下也不劝谏,任由陛下这般胡作非为!”有老臣忿忿砸了下殿中的大柱,他现下又后悔当时玉莘称帝自己没有阻止。 “别提了!我看太子殿下一颗心早就系在陛下身上!” 这老臣脸色大变,握着他的手问道:“你说什么!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阁老还看不出来?太子夜夜宿在陛下宫中,两人同进同出啊!只怕当时殿下宫变,不是为着自己的皇位,而是为了玉莘的!”这人痛心疾首地说道,也不管自己的声音过大,让边上的宫人都听了去。 “造孽啊......造孽啊!我幽都江山,都葬送在了她的手中!”阁老似乎被气得不轻,身子都有些颤抖,恍恍惚惚地离开了殿中。 而造孽的海瑶此时已在千里之外,她披着一件兔毛斗篷遮住身形容貌,在城外卸去妖力往城池的方向而去。 她本是不信殷朔望能在三日内建成摘星楼,可没想到的是,她在城外已能看见一座高楼拔地而起,甚至比原本的摘星楼还要高。楼中漆黑一片,也不似以前的摘星楼那样满是靡靡之音,反倒寂静无声。 海瑶心下震撼,即便殷朔望道法了得,要在三日内建成一座华贵的高楼,怕是只有能移山填海的大罗金仙才可以,他的男主光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吗?还是说其中有诈? 怀着惊讶与防备,海瑶隐藏了气息,也没有惊动还在殷朔望体内的妖丹,慢慢往新建成的摘星楼靠近。而这一路上都没有瞧见工匠与石材木料,难道这楼是殷朔望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就在她离摘星楼还有几步之遥时,楼中灯火从一楼往上依次亮起,似乎将漆黑的夜空也照亮。海瑶停下了脚步朝上看去,她能感觉到殷朔望的气息就在楼顶,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踪迹,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海瑶踏进摘星楼中,看清楼中陈设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这里头与旧的摘星楼全然不同,不然她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法。 可她仍然没有放下心中的怀疑警惕,一边打量着每一层的摆设,一边慢慢向楼顶而去。 殷朔望混杂着她妖丹的气息逐渐接近,海瑶才收回了目光,踏上了摘星楼的最顶层。 喧嚣的夜风吹动着楼中的帘帐,还时不时传来清脆悦耳的风铃声,殷朔望背着身立在栏杆边上,望着两军停战的阵前。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才转过身来,非但没有向海瑶行礼,面上也仍是一副冷肃模样,可眼角却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三日建楼,如期完成。”殷朔望微微扬首,掀开挡住他视线的帘帐,走到了海瑶身前,与她不过一尺之隔。 海瑶环顾四周,这顶楼的陈设竟然是与她先前的寝宫一模一样,殿中心一方温泉,而温泉边的玉屏风后,是嵌在玉石上的华贵床榻,她方才乍一看到还以为自己是回了皇城。 “太子这是哪一家本事?金光真人还教你如何建楼不成?”海瑶笑眼盈盈地看向他,好奇问道。 殷朔望避而不答,而是继续问海瑶道:“我已按时完成了陛下的吩咐,陛下可有奖励?” “让我想想。”海瑶轻笑一声,眼角流露出媚色,看了殷朔望一眼,柔声道:“太子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海瑶话音一落,便觉掌心一跳,她的妖丹在殷朔望体内躁动不安,而殷朔望微微皱眉,忍耐着妖丹的作乱,朝海瑶投去一个“你何须如此”的眼神。 海瑶顿时觉得极其无辜,她可没有催动妖丹,想必是妖丹在他体内又遇到了真气阻碍才会这般,便引妖力安抚下妖丹,又趁机再探了探他的经脉,见殷朔望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才放下心拉着他的手坐到了池边的软塌上。 “你若是平日也能这般听我的话,我怎会让妖丹来折磨你?”海瑶反倒委屈地嘟囔道,“我这还不是要防着你,哪一日弄不好,就是你伞下亡魂!” 殷朔望不接她的话,却也没有否认,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原本就是曾动过杀心。 可现下两人却成了这幅模样,只要海瑶一句话一个点头,他都会乖乖听命,就如同当年他未曾离开幽都之时,玉莘说什么,他虽面上不虞,可还是会依着她的话行事。此时此刻,殷朔望偶尔也分不清,自己这般听命于她,是因着妖丹,还是因着时隔多年的习惯...... 海瑶侧过身毫无防备地枕在他的腿上,欣赏着楼外的夜景,一轮明月之下,远处是齐整的军营灯火,平静却又暗藏杀机。 “你想要赏赐,我便赏你天下人都想要......”海瑶用指尖碰了碰他的下巴,朱唇轻启,柔声道:“你可喜欢?” 殷朔望微微低头,任由她的手指在唇上轻轻擦过。海瑶没有说她赏的是什么,殷朔望已经隐隐知道她要说什么。自从被妖丹控制,她便一直这般戏弄他,而他却没有办法反抗。 海瑶见殷朔望脸色变了变,不由勾了勾嘴角,再次催动妖丹,殷朔望随即眼神微微一颤,耳后染上绯红之色,一番犹豫下,竟主动侧过了脸庞,嘴唇蹭上了海瑶纤长的手指。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这赏赐是什么?”海瑶忽的一收手,翻身跨坐在了殷朔望身上,调笑道,“万一是赏你去虿盆躺一晚上呢?” 殷朔望面色沉静地看着她,并未将海瑶的话当真,而是不以为意道:“陛下的旨意,我只有遵从。” 海瑶忍不住笑出了声,勾上他的脖子,眉目含情地说道:“我哪里舍得让你去喂蛇......喂蛇,可就可惜了,还不如让我给吃了呢......” 她说这话时,还装作要咬上殷朔望脖子的模样,白玉般的银牙划过他的喉结。 “太子听令。”海瑶轻声在他耳边命令道。 殷朔望忍住从脖颈传来的酥麻之意,因着海瑶还坐在他身上,他不好起身行礼,便只能低头听旨。 “太子建摘星楼有功,我便赏你能取悦圣驾随侍左右。”海瑶抬起他的头,让他看向楼外荥阳大军的驻扎之处,继续道:“取悦朕,便是将虎视眈眈的荥阳打退,而朕则在摘星楼中督战,每日太子战胜而归,便能随侍朕左右,朕亲自为太子庆功洗尘,日日如此。” 殷朔望喉头微微颤动,他漆黑的眼眸中映照出远处荥阳军的灯火,良久,才听他沉声道:“遵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12 12:05:21~2021-12-12 23:2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带我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停战数月, 烽烟又起。 幽王归西后荥阳连着庆贺了数日,原本以为会是殷朔望继位,他们的心思都有些复杂。 殷朔望本就在道门学艺, 道法精深又颇有谋略, 还献来国师薛祁的魂魄以表他对奸臣当道的愤恨。可现今这个状况,若是他真的继位, 荥阳究竟还该不该继续起义呢? 他们原本打着的是顺天道除暴君的名号, 暴君已死, 出师无名。 可荥阳王哪里想就这样撤军,他麾下已经招募了不少修士能人,又花了大力气造武器练兵, 就这样结束难免不甘心。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时, 却听到了是那妖妃玉莘继位改国号的消息,荥阳王立刻眉开眼笑,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借口吗?妖物祸国, 他身为一方诸侯,自然有匡扶大道的责任。 于是这几日,边城的荥阳军又隐隐有了异动,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一边的排兵布阵刚出来,敌军的城池中竟然在一夜之间建起了一座高楼, 远远瞧着正是摘星楼的模样。 还没等他们打探清楚, 便见殷朔望摘了免战牌,直接派了先锋去叫阵, 而那妖妃玉莘就在摘星楼的最高层, 一边饮酒作乐, 一边看着战场助兴。 荥阳王此时也管不得殷朔望究竟心在何方, 立刻顺势迎敌,直接喊出了“杀妖孽,救苍生!”的号子,命他手下的修士前去迎敌。 奈何殷朔望太过强悍,一日之内与数人交战皆不落下风,甚至周身隐隐散发着妖异之气,就连荥阳这一边的珍奇异兽都被镇住,荥阳王不敢硬来,便又退兵回营,连忙再向各路修士求助,商议如何对付殷朔望。 海瑶坐在摘星楼上看了一日精彩的斗法,时而揪心万分,时而拍手称快,她身边全是悉心伺候的宫人,手边的美酒美食也都没停过,简直将那幽王的昏庸学了个十成十。 殷朔望提着法器登上摘星楼时,便正好看见海瑶躺在软塌上垂眸听着乐曲。她听到宫人的请安声才微微睁眼,朝一身凛然战意的殷朔望勾唇一笑,说道:“还不给太子殿下接风洗尘?” 宫人闻言皆娇羞一笑,温柔小意地就要去扶殷朔望,可殷朔望却皱眉挡了挡,沉声道:“退下。” 宫人们吃了瘪回头看海瑶,海瑶无奈笑了笑示意他们暂且退下,殿中便又只剩下他俩人。 “今日太子殿下的英姿,我在高楼上看得入神。”海瑶慵懒地坐起身,祭出自己的玉琵琶,轻轻一拨,继续说道:“我为太子殿下弹奏一曲,庆贺大捷。” 殷朔望这才收了收外溢的杀气,随意用衣袖擦过了脸上沾着的血滴,坐到了海瑶软榻下的台阶上。 琵琶曲调激昂奔烈,一瞬间又将殷朔望带回了战场之上,他似乎有些诧异,向海瑶投去询问的目光,可见她垂眸弹的入神,便也没说什么,闭上眼细细品味着琵琶音。 他身体内的妖丹也随着琵琶曲调跃动,一时之间妖气激荡着他的经脉,还未凉下的热血再次沸腾,一腔难以疏解的情绪在寻找着抒发之处。 而他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跪在了海瑶身侧,只要微微低头,就能触上她白皙的脖颈,殷朔望顿了顿,没有被这场景所惑,立刻回过神来。 琵琶声却在此刻停下,海瑶扭头疑惑地问道:“怎么?太子殿下不喜欢这个奖励?” 她的手指试探着在琴上拨了一下,殷朔望便感觉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竟伸手慢慢解开了自己外袍,露出伤痕与青紫遍布的上身。 “荥阳的臭道士下手真重。”海瑶一脸心疼地看着他,眉眼中带着柔情蜜意,她俯下身子,朱唇轻轻贴在了他的伤处。 殷朔望浑身一颤,下意识握住她的肩膀,恰好对上了她微微上挑的媚眼。 而那琵琶声未停,曲调催动着他体内的热血,他竟鬼使神差般地低下头,亲上了海瑶的嘴唇。 两人双唇相贴,便如同触到了某种开关,再没有任何的顾忌与阻拦,热烈难耐地拥抱在了一起。 殷朔望像还在战场上,极有侵略性地扯开了海瑶的外衣,他死死扣着她的后脖颈不给她离开半寸,身体不受控制一般从她的唇咬向她的脖子、锁骨与肩膀。 “发什么疯?你是狗崽子吗?”海瑶拽着他的头发往后扯,舔了舔有些疼的嘴唇,轻哼一声。 殷朔望的双目通红,与平日的他全然不同,也不知这琵琶曲触到了他哪根神经,竟然这般凶猛。他似乎听不到她的话,还要再去抱她,海瑶便立刻让躁动的妖丹平静下来,止住了殷朔望的动作。 不知是不是妖丹在他体内剧烈的变化太过折磨,殷朔望脸色一变,竟有些无力地倒在了床上。海瑶顺势将妖气炼成的锁链套住他的手腕,又缠绕在他的腰上。 “你......”殷朔望挣了挣,略带怒意地瞪着她,眼角的猩红还没有褪下。 “太子殿下大胆无礼。”海瑶朝他脖间吹了口气,仿照着他方才的动作,从他的下巴一路往下咬去,可她的力道一点儿都不大,让殷朔望痒得身体微微一颤。 海瑶见他这反应轻笑了几声,没有停反倒继续往下,直至腰间,殷朔望忍不住喘了几口粗气,再不敢多动。 作乱的手指勾在他的腰带上,似乎马上就要大胆地向下扯去,他的身体像是紧绷的弓弦,只需搭上一支利箭。而就在最危险之际,海瑶却忽然撑起了身体,用锁链结结实实绑着他的腰,再将一旁的外袍一盖,将他从头到尾盖了个严严实实。 殷朔望浑身一凛,还未从方才的旖旎中反应过来,只从衣袍中露出一双锐利的黑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海瑶。 “太子今日一战挫了荥阳锐气,明日他们定会卷土再来,可别得了今日的赏赐就懈怠,还是好些备战,朕就不打扰了。”海瑶像是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挽了挽散乱的秀发,随意躺在了殷朔望身边,还闭上眼睛就要入睡。 而殷朔望就被这样绑了许久,直到他身体慢慢恢复了平静,妖丹也不再躁动,才渐渐收去凛冽气息,他侧过头看了眼安睡在身侧的海瑶,漆黑的眸子不知藏着些什么。 第二日,殷朔望再次叫阵,而这一次则是他的师父和一众师叔伯赶来从仙山赶来,直接与他当面对阵。 “孽徒啊孽徒,你父幽王已死,妖妃玉莘篡位,为何你还执迷不悟做这个太子?不管玉莘许了你什么,不过都是利用你罢了!”金光真人御着祥云在空中斥责他道。 殷朔望向他行了个礼却没有答话,仍旧祭着法宝对着荥阳众人。 金光真人再往前一步,他这样是不想殷朔望直接开打,免得没了回旋的余地,“你定是受了那妖女的蛊惑,快些上前让为师瞧瞧!” 海瑶坐在摘星楼的飞檐上瞧见这一幕,心道还真被这老道士说中,自己确实是用妖丹蛊惑了他。 她看着兵强马壮又有这么多修士助阵的荥阳,不由感慨殷朔望先前能与他们斗得挂了免战牌,确实是本事了得,不愧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师弟,你和这孽徒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下不了手,师兄便替你清理门户了!”殷朔望的师伯见金光真人犹豫,想也不想就祭出法宝朝殷朔望攻去。 殷朔望堪堪躲过,转身红伞一转,竟直接将师伯的法宝给收了去。 “好!”海瑶忍不住拍手惊呼,便惹来了荥阳道士的怒目。 “好你个琵琶精,祸乱后宫还不够,现在还要玩弄天下,不除掉你我等妄为修士!” 海瑶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瞟了他一眼,柔声道:“要杀我,那你便先过了殷朔望这一关。” 说罢,殷朔望再次攻去,他法宝环绕在身,真气碰撞激起层层炫光,再有妖丹助力,竟一己之力抗衡了几位师叔伯的攻势,还将不少宝物又收进了红伞之中。 有修士瞧出他气息的不对劲,仔细一闻,大惊道:“孽徒,你入了妖道!” 金光真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殷朔望,极是痛心地问:“是不是那妖物害了你?莫要误入歧途,到时候妖气入体悔之晚矣!快些回来,为师替你驱散妖气!” 海瑶居高临下地看着殷朔望的背影,她闻言非但没有去控制妖丹,反倒悄悄收了妖气,嘴上却说道:“什么叫我害了他?若不是我的妖气护着,他早被你们几个道貌岸然的臭道士打死了!” 妖丹还在殷朔望的体内,可海瑶却没有让妖丹再去控制他的经脉,殷朔望若想要临阵倒戈,甚至是调转了法宝朝她攻去,都不会受到任何的阻拦。 她虽是这般试探,可一颗心仍然悬了起来,好在殷朔望并没有察觉,而是继续与荥阳相搏。 刀光剑影,灵气四溢,一番激战下来,双方都没有占到上风,而殷朔望因着不愿与他师父兵刃相见,不留神被剑气伤了一道,荥阳的道士也都负伤,还折损了不少法宝。 眼见僵持不下,荥阳王便鸣金收兵。 殷朔望再回到摘星楼上时,手臂上的剑伤还在渗着血,光亮的玉石地板被殷红的鲜血浸污,再没有平日里的光彩。 他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激战中,眼神仍是充满着杀意,可身形却有些恍惚。 “太子今日,并未得胜。”海瑶将琵琶抱在手中却没有弹奏曲调,她不是在斥责殷朔望,反倒像是关怀询问,语气轻缓地说道。 殷朔望再次坐在了台阶上,朝海瑶投去一个有些可惜的眼神,在海瑶看来,似乎还带着可怜之意。 她仍然没有让妖丹控制殷朔望,继续不动声色地说:“可太子此战也未输,又以一敌百,极是鼓舞殷军士气。” 琵琶调婉转而来,与昨日的战曲完全不同,似乎是刻意为了安抚此时的殷朔望。 殷朔望沉浸在琴声中甚至没有去管还在淌血的伤口,而海瑶则让妖气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替他疗伤。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多言,仍由琵琶声牵动着心思。 不知是谁先打破了这平静,唇齿轻柔地贴上了肌肤,又如同昨日那样交颈缠绵,可却不似那般热烈,但温柔中更是难以自持。 海瑶感受着殷朔望的抚摸,却不敢沉溺其中,她此时极其大胆地没有控制妖丹,稍不留神可能就被殷朔望反制,但殷朔望没有察觉,他还以为自己是循着妖丹,殊不知是他自己的本能。 就在两人都耐不住温吞的缠绵,火星又要从肌肤摩擦间迸发之时,忽然一阵极其强烈的灵气波动,可怖的杀意扑面而来。 殷朔望下意识回身一挡,一道烈火触上他的身体被撞得四散,将这殿中瞬间点燃。 海瑶惊愕地望去,只见荥阳军师无忌真人凌空而起,一把拂尘挥舞着火焰朝他们攻来。 “臭道士偷袭,不要脸!”海瑶往殷朔望身后躲了躲,指着荥阳军师就骂道。 “对付你这妖物何须讲道义,原来你就是这般控制我的师侄,恶毒至极,速速受死!”无忌真人一身白衣仙风道骨,却被眼前的一幕气得吹胡瞪眼。 海瑶催动妖气冷哼一声,“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真是后悔上一回杀你没能将你挫骨扬灰,又给了你机会修成肉身,这一回,可不会再犯如此的错误!”无忌真人催动真火只攻海瑶。 海瑶听他这么说忽然心头一跳,当初她在这本书中的谢幕,就是被这个老道士用真火给活活烧死的,这也是为何她再回到这世界时,又受了一番灼骨之痛。 “这倒是提醒了我,你我之间是该好好算算账了!”海瑶一拨琵琶弦,妖气便犹如利箭往无忌真人攻去,殷朔望见此也祭出红伞将她罩住,不让真火烧到她身上。 可海瑶一出手便觉自己有些托大,她此时妖丹在殷朔望腹中,驾驭妖气难免有些不顺,好在殷朔望暂且能抵挡住这老道士,但她没想到的是,无忌真人是铁了心要杀她,竟拼了一身的修为催动火焰,大有你死我活之意,而凶猛的火焰终是跃到了她的身上。 “嘶!”海瑶倒吸一口气,一瞬间便回想起了当时被烧死的疼痛,身体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木在了当场。 她眼前忽然一片红光,只能瞧见火海连绵,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当时在烈火中挣扎。 他杀我一次,岂能让他再杀一次? 海瑶心中一狠,琵琶声骤乱,凛冽的妖气激荡在摘星楼中,与那真火相撞冲起令人心神俱裂的灵气波动。 因着殷朔望的法器护着,她没有被烧到多少,可身体惧怕这火的反应却让她疼痛难耐,闭上眼的最后一个瞬间,她看见殷朔望在火焰中为她撑着伞,御起灵气往无忌真人打去...... 作者有话说: 被锁了呜呜,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后悔!后悔极了! 第59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眼前如同被蒙上了赤红的纱布, 海瑶感觉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忍受着灼骨的疼痛,烧得她神智涣散。 在熟悉的痛楚中, 她恍惚间艰难的睁开眼睛, 早已不记得的画面又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那应该是她上一次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与柳姒祸乱朝纲, 铲除了一个个的眼中钉, 而她还顺利完成了作为反派的任务, 谋害男主殷朔望失手,让他被金光真人救走,得以开启后来殷朔望获得种种机缘的剧情。 这些脏活累活做完, 海瑶好生逍遥了一段日子, 就等着该到她下线的时候。那一日她在皇城外的市集里闲逛,偶然遇到一个卖米的老翁,摆了个摊说买他的米可以算命, 她一瞧这人紫光聚顶,仙风道骨便知道是个正派人物。 她依着性子刚要上去凑个热闹,这人便立刻察觉到她是个妖物, 还不等说上一句话,一把桃木剑就朝她面门飞来。 海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还手与他斗起了法, 这老翁极是厉害, 竟然引了真火灼烧她肉身,她一时敌不过, 便被这火焰困住。 以往到了她该退场之时, 系统都会在那之前来提醒, 这一次系统什么也没说, 应该不是要她下线的戏码,既然如此便有拼死一搏的机会。 奈何这个琵琶精的妖法比不上老翁,她苦苦挣扎仍是被收进了米袋中,在袋子里活活受着真火的炙烤,直到她肉身被烧成灰烬,化成了原型玉琵琶。 玉琵琶是女娲补天之时遗留的一颗碎石所化,只有九天之上的玄火才能烧化她,而海瑶失去了肉身只留一个意识困在玉琵琶中,终日恍惚,浑浑噩噩。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她在混沌之中似乎听到了轻声的交谈,那声音极是熟悉,就是在殷墟中招她与柳姒来人间的大罗金仙。 “神仙!我是奉你之命来人间灭幽都助荥阳,现下困在此处,还望解救!”海瑶立刻向她求助。 可那神仙不为所动,语气冷淡地道:“琵琶精,我今日来,便是要收你原身。” “为何?”海瑶冷声问道,多年的穿书经验让她早就怀疑天道别有用心,现下果然不出她所料。 “你残害生灵,滥杀无辜,罪该万死。”神仙的面色慈悲,却说着极是残忍的话。 海瑶不屑地嗤笑道:“原来神仙便是这样道貌岸然,利用他们看不起的妖物,去达成自己没有本事达成的事!可笑至极!” “妖物伏诛,天经地义。”一缕金光出现在那神仙的手中,她如同在舞动一般挥袖,往海瑶额前点去。 “你们利用我与柳姒,本来就打着兔死狗烹的主意吧?”海瑶在这世界的时间不短,与柳姒之间情谊甚笃,想到她以后也要面对自己一样的境地,不免悲从中来,只恨不得能将这不公的天道狠狠踩在脚下。 就在她要自爆妖丹拼死一搏之时,耳边却响起了系统的声音:“亲亲这边的任务完成了,准备脱离世界,倒计时......” 原来这才是她该死的地方,海瑶虽仍是心中不忿,却也不再反抗,任由那金光点在额头上。她的思绪飞远,随着系统的指引去往下一个世界,最后一眼,便是看见玉琵琶被柳姒从米袋中掏出来,柳姒满脸泪痕,与那老翁斗在了一起,而这老翁便是后来荥阳的军师无忌真人。 这一段记忆在脑海中渐渐清晰,当时的愤恨之情也再次充斥在心间,海瑶感觉到身外的灼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舒适的凉意。 她悠悠睁开眼,见自己只着轻纱地泡在池水中,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儿仍是在摘星楼,只是除了这池水什么也看不见,她想到自己昏迷前的危险处境,怕再次对上无忌真人,连忙御起妖气就要起身。 “你莫要乱动。”清冷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海瑶转身一看,殷朔望在岸边盘腿而坐,向池水中输送着真气。 “无忌老道呢?”海瑶问道。 殷朔望看向楼外荥阳军的所在,轻声道:“师叔回去了。” “你打回去的?”海瑶仍是心有余悸,她原本在摘星楼外布了阵法,这老道士定是趁着殷朔望归来,趁机溜了进来,看着仙风道骨,却就爱玩阴的! 殷朔望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他的真火未伤到你肉身,可你神思受损,应用心调息。” 海瑶听他的又坐回了水中,有些沮丧地让水没过头顶,继续感受这让人安心的清凉。她缓了好一伙儿,终于冒出了头,若有所地瞟了殷朔望一眼,问道:“你怎么不趁机杀了我?” 殷朔望嘴角勾了勾,不知是在笑什么,才沉声道:“杀了你,你的妖丹在我体内自爆,我也难逃一死。” “算你聪明。”海瑶轻哼了一声,他腹内妖丹早就没了控制,殷朔望只有稍微有一点儿抵御的念头,便会察觉到此事,可他却没有,海瑶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殷朔望究竟知不知道,是假戏真做?还是这些日子习惯了如此? 她没有继续深想,而是将思绪转回方才的记忆。天道不仁,将她视为用过就丢的踏脚石,如今她虽说是为了攻略男主才再回到这个世界,可也算是在此重活了一回,既然如此,必定要一解心中之狠,绝不能让这贼老天得逞。 “传我旨意,暂缓修建运河龙舟,先前废除的各项商贸工农之策继续施行。”海瑶只思索了一瞬间,便下定了主意,天道要让荥阳称帝,她偏偏就要坐稳这个皇位,“再向众诸侯传令,谁能响应皇召,直取荥阳城,我便将荥阳的地盘全部赐给他。” 殷朔望微微挑眉,不知海瑶为何变化如此之大,疑惑道:“你要引别的诸侯来攻,两面夹击?” “我可不指望他们,只是想让荥阳分心,要灭了他们还需靠你。”海瑶朝他展颜一笑,继续道:“明日对敌,我亲自应战,到时你将这些日子收来的宝物一起放出,让灵光大现,造出神女之像,堵住他们‘除妖’的口号!再将先前从诸侯那里收缴的钱财粮食分与百姓,让他们感受感受我的宅心仁厚。” 殷朔望轻笑一声,“救济百姓还用搜刮来的东西,你是一毛不拔。” “我的东西自然有别的用处,一下子散完了,以后还有什么底气?”海瑶瞟了他一眼,心里头却还是继续盘算,要如何用反间计让荥阳与各路诸侯反目成仇,到时候就不信他荥阳王还是众望所归。 海瑶一改先前的怠慢,铆足了劲头筹划起各项事务,又到两军交战之时,她寻好了时机走到摘星楼顶,让殷朔望依照计划放出所有法宝,一瞬间摘星楼灵光大盛,在海瑶身后展出一道巨大的光幕翅膀,远远看去,如同凤凰展翅,神迹现世。 玉莘娘娘凰命在身的事情传得飞快,短短几日,不但皇城百姓交口相传,就连各在封地的诸侯也听到了这个传言。 自古以来,天子受命于天,新皇登基必有天兆,即便没有,那个皇帝也会费尽心思造一个。海瑶的妖物子孙们传起话来极是迅猛,一时之间,殷朝疆域的百姓,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位女皇帝是有天命在身,并非传言的那般是个妖物,再说,妖物怎么会舍得广布钱财粮食? 至于两面夹击荥阳之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北海侯本就觊觎荥阳宝地,得了天子令未过几日,就集结兵马打着“镇压反贼”的旗号前往荥阳城。荥阳王自起义来一路势如破竹打到边城,除了殷朔望阻了他的去路,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棘手之事,不得不分出了兵里回防荥阳城。 而殷朔望在阵前却不给他们分心的机会,他独破了几处法阵逼得荥阳军不得不后撤,又在路上设了兵马伏击,将他们切断打散,不得聚在一处。 有些隔岸观火的诸侯见到此种场景,生怕自己去晚了一步让北海侯全得了好处,便也大军压阵至荥阳。 此时,即便荥阳军力强盛,又有众多修士助阵,几路交战难免不敌,便又挂起了免战牌。 海瑶在摘星楼上看着堪舆图,认真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对付他们,而得知荥阳王挂免战牌,不免心中好笑。 这荥阳仗着天道所在处处顺意,极少遇到困顿之处,现下不过略施小计他们就乱了手脚,依她看,要不是这世界天道太过强悍,根本轮不上他们来兴兵造反,就是不知道依照现在的势头,真逼得荥阳落了下风,天道会不会出手阻止? 海瑶咬唇陷入沉思,完全没有留意到殷朔望走到了她的身后,直到殷朔望单膝跪在了她身侧,她才反应过来,柔声问道:“荥阳军退到了何处?” 殷朔望没有答话,而是将手中端着的玉盒递到了她面前。 海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慢慢打开盒子,里头竟然装着荥阳王坐骑的头颅。 “你何时杀的?”海瑶惊讶问道,这狮头兽是荥阳王奇遇而得的灵兽,与他寸步不离,斩下这灵兽的头颅,必定是与荥阳王打了照面。 “刚刚。”殷朔望不以为意地说道,“他回荥阳城的路上,恰好撞进了我的埋伏。” “那他人呢?”海瑶合上盖子,继续问道,她知道殷朔望有男主光环,但是没想到天命之子与天道所在相抗衡,还能这么强悍。 殷朔望见她没将心思放在这灵兽的头颅上,眼底隐隐闪过一抹暗色,沉声答道:“被我师父救回了军营。” “可还有机会围堵?”海瑶立刻来了兴致,连忙跑到摘星楼窗边眺望。 “他不会退兵,退了便是将好不容易占下的领地让出,再要回来可就难了。”殷朔望跟在她身后,指着远处的山峦说道:“而我们也拖不了那么久了。” 海瑶知道他的意思,这一次大战她为了挫一挫荥阳的锐气,几乎调遣了所有能调遣的物资,可是先前幽王挥霍无度,国库本就空虚,要长久支撑战争根本不可能。 “你是说来个了断?”海瑶扭过头问道,却没想到殷朔望离自己这么近,一下就撞进在了他的身上。 殷朔望没有后退,看着海瑶点了点头,极是郑重地说道:“我观天象,几个时辰后风雨交加,江上不得行船,荥阳王必定会走这一路回荥阳城,而你明日继续叫阵......” 他话还未说完,海瑶便接道:“你再去截杀他?” “他身边修士大多会在阵前,坐骑又被我斩杀难以逃遁,要截下他,不难。”殷朔望面色沉静,似乎在说一件极其轻巧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他身边没什么修士?”海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又离开了窗边坐在了软塌上,上一回这里头的摆设都被无忌真人烧了个精光,她又没心思再弄,便也没在意殷朔望何时又弄了张软塌来。 殷朔望极是认真地答道:“有我也能对付。” 他坐在台阶上望着海瑶,目光深沉而坚定,似乎真成了海瑶随意操控而又忠心耿耿的棋子。 海瑶咧嘴一笑,随意躺在了床上,又想要拿起堪舆图细看,谁知却被殷朔望一把夺过。 “你?”海瑶微微一愣,刚要问他这是做什么,就见他俯下身抬起她的腿放在软塌上。 第60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这些日子殷朔望似乎已经习惯做伺候她的事, 不但将她抬上床,还为她盖上丝被,放下纱帘, 再背对着她坐在软榻边的台阶上。 “时辰还早......”海瑶本想嘟囔几句, 可见殷朔望这般顺从,不由消了捉弄他的心思, 戳了戳他的后背, 说道:“一会儿还有大战, 我便许你睡在床上。” 在摘星楼的这些日子,殷朔望不是盘腿打坐,就是靠在床边小憩, 除了被绑在床上那一回, 还从未得过她的许可躺在床上。 殷朔望顿了顿,却并未抗拒,而是连外袍也不脱, 直接睡在了床的最外边。 海瑶皱眉嗔怪道:“你这般无礼,若不是念着你有功,早被我踹了下去。” “陛下见谅, 这是在阵前,不能卸甲。”殷朔望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从海瑶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俊朗的侧脸, 轻柔的月光下, 全然没有平日的冷肃与孤傲。 海瑶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这些日子一颗心都扑在了对付荥阳上, 还要分出心神来处理朝堂之事, 真可谓是日理万机。更何况这摘星楼就在边城, 警惕之心从不曾松懈,难免身心俱疲。 可现下两人就这么躺着,海瑶却觉得极是心安,没一会儿困意席卷而来便陷入了沉睡。 她再醒来时是被一道惊雷震醒,慌忙起身却不见殷朔望在身旁,军士连忙禀报说就在不久前传来密信,荥阳王比他们预计的时间更早回荥阳城,于是殷朔望便立刻按着计划前去堵截他。 “城外的荥阳军呢?”海瑶不敢耽搁,立刻来到窗前向外眺望。 只见荥阳军列阵仍是有序,丝毫没有一点儿溃散撤退的意思,军士匆匆将外头的情况告知,海瑶略一思索,便点了众多将士兵马列阵,要亲自上去叫阵。 又一声惊雷而下,带着瓢泼大雨将两军对峙的战场打湿。 海瑶披着龙纹披风立在战车上,指挥着大军往荥阳军驻扎之地压去,这次出击几乎倾巢而出,为的就是牵制住他们,好让殷朔望能顺利截住荥阳王。 擒贼先擒王,到时候有荥阳王在手,她便有了与天道对抗的筹码。 除了殷朔望之外,她这一边也有许多招募来的名山修士,各个身怀异术,与荥阳对阵丝毫不落下风,再加上荥阳军这些日子接连战败,军心不振,这一回的猛攻更让他们措手不及,只得匆匆御起阵法抵抗。 两军杀作一团,战场上刀光剑影,法宝灵气四溢,斗法声、兵器击打声、叫喊声、哭嚎惨叫声响彻云霄,就连那一直未曾停过的惊雷,也被压过了一头。 海瑶极是仔细地观察着战局,打了这么久就只见到荥阳军中的小辈,无忌真人、金光真人都不见踪影,她心生警惕,不免担忧他们都前去护送荥阳王,如此殷朔望那一头岂不是压力极大。 以防万一,海瑶立刻再调遣了几名修士去助殷朔望,再指挥着军队猛攻,势要让荥阳军后撤,逼得那些老道士不得不回来。 激战正到紧要关头,海瑶纵身跃至战车顶,双掌一翻祭出玉琵琶,狂风暴雨中琵琶声嘈嘈切切,直冲云霄,竟与那翻涌的阴云紫雷搅在了一起。 殷军将士闻声无不心神激荡,战意更盛,将荥阳军打得节节败退,眼见就要冲破他们的战防,此时竟在荥阳军中杀出了不速之客。 “玉莘!好你个妖物!还不束手就擒!”金光真人周身散发着彩光,手执一把长鞭飞掠到了阵前。 海瑶一见是殷朔望的师父倒是松了口气,金光真人在此便不会去护送荥阳王,每一回殷朔望与自己师父对上,总会受些桎梏。 “老道开什么玩笑?我马上要攻下你们的营地,我为何要听你的话?我可不是你那个傻徒儿!”海瑶轻哼一声,继续拨弄着手中琵琶,她发丝衣袖飞扬,妖气萦绕,看得金光真人心下一沉,直觉此战艰难。 海瑶命身边的数名修士攻向金光真人,她并非想真的打败他,只想暂且拖住。金光真人虽道法了得,但是以一对多难免落了下风,他见海瑶的弦音并未攻击他,而是继续鼓舞军士,便也猜到了她的用意。 金光真人狠下心丢出数件宝物挡住攻势,趁机冲到海瑶的战车旁,却又被阵法挡住,他朝海瑶喊道:“我可以让荥阳军后撤,将占去的领地还给你!” “什么条件?”海瑶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随意敷衍道。 “只要你拿回朔望体内的妖丹!不得再操控他!”金光真人语气极是恳切。 海瑶没想到他此时想着的还是自己的徒弟,虽然他瞧不上这个老道士,可也不得不感慨他对殷朔望的爱护之心。 “这你可就想错了,我并未操控他,皆是他心甘情愿听命于我!”海瑶低声笑了笑,挑衅地看向金光真人。 金光真人一听立刻黑了脸,瞪着海瑶道:“你究竟想要如何?我的徒儿天资聪颖,本能继我大统,以后甚至能位列仙班!你却将他骗回幽都做什么太子,要他逆天而为,而现在还让他对你唯命是从!” “我想要如何众人皆知,就是平了荥阳王的叛乱,坐稳我殷朝的皇位啊!”海瑶听着他的质问一点儿也不气,金光真人这话倒是没说错,殷朔望这个原本的天命之子,就这样被她推上与天道为敌的道路。 “幽都气数已尽,天下该是荥阳,你一个妖物夺了皇位,又能坐多久,听我一言,切莫逆天而为,到头来惹上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啊!”金光真人骂到后面,竟是有些苦口婆心。 海瑶没了与他继续说下去的耐性,琵琶曲调一转,将士们便换了阵型,转对战为快攻,分成几路向前冲去。 “哎呀!当初我救朔望之时,就应该一掌打死你!”金光真人懊恼地叹了一口气,“那时你不下杀手,我还当你是心存善念,手下留情,懊悔之极!” 海瑶闻言一愣,她当时下手肯定是留了生路的,不留生路这世界就没殷朔望戏份了,只是这怎么被金光真人看出来了?她那时候演技有这么差? 要是金光真人看出来了,殷朔望又知不知道呢? 可来不及细想,殷军已势如破竹攻下了荥阳军营,她连忙望向殷朔望前去截荥阳王的方向,仍是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就连荥阳的其他得道修士也没有赶回来助阵。 千万别处什么岔子。 败军溃散,旧旗皆倒。绣着金色“殷”字的黑旗在风雨中猎猎作响,昭示着殷军的胜利。 金光真人见此处大势已去只得哀叹一声向后遁去,海瑶立刻以琵琶声缠住他,不让他去荥阳王那儿支援。 可她没想到的是,刚要踏上荥阳军营,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灵气翻涌,几道凶猛的惊雷劈下,竟将“殷”字旗全部劈断,焦黑的土地上瞬间燃起了大火。 海瑶连忙向后退去,一股极是可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就有些发软,这种熟悉的感觉...... “见我得势,要灭了荥阳的气焰,你终于坐不住了?”海瑶强稳住身体,扬首看向空中巨大的乌云翻涌之处,朗声笑道。 这就是当初让她与柳姒入幽都的大罗金仙,她的种种作为,便是天道之意。 “孽障不知悔改,为祸四野,我特来收你,投入九天玄火。”这神女面上挂着慈悲淡笑,对海瑶却毫不留情。 海瑶回忆起上一次被她杀灭仍是心有余悸,她连忙感应还在殷朔望身体中的妖丹,见妖丹亢奋应是正在激战,不由再次望向远处。 “我有何错?”海瑶定下心神,她若是大败荥阳真的扭转了局势,天道不可能没有任何举动,这神女的出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神女身边环绕着五彩祥云,与空中的阴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战场上的凡夫俗子都不自觉地想要低头叩拜。 “你祸乱朝纲,滥杀无辜,引得民不聊生。”神女轻声诉说着海瑶的罪状。 海瑶一点儿不怕与她撕破脸皮,只想着能继续拖延时间,便极是不屑地轻笑了几声,反问道:“这难道不是听从你的命令?我与柳姒本在殷墟修炼,只望有一日修成正果,你许下助我姐妹成仙之诺,要我们去覆灭幽都,到头来不但食言,还要杀我姐妹灭口!” 此言一出,战场上留下的所有人皆是大惊,尤其是那些修士,他们原都以为是柳姒玉莘祸乱朝纲,才绝了幽都气运,天道让荥阳取而代之,可这般听来,要灭幽都之事天道早已授意给二妖,柳姒玉莘甚至可以说是站在天道一边。 神女闻言面不改色,手中金光一闪,就要往玉莘头上点去,完全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一个小妖物的话,谁会当真?即便有人信了,又能耐天道如何? 杀意压顶而来,即便海瑶再是强压心中恐惧,身体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这并非她害怕,而是世间妖邪面对天道本能的反应。 她五百年的道行在这神女面前犹如蝼蚁,可海瑶竟然敢直面与她做对,便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她不算什么,那天道所在的荥阳王和这世界气运所在的天命之子呢? 就在此时,海瑶感应到殷朔望体内的妖丹大盛,他应是已经截下了荥阳王。果不其然,几道灵光从山峦处跃起,以迅雷之势朝这边飞掠而来。 海瑶朝神女张狂一笑,催动体内妖力,轻声对她说道:“你若要杀我,我胆子小,慌乱之下一不小心自爆妖丹,殷朔望会死,荥阳王也活不成啊!” 第61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此话一出, 神女面上慈悲之色不改,点向海瑶的指尖金光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又再带着覆灭天地的杀戮之气压向海瑶, 不给她留下任何一点儿生机。 远处的灵气震荡, 千钧一发之间殷朔望带着荥阳王落在了战场的不远处,他的身后还紧跟着荥阳一众修士, 各个怒目圆瞪手中杀器尽现。 殷朔望方才便察觉到此处的异样, 全然不顾原本的计划, 出手狠辣地截下荥阳王后,便连忙往战场奔来,也不管身后都是要取他性命的法光。 他冲来这一路上看清此中情势, 便觉全身的血凉了一大半。他在仙山修炼的那些年, 也曾跟着师父领下天命,见过这位九天之上的神女,她是神, 与天地同寿,即便道门祖师在此,也要对她敬重三分。 他根本来不及想为何神女现世, 见她竟是要杀灭海瑶,想也没想就要放开荥阳王祭起红伞要护住海瑶。 可他没想到的是,海瑶扭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竟是展颜一笑, 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 这纷乱的战场中,不可撼动的神明跟前, 两人相见, 便再没有了惧怕。 殷朔望心中微颤, 即便他从来都是仗着一身本事, 没有将任何的对手放在眼里,可面对神女始终会有迟疑,但海瑶的这一笑,扫去了他心中的最后一点儿犹豫,他拼尽了全身的灵气要扛上神女压向海瑶的金光。 海瑶盈盈美目中满是期翼,她朝殷朔望伸出了手,原以为是要握住他,谁知竟御起妖气凌空一抓。 在这一瞬间,殷朔望仿佛再听不到耳边呼啸而过的破空声,整个人定在了当场,他体内的那颗妖丹控住了他全身经脉,让他气血倒流,筋骨如同被碾碎一般,即便他再想奔去海瑶的方向,也不自觉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她...... 能控妖丹的人,只有她...... 她为何要...... 海瑶看着殷朔望不可置信的眼睛,不由心头一颤,她仿佛能听到殷朔望对她的诘问,可她面对天道,已走到这一步绝不能退,否则她今日必定死无葬身之处。 磅礴的妖气在殷朔望身体中横冲直撞,撑开他的经脉,碾过他的脏腑,下一瞬间似乎就要冲破他的躯体,在战场上爆裂开来。 而荥阳王恰好就在他的身后,刚才一番激战他被殷朔望劫走,原以为自己凶多吉少,可到了战场上形势似乎完全扭转,无知何处而来的神女压制住了那个妖女,而殷朔望又跪倒在地极是痛苦。 荥阳王瞧准了时机,正要转身奔向无忌真人,扭头却见到他们大惊失色的表情,他们一个个都瞪着殷朔望朝荥阳王大喊着:“王上!” “快离开!快离开!” 荥阳王这才察觉出了不对劲,从殷朔望的身体中溢出的妖气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一股极大的危机感激起他的求生欲,让他手脚并用慌忙爬起,拼着命要离开殷朔望。 海瑶在手指在空中慢慢收紧,她直视着殷朔望通红的双眼,不敢回头去看神女半分。 只要再一泻妖力,妖丹便会自爆,荥阳王会死,殷朔望......也会死。 她不想殷朔望死,她不要殷朔望死,可她现在赌这一把,就是为了能搏得一线生机! 随时能置她于死地的金光还没有撤去,海瑶一颗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她不能露出半点怯懦,狠厉而果决地看着殷朔望,像是丝毫不在乎他的死活那样,随心所欲就要自爆妖丹。 就在最后的一瞬间,神女终是停下了手,撤去神力,开天辟地以来这是她头一回感受到了妖物的挑衅,而她又确实不能不顾荥阳王的死活。 世间万物皆有命数,她不过是维护这天道的守卫,幽都气数已尽,人皇生于荥阳,她就该维护世间本该有的更替,因此她传下神谕给道门,助荥阳伐幽都,又命柳姒玉莘二妖魅惑幽王。 如果天命所在的荥阳王死了,那天命改写,将引发怎样的祸乱,连她也无法想象。 更何况这个殷朔望,虽是幽王之子,但冥冥之中似乎带着某种极是强悍的气运,以至于天道都要敬他三分,神女通感天命,知道绝不能让殷朔望就这样死去,他若是死去,似乎会导致比荥阳王死去更加无法预测的可怖后果。 那杀气腾腾的金光撤去,海瑶终是在心中松了半口气,可她仍是没有卸下妖力,只控住妖丹不再作乱,挑衅地看向神女。 神女虽受她威胁,可怒气却没有消去,她可以不取她性命,却不会让给她轻易达成所愿。 一瞬间,战场风起云涌,将倒在地上的旗帜与兵器卷上了半空,飞沙走石不能视物,还留在此处的军士皆抱头趴在地上,以免自己被狂沙卷起。 可殷朔望仍是跪在地上,乱飞的砂石在他的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他也完全感觉不到,只维持着跪向海瑶的姿势,双手垂落,一动不动。 荥阳的修士反应过来,这烈风挡住了殷军却也给他们开了路,连忙迎着狂风奔向荥阳王,想要将他从殷朔望身后救回来。 海瑶发觉他们的意图,原本想要上前将荥阳王捉在手中,可行至殷朔望的跟前,却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她想喊殷朔望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那双漆黑锐利的眼神似乎没有了以往的锋芒,被殷红的鲜血染得吓人,他的身体僵硬,仔细看去却能察觉那细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妖丹方才的侵略,还是因为心中的震惊与失望。 荥阳王得了这个空隙再要爬起身,海瑶这才回过神,狠下心不再去管殷朔望,手中琵琶一舞,直接就往荥阳王身上打去。 无忌真人得了神女相助及时赶到,拂尘一扫挡下海瑶这一击,手掐法诀摆出法阵想要护住荥阳王。 可他没想到海瑶下手极是狠辣,竟调转了攻势朝他面上打来,无忌真人不得不防备,却让她得了机会跃到了荥阳王身前。 猛烈的狂风打在海瑶的身上,她已经顾不得胡乱飞舞的衣袖与长发,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琵琶,迎向面前一字排开的荥阳修士。 她的背后是倒地的荥阳王,和背过身跪在地上的殷朔望,还有数万殷军将士匍匐在地,躲避着天道的震怒。 “玉莘!你快快放了荥阳王!否则我等必不会手下留情!”荥阳修士在御在空中,祭起法宝大喊道。 他们平日里仙风道骨,可今日却是未曾有过的狼狈,不但荥阳王回城被截,还丢了好不容易攻下的领地,军心溃散,将士乱逃。甚至就连神女现世,也没有扭转颓势。 这一切都要拜眼前不知死活的妖女所赐! 琵琶声在狂风中激荡,海瑶冷笑一声,一脚踩在荥阳王的手臂上,朝他们喊道:“那便要看看谁的本事了得!” 荥阳修士虽都怒目圆瞪,可谁都不敢贸然上前,这妖女阴晴不定心机狠辣,一个不好难免置荥阳王于危险的境地。 金光真人此时的目光却落在了殷朔望的身上,他看着爱徒这么一副落魄模样,痛心疾首地喊道:“朔望!这妖女就是个不通人性的妖物,根本没将你的死活放在心上!你不要执迷不悟还帮着她!快将荥阳王带回来!师父知道你不过一时蒙了心窍,现下悔改,为时不晚啊!” “朔望!你若是能回来,还是师父的好徒儿!还是我阐宗弟子!师父定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天资聪颖,本该仙途坦荡,绝不该在此逆天而为啊!”金光真人继续叫喊着,他身旁的无忌真人将他拉住,才止住他想要上前拽回殷朔望的冲动。 他的呼喊似乎是白费功夫,殷朔望闻言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耳中除了狂风呼啸的声音,便只能听到妖丹跃动的声音,一声一声,击打在他的身上,击碎他仅剩的一点儿理智。 海瑶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心中不由酸涩难耐,她压抑住想要上前拥住他的冲动,继续将注意力转到眼前的敌人身上。 “现下荥阳王在我手中,执迷不悟的是你们,我命你等退军回荥阳城,绝不可再踏出半步。”海瑶踩在荥阳王肩头的脚碾了碾,一张如玉面庞却说着这般威胁之话。 “妖女大胆!”荥阳修士被海瑶嚣张的态度激怒,正要打出法器,也被无忌真人喝止。 无忌真人身为荥阳军师向来老谋深算,他阴沉的目光扫过海瑶,冷冷扯了扯嘴角,便朝身后众人一挥手,说道:“好!我等便退回荥阳,你不得食言,再伤及荥阳王!” 海瑶轻笑两声,不耐烦道:“我自然不是你们这些不讲道义的臭道士,只要灭了再犯之意,荥阳王就是我庇佑的小诸侯王。” 无忌真人一会拂尘,竟是没有多说一句,就驾着坐骑往后退去,众修士见此虽是一脸不忿,可也不得不召集起战场上遗留的荥阳军士跟上了他的步伐。 天空中的阴云还未散去,神女仍旧一脸慈悲地站在云端,她静静看着战场上的一切,任由狂风宣泄着心中怒意,将这已被紫雷劈得漆黑的焦土卷起,犹如移山填海一般,在两军之间用乱石堆起一座小山峦,挡住了海瑶的视线。 海瑶才不信无忌真人真的会撤,也不信那神女会就此收手,他们哪里敢让荥阳王落在她的手上,到那时他们怎么还会有任何的胜算。 得了这个间隙,海瑶立刻命回过神来的将士占住领地继续推进,绝不让荥阳大军有缓过来的机会。 果不其然,就在她要将荥阳王拉起的一瞬间,她与殷朔望之间的焦土忽然裂开,将两人远远隔开。 而这般剧烈的震动仍然没有惊到殷朔望,他背对着她的身子有些不自然的颤抖,海瑶皱了皱眉,殷朔望似乎是在闷声低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15 23:36:39~2021-12-18 23: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30瓶;tonebling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殷朔望......”海瑶见他这有些诡异的反应忍不住低声唤道, 鬼魅的妖气还缠绕在他的身体上,他本就强悍的灵气四溢,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 也不由在心底升起了一丝恐惧。 可海瑶被这山崩地裂逼退, 根本没有办法靠近殷朔望,她若有所思地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嘴角难以察觉地勾了勾, 便又换上一副狂妄模样, 一手按在荥阳王身上,要拉着他往后退去。 就在此时,原本已经后撤的无忌真人从那地裂之处飞掠而出, 拂尘疾扫, 法光直扑海瑶,不给她一点儿离开的机会。 海瑶知道他们就是为了救荥阳王,可这攻势之下她不得不松手御起琵琶, 便又将荥阳王踩在了脚下。 此时的荥阳王已没有了刚才的慌乱,他虽是恼怒于海瑶如此折辱自己,却也认清形势稳住心神, 厉声说道:“这仗也打了这么多年,生灵涂炭苦不堪言!何不各退一步,还天下一个安宁?” 海瑶闻言一讪, 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荥阳王, 他如今可没有这样跟自己谈条件的资格,也不知这人是习惯了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 还是自信天命在身无所不能。 荥阳王见海瑶不理会他, 瞧着无忌真人攻来的空隙, 继续扰乱她道:“莫做什么无畏的抵抗, 你一个小小的妖物,哪里是阐宗几大高人的对手,到头来不过白白搭上性命!” “谁饶过谁?”海瑶终于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不屑道:“你荥阳城都自身难保了,现在你又在我手上,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我活命吧!” “大胆妖女,敢对荥阳王如此不敬!”又是几名荥阳修士从裂缝中飞出,与无忌真人联手攻向海瑶。 若是这般直接斗法,海瑶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她也没有硬拼,在那法光要攻破自己的琵琶声时,将荥阳王一手捞起挡在了身前。 荥阳修士只得立刻收回法光,各个面上都被她这无耻之举气得通红。 “几个人打我一个?”海瑶哼笑一声,不屑道:“还不分些人回去救救荥阳城?再晚一步,只怕你们老巢都没了!” 她的视线看向荥阳修士的身后,那地裂越来越大,她已经不能轻易再到殷朔望身旁,而金光真人祭出了一件法宝金钟,竟将殷朔望整个人罩在了其中。 海瑶猜测,定是以防她真的自爆妖丹,再有伤及荥阳王的机会。 金钟挡住她的视线,看不到殷朔望此时的反应,海瑶虽不喜欢金光真人,但也知道他对殷朔望拳拳爱护之心,必定不会伤他,也不会困死他。 如此,她后面的计划便不受影响。 “你若能放了荥阳王,我等便退,没有必要你死我活!”有修士一边摆出法阵,一边朝海瑶喊道。 海瑶闻言收了琵琶在身侧,答道:“这话应该我来说,你们退回荥阳城,我便考虑饶他一命,何必你死我活!” 她方才一番激战却是有些吃力,体内妖力所剩无几,而妖丹又在殷朔望体内,不得不趁此骂战缓上一缓,再从妖丹中汲取妖力。 可她没想到的是,原本随意操纵的妖丹在刚才忽然没有了回应,难道金钟之中有什么变故? 若是这钟有这阻绝她操纵妖力的作用,刚才她威胁天道之时金光真人就使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定是殷朔望的体内有什么变故,难道他已经吐出了妖丹?可那也不至于感应不到? 海瑶心中一沉,妖力不济她对付这几个臭道士可就有些棘手了。 无忌真人老谋深算,一瞬间就捕捉到她的迟疑,想也没想就再次攻上,那神女虽已经消失在云端,但仍旧施展着移山填海的神力,让海瑶身后的山丘越来越高,身前的地裂越来越深,逼得她没有退路。 而她不敢露出怯意,一条琵琶弦缠上荥阳王的脖子,用妖气扯着他就往后飞遁而去。 荥阳道士见此立刻布阵阻拦,一时之间几道光柱破土而出,在天空中交汇,成了个将海瑶牢牢困住的笼子。 而笼中景色大变,海瑶已入幻境,四周不再是焦黑的战场,而是鸟语花香潺潺流水的林间小道。 她不敢在幻境停留,用所剩无几的妖力打出凌厉的琵琶音,一瞬间就将幻境击碎,妖气灵气纷乱,逼得人心神震荡。 而她再缓过神来之时,无忌真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与荥阳王之间,那拂尘朝她一扫,击得她不得不向后退去。 无忌真人以为得手,谁知海瑶这一退直接扯着荥阳王也跟着她走,他这才看清两人之间闪烁着寒光的琵琶弦。 荥阳王眼见自己又落在她手中,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全然不顾往日里持重的君子模样,“你这诡计多端的妖妇!做什么当皇帝的春秋大梦!快快放了我!我还能赐你一个全尸......呃!” 他话未说完,脖间的琵琶弦收紧,勒得他面色通红不敢乱动,仿佛下一瞬间就要身首分离。 “你敢!”无忌真人见海瑶真的下了杀手不禁大怒,他周身金光闪耀,释放出泰山压顶般的灵力,压得海瑶不能动作分毫。 无忌真人这也是拼命一搏,几乎掏空了身体所有的灵力,见压制住海瑶连忙再要去救荥阳王。 “咻——” 一声响彻云霄的箭令在远处的天空炸响,一众荥阳修士皆是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处。 那是荥阳城被破的信号! “不好!城破了!”有修士大喊道:“好个北海侯,背后偷袭!” “你等快些回防增援!”唯独无忌真人面色镇定,立刻吩咐其他人道。 而海瑶见此反倒嘲笑道:“北海侯哪有这个本事?我方才攻下此处的大军,可丝毫没有停歇的奔袭而去,你们一心只放在荥阳王这个不中用的人身上,只怕回去后城池上已经插上了我的‘殷’字旗了!” “此处交给我便好,快些回防!”无忌真人眼神冰冷地瞟了她一眼,继续吩咐其他人道。 “不如,我就去荥阳城亲自让你瞧瞧如何破城的?”海瑶扭头对荥阳王柔声说道,她得了这个空隙恢复了些妖力,但仍然感受不到殷朔望体内的妖丹,远远只能看见那金钟散发着七彩灵光。 话音一落,她便拽着荥阳王往后飞遁,拼命跃过那神女堆起的山峦,直往荥阳城的方向而去。 而她一过山峦便就撞上了几道罡风,没了妖力护体直接被打在身上,海瑶心头一震,身体如被碾碎了一般疼痛,不得不往下落去。 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无忌真人的拂尘就要扫到她眼前,海瑶听到了身后的破空声,常年在危机中养成的意识让她一下便猜出无忌真人的计谋,她咬了咬牙,指尖翻转一勾,没有将与他一同坠落的荥阳王推在身前挡住杀招,而是直接松开琵琶弦,任由荥阳王向下坠去。 “不!”无忌真人从没有过这样慌乱的表情,他没想到这妖女会如此机敏,立刻察觉到他们早布下的杀阵,方才的情势之下她本该要用荥阳王来挡他,这样反倒忽略了身后的杀阵,可没想到,妖女非但识破他们的计谋,还直接将荥阳王扔了下去! 那山崖之下是他与几个师弟匆忙间拿出所有的看家本事布下的杀神阵法,神佛入内皆不得生,更别说是她这只有五百年的道行的妖物,但现下是荥阳王这个凡夫俗子要撞进去,只怕是连骨灰都寻不见了。 这变故就在一瞬间,无忌真人的拂尘已经打在海瑶身上,她腹间剧痛,鲜血直流,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拂尘,用仅有的妖气缠上他,不给他离开自己去救荥阳王。 “你!”无忌真人没想到这妖女如此狠厉,竟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她面上没有一丝痛楚之色,朝他灿然一笑,殷红的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狼狈虚弱,反倒而是令人胆寒的狠厉。 无忌真人不敢再与她纠缠,直接弃掉了法器拂尘,挣脱开妖气的束缚,拼命往下冲去想将荥阳王救上来。 荥阳王一边跌落一边大喊,他能感觉到背后的凛冽杀意,下意识就四处乱抓,本能想要寻一条生路。 “咻——” 又是一声箭令炸开,这一次不是荥阳破城的信号,而是昭示着敌军彻底占下了城池,那一枚箭令也不再是荥阳的样式。 荥阳王心中一窒,知道大势已去。可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明明从一开始他就承受天意要取幽王而代之,明明一直都顺风顺水无人能阻,仙山名士来助他,百姓更是爱戴拥护他,就连幽王的儿子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对了,就是从殷朔望背弃开始,荥阳便处处都是阻碍,以至于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而殷朔望会背弃,都是这个妖女蛊惑! 荥阳王悔恨极了,他当初为何如此轻敌,只当玉莘是个美色侍人的妖物,而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不但阻了他的宏图大业,甚至要坐上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他恨极了自己,为何不早早将她除掉! 可任由他心中再怎么不忿,也阻不了身后的杀阵,几道法光穿胸而过,他再不能吐出一句话,四处乱抓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王上!”无忌真人满腔痛苦地喊道,他急忙想要撤去杀阵,可这阵不止他一人所布,更何况当时为了对付玉莘,全是下了死手,根本没有想过要收回。 他拼尽了几十年的修为护住荥阳王,才堪堪挡住阵中的法光,而杀阵还在山崖间运转,生灵一入便灰飞烟灭。 荥阳王□□凡胎,怎么承受的住这法阵一击,当即血流如瀑,死死瞪着无忌真人,想要说什么可却再也说不出口。 “王上——”无忌真人见荥阳王瞳孔散去,已无回天之力,不由悲痛大喊。 他碌碌无为几十年,终于受师命下山要建一番功绩,可谁能想到却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荥阳王一死,不管荥阳城还在不在,天命已绝。 海瑶的身体也在下坠,她没有再看杀阵中的这一幕,而是扭过头看向远处的荥阳城,一支接一支的箭令炸开,昭示着荥阳城已归她所有。 海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已经没有力气再御起妖气,她将无忌真人插在自己腹上的拂尘拽出,随意往下一扔,任由身体往杀阵坠落,最后在琵琶上当心一划,四弦崩断,绝音直往殷朔望那一处而去。 无忌真人抱着荥阳王的尸体坠入杀阵,他若是再不停下阵法自己也难逃一死,无奈之下他最后看了一眼荥阳王,便闭上眼睛忍痛松开了手,任由荥阳王被杀阵搅碎。 无忌真人心中大恸,面如土色地默念着法诀,费尽了力气才堪堪将这杀阵停下,而此时他的身上也被划出了好些伤口,更是被激荡的灵气震得喉头腥甜。 天命已绝,往后如何,谁人可知? 海瑶看着身下的杀阵慢慢消失,神女堆砌而起的山峦也渐渐崩塌,四周的山崩地裂似乎已与她无关,她只看了眼空中大乱的星象,有些得意地闭上了眼睛。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她灵台一痛,又再次感受到了妖丹的异动,殷朔望似乎在往她这一处而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马上要结束了,回过头来看,小殷比小魏惨多了 第63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星辰巨变, 四野乱起。 听闻那一日殷都与荥阳大战,天昏地暗死伤无数,就连九天神女也忍不住要下凡平息战乱, 免得生灵涂炭。 可神女此举无力回天, 凡夫俗子为了权利欲望杀红了眼,最终是那荥阳王身死, 荥阳城被几路诸侯瓜分, 才让这多年的战事停歇。 那些原本出世想要积攒功德的修士纷纷回了仙山, 天命已绝,他们已不知哪一条路才是正途,与其待在尘世人心惶惶, 倒不如闭关潜心修炼, 再等一个顺应天命的时机。 殷军止乱后便撤回了边城,犒赏三军,抚慰百姓, 却迟迟没有动身回皇城。 他们在等玉莘陛下,却迟迟没有寻到陛下的踪影,就连太子殿下也消失不见, 可他们不敢将消息走漏,对外说是两人是在城中休养几日,再派人暗中去寻。 那战场上任然残留着阵法灵气, 道路崎岖, 罡风乱搅,飞沙走石, 好些入内寻找的将士都没有再回来, 有人回来时还留着一口气, 说战场深处如同荒漠地域, 全是鬼哭狼嚎,走错一步,便会粉身碎骨,除了一口被炸开的金钟还闪着灵光,别的什么都瞧不见。 海瑶是被耳边的鸟叫声吵醒的,她一恢复意识,便疼得哼出了声,刚想要去捂住自己的伤口,却发现手脚完全不能动弹。 她被吓得清醒了过来,忍着疼痛艰难地抬头往身体看去,好在自己手脚还在,也没有被束缚住,应该只是伤重不能动弹。 这是摘星楼? 当她看清身边景象,更是疑惑万分,她又回到了摘星楼?可外边的景色与先前完全不同,不再上两军对战的战场,反倒像是在山涧之中,窗外的树枝上还时不时有鸟雀停留。 她不是跌下了山谷吗?为何会在楼中? 回想起意识消散前的一瞬间感应到了妖丹,海瑶顿时心生危机,连忙再御起妖气去试探那妖丹。 谁知那妖丹就在她的身旁。 “殷...朔望?”不知为何,海瑶心头一颤,有些惧怕地轻声唤道。 可她的声音沙哑,只吐出了一个气音,就牵动着身体剧痛,似乎下一刻就再要昏死过去。 疼痛反倒刺激了身体恢复了些感觉,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并非躺在平地之上,而是枕着什么东西,像是有人在身后托住了她。 “殷朔望?”她无法扭头看清身后的景象,但那跃动的妖丹极近,便又试探地喊了一声。 身后无人答话,却能听见平缓的呼吸声,反倒让海瑶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她早就知道自己当时要自爆妖丹,定是会惹来殷朔望的震怒愤恨,两人在针锋相对之间好不容易构筑的微妙氛围就被她亲手捏碎,殷朔望必定会有过激的反应。海瑶甚至就是计划着激出他偏执的本性,来达成攻略的目的。 虽说事态按着她预想的那般发展,她最后诀别的琵琶音引来殷朔望相救,可如今两人独处在摘星楼中,她却忽然有了心惊胆战的感觉。不知是因为殷朔望一直不说话,还是因为那妖丹极不寻常的异动。 她的妖丹,似乎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想要汲取妖力缓解修复身体,却发现徒然无功,仿佛那妖丹......成了殷朔望的一样! 楼外的鸟语花香衬得楼中的氛围更是窒息,海瑶腹中的疼痛越来越甚,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后背,终是忍不住面色痛苦倒吸一口气,想要引出殷朔望的反应。 “好疼.....”海瑶咬了咬苍白的嘴唇,难以忍受地死死拽着身下的衣衫。可是因着失血过多,手指不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只能颤抖着磋磨。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一些涣散,思绪已经不清晰,仅剩的一点儿理智不由猜道,难道她刚才下手太狠了,殷朔望被她激得已经丧心病狂,只想看着她这样慢慢死去? 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鸟叫声似乎也听不见了,就在她的身体连疼痛也感受不到的时候,才发觉有什么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掌。 海瑶费力睁开眼睛,眼前是殷朔望深邃无底的黑眸,这双眸子她见过许多回,却从没有一次会让她如此心生惧意。 温暖舒适的妖气从手掌传来,让她本能想要靠近汲取更多,身体的疼痛渐渐消散,她的意识又再次回复,可是手脚仍然不能随意动弹。 “我......我怎么了?”海瑶仰着头,强迫自己直视殷朔望的双眼,语气虚弱地问道。 殷朔望的黑发垂在她的脸上,她此时才看清,他的脸上还渗着殷红的鲜血,可发冠衣衫极是齐整,如同他在皇城以太子的身份上朝一般。 听到海瑶的话,殷朔望的表情没有一丝儿变化,仍旧垂眸看着她,那目光让海瑶觉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般,忍不住微微一颤,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脸。 谁知一直无言的殷朔望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只听他道:“陛下怕我?” 殷朔望除了在朝堂之上极少喊她作“陛下”,此时这么唤,让海瑶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不知是不是她别开脸的动作激怒了殷朔望,她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头不受控制地又扭了回来,不得不再与他对视上。 “你!”海瑶面色一变,再次去感受自己的身体,语气惊慌地说道:“你把我的身体怎么了?” 这话说得着急,一下子又扯动了伤口,疼得海瑶眼前一黑,再没有力气去瞪他。 而那舒缓的妖气再次涌进身体,平复下她的疼痛,这妖气她再熟悉不过,正是来自她自己的妖丹,可现下这妖丹在殷朔望体内,不再听她的使唤。 “你炼化了......我的妖丹?”海瑶想通这一重,更是惊愕地看着殷朔望。 怪不得在殷朔望被关进金钟之后她感应不到妖丹,恐怕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炼化了自己的妖丹。 海瑶没有想到殷朔望这般狠厉,他并非妖物,修的还是仙家道法,要炼化妖丹则是要废了自己原本的真气运行,以妖气而代之,相当于洗精伐髓,其中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受,更何况此举,相当于绝了他以后的坦荡仙途。 “这不是你硬要给我的?”殷朔望俯下了身体,与海瑶的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在一起,他贴得如此之近,海瑶这才看清他眼中妖异的神采,而她感受到自己身体随着他体内的妖丹而跃动,一种诡异的酥麻从腹间传遍全身。 原来他被妖丹所控之时,是这样的感受。 这种相隔千里,却又融为一体身不由己的颤抖。 殷朔望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让妖气更加肆无忌惮地闯入她的身体。 “嘶——”海瑶忍不住轻喘了一声,被抓牢的手指费力动了动,低声道:“你慢点......” 她话一说完,便被殷朔望轻轻捏住了下巴,他的表情似乎一丝愤怒,语气平缓却听得人不由紧张,“为何娘娘伤我之时,未曾想过要慢一点?” 海瑶想要回话,可身体中乱窜的妖气激得她一声也发不出,只能半是求饶半是责备地瞪了他一眼。 殷朔望完全不为所动,反倒微微歪头欣赏起了她的怒容,像是海瑶之前戏弄他那样,“娘娘好狠的心,杀我一次不够,将我骗来幽都为你所用,利用我得了皇位,大功告成之时,却要自爆妖丹让我粉身碎骨。” 这番对海瑶罪状的控诉,没有丝毫咬牙切齿之意,反倒像是在说着什么极其平常之事,那话中被坑害之人也与他完全无关。 海瑶闻言反倒微微松了一口气,殷朔望确实被她激得起了偏激的报复之心,就看之后她如何引导。 “可你,不是心甘情愿被我利用吗?”海瑶缓了缓,压下身体中疼痛与酥麻交织的诡异感觉,略带挑衅地睨了他一眼。 这话似是击中殷朔望心底最不堪之事,他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握着海瑶的手竟微不可查地颤抖。 殷朔望自嘲般地闷声笑了笑,良久才止住了手心的颤抖,将海瑶的手死死压在她身侧。 “心甘情愿......”他将头埋在了海瑶的颈窝,有些贪婪地感受着她略带血腥的气息,闷声道:“那我又落得了什么下场?” “你......”海瑶别开脸,又再次被她捏住了下巴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他的气息喷洒在脸侧,令人忍不住颤抖。 “现在想来,我真是可笑至极。”殷朔望眼中闪烁着诡异的暗红,妖气似乎就要从他的身体中溢出,他现在的模样比海瑶更像一个妖物。 摘星楼中的景象随着他的心境变化,竟是通红一片如同置身火场,就像是殷朔望要活活烧死他父王的那一日。 海瑶察觉到妖气不寻常的波动,她虽本就为了激出殷朔望的偏执,可现下仍是心生惧意,忍不住咽了口气,强忍着不适安抚他道:“你先......冷静些,还想要烧死我不成?” 而楼中的火焰却越来越盛,一会儿就将两人包围了起来,海瑶在这世界对火焰的阴影极深,下意识就缩了缩,闭上眼不敢去看。 意想之中的灼热没有出现,反倒是殷朔望将她护在身下,挡住了汹涌而来的火焰。 “你可知那一日我为何要烧死我的父王?”殷朔望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海瑶顿了顿,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你嫉妒。” “我嫉妒他,不是因为他是九五至尊,而是他可以那么轻易地就拥有你。”殷朔望轻声说道,若不是现下海瑶被死死困住,这话听在耳中当真是好听的情话,但殷朔望说出来,却带着令人胆寒的疯癫,“所以我要杀了他取而代之。” “他......已经死了。”海瑶想抽出被压住的双手,却完全不能动弹。 殷朔望瞳孔中的幽红渐深,他慢慢托着海瑶的后颈起身,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有些懊恼地说:“我应该早早杀了他,跟你回幽都那一日就取下他的人头,你便不能利用我坐上皇位。” 海瑶低声笑了笑却不答话。 “我不该乖乖吞下你的妖丹,仍由你摆布,以至于你弃如敝履。”殷朔望垂眸想了想,目光落在了海瑶的唇上,那一日正是这唇上的温热,惑得他失了防备吞下妖丹。 “我应该......”殷朔望眼底已是一片赤红,就连他的身上也燃起了妖火。 海瑶被火焰的亮光迷了眼,眼眶泛着泪珠,一改方才的嚣张,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我应该在那天就炼化你的妖丹,让你任由我摆布。”殷朔望的语气虽是淡淡,可却能听出他确是当真如此认为。 海瑶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体内的妖气牵引着,慢慢环上了他的身体。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受极是令人恐惧,海瑶强压着心中不安,反倒咧嘴一笑,轻轻一仰头,她的嘴唇恰好擦过殷朔望的薄唇,“现下我便任你摆布,你要如何?” 这声温言软语似乎绷断了殷朔望心中最后一根弦,他眼中的灼热烫得人发慌,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抱着海瑶起身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他抓住她的手腕亲了亲,如同面对神明的虔诚,一寸一寸慢慢往上,直到吻到她的肩膀,再蹭了蹭她的脖间。 他的动作极是轻柔,可海瑶却感受到不容抵抗的强硬,她的身体不能动弹,腹间的伤口还在留着血,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做着暧昧之事,为这本就荒唐的亲昵徒添了一丝诡魅。 “殷朔望......”她忍不住唤道,体内的妖气在横冲直撞,身上的人又这般强势,“我还...伤着......” 殷朔望没有让她将话说完,就封住了她的唇,灼热的男性气息侵入,与体内的妖气呼应,让海瑶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她现下本就虚弱,一瞬间喘不上来气,差一点又要眼前一黑,可随即嘴中被推入了一颗烫得吓人的圆珠,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殷朔望抬起下巴顶入了喉间。 那是她的妖丹。 本该属于她的妖丹染上了殷朔望的气息,一入她的身体便不安分地搅弄着身体中的妖气,让海瑶轻喘一声想要弯下腰去。 可殷朔望不给她这个机会,极其强势地压着她的脖子与腰肢,让两人肌肤相贴没有一丝缝隙,身体上炽热的气息交缠,与腹间诡异的妖气融为一体,海瑶整个人止不住地轻颤,竟下意识就用腿牢牢勾住了殷朔望的腰。 楼中的火焰在一瞬间大盛,烧得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觉一切都在扭曲重塑。 海瑶分不清是火焰的灼热,还是殷朔望的气息,烫得她闷哼出声,那颗妖丹入腹,让她的身体慢慢回复了妖气,伤口一点儿一点儿愈合。 她想稳住妖丹,可殷朔望的强势让她不得不分心应付,等到手脚再不受他的控制,海瑶便用力捧着他的脸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缓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道:“你用我的妖丹对付我?” 殷朔望拽着她的手背在她身后,膝盖一顶将人再次压在了身下,他眼中的炽热与火海融成了一片,烧得海瑶心惊胆战,怕是连灰也不剩。 殷朔望闻言抚摸上妖丹所在,他掌心脉搏的跃动与妖丹一致,只听他低沉的声音道:“以后娘娘只属于我......我会让你永远与我待在这摘星楼中,你若再想弃我而去......” 那妖丹已经完全受殷朔望掌控,竟然在海瑶的身体内肆意侵占,激得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若是她还想要背叛殷朔望,只怕体内的妖丹便会死死操控着她。 海瑶看着殷朔望妖异的眼神,不禁心生危机,殷朔望偏执的程度比她预想的要可怕得多。 细密的汗珠从殷朔望的脖间滑落,滴在了她的胸前,不等她再多想该如何是好,身体便又淹没在炙热之中。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审核大大我错了!!!!!!我改了我都改了! 第64章 亡国祸水琵琶精 海瑶有时候清醒, 有时候恍惚,她已经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犹如在岸边追逐海浪的人, 潮涨之时被淹没, 潮落之时又不自觉地去追逐,直到精疲力尽, 只能停在海边, 任由余波拍打在身体上。 只是这海是炽热的火海。 ...... 她颤抖着从殷朔望的肩上看去, 楼中的景象不停变换,从熊熊火焰到迷雾深林,不知过了多久, 再睁眼之时, 眼前所见不由让她微微一愣。 这里好像是......她从前的寝宫,多年前她教殷朔望琵琶的地方。 脑海中才冒出这个念头,海瑶便再没有多余的力气, 沉沉闭上了眼。 ...... 她再醒过来时,是被身上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海瑶推了推半边身子还趴在她身上的殷朔望, 才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一口气。 殷朔望......太吓人了。 方才断断续续的记忆涌进脑海中,海瑶不禁心有余悸,她全身都酸软无力, 根本记不清两人到底缠绵了多久。 不知是妖丹的作用, 还是云雨间得了殷朔望真气调息,她被无忌真人伤到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 虽是无力, 可却经脉舒畅, 妖气充盈。 她侧头看了眼还闭着眼睛的殷朔望, 他纤长的睫毛投影在俊朗的面容上,眉头舒展嘴角轻抿,似乎比方才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现下攻略完成,应该不等殷朔望醒来,她便会离开这个世界吧?也不知道殷朔望一觉醒来,发现再也找不到她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想到此海瑶不禁勾了勾嘴角,这家伙再崩溃疯癫,也与她再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拍拍屁股潇洒走人,烂摊子全部留给系统。 现下只有她与殷朔望在这摘星楼中,而殷朔望还睡得极沉,海瑶难得在这世界得了清净,能够放下警惕好好想了想过去种种。 其实她还有许多的疑问一直萦绕心头,而这些困惑只能等殷朔望来解答,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时间,按着在第一个世界时的经验,灵肉结合后,系统马上会出现。 “叮咚——” 果不其然,脑海中想起了系统熟悉的活泼声音。 “撒花~任务完成,准备离......” 海瑶拉回了思绪,算了不想那么多,下一个世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坑爹的场景等着她。 她等着系统带着她抽离这个世界,看到殷朔望睡得那么踏实,忽然有些不忍心地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 可这个“离开”才说了一半,系统的声音便完全消失了,好像刚才听到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那样。 海瑶心中一沉,连忙在脑海中呼喊系统,可却完全得不到回应。 这是.....她任务还没完成吗? 不对啊,刚才系统明明说了任务完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慌忙间海瑶想要爬起身来,可却浑身酸软不得不又躺了回去,但这却惊醒了殷朔望,他慢慢睁开眼,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朦胧,下意识再将海瑶圈在怀中。 体内的妖丹又隐隐有了作乱之意,殷朔望像是个还没满足的饕餮异兽,想要再饱腹一顿,看着海瑶的眼神又染上了妖异的淡红。 “等......”海瑶连忙推了推他的肩膀,但她手臂无力推上去就像撒娇一样轻柔。 殷朔望不等她说完,便吻在了她的唇上,双手撑在她头侧,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宽阔的肩膀下。 海瑶心中警铃大作,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虽然说她并不抗拒,甚至还能得了乐趣调顺气息,但是确实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她要散架的! 她躲避的举动让殷朔望皱了皱眉,他在交缠间喘着气抬头,闷声问道:“怎么?” 他的声线比平日多了分慵懒,听得海瑶耳朵直痒,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你该够了...吧......”海瑶躲开他的视线,但语气中听不出恼怒,反倒娇柔得像是欲拒还迎。 殷朔望没有答话,而是用接下来的动作告诉她自己够没够,极是认真的想要海瑶知道,他说的那番要让她永远属于自己的话并未有半分虚假。 “殷朔望!”海瑶强忍着酥麻,撑在他的肩膀上借力往后退了退,“我有话问你!” 殷朔望不给她离开的机会,掐着她的腰又将人拖了回来,却停了下一步的动作,等着她的话。 海瑶喘了口气,平复下心神飞快思索了一番,搭在殷朔望肩上的手指轻柔地划过他的肩胛,轻声问道:“当年与我学琵琶之时,你就对我有这非分之想了吧?” 殷朔望闻言挑了挑眉,端详了一阵海瑶的眉眼,才毫不掩饰地简短答道:“是。” 海瑶不由无奈一笑,心道她这个反派也不知道是失职还是做的太好。或许并非她的错,而是殷朔望有问题,毕竟哪有太子会惦念一个要谋害自己的妖妃?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海瑶的手继续往下,瞟了一眼现下摘星楼中的景象,略带调笑地说:“这里是当年我的寝宫,也是我教你学琵琶的地方,你心里头这点龌龊心思,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愿意藏了。” “比龌龊哪里比得上娘娘?”殷朔望亲了亲她的眉眼,也看起了四周的景象,淡淡道:“虚情假意,不择手段,杀人诛心。” 殷朔望明白自己对玉莘的心思后,也不停地在诘问自己,他为何会如此,这情愫又是从何时开始,他曾以为不过年少时的一点儿占有欲,他最终也定要杀了她报仇。 可是自己非但没有报仇,反而成了她的坐下之臣,给了她再次利用自己的机会。 “我龌龊?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并非强迫你啊。”海瑶勾了勾嘴角,看到殷朔望数落她的罪状,反倒有些得意,“我当初只教按着你父王的吩咐教你琵琶,谁让你去信任一个与你母亲争宠的妃子?后来我劝你回幽都,也给了你选择,你若不愿大可一走了之。” 殷朔望见她这样强词夺理眸色暗了暗,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说道:“那我吞你妖丹也是自己愿意?” 说起此事海瑶面上笑意更盛,揽住殷朔望的后颈,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你是心甘情愿,我不过只用那妖丹控了你几日,到后来,都是你自己愿意,还以为是我强迫不成?” 殷朔望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非但没有气恼于海瑶的戏弄,还沉声道:“或许,我也早就知道。” “你......”海瑶面露惊讶之色,连忙回忆起当时的种种,可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若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岂不是自己一直被他所骗?这人的城府未免太过吓人! 思及此海瑶不由庆幸,还好后面她决意要对付天道,不然真那样与殷朔望玩下去,可能反倒落入他的控制。没有最后身死前的绝音,恐怕殷朔望也不会冲破金钟桎梏,奋不顾身地来救她,再因着被她激出的偏执占有欲,将人困在这“摘星楼”中。 他是报复,也是献身。 可是现下两人灵肉合一,究竟还有哪里出了问题让她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海瑶可一点儿也不想体会日日被困在楼中的滋味,更何况现在的殷朔望吓人得很。 或许只是系统出了点问题,要不再拖延一下时间? 殷朔望似乎不满意现在躺着的位置,抱着海瑶起身放在了寝宫中的玉台上,这儿正是她爱坐着弹曲儿的地方,而当年殷朔望则会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她。 现在的他也跪在台阶上,却一手抓着她一边脚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虔诚爱意再难藏住。 “这里不是摘星楼。”海瑶将腿搭在他的肩膀上,还故意蹭了蹭,眼中全是对殷朔望那点心思的了然,“这是你的法器?所以才能虽你所想而变换,而你,却想着十七八岁时与我一起的时候,不再做一个老老实实在下首的太子。” 殷朔望没有答话,他眸色渐深,那张美丽的面庞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是当年的模样,也是在他梦中的模样。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侧过脸亲上她脚踝的红链,他的动作虽是在俯首称臣,可极具侵略性的气势却压得海瑶有些心悸。 她下意识想要收回腿,却被殷朔望牢牢抓住,他低声道:“这里确是我的法器。” “所以你才能在三日内建成了摘星楼,或是说,这法器你已凝练了许多年......”海瑶有些受不住地仰起了头,之前那令人窒息颤抖的感觉又再次袭来,“你父王摘星楼行乐,而你也想用这楼困住我?” “准备离......”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海瑶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她断断续续地说:“抽离失败,请穿书者切断牵引,否则无法离开。” 牵引?她在这世界还有什么牵引? 妖丹已经回到腹中,玉琵琶也在体内,还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别的什么不成? 况且她现在被困在殷朔望的法器中,哪里还有机会出去寻找? “下一本书进入通道已开启,亲亲要快点切断牵引哦!否则出现世界交错可就不好了!”系统也有些着急。 海瑶闻言更是焦急,可殷朔望又压在了她的身上,扰得她分不出神去细想,她越过殷朔望的身体看到楼外的天空出现古怪的阴云,竟然像是在坍塌一般,云外呈现一片黑紫色,还隐隐约约能瞧见另外一重天地。 世界交错她也曾经听过,夹在两个世界之中的穿书者,会被活活撕扯而死。 海瑶才不想落得这个下场,狠下心一把推开殷朔望往窗边跑去。 殷朔望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面的不对劲,她见海瑶变了脸色,以为她是又要抛下他想逃出去,不由脸色一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海瑶此时已经感受到下一个世界在吸引着自己,可她此时心神不宁,如同魂魄与身体要分离一样,极是难受。 也正是这危急关头,让她清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自己的牵引,竟然就是在殷朔望的身上! 她低头看向殷朔望握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上绑着一根不起眼的编绳,现下却微微闪动着灵光。 “你想走?”殷朔望眸中的暗红更甚,像是被海瑶的举动激到,薄唇轻抿,拉着她的手极是用力。 海瑶感受到他周身气息的紊乱,妖气一瞬间充斥在楼中,逼得她心神震荡,她连忙安抚殷朔望,另一手盖在了他绕着编绳的手腕上,“我只是又瞧见外头的杀阵。” 她手指磋磨在编绳上,立刻有了一种这本该属于她的怪异感觉,这究竟是什么? “我们是在杀阵所在的山涧,你贸然出去,也会被阵法残留的灵气伤到。”殷朔望皱眉说道,似乎仍是防备着她要离开。 海瑶心思转得飞快,立刻朝殷朔望展颜一笑,拉着他的手又坐回了玉台上,贴着他的脸柔声道:“那便好,你这法器如此可靠,我可不想出去,谁知道那神女是不是就等着要灭了我。” 她不像方才那样被动承受,而是将殷朔望推在玉台上,跨坐在了他的腰间,谁知殷朔望反倒满眼警惕,周身妖气大盛,海瑶不禁浑身一软,整个人被他翻身压住。 “你算计我时,就是这样的表情。”殷朔望再次控住妖丹,让海瑶完全不能动弹,凌厉的气势迫得海瑶滞了滞,不由心中一紧。 身体的抽离拉扯感越来越强烈,她此时又被殷朔望控住,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要被两个世界搅碎。 “殷朔望......”海瑶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媚眼如丝地看了一眼怒意正盛的他,“我算计的不是想逃出去,而是想让你再帮我恢复些妖力。” 她话中暗示之意极是明显,可殷朔望不为所动,仍是没有松下妖丹对她的控制,他的手抚上了海瑶的脸,似乎是在确认她嘴里还有多少的谎话。 海瑶见编绳就送到了自己眼前,想也不想就张嘴咬在了他的手腕上,她却没有用狠力,反倒像是嬉闹一样还用丁香小舌舔了舔他,长腿也勾在了他的腰上。 殷朔望只觉一阵酥麻从手腕间传来,海瑶美目秋水盈盈,满是恳求之意,他明知不该信任之人,却还会有一瞬间的恍惚,随着心中所想,与她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灼骨缠绵间,海瑶一直咬在他的手腕上没有松开,可他没想到的是,她竟在他卸下警惕的一瞬间用力一拽。 这一根他带了许多年的编绳,便断在了她的嘴中。 “这是我的琵琶弦.....”海瑶喘着气,半是询问半是了然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那一瞬间,她才感受到这是属于玉琵琶的弦丝,而她是琵琶修炼成精,弦丝便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也就是她还留在这个世界的牵引。 至于为何会在殷朔望的手上..... “当年我杀你之时,你偷偷藏的?” 记忆已经全部回想了起来,当时她带着殷朔望逃出幽都,假意杀他却让他被金光真人所救。殷朔望没有想到她的背叛,跌落山崖的最后一瞬间,还死死拽着她的手不放,现在想来,他眼中并非惧怕,而是失落与不可置信。 海瑶挡开他的手任由他掉落,却又担心那金光真人没有及时赶来,真的让殷朔望伤到,便引下琵琶弦勾了勾他的身体,让他落在了树枝上。 可就在此时,金光真人杀到,以为她是要杀殷朔望,一击之下断了她的琵琶弦,海瑶这才松了一口气,与他打了几个回合,便受伤离开。 她没有再管那一根琵琶弦,却没有想到殷朔望将它绑在编绳中,一直戴在手腕上,留到了今天。 殷朔望见腕上的琵琶弦忽然崩断,这弦丝陪了他许多年,是玉莘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也是让他隐隐觉得,她并非对自己狠厉绝情的念想。而此时弦断,殷朔望不由心神一震,心下油然而生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危机感。 弦丝已断,再无牵引,海瑶任由自己的身体被系统带离,她看着殷朔望有些愕然的表情,想通了许多事情。 “所以为何我复活之时,消息还未传出,你在荥阳军营就想着要来杀我,为何我时常跟在你身后,你也能立刻察觉,又为何我跌落着山涧,你能这么快就将我救起。”海瑶捧着他的脸,擦了擦他的眼角,“都是因为这琵琶弦。” 殷朔望感觉到海瑶的身体在慢慢消失,他不知这是何法术,就连在摘星楼中也镇压不住,不由有些慌乱,紧紧拽着海瑶的手不愿放开。 “不过是根断弦,你留了这么久?”海瑶没想到自己自诩铁石心肠,此时也有些触动,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恐怕之后再也见不到殷朔望,虽然这家伙极其难对付,可现在想来,也算是他的真情。 “你不许走!”殷朔望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阻止海瑶的消失,眼眶竟泛起血红,他下意识就觉得,这次海瑶消失,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休想再离开我!” 此情此景下,海瑶屡次背弃他时的悲恸绝望又涌上心头,殷朔望拼命想抓住,却只能看着海瑶一点儿一点儿消失,他忽然想起了那根断掉的琵琶弦,也不知自己这是为何,就拿起那弦丝想要将它接上。 他有些慌乱的打了个结,却仍是没有阻止海瑶的离开,不过一瞬间,摘星楼中便再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殷朔望有些恍惚的坐起身,手中的断弦掉落,他满是血丝的眼眸微微颤抖,不经意间竟然落了一滴泪珠。 那泪珠滴在他的手背上,激得他回过神来,慢慢站起了身。 若是有修士在此,定会惊讶于殷朔望紊乱磅礴的可怖妖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楼外的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冷笑了一声,扭过头披上自己的外衣,将这座“摘星楼”的法器收回,孤身一人闯过山涧残留着的杀阵,往天边飞掠而去。 方才她就是看了一眼天空,才会有了离开之法。 可他没想到的是,四周忽然灵气四溢,云间泄出几缕黑紫光芒,像是要将这个世界吞没一般...... 作者有话说: 小殷~拜拜~ 下一个世界,仙侠双男主~ 第65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海瑶从虚空中抽离之时, 死里逃生的紧张之情还未平复下来。她眼前似乎还能看到殷朔望通红的眼眶,手腕也残留着被死死握住的钝痛。 可系统根本没有给她休息的机会,一离开《诛神传》的世界, 就立刻来到了新的小说世界。 “入世者, 海瑶。”空灵的男声在脑海中响起,这个世界的系统性格去先前的完全不同, 听起来倒是有些靠谱心安, 可他似乎斟酌了一番海瑶的信息, 有些惊讶地问:“......你曾来过这个世界?” 海瑶缓了缓心神,强迫自己暂时忘掉殷朔望,讷讷道:“你不知道?” 先前两个世界的系统都知道她是二次穿书, 怎么这个系统像是还没收到指令一样。 “我记得你。”清冷空灵的系统音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 态度瞬间冷了下来。 不用这样吧?她之前做反派也是任务啊!这是个什么态度? “我得罪你了?”海瑶不解问道。 系统沉默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你为何再来?” 这话一问海瑶脾气就上来了, 明明是主系统强迫她回来的,她才不愿意回这些自己作恶多端的世界,一回来人人都对她咬牙切齿, 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 “你不欢迎我,就让我回去算了!”海瑶不耐烦道。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嘛!他就是这样的老系统!闭塞太久啦!”此时,又一个像是撒娇一般的娃娃音女声响起, 竟然是同时出现了两个系统! 海瑶忽然觉得脑仁疼, 还以为是自己刚才那个世界受的伤没缓过来,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娃娃音系统道:“别怕别怕!两个系统是因为这是两本书呀!” 海瑶闻言大惊, 两本书?难道真的是世界融合了?可她明明切断了那个世界的牵引了啊!要是真的融合, 殷朔望该不会也追过来吧? “姐姐别担心!是新的两个世界!”娃娃音系统像是在炫耀一样, 极是得意地说:“《踏昆仑》与《移山海》是同一系列的上下两部, 我是《移山海》的系统,这个闷瓜是《踏昆仑》的系统,他的世界出了点问题,几乎切断了与主系统的联系,只能靠我间接联系,我还没告诉他穿书者海瑶二次回归的事情!” 海瑶听完这话只松了半口气,她依稀有了点记忆,之前确实穿过上下两本书,她在两本书中是同一个反派,只是时间线不同,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个修仙世界。 “她为何会再回来?”男声系统知道她二次穿书是主系统的意思,更是不解地问。 这问题也是海瑶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事情,但前两个世界的系统都守口如瓶,虽然她通过在那两个系统的摸索已经有了点头绪,可是仍未确定。 “好像是犯了错。”女声压低了声音说:“被罚回来弥补过失。” 男声系统闻言冷笑一声,悠悠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怎么你了?”海瑶忍不住问道,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讨厌她的系统。 “别理他姐姐!”女声系统继续撒娇,保持着极低的声音,像是说悄悄话那样,“他的世界好像从你离开后就崩得厉害,才不得不跟主系统切断了联系,以免危及别的世界。” “我怎么了?”海瑶立刻又问,这个问题与剧情相关,就是不知道系统还会不会回答。 “你把男主......”那女声系统话说了一半便不敢再说,犹豫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笑了笑,“剧情问题是需要积分兑换的,你还有388951积分。” 要是能看见自己的表情,海瑶觉得自己一定笑得极其僵硬,她想起上一个世界简简单单一两个问题,就花了她那么多积分,而这一次还是两个世界交叠,一点儿信息都不掌握也太过被动。 “你换不换啊?”系统试探地又问了问。 海瑶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淡笑,“换,我想知道,我上一次来做了些什么。” 女声系统为难地说:“积分不太够兑换这么重要的信息啊亲......” 上一个世界也是这样,可海瑶仍是想试一试,现下碰了灰也不在乎,又问道:“那我与男主的关系。” “记忆回顾《移山海》,需要95680积分,换完还剩293271。”女声像是赚了大钱那样,有些激动地说。 “换。”海瑶出手阔绰,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你是周子凡的剑!”女声系统迫不及待地吼出这五个字,便立刻把积分收入囊中。 海瑶笑容更僵,男主的剑是什么?她在这个世界连人都不是了吗? 女声系统好像也觉得自己说的有歧义,有补充道:“剑人,啊不对!是剑灵!” 海瑶心道这女声系统该不会表面迎合她,却是在拐着弯骂她吧?但她没心思跟这小系统耗时间,又问道:“《踏昆仑》的男主关系,需要多少积分?” 她问完这话,却收到了一阵沉默,良久,女声系统才说:“他不想跟你做交易。” “不做也行,别怪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本来就崩坏的剧情玩的更惨不忍睹,到时候我拍拍屁股走人,不知道你这个系统会怎么样。”海瑶不以为意地叹道。 “200000。”清冷男声这才吐了个数。 海瑶嗤笑一声:“不换,又不是不知道这点信息就无路可走,大不了我冲到男主面前,直接将他绑了严刑拷打霸王硬上弓,随便完成攻略任务就离开,啊,你可能不知道,我上一个世界就把男主绑了,他原本是伟光正主角,结果后来快被我逼疯了,还有上上个世界,好家伙男主直接不顾礼义廉耻......” “别说了......”清冷男声咬牙切齿地打断她,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极其艰难的心里挣扎,好半天才继续道:“你曾是《踏昆仑》男主谢玄的师姐。” “诶!记忆回顾不是免费的!”女声系统连忙阻止。 “无事,我与主系统已切断联系,这般不会怎样。”清冷男声无奈叹了叹,“我只要这穿书者能别再作妖,老老实实完成任务,修正剧情。” 海瑶白收了人大礼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还故意逗他,“呀!我的任务不是回来修正剧情的!”她又对女声系统道:“你没告诉他吗?我是回来攻略男主的!” “......”男声系统默了默,强忍着怒火道:“刚才不是说,弥补过错吗?” “是啊弥补过错,可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纰漏,主系统给我的弥补过错的方式就是攻略男主。”海瑶理直气壮地答道,反正她也没骗系统,这确实是主系统的原话,就连她也很想知道,任务出了纰漏为什么要攻略男主? 原本以为男声系统会气恼,谁知他闻言反倒冷笑一声,听得海瑶有些发毛,只听他道:“攻略谢玄?倒是不怕死。” 海瑶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与谢玄的过节不简单,更何况现在还要再攻略一个周子凡。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见这两个系统也套不出什么话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早些进世界摸索,说不定还能快些完成任务。 再加上她对主系统的目的有了些猜测,也急于想要证实这个猜测。 “这两本书哪一本是上部,哪一本是下部?”海瑶飞快理清思路问道。 “《踏昆仑》为上,《移山海》下。”女声系统答道。 那也就是说,先是以师姐的身份遇到谢玄,再成了周子凡剑中之灵,都是她同一人的话,这其中定然会有因果关由。 海瑶刚想到此,便觉思绪轻飘飘的,一瞬间就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你这呆子,还拿着这破铜烂铁干什么?”身边响起了人声,紧接着她便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稳住了,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抱在怀中。 抱着她的人将一圈纱布缠绕上去,再小心翼翼地别在了身后,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这人低声说道:“你不懂,这剑......跟了我许久。” “好我不懂,我是看不过,你以为拜入昆仑就万事大吉?想在这里出头可难得很,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进藏剑阁,你竟然什么都不选,拿了块玄铁也只想修复这烂剑,哎呀,我真是气!明日比试怎么办呢!” 看来现下便是在剑中,背着她的人,应该就是周子凡。 那块玄铁贴在剑旁,让海瑶感觉到灵力汇入,没一会儿她便能朦朦胧胧看清眼前的景象。 只见她是在一棵参天铁树之下,每一根枝丫上,都挂着一把灵气四溢的宝剑。 周子凡却压根没有将这些灵剑放在眼中,拿到了玄铁便心满意足地离开藏剑阁,他出门之时路过一座玄镜,海瑶正巧从镜中看见了周子凡的侧脸。 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这是殷朔望啊! 第66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连忙背过手摸了摸剑身,可又再没有感觉到这把剑的异动,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眼中微微露出失望之色。 海瑶不敢再有强烈的情绪起伏, 闭气凝神了许久,待到被周子凡背着出了藏剑阁, 她才敢稍稍放下防备, 仔细思索起来。 如果殷朔望与魏珩相像只是巧合, 海瑶还能骗自己可能天下男主长得都差不多,但现在周子凡乍看之下也与他们一样,海瑶难免心生怀疑。 她心中顿时有个荒唐的想法, 该不会这三人都是同一人吧? 随即她又立刻否认, 三个小说世界平行没有交错,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会不会是她刚从那个世界出来, 一时眼花? 海瑶被背在背上再不能看见周子凡的脸,她只好先观察观察身处何地,再做打算。 这里是个修仙门派, 出了藏剑阁后没多久,入眼便是一重重巍峨的山峰,山峰之间云雾缭绕, 如入琅嬛之境。 而周子凡应该还只是这门派的一个杂役弟子, 他身上的衣着朴素,一路上偶尔遇到别的弟子, 也都是他点头行礼, 除了那个跟在他身后的伙伴, 几乎没有旁人正眼瞧他。 他与这人一路往下, 直到一座低矮的小山丘才停了下来,海瑶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弟子都是些干杂活的,没有一点儿的规制,甚至与外头龙蛇混杂的街巷一样。两人的住所是个大通铺,周子凡并未休息一下,就拿了墙上的令牌要去后山烧炉子。 “才从藏剑阁回来,也不休息一下?”他的伙伴嘟囔了一句。 周子凡摇了摇头,“再攒些灵玉,才能换玄铁。” “那你能换个轻松的活吗?累个半死,明天的比试怎么办?那一伙儿世家子弟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自有办法,你不用太担心。”周子凡爽朗一笑,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中的令牌。 海瑶将这些看在眼中,心道周子凡这个男主混的也不怎么样啊。不但只是个杂役弟子,还有一堆世家子弟的对头。 不过海瑶可不敢小看他,毕竟周子凡是修仙文的男主,按着惯常的套路,这些为难他的人都是他升级路的踏脚石罢了。 她现在担心的是,周子凡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知不知道剑中有灵,现下这么热忱地要以玄铁供养这剑,是为了剑还是为了她呢? 再次回来这个世界,她应该已经完成了反派任务,周子凡不应该视她为仇敌吗? 就在海瑶思索间,周子凡已经到了烧炉火的地方,他随意撩起袖子,按着掌事修士的吩咐,将一旁的火晶石运入炉中。 海瑶原本并不在意,可她竟在周子凡靠近炉火之时感受到一阵诡异的灵气波动,这波动的感觉极其熟悉,似乎本就属于她。 这是个什么炉子? “哟!快瞧瞧,这不是周家的傻小子吗?”一个欠扁的声音打断了海瑶的思绪。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一脸二流子相的杂役弟子走了过来,带着几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子凡,没事找事道:“听说你在山下斩了头恶虎,救了几个人,长老奖了你去藏剑阁拿一把剑?快给我看看,你拿了什么!” 海瑶见这人的模样就感觉极其亲切,这不正是标准的炮灰反派吗?与她一样的同道中人。 周子凡根本不理他,继续送着手中的晶石,淡淡道:“啥也没拿。” “骗谁呢!”小混子不信,他不爽周子凡很久了,这家伙不愿意跟他一伙就算了,还总跟他不对付,更可恨的是周子凡这家伙灵根比他好,又入了几个内门仙师的眼,过不了多久或许就能拜入内门,他嫉妒得很。 小混子上前就想夺他背后的剑,他觉得这一定是周子凡在藏剑阁中拿到的宝贝。 谁知周子凡极是在意这剑,原本不爱搭理他的人,动作极快地起身护住箭,将他一掌推开。 小混子更觉得他是得了宝贝,手中金丝一闪,便操纵着几条细线往剑上勾去。 周子凡没见过这不上道的把戏,一时间被他得了手,那宝贝得很的破剑就这样从他背后被勾到了小混子手中。 海瑶这才得了机会好好看看周子凡的模样,他的面容乍一看去与殷朔望、魏珩相似,可气质却完全不同,这人没了矜贵傲气,反倒有些质朴接地气,但目光炯炯,如同未雕琢的璞玉。 是了,男频小说主角一般都这气质。 周子凡见剑被夺去极是气恼,扔下手中晶石抄起边上的火棍就朝小混子打去,“你还我!” 小混子没想到这一回周子凡这么凶猛,直接将他扑倒在地,膝盖顶着他胸口,再一用力就能将他压得吐血。 周子凡趁小混子手松,立刻将海瑶所在的破剑夺回,此时缠绕在剑声的布条掉落,露出了满是斑驳的剑身。 “这什么玩意?”小混子从他身下跑了出来,看清这剑不由嫌弃:“白给我都不要!你这个傻子!拿这破玩意跟谢三公子比,只怕你头都给人削没了!” 谢三公子? 海瑶闻言一惊,姓谢,会不会就是谢玄? 她虽是想见到谢玄,可又觉不妥,周子凡这里的事还没摸清楚,再对上谢玄可有些难办,更何况从系统那听来,她跟谢玄的仇可不简单啊! “我与谢三公子君子之约,切磋剑法而已。”周子凡夺回了剑,便不想再跟这小混子多说。 小混子还想耍混,这里管事的修士已经赶了过来,骂道:“李德旺!再过来惹事我赶你下山!还有你周子凡,好好干你的活!” “哼!周子凡你等着,我这就告诉谢三公子,要他明日为我做主!”小混子见管事来了,愤愤不平地爬起身,捂着胸口离开了后山。他没想到周子凡今日这么凶悍,不就是摸了摸他的剑,跟要杀了他似的。 周子凡看了眼手中的剑,剑身虽是残破,但却还透着冷冽寒光,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剑身,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才又小心翼翼地将剑背起,继续去烧火晶石。 海瑶触上他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恍惚,她真的跟周子凡结下过梁子吗?这人看她的眼神,不藏一点儿算计,只有真切的关心。 这还是二次穿书以来,头一次遇到一开始就对她这么好的人。 会不会周子凡攻略起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一想到她的攻略任务,海瑶更是头痛,她现在是剑灵啊,还是周子凡没有召唤出来的剑灵,没有形象没有身体,怎么攻略啊? 即便真让她成了,周子凡怎么为她献出灵肉啊? 海瑶觉得脑仁有点疼,她想揉揉也没手去揉。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先从这剑出来,弄一个具象化的肉身,才能让攻略任务进展下去。 而修仙世界的要得一肉身的办法极多,寄身于傀儡,或是以法宝炼出躯体,亦或是直接夺舍活人,只要她的修为到了,都不是难事。 可是现下困在周子凡的剑中,要想突破,还要看周子凡的修为才行。 好在这个周子凡还算刻苦,干完了后山的活竟没有回房歇息,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树下,打坐调息了一整夜。海瑶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家伙吐纳之法混杂着方才火晶石的气息,难道他之所以去干烧炉子的活,还是在顺手修炼? 就是不知一会儿要对战这个谢三公子,他从火晶石里吸取的这一点儿修为,到底有没有作用。 周子凡又让真气绕了个小周天,才起身要去约定好的地方,他出了这座小矮峰一路往上,穿过几处修士聚集的小镇,终是到了一处像比武堂的高台。 此时台子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一见到周子凡面色各异,有的人不屑于他的自不量力,有的人则满心期待,还有的纯粹是来看好戏。 海瑶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修士站在台上,背对着周子凡,光瞧这背影就觉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应该就是谢三公子。 她立刻闭气凝神不敢乱动,极其警惕地打量着谢三公子,生怕他就是谢玄。 “三公子。”周子凡展颜一笑,朝这人行了个礼,谢三公子这才转过身回了个礼。 海瑶看清他的样貌,这人表情虽是淡淡,可眉眼之间是天生而来的傲气,只是海瑶下意识觉得他这气度不像主角,倒像是男二,应该不是《踏昆仑》的主角谢玄。 果然她猜的不错,谢三公子祭出宝剑,说道:“周子凡,你既敢挑战我谢殊,我也不会避战,只是生死有命,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那宝剑灵光四溢,一看就是上乘法宝,而周子凡这边则是从背后解下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 这一番对比,不少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啥玩意?烧火棍?还不快拿出真家伙来!” “笑死人了,哪里来的乡巴佬,这竟然是我昆仑山的弟子,说出去丢我人。” “哈哈哈,要我看来谢殊赢定了,我全下注给三公子!” 嘲讽之声完全没有动摇周子凡,他手中捂着破剑,周身灵气运转,一瞬间凛冽的剑气扫过比武台,原本还有些轻敌的谢殊微微挑眉,收回了随便对付的心思,全神贯注在剑刃之上。 海瑶现在直面着谢殊的那把宝剑,她虽然知道自己此时是剑灵,可是这一瞬间还是有些为难,她可不想拿着自己现在的身体上去跟人坎。 可由不得她多想,周子凡与谢殊的剑气相击,“嗡”的一声,两人已过数十招,竟是在台上打得你来我往,看不出谁占上风。 海瑶根本来不及多想,她感受到两人的剑意,如同洗髓伐骨一般,她直觉通体舒畅,如同汲取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力量,身体的灵力在一点儿一点儿复苏,比先前那玄铁带给她的灵气要强得多。 海瑶下意识想要汲取更多,周子凡与谢殊打得越是激烈她越是兴奋,那把破剑犹如得了新生一样,竟然闪烁着阵阵寒光,丝毫不逊色于谢殊的灵剑。 到后来,海瑶甚至想要主动去战,她与这剑化为一体,由着周子凡的意念,与谢殊斗得兴致盎然。 她似乎记起了许多道法、剑术、神通,这些刻进她骨子里的东西慢慢浮现,让她恨不得能替周子凡去对战。 而这谢殊也并非好对付的,他的修为明显在周子凡之上,即便剑法不敌也能以修为压制,周子凡这几日劳累,一下子剑气逼得连退几步,差一点就要跌下台去。 “快掉啊!掉了我就赌赢了!” “想不到谢三公子对付这个乡巴佬还这么吃力,我倒是高看了。” “说什么呢!三郎定可以赢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围了好些金丹修士,他们都没想到两个筑基小道能打得这么激烈,谢家三公子天生资质傲人,能这样他们都不出奇,可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杂役弟子,可以跟他有来有回,倒是有些意思。 海瑶眼见周子凡要跌下去,心中一急,连忙喊道:“剑气收于心,攻他左肩!” 周子凡想也不想就照着她所说敛去剑气,一个跃步反手打向谢殊左肩。谢殊左手持剑,剑出之时左肩恰好有空档,周子凡这一下直接挑破了他的外袍,谢殊只得收剑后撤,让出了位置给周子凡站稳在台上。 “别停啊!就往他左肩刺!”海瑶继续喊道,可周子凡却握着剑一动不动,眼见谢殊恢复了过来,海瑶不由着急地看向他:“你愣着......” 她完全没有想到,周子凡正满眼欣喜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一时之间,海瑶好像是看到了一只直摇尾巴的大黄狗,不由有些愣神。 “你醒了......”周子凡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压抑着激动说道。 “......嗯。”海瑶犹豫了一下才答道,看周子凡这个态度应该不像是两人有仇怨的样子。 周子凡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若不是在比武台上,海瑶真要觉得他能高兴得跳起来,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估计到周围的人,只好默默将话压在心里,恨不能马上解决了谢殊。 海瑶见他战意更盛,也回过神将注意力放在了谢殊身上,这小公子刚才受了伤,现在一脸不忿,气息有些紊乱,“他不是你对手,你以昨夜炼化的火晶石汇入剑气,直取面门,怎么狠怎么来。” “嗯!”周子凡面上的笑意不散,一双黑眸炯炯,想也不想就按着海瑶所说往谢殊攻去。 谢殊哪里吃过这样没有章法的招式,跟砍人的屠夫没什么两样,而他手中的破剑竟然像是烧红了一样,近身之时能感觉到浓烈的火意。 “砰——” 谢殊的剑,竟然被周子凡震掉了。 谢殊愣在了当场,他的虎口残留着钝痛,一身白衣还在剑气中飞扬,但他却已经败下阵来。 比武台旁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极是惊愕,谢殊输了就算了,竟然连本命灵剑也被打掉,这于剑修而言,无异于最大的羞辱,而谢殊还是剑修世家这一代最为出色的弟子。 “承让了!”周子凡面上还挂着笑意,他并非是因为打败谢殊,而是因为灵剑终于有了回应,可在其他人看来就跟不是那么回事,这笑容不就是在得意嘲讽嘛! 谢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被周子凡的笑容刺得一痛,不由低下头不想再去看他,顶着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默默捡起了自己的灵剑就下比武台匆匆而去,完全没有理会在旁边安慰自己的同门。 周子凡赢了这比试也没有停留,抱着自己的剑就跃下台去,一路小跑着往自己平日修炼之处去。 两个主角都走了,众人也没了心思再留,谢家三公子输给了外门杂役弟子一事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昆仑,不少人暗地里嘲笑谢家虚有其名,也有不少人留意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周子凡。 昆仑深处,一座高峰生生被劈成两半,临近的修士都能感受到狂乱的剑气,稍不留神心神一乱,弄不好就会葬身剑意之下。 “剑君啊!你孙侄儿被人欺负了!”一个女童模样的修士闯入峰内,整个人扑倒在地,抱着眼前人的腿哭喊道。 这人收了收腿,朝她小声道:“认错人了,剑君在那里!” 女童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道:“是掌门啊,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次莲台之争在昆仑,我特来请剑君坐镇。”昆仑掌门将女童拉起,解释道。 “呜呜,我那苦命的孙儿,就是被人伤了,才不能参加莲台之争,不然一定给我谢家增光添彩,剑君你要为你孙侄儿做主啊!”女童又哭喊道,一路小跑着到了山崖边。 断崖旁立着位紫衣仙君,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昆仑山中之景,神色冷肃,身姿傲然,似乎根本没将女童的话听在耳中。 女童见此不敢靠近,这人虽是她家族兄长,可修为已臻化境,脾气有些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2 22:41:31~2021-12-23 23: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带我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还......还在吗?”周子凡抱着剑蹿进了他平时藏着练功的小山洞里, 将剑托在手中,一点儿也没将自己的兴奋与紧张藏起来。 海瑶缓下一身剑意,轻轻“嗯”了一声, 即便周子凡的态度如此赤诚, 海瑶仍有些防备,只是刚才已经让他知道自己恢复意识, 也不好再藏。况且这周子凡人看起来不像个有心计的, 不如从他这里套一些话。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周子凡脸上的笑意更盛, 嘴角边还露出一颗虎牙。 “我......睡了多久?”海瑶听他这意思,自己之前也是在剑里,还消失了一段时间。 周子凡闻言盘腿而坐, 不觉疲倦地托着剑继续道:“快大半年了, 我真以为你是...不想再理我,可我又怕你是受了伤,才想尽办法用灵气剑意供养, 好让你快些恢复。” 海瑶想起那些周子凡做工换来的玄铁,倒是相信他这些话,说不定与谢殊的比试, 也是他刻意而为,只为了她能受剑意滋养。 “那倒是......谢谢你。”海瑶受了他这么大一个恩情,极其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 周子凡摇了摇头, 一点儿也不邀功, “这是我该做的,你教我剑法, 带我出了凡人界, 见识到我以前从不敢奢想的世界, 如今还能拜入昆仑......你对我这么好, 我不过是帮你再醒过来,不足挂齿。” 海瑶一听,立刻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她就是周子凡作为龙傲天男主的众多奇遇之一,而她这种角色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好人,那最后会为主角而死,死前还要把毕生功力传给他,要么是反派,她对主角这么好一定是别有所图,最后还是会死于主角之手。 而她,必然是反派。 她心中所图,海瑶已经大致有了数,她现在没有肉身,而周子凡作为主角必定骨骼惊奇,她一定是看中了周子凡的身体,骗他带着自己回到修仙界,再找机会夺舍他的身体。 那她之所以会消失一段时间,应该就是想要夺舍男主不成反倒害了自己,当时剧情走到这里她是完成了反派任务离开了这本小说,现下回来,便又是在剑中苏醒。 好家伙,那为何周子凡一点儿不恨她? 难道她猜错了? 她看着周子凡人畜无害阳光灿烂的笑容,忽然有一种诡异的直觉,这家伙该不会太信任她,以至于就没看出来当时是想夺舍他的身体吧? “额......我有些记不清为何自己会沉睡这么久了。”海瑶顿了顿,又试探道。 周子凡眼中露出一点儿失落,讷讷道:“当时我想拜昆仑,但是灵根不佳只能做杂役弟子,去一处小世界历练之时,不小心落入魔修的围攻,我灵识被打伤,你为了救我去修补我的灵识,却被魔修的灵气所伤,便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说来都是我太弱了,才让你受伤。” 海瑶听完这一番因果根本不知该做何回应,小弟弟啊!我当时哪里是为了救你,肯定是想趁你灵台有伤夺你□□占为己啊!而后来我会失败,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你神识强悍在危急关头反杀了我。 好半天,海瑶才从愕然中恢复了过来,想了更能博取他信任的话说道:“你不弱,是我未尽心传授你绝学。” 周子凡没先到她反倒安慰自己,闻言将面上的失落自责扫去,抿着嘴点了点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海瑶看着周子凡如此信任她,心下倒是松了半口气,至少他不是跟魏珩与殷朔望一样,一开始就对她喊打喊杀,这样攻略起来,会不会轻松一些。 不过一瞬,海瑶就推翻了自己这个想法,连身体都没有,哪里轻松了? 当务之急,就是跟周子凡一块修炼升级,借着他男主的机缘收割机属性,找到能够恢复肉身的办法。 按着系统所说,她在《踏昆仑》中曾是谢玄的师姐,后来在《移山海》才成了剑灵,想必是机缘巧合没了肉身才在剑中栖身,至于为何没有肉身,在周子凡这里怕是摸不到什么头绪。 心中有了决断之后,海瑶想也不想就又把周子凡喊起来修炼,她的记忆中藏着许多精妙道法,以剑法为主,又杂学甚多,海瑶感觉自己这一身本事可不像是大宗门的弟子,十足十就是个散修,那为何会是谢玄的师姐? 就这样一晃数日,周子凡白日去昆仑山里攒灵玉换玄铁,有机会还继续找人单挑,好让海瑶吸收更多的剑意,到了晚上则按着海瑶的指导学剑法招式。 海瑶不得不承认,周子凡虽然灵根不佳,但是在剑法上的悟性极高,这一把破剑被他舞得像模像样,时而灵光奕奕,如同绝是宝剑一般。而那些她教给周子凡的招式,他也是一点就会,甚至堪堪摸到了剑意的上层。 筑基修士能领悟剑意本就少有,剑意往上便是剑神,修炼出剑神,才能说是真正在剑修上入了道。而剑神之上则是剑心,海瑶还未知这修仙世界全貌,但是能有剑心的必定已是当世大能,她留在剑中的神识虽然微弱,但是也渐渐察觉到自己破碎的剑心,她必定是受了大劫难,才剑心破损□□覆灭,不得不藏于这把破剑之中。 自从周子凡赢了谢殊之后,在昆仑山上也算小有名气,原本跟他不对付的更加不对付,原本与他没什么瓜葛的反倒绕着他走,昆仑弟子都知道,谢家老祖宗飞灵真人极其疼爱谢殊,舍不得他受半点伤,更别提被人伤了不算,还当众下了面子,谢家老祖宗必定想为孙儿讨一口气,靠近周子凡弄不好会被牵连。 而周子凡完全没有危机感,反倒在山上到处寻剑修比试,还都赢了对战之人,于是便有人传他性情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白白惹了许多非议。 “你可有看我刚才的招式?左右一划就把他的剑打掉了!”周子凡像是个邀功的小孩,眉飞色舞地抱着灵剑往山下走去。 海瑶已经习惯了他在外人面前一脸稳重,没人之时像个小黄狗一样欢脱的样子,她无奈说道:“是是是,你这一剑无人能敌!” 听了这夸奖,周子凡反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都是你教得好。” “不说这些废话,过几日莲台之会,你可有想好怎么准备?”海瑶打断他的话,这莲台之会十年一次,汇聚了仙界各门各派的修士,每一次都会在不同的地方举办,而这一回则轮到了昆仑。 莲台之会以金丹为界,金丹修为之上的一同比试,彰显各门各派弟子的实力,也将出众的弟子评出个一二三,而金丹之下的斗法在大能看来只是耍耍花枪,不过趁此寻些根骨好的收为弟子。 因此莲台之会对周子凡这样的杂役弟子来说,是拜师入内门绝好的机会,只要入了内门,天材地宝绝世功法便不再遥不可及,再不用苦哈哈地为一点儿灵玉争破了头。 “我想......学几招杀招出奇制胜。”周子凡想了想说道。 “倒不是没有,只是剑法都是从对战中磨炼精进,即便我教了你,现在也没时间练习了。”海瑶认真思考着,她确实想让周子凡在莲台之会上一鸣惊人,这样她就能跟着他站到更高的位置,也能快些寻到恢复肉身的机会,“倒不如先巩固了剑意,以此为基......” 她话还未说完,一股杀意从背后袭来,周子凡筑基修为哪里抵挡得住,一瞬间便被击倒在地,顺着山门台阶滚落了下去。 “周子凡!”海瑶在剑中着急喊道,她感受到金丹之上修士的气息,还不止一个,难道是这些日子结的仇? 周子凡好不容易扶住了台阶旁的松木稳住身体,那几道剑气却根本不放过他,周子凡想拔剑迎击,奈何金丹的威压压得他根本抬不起手臂。 只听他一声闷哼,被剑气直直刺入肩膀,脸色煞白地往后倒去。 剑气还要再攻,海瑶一见这些人下手极其歹毒,周子凡非死即残,也顾不上自己的神识微弱,拼上这些日子的修为,御起破剑为他挡下了几击。 剑鸣声回荡在这空无一人的小山谷,立刻引来了巡查弟子的注意,没一会儿几人御剑而下,见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周子凡皆是大惊。 “这是怎么回事?”一人扶起周子凡,警惕地看向四周。 “别管那么多,我们把人抗走就是。”另一人感受着山谷残留的剑气,淡淡说道:“这人最近伤了谢殊,想必是谢家老祖......” 他话不说完,另一人已经猜到,无奈叹了一口气,“惹谁不好惹谢家,不说谢家是名门望族,咱们昆仑的首座剑君,也是谢家人,不过也真是的,他们都是大能,跟我们这些小辈一般见识干什么。” “不得妄言。” 海瑶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猜测,谢玄作为上一部书的男主,此时必定不会是默默无名之辈,他应早已功成名就,那首座剑君姓谢,会不会就是谢玄呢? 断剑峰上,昆仑剑君正擦拭着一把细长的灵剑,他寒潭般的眸子里只有剑的影子,不容任何人前来打扰。 而险峻的山峰之间忽然传来一阵极细的剑气波动,竟撞上了他布下的剑阵,那一声剑鸣不过一瞬就被剿灭在阵中,可却让昆仑剑君抬起了眸子。 他将手中灵剑收起,留心起了空谷之中的灵气,却除了鸟兽鸣叫,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剑君怎么了?”一旁等了许久的昆仑掌门,见终于得了机会连忙上前问道。 昆仑剑君沉默了许久,才淡淡说道:“无事。” “师弟我方才说的,剑君可愿意?”昆仑掌门锲而不舍,莲台盛会在昆仑举办,几位化神老祖出去游历不坐镇就算了,首座剑君怎么可以不去! 可他师兄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昆仑掌门以为自己还会被拒绝,正在肚子里打别的主意之时,却惊讶地听到首座剑君说道:“本座会去,你莫要再留。” 昆仑掌门一听连忙点头,生怕给了他反悔的机会,一溜烟地就往峰下遁去,只留下一句:“师弟恭候师兄!” 谢玄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应下,或许是闭关得久了想走一走,又或许是那错觉一样的剑鸣声...... 第68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十年一次的莲台之会是修仙十九洲极其隆重的盛会, 昆仑山所在山峦边的城镇汇集了各路人马,除了名望极高的仙门世家弟子,还有各路散修、商客和凑热闹的看客。一时之间庄严清幽的昆仑山熙熙攘攘, 一派繁华的人间景象。 莲台之会没有限制, 只要是个修士都能入场比试,可金丹之上的斗法才是每次莲台之会的重头戏, 那些炼气筑基小辈不过在外场比斗, 只是添个气氛。 除了要留下来守炉子的杂役弟子, 后山几乎不剩什么人了,可这些日子渐渐有了些名声的周子凡却还留在山上。 他抱着剑靠在一处石头边上,肩膀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甚至能看到那绷带渗出的淡红。 “你真的可以?”海瑶看他脸色煞白, 周身气息不稳,不由有些担忧。 周子凡极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莲台之会我一定要去。” 他上次被人偷袭打伤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后山的条件简陋,伤口也没有得到很好的包扎,现下醒来莲台之会就在眼前, 周子凡想也不想就起身要去参会。 他昏迷的时候有人想把他的剑取走,好让他能放松手臂,可是怎么拽也不能把剑从那臂弯中拽出来, 海瑶也没有办法, 只得用自己已经凝练出来的一丝灵气替他疗伤,现在人醒了, 强撑着去参会应该没什么, 只是想要一鸣惊人, 怕是有些困难了。 “那肩上的伤暂时用灵气封起来, 可以缓解你的疼痛。”海瑶见他下定决心,也没有再阻止,反倒对周子凡的心性更是欣赏,“虽然右手不能动,但是改由左手握剑也未尝不可,只是一开始难免不适应,你多打几轮就能熟悉。” 周子凡见海瑶也这么说,讷讷点了点头,盘腿而坐继续休养,等到日上三竿他才匆匆忙忙起身往昆仑山巅而去,那一处已是紫云缭绕,灵气四溢,远远便能瞧见各路门派世家飞扬的大旗,猎猎山风中还能听到驳杂的剑鸣之声。 海瑶不由浑身一震,看着那剑气笼罩的山峦心生向往,她猜想自己成为剑灵之前一定也是个潜心修炼的剑修,才会如此痴迷于剑法。 周子凡跑得飞快,生怕错过了时辰,他肩头的伤被扯到,又再次有血渗出,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眼中只有山峦之巅的莲台盛会。 “一会儿要是再对上姓谢的,你就......”海瑶看他这可怜模样,不由对谢家老祖的做派咬牙切齿。 她刚想说上一句,就被周子凡惊讶地打断:“啊?你想要我输啊?” “什么啊!”海瑶没好气道:“我是想说再遇上姓谢的,还是往死里揍!输给谁都不能输给他们,我还真没见过谢家老祖这么不要脸的人,她孙儿比试输得堂堂正正,一转眼就派几个金丹剑修来偷袭你,要不是我还在剑里出不来......” 海瑶的气还没撒完,周子凡却不自觉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 周子凡立刻垮下脸,小声道:“我是觉得你要是出来了,定会把他们都吓跑。” “你说我凶?”海瑶愣了愣。 “不是这个意思!”周子凡连忙解释,“你剑法这么厉害,若是能恢复肉身,他们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海瑶哼了哼,见他脸色不像有假,才消了心头的气,可周子凡还接着说:“要是......要是你真出来了,我能不能......” “有话快说。”海瑶见莲台之会马上要到,催促他道。 周子凡挠了挠头,话到嘴边又犹豫了一下,才说:“他们都说莲台之会表现得好能拜入内门,我想入内门,可是入内门定然要拜师,可是......教我功法剑法的一直都是你......” “你想拜我为师?”海瑶直接了当地问道。 周子凡停下了脚步,又将剑托在手中,极其郑重地说:“我想拜你为师!” “我不。”海瑶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何?”周子凡没有想到她拒绝地这么快,又是失落又是惊讶,像是只耳朵耸拉下来的小狗,他以为这些日子海瑶愿意教导他,肯定愿意收他为徒。 海瑶会拒绝一是下意识的自保本能,穿书界有名言,做人师尊不得好死,何况还是龙傲天主角的师尊,二是她可不想一下子跟周子凡拉开了辈分差距,到时候要攻略他岂不是又要跨越什么人伦廉耻?她可不愿意再像上两次那样,做人嫂嫂,做人小妈。 “我没有肉身,还要靠你托着保护,怎么做你的师尊?”海瑶打着马虎眼道:“再说,昆仑是当世第一的大门派,卧虎藏龙,光化神修士就有三位,你要是能拜一个这样的师父,不是更好?” 周子凡还想再说,可却听到了报名最后的钟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破剑,似乎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心,便再次把剑背在背后,往报名处飞奔而去。 领了比斗的顺序后,周子凡便按着指引去候场,金丹之下参与比试的人众多,光斗法台都搭了上百个,而金丹之上的斗法莲台则是在山峦之间,金色妙莲如同从山崖中生长而出,突破云霄盛放,早已是名镇一方的大修士,则在莲花芯中比试。 海瑶有些好奇地朝那处张望,想必各大门派的长老都汇聚在那里,周子凡在的地方只能瞧见厚重的云雾,要等他胜上几场才有机会往上走去。 “你伤封住了吗?”海瑶打量了一圈一会儿周子凡要对阵的人,见都是些无甚本事的杂役弟子,便没有太多的担忧。 周子凡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就第一个跃上了斗法台,神色冷肃地扫过众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见他正是这些日子嚣张极了的周子凡,又被他现在这一副傲气模样所激,想也不想就上台挑战。 金丹之下的莲台会规则,就是胜者为王,只要打赢,无论生死,都能进入下一轮。 周子凡封了右边经脉,按着海瑶所教的左手剑法迎敌,他初初还有些不顺吃了些亏,可越到后来越是熟练,仿佛天生就该用左手一般,没一会就连赢五轮,直接往上跃了一级,要换下一个斗法台。 海瑶惊讶于他的天赋,心道怪不得自己看上了他的身体想要夺舍,原本还担心他因为受伤会不怎么出彩,现在看来是大有机会。 “嘶...”周子凡入了下一个斗法台,还没上场就寻了个不起眼的树底下,捂着肩膀脸色煞白。 “疼?”海瑶担忧地问。 周子凡咬着唇摇了摇头,“没事,忍一忍就好。” “你身上可还有止血的丹药,再服一颗,这一处斗法台的修士可没那么好对付。”海瑶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斗法台旁的人,竟然还有几个谢家子弟。 “没了。”周子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只好生忍着。” 他是个穷鬼这件事海瑶是知道的,但是这关键时刻一颗丹药都没有,实在是太过凄凉。可她也不能责备什么,周子凡手上的灵玉都给她换了玄铁。 海瑶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一台比试或许还能靠着招式赢下去,可到了后面对上修为高的,这伤必定拖累,弄不好还让伤势加深。 就在她担忧之时,忽然听到谢殊没什么好气的声音:“周子凡。” 周子凡一惊,看他这架势就是来找麻烦的,立刻收了脸上的痛楚神色,微微扬首看着他。 谢殊一身白衣,如同天上的谪仙人,他向来众星捧月,此时身后却没有跟着别人。他打量了一阵周子凡的肩膀,脸色阴晴不定,语气微怒地问:“谁伤了你?” 海瑶一听,立刻看出这谢三公子这孤傲性子,连忙对周子凡道:“送药的来了!捂着手臂别理他!” 周子凡不知她是何意,但也照做,立刻眉头一皱背过身靠在树旁,不理会谢殊。 “你是被谢家人伤的?”谢殊本就听了些风声,现在周子凡这个反应他更加确定,一时间只觉被人当面扇了两耳光,比试输了不算,自家老祖宗还去暗算周子凡,简直比输了比斗还要丢脸! “你答我的话!是不是?”谢殊追问。 周子凡这才转过身轻哼一声,“无耻。” 当然这话也是海瑶教他说的,谢殊闻言面露狠厉之色,咬了咬牙转身欲走,可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玉瓶丢给他,再气势汹汹地直接走出了比斗莲台,往谢家老祖所在之处而去。 周子凡看着手上白给的极品丹药,极其惊讶。 “别看了,快吃了好上场!”海瑶催促他道,对付谢殊这种面子薄又修养好的大家小公子她最是有经验的,只要不要脸就行。 “你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周子凡吞下丹药调息打坐,不禁有些好奇地问:“为何这么有办法?” 海瑶轻笑一声:“你是想说我像个坑蒙拐骗的吧?大道之途危机四伏,不无耻一点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周子凡闷闷点了点头,他从没有做过这样骗人丹药的事,一时之间还是有些别扭。 “他老祖伤你,给你丹药本就是应得的,你不要矫情。”海瑶见他这般良善,忍不住又说了几句。 “那我上台了!”周子凡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见念到了他的名字,起身就要上台。 临对战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海瑶道:“你不让我拜你为师,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以前问你的名字,你也总说到了昆仑才告诉我,现在到了昆仑,难道还要再等我拜入内门?” 海瑶倒是有些惊讶,怪不得周子凡从不称呼她的名讳,让她好些日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世界是个什么名字,她想了想,便说道:“叫我阿瑶便好。” “阿瑶......”周子凡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才剑锋一转,攻向台上对战之人。 作者有话说: 啊!一些修仙我就停不下来!下一章下一章!就让阿瑶和谢玄对上! 第69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谢殊怀着一腔不忿, 脸色不善地往谢家老祖所在的金莲而去,那处金莲上都是昆仑和各门各派长老大能,但一路上也没有人拦他, 守卫的修士一看是谢三公子, 纷纷放行。 “祖奶奶!”谢殊一踏上金莲,就看到自家老祖飞灵真人扎着两个马尾辫, 兴致勃勃地坐在台上看着底下的比试。 飞灵真人已有上百岁, 却还是女童模样, 她看到自己俊秀出众的孙儿上来,也不管这儿是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连忙向他招手, 心里头还打起了要将他引荐给其他大能的心思。 可这谢殊完全不给她脸面, 竟走到她面前直接就问:“是不是你让人打伤的周子凡!” 飞灵真人愣了愣,看谢殊这样子就是来兴师问罪,当着这么多大能的面她又不能训斥孙儿, 只好打了个哈哈道:“说什么胡话呢!我堂堂一个元婴修士,犯得着去打伤一个筑基的杂役弟子!你别听风就是雨,快过来奶奶带你认识认识长辈。” “你怎么知道他是筑基的杂役弟子!”谢殊闻言更气, 他祖奶奶这个样子分明心虚,而且她做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要他谢殊如何在山门立足! 飞灵真人见他真的生气, 又换了个态度把他拉到身旁, 低声道:“这般场面你闹什么闹,我不过替你出出气, 那小子就是故意伤你肩膀好让你不能参加莲台之会, 首座剑君这一次也会来莲台坐镇, 你可白白失了让他收你为徒的好机会, 我能不心疼吗?” “我哪里还有脸站上莲台!”谢殊愤愤不平,他自然知道首座剑君的青睐难求,剑君已是半步化神,元婴第一人,论剑法十九洲难有敌手,这些年谢家剑修声名鹊起,都要仰仗他祖奶奶的这位族兄。可谢殊这人傲气得很,才不愿以这种手段坑害人,只觉自己在剑君面前头都抬不起。 他心情复杂地扭过头,只见金莲的最高处,在昆仑掌门的身旁坐着一位紫衣剑修,他飞眉入鬓,目如点漆,眉间有一道细长的红印,犹如剑锋一般,即便他现下一声不吭,也完全没有理会金莲之上的寒暄,却让人心生敬畏,不敢逾矩。 修仙界,强者为尊,昆仑剑君谢玄,便是这莲台之会最受尊敬之人。 而此时谢玄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到自己的这位族孙身上,他兴致缺缺地看着金莲上的比斗,手边的那把长剑藏在剑鞘之中,一点儿也没有被比斗的剑气激起战意。 他倒是没有后悔答应昆仑掌门前来坐镇,只是不由失望,没有寻到一个能让看入眼的剑修。 他锐利目光扫过的莲台上,正激烈地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比试,周子凡靠着出其不意的昭示和狠劲,加上谢殊给的上品丹药,连赢三天,竟是一路比到了金丹之下的最后一轮。 周子凡一身粗布麻衣,手握一柄斑驳破剑,肩膀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打到此时,面上还总挂着一丝儿淡笑,也不像这些日子传闻的那般轻狂,只自己一个人坐在树下休息,等着下一轮的比试。 “疼是真的疼。”一躲在树后边,周子凡一改方才的淡定从容,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捂着肩膀喊疼,海瑶在剑里听到他这声音,总能想象到他眼泛泪光的模样。 “那再去骗点儿丹药?谢殊哪里去了?”海瑶担忧问道,入了金丹之下的最后一轮会直接站到金丹之上的莲台上比,到时候所有坐在上首的大能都能看见,她知道周子凡打到现在已经是极不容易,灵气耗尽身体也是强弩之末。 周子凡听到这提议连忙摇头:“他的丹药也是他自己的东西,我怎么能缺了就去坑他呢?” “你不好意思下手,我帮你!”海瑶有些无耻地说。 “我入了最后一轮,攒的灵玉已经可以换一瓶中品灵丹了!”周子凡不给她继续说的机会,捂着肩膀站起身,连忙就往这一处专门兑换灵玉的大殿中而去。 可这大殿里挤满了人,尤其是兑换灵丹的那一列队伍排得老长,周子凡也没多张望,乖乖排到了队伍的最末尾。 海瑶看着遥不可及的队头,无奈叹了口气,一边排队一边给周子凡又讲起了刚才斗法之时他要留心改进的地方。 “怎么回事啊!我都来五六次了,每一次都说五行晶石没了!我们昆仑背靠大脉奇矿,什么都没了晶石也不会没的!你莫不是忽悠我?”他们旁边兑换宝材的队伍传出了争执声,引得殿中众人都扭头看去。 “此处不得随意喧哗!”维持秩序的修士连忙喝止。 那个闹事的是位金丹修士,他举着自己的法宝说:“没有晶石我本命法宝如何修补?还拿什么去莲台比斗,我给你双倍的灵玉,你一定要换给我!” “晶石我这一处确实没有了,你若真的急求,就去山下的城镇里买些。”此处的主事出来好声好气地劝道。 “不可能!定是被你侵吞了!昆仑山哪里会缺晶石,说出去都让人笑话!”金丹修士不依不饶。 主事叹了一口气,朝莲台之会的最高处指了指,低声道:“有是有,你要真的想要,就去找首座剑君。” “你拿剑君压我?”金丹修士更怒。 “我可不敢,只是这一季的晶石确是都让剑君换了去,用于修补护山大阵,你真要,就去剑君指头缝里寻寻。”主事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这话一说完他扭头就走。 “你!”金丹修士敢怒不敢言,他哪里敢质疑首座剑君的不是,主事话说到这里,他再纠缠也不是办法,只好狠狠一跺脚,往殿外遁去。 海瑶将这些看在眼中,忍不住咋舌,“昆仑剑君好大的派头,竟然一个人要了全山门一季的晶石。” “他要修补护山大阵,也是应该,我之前在后山烧的那些火晶石,也是为了供养护山大阵。”周子凡倒没觉得有何不妥。 “你们这护山大阵若是耗费这么多资源,就撤了吧,山没护成,先把自己弄穷了,不划算。”海瑶不以为意地说着风凉话。 “我看才不是为了护山大阵。”他们身后排队的几个修士低头耳语,却被海瑶听在了耳朵里。 “听说剑君因为早年功法的差错,现在不得不从晶石中获取灵力,他一个半步化神,自然要耗尽整个宗门的晶石。” “早年功法差错?是我知道的那件事吗?” “是......就是破道重修的事。” 这倒是勾起了海瑶的兴趣,假如首座剑君就是谢玄,那他破道重修会不会就是她所为? “啧啧,想不到啊,原本剑君是千年一遇的无情道天才,就白白被个妖女毁了,弄得个修为尽毁,重头再修的下场,现在还出了差错。” 海瑶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妖女十有八九就是她!谢玄修的是无情道,无情道被毁,那她岂不是...... “你们乱说什么呢!”有人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剑君风光霁月,岂能容你们这么诋毁!” “也并非我们猜测......那为何剑君会中途换了道法?无情道本就是剑修正统......再说,那妖女后面死得都那么惨了,剑君竟然还寻她尸骨出来鞭尸泄愤!” 海瑶顿觉浑身一凉,好家伙她在这个世界欠的不仅是良心债,可能还有感情债。 “啧啧,还好她死了,不然以剑君的性子,只怕要砍得她肉身俱灭,元神稀碎,永世不得投胎。”那人一边说一边抖了抖。 “是啊是啊!” 听到这里,海瑶极其希望这个首座剑君一定不是谢玄,可她却因为这段话回忆起了一些穿书往事,她好像真的曾在一个任务中,趁那个剑修落难失忆,诓骗他自己是她的师姐,还出于玩味的心态取了人家的元阳,让他破了无情道,然后在他记忆恢复之前一走了之,只拿他元阳修炼。 简单来说,就是穿上裤子不认人。 而那系统也曾说过,自己在这个世界就是谢玄的师姐...... 这一对上海瑶就觉得自己凉透了,一个修无情道的剑修,被人这么轻易的骗走元阳,以至于不得不重头再修,其中艰苦可想而知,他对自己定是满满恨意,才会在她死后还鞭尸她,难道这就是她现在没有肉身的原因? 要是谢玄知道她的神识还在一把破剑中,只怕会高兴得冲过来灭了她。谢玄现在半步化神,她还是个困在剑中的孱弱剑灵,周子凡虽一心向着她,但他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筑基修士,真要对上了,如何自保? 海瑶早有了二次穿书会遇上一堆仇家的心理准备,但是玩弄别人的感情身体,比单纯做一个恶人更让人记恨,更别说再攻略他...... 海瑶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问系统道:“我只攻略一个能离开这个世界吗?” 清冷男声答道:“不能,这是两个重叠世界,必须攻略两个男主。” “......那我能问问你的世界崩了,是崩在哪里吗?”海瑶又问。 清冷男声再没答话,只留一阵静默。 海瑶无奈叹了口气,虽说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但她强行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还没遇上谢玄,就以后的事情交给以后的自己,现在先给自己搞到肉身再说,不然到时候谢玄真的认出她的神识,她想跑都没地方跑啊! 琢磨之间,周子凡已经换好了丹药要往金丹之上的莲台而去,他唤了好几声“阿瑶”,见海瑶都没有回应,以为她入定了,便也寻了处地方打坐修炼。 莫约等了半天,能上金丹莲台的修士已经到齐,算上周子凡一共六人,皆是筑基修士,只有一个与周子凡一样是剑修。 两人的目光自然对上,还未交战便已经感受到了战意。 海瑶看着那人周身气息,立刻对周子凡道:“他好像是个魔修?” 周子凡瞧了眼魔修的打扮,点头道:“他的打扮,应该是魔域修士。” “就你俩是剑修,估计会对上,你要当心一点。”海瑶忍不住嘱咐。 果然如他们所料,第一场便是周子凡对阵这位魔修元沛。 周子凡又吞了颗丹药止住疼痛,缓了缓经脉,让剑意再次凝聚在剑上,朝那魔修行了个礼,便跃上了山谷之中的莲台。 他们这六人的比试,只是为了接下来金丹大比而做铺垫,却因为此时并未有别的比斗,便引来了莲台之会所有人的目光。 虽说只是筑基修士,可他们也都想看看如今筑基的佼佼者是何来历。 周子凡第一次站上真正的空中莲台,不由有些紧张,可这紧张也令他更加的兴奋,他不知道的是,剑中的海瑶与他一样,被那魔修的剑意激得战意凛凛。 这一场定要好好打,让周子凡万人瞩目,也让她自己能汲取更多的剑意修复神识。 魔修元沛手握一把青色巨剑,舞动起来犹如游龙掠影,他剑意醇厚凛冽丝毫不落周子凡下风。而周子凡一如既往左手持剑,一柄破剑随招而出,两人剑意碰撞,竟一下子激荡起灵气波动,让观战的大能都有了兴致。 想不到两个筑基小儿已有如此剑意。 “那就是伤你的周子凡?”飞灵真人挑了挑眉,问谢殊道。 谢殊随意点了点头,他被周子凡与魔修的比斗吸引得移不开眼,灵剑在剑鞘中嗡嗡作响,只恨不能自己上场一战。 飞灵真人不以为意笑了笑:“倒是有些本事,可比你还是差远了。他灵根不行,又没有修正统剑道,招式驳杂没有章法,想一出是一出,你就是少个心眼,不然怎么可能输给他?再瞧他那把剑,我本来还以为是个宝贝,刚才用神识一探,破铜烂铁罢了。” “祖奶奶怎么还用神识去探!”谢殊闻言大怒,这岂不是打扰了两人对战。 飞灵真人如同个撒娇的小女孩努了努嘴,“我学剑君的,别看他现在闭着眼,每一个上场的修士都被他神识扫过了。” “剑君是为了以防有人作乱!你是捣乱!”谢殊没好气道,不愿再理会飞灵真人,继续看起了莲台比试。 周子凡与魔修打得难舍难分,可他毕竟有伤,那魔修修为境界又小高他一重,几十招之后便难免吃力。 “别慌,他招式杂,你也杂,比的就是谁出其不意,即便有伤,也要装模作样让他觉得你是在诈伤。”海瑶冷静地分析道。 她越看越觉得魔修的招式奇怪,虽然杂但也自成一派,甚至觉得......有些熟悉。 “六脉入剑,正面接他这招,再出掌打他腰腹。”海瑶一边看一边出主意。 但是周子凡完全没有按着他的说法来,仍旧与魔修以剑招相斗,只小声说道:“出阴招不太好。” 海瑶被他这一句话气得火冒三丈,可她根本还没机会发火,就被周子凡握着继续迎战。 那魔修也极是兴奋,他剑意极盛,一时之间压制住了周子凡,只要再凝聚修为,便能伤到他。 谁知周子凡在战中领悟,竟然临阵突破,原本就摸到了剑神边缘的他,此时被这个魔修逼得凝出剑神,一下便将魔修元沛击得后退数步。 “这小子竟能领悟剑神?”飞灵真人不可思议地说道,她孙儿能领悟至纯剑意已经是同辈佼佼者,难道周子凡的天赋真的在谢殊之上? 那魔修被激得一愣,他看着手中微微颤抖的剑,非但没有害怕,眼中还泛起了红血丝,更是激动地喊道:“能以剑神较量,倒是不枉此行!痛快!” 说罢,他手中灵剑气息一变,鬼魅纷乱的灵光围绕在剑身,挡开了周子凡的剑神,这筑基魔修,竟然也领悟剑神! 海瑶还未来得及从惊讶中回过神,那熟悉的感觉更加浓重,以至于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汲取魔修的剑神如饮甘泉,甚至想要将他的剑神吸得一干二净。 两个筑基剑修在莲台盛会上以剑神相斗,不由惹来围观之人的连连惊叹,也引来金莲之上大能的注意。 谢玄微微睁开了眼,筑基修为能凝练剑神,确是奇才,可他不过看一眼便又没了兴趣,十九洲的剑修天才多如毫毛,他不知道见过多少,但最终能与他匹敌的,凤毛麟角。 周子凡从未打得这么畅快,他感觉自己与手中的剑融为了一体,阿瑶教给他的剑法招式不变,却达到了另一重的境界,只是他没想到这魔修会这么厉害,他的肩膀已经隐隐作痛,这一战再拖久一点只怕他会因为修为不济而落入下风,倒不如找准时机拼上一拼。 周子凡下定了决心便剑花一挑,将灵气全部汇聚于肩上,感知手中之剑的剑神。他战意到了最顶峰,眼中只有对手,一招返璞归真,带着凛冽的剑意,往魔修刺去。 海瑶这才察觉到他的破釜沉舟,竟是一点儿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她若是这个魔修,必定会经脉逆行,吸取周子凡剑意,再反手出剑。 这念头一起,只见那魔修当真后撤一步,浑身剑气收敛,敞着面门就让周子凡刺中,可剑一入他的身体,就被魔修逆行的经脉将剑神吸去,甚至还将周子凡剑神化为己用,抬剑就朝他肩上砍去。 海瑶大惊,她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这就是她的杀招啊!要是周子凡受这一下,不但原本有伤的胳膊废了,就连经脉也会被剑气震断,无论他天赋多高,以后都是半个废人! 电光火石之间,海瑶想也不想就凝聚神识要为他挡上这一剑,她这些日子汲取的剑意让她的神识在一瞬间化为实体,她握住那把残破不堪的旧剑,如同寻到了自己最本真的命脉。 起剑,转刺,杀敌。 魔修的剑神被她直接破开搅碎,强悍鬼魅的剑法直夺他心脉,他下意识举剑去挡,只听“嗡——”的一声轰鸣,他的那把大剑竟脱手而出,直接飞到了莲台之下。 海瑶这一下用尽了所有的灵力,她也不敢多战,以免惹来旁人的怀疑,便立刻遁回了剑中。 就在她消失的一瞬间,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凌空而下,莲台上还立着的两位筑基修士竟是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觉得经脉停滞气血倒流,这是面对极其强大的敌人才会有的本能恐惧。 只见一个紫衣剑修负剑而下,面如寒冰地看着他们,如同在看命不久矣的死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5 18:21:43~2021-12-26 21: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撩道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要被魔修刺中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影,她发丝飞扬, 提剑一挡, 一剑破开雄浑剑意。 他从未见过这女子,却知道那一定就是阿瑶。 可是犹如他的错觉一般, 阿瑶的背影立刻消失不见, 只剩一把沉甸甸的破剑在他手中。 就在他想再次呼喊她的名字之时, 却被凌厉的剑气震得一动也不能动。 他虽也曾远远见过昆仑大能,却从未有这般恐怖如斯的感觉,这紫衣剑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便觉得四肢百骸都被他的剑所刺透。 周子凡不知这剑修为何会打断他的比试, 却也没有心情在乎他,强忍着他的剑气仍是想要感受破剑中的反应。 可是无论他在心里再怎么喊,却都没有听到阿瑶的声音。 他的对手因为方才拼死一击, 现下被剑气所震已经难以支撑,双膝一软便撑着剑跪在了地上。 紫衣剑修的神识掠过他的本命灵剑,那把重剑便嗡嗡作响, 不停地鸣叫颤动。 魔修以为他是要来夺自己的灵剑,连忙想要将剑收入鞘中,可身体根本无法听从自己的命令, 他只得瞪着紫衣剑修, 却不知自己的眼神满是敬畏与惧怕。 紫衣剑修端详完他的剑,面上冷峻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却再没有将目光落在那把剑上, 而是望向了周子凡手中的破剑。 海瑶躲在剑中一声都不敢吭, 她不敢聚起一丁儿点的灵气, 尽可能地弱化自己的神识。 可紫衣剑修的神识扫来,仍是让她识海如遭钝击,她又不敢有任何的反应,只让他的神识从自己身上来回碾过。 识海的痛楚与心中的恐惧让这短短的一瞬极其煎熬,海瑶未曾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会连肉身都没得到,就快要被人碾得灰飞烟灭。 千万不要发现我...... 不用她多想,这人必定就是昆仑首座剑君谢玄!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离开剑那一刹那的气息,才会带着如此浓重的杀意从天而降,要是被他发现,她可能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归天。 她知道谢玄很厉害,也知道谢玄恨自己,但是直面他之时,才知道如此强大的仇人来寻,该是怎样的绝望。 就在海瑶快要忍耐不住痛楚之时,那紫衣剑修终于收回了他的目光,他寒冰一般的眸子看向远处山峦上正闪动的护山大阵,眼神似乎微微一暗,却没有留下一句话,便剑气护身消失在了莲台之上。 即便如此,海瑶也不敢放松下来,她本就灵力虚弱,被谢玄的威压弄得有些恍惚,她不敢卸下劲,生怕自己神识一散就离开了破剑,再被谢玄察觉。 周子凡一直强撑着身体,直到谢玄离开他才如同虚脱一般半跪在地,却仍旧没有松开握剑的手。 他又唤了一声阿瑶,仍是没有听到回应,不由担忧起来,阿瑶难道是被谢玄的威压打散了神识? 思及此,周子凡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那朵金莲,那是方才紫衣剑修离开的方向,那锋利冷冽的剑息还萦绕在四周,他此时才知道自己在这苍茫的修仙界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可他并不惧怕,他向往,甚至战意凛然。 原来这就是立于山巅的强者,他周子凡有一天,也要问鼎大道,成为十九洲首屈一指的剑修。 昆仑剑君的打断让莲台上的两人皆不能再战,执掌这比斗的修士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平局!” 那魔修这才站起了身,下台之时甚至还在留恋台上的剑气,想要感悟更多。 而周子凡却面色凝重地抱着自己的破剑,也不管去领奖励,径直离开了比斗台,往山下而去。 “这臭小子怎么就走了?本尊还未看清他模样呢!”金莲上昆仑的另一位元婴剑君有些气恼地喊道,他脾气暴,好不容易瞧上了个入眼的,还想喊过来问问话,谁知周子凡跑得比兔子还快,不由拍腿骂道。 另一旁的昆仑掌门连忙道:“师伯不要心急,莲台之会后再招来也不迟。” “那时候本君怕是没兴趣了!”这剑修轻哼了一声,又看向回来后一声不吭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谢玄,没好气问道:“我说谢玄,你没事上场做什么?平白断了这比试,我还想看看他们剑意如何呢!” 谢玄的手还搭在自己的佩剑上,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冷声道:“好奇罢了。” 剑修闻言撇了撇嘴,他这个师侄的修为比他高,脾气也比他还古怪,却从未有过这么失礼的举动,刚才的那场比斗是金丹之下最受瞩目的一场,多少门派世家的大能都看着,他就这样上去打断别人,用自己半步化神的威压镇住两个小辈,也不怕惹了口舌。 好在那两个小子一个是昆仑的杂役弟子,一个是魔域散修,都没有师父,否则用威压打断别人徒儿的比试,人家师父不得立刻跳出来护犊子。 昆仑掌门见两位剑君之间气氛微妙,不由摸了摸鼻子,打圆场对众人道:“谢师兄也是瞧他们天赋好,才起了心思去试一试实力,师兄可有看上的徒儿?” 谢玄像是完全没有看出他在打圆场,只冷冷道:“没看上。” 昆仑掌门愣了愣,他其实早就习惯了谢玄这个样子,但是当着各大门派长老大能的面还是有些尴尬,为了不冷场只好又硬着头皮说:“能入师兄眼的自然是旷世奇才,可惜两个小辈资质甚好,尤其是那昆仑的外门弟子,就这样在后山待着也太过可惜.....” 他一边说还一边给身旁的一位女修使眼色,示意她快些应下话收人为徒。这女修是昆仑另一剑峰的柳真人, 昆仑掌门觉得自己实在是用心良苦,不但给谢玄擦屁股,还心心念念着昆仑后辈,那个叫周子凡的本来入了好些剑君的眼,被谢玄一句“没看上”把路全给堵住了,谁愿意要谢玄没看上的人做徒儿啊?那岂不是承认自己要比谢玄逊色?可他又舍不得好苗子被埋没才求助于没什么争胜心的柳真人。 柳真人自然懂掌门的意思,不过一个筑基小儿她倒是不在意收不收做弟子,可她刚要开口一旁的飞灵真人却道:“这小子在后山可不老实,使着阴招伤了许多弟子,虽是我昆仑弟子,掌门也要三思啊!” 飞灵真人话一出口,就收到自家孙儿的一记眼刀,可她仍旧继续道:“方才他虽能临战突破凝出剑意,可他的招式却极其古怪,根本不像昆仑正统,想必是到处拜师傅乱学,根基不稳,其次方才我也感受到一股古怪的灵气波动,不知你们可有察觉?” 说到这里,金莲之上的元婴剑修都微微皱眉,他们确实感觉到了一股鬼魅剑息,只是这气息一转即逝,如同错觉一般。 “是那魔域小儿的吧?”柳真人皱眉分析道:“我观他剑招,有几分......赤灵剑式的味道......” 众人听到这剑式的名字面色各异,昆仑掌门连忙道:“魔域修士会此,不足为奇,只要不修赤灵心法,剑式不过就是招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会几式呢!” 飞灵真人笑了笑,否认柳真人的说法:“我看不是魔域小儿,倒像是周子凡的,他曾伤了我孙儿一剑,那伤口便......” 谢殊听到飞灵真人把这事都抖了出来,赶忙轻轻推了推她,插话道:“弟子的伤,是与周子凡堂堂正正比试伤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 “你小子不曾见识过赤灵......”飞灵真人不但不停,还看向了谢玄,像是专门说给他听。 昆仑掌门见话头越来越往不能说的方向走,立刻出言打断:“好了好了,都是猜测!倒不如先将此事放下,有机会寻了那两个小子来问!” 他知道飞灵真人的话在那里,柳真人估计也不会答应收周子凡为徒,不由叹了叹这小子命不好,跟什么沾上也不能跟赤灵剑式沾上边,尤其还是在谢玄面前......他下意识往谢玄的方向看去,心里也在琢磨刚才谢玄下场是不是就是因为魔域修士的招式像赤灵剑式? 可能是他的叹气声太过明显,一旁的谢玄竟微微侧脸对上他的目光。 “怎么?”昆仑掌门摸了摸鼻子别开脸,连忙打岔道:“啊......虽说师兄瞧不上他们,但毕竟打断了比试,于情于理也应该......是吧?” 原以为又会受到谢玄的冷言拒绝,谁知道却听他冷冽的声音道:“让他们上我断剑峰,我赐一道剑气作为补偿。” “好啊!”昆仑掌门极是稀奇,谢玄向来冷心冷清,根本不愿理会什么宗门杂事,常常让他这个掌门很难办,此时谢玄应下他哪有阻止的道理,连忙命弟子去传令,再继续主持接下来的比试,让这事暂且揭过。 山下,周子凡一连吞了好些丹药,汇聚灵气导入破剑中,可一直都没有听到阿瑶的声音,他一颗心凉了大半,阿瑶为了护他从剑而出,会不会被谢玄的威压伤得神识又散了? 思及此,周子凡也不顾虚弱的身体和撕裂的伤口,不要命一样猛往剑中汇入灵气,生怕阿瑶再次沉睡。 “咳!”海瑶反倒被他的灵气冲得有些恍惚,她缓了过来连忙道:“够了够了!留着点你自己用!” “你没事吧!”周子凡听到她的声音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担忧地问:“可有伤到?我再去寻些玄铁来?” “你先休养休养,我只是刚才从破剑里出来耗费了些灵力,过几日便好。”海瑶见他眼中满是担忧之情,忍不住安慰他道,她虽然人没什么事,但是心里确实吓了个半死,只希望在她还是个孱弱剑灵的时候,别再遇上谢玄了。 可是周子凡是昆仑弟子,留在昆仑总是有可能会遇见,难道撺掇周子凡去做散修?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海瑶否了,散修艰苦,哪里有依靠大门派修为精进得快。 方才谢玄的神识从剑上碾过,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或许只要她好好躲在剑中不随便出来,就不会惹来他的注意。 “我还是再去换些玄铁!”周子凡仍是担忧,将破剑背到身后起身就要去兑换的大殿。 他一走到院中,就有修士从飞剑上落下,一脸笑意地喊道:“周子凡!快些随我去断剑峰!” “断剑峰?”周子凡有些疑惑,向那修士行了个礼,又继续往前走去。 “方才剑君打断了你的比试,想授你一道剑气以作补偿。”那修士答道。 周子凡这才明白他说的就是刚才的紫衣剑修,而断剑峰峰主是昆仑剑君谢玄,那便是说方才那个人就是名声赫赫的谢玄! 谢玄要授他剑气,寻常人只怕是想也不想就奔上了山,可他身后的破剑中阿瑶还孱弱不堪,要是再被剑君的威压所伤,岂不是...... “我能晚些再去吗?”周子凡又行了个礼道。 传话的修士怒道:“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剑君有召,还推三阻四!这可是掌门给你求来的机缘,你就这样慢待,当心掌门责罚!” 周子凡不敢冒险,还想再拒之时,却听阿瑶在剑中说道:“去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怕?”周子凡在心里问。 “他授你的剑气可是半步化神的剑气,若我能吸收,定能飞速恢复!”海瑶在心里打着算盘,弄不好还可以让她持久维持灵体,脱离破剑,再说她像刚才那样,躲在剑里当个鹌鹑,谢玄也不会察觉。又或许可以让周子凡解剑上峰,拿了剑气就下来给她! 她飞快做了决断,似乎已经忘记刚才谢玄的恐怖威压,反倒在心里跟自己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子凡听她这么说,微微沉思了一瞬,才朝那修士点了点头:“方才是我失礼,这就去给剑君请罪。” “哼!”传令修士冷哼一声,拉着周子凡上了飞剑,往断剑峰而去。 第71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谢玄的断剑峰在昆仑主峰的北侧, 犹如一把灵剑从山谷中耸立而起,险峻陡峭,只是这剑被人削去了一截, 是以取名“断剑”, 不少人都传言,这山峰就是被谢玄自己削平的。 周子凡只远远瞻仰过断剑峰, 如今走到山下不禁心生敬畏, 他抬头看去, 近乎垂直的山壁上蜿蜒盘旋着一条细长的石阶,直通山顶,而山顶则笼罩在一片紫雾之中。 “那是剑君的剑阵, 你俩一会儿入内之时, 不要漏了剑气,否则会被剑阵绞杀。”领路的修士指着紫雾对周子凡和魔修元沛说。 元沛虽并非昆仑弟子,但他身为剑修能得谢玄一道剑气, 也顾不上什么门派不门派,更何况他们魔域不讲究这些弯弯绕绕。 他比周子凡更加兴奋,领路修士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踏上了台阶, 一路往山顶而去。 而周子凡却犹豫了一下,正要将破剑从背上解下交给领路修士,那修士却愣了愣, 如同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 玩味道:“你不带着剑,怎么受剑气呢?你该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 周子凡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他想解剑单纯为了不让阿瑶上山, 免得又被剑君威压伤了, 但这修士这么说了, 他若是执意不带剑,反倒惹人猜忌。 “师兄见怪了,我以为佩剑上山,是对剑君不敬。”他行了个礼说道。 修士无奈哼了哼,短短接触下来,他觉得周子凡的性子当真奇怪,时而桀骜,时而谦恭,摸不透他:“剑君没有这种规矩,收了你在凡间学的这一套,快些上山吧,那魔修小子都拉开你好些路了!” 海瑶知道周子凡的担心,她看着魔修的背影也催促道:“谢玄授你剑气又怎会再用威压压你?不必担心我。你快点追上他!我有些事还要找他问个清楚!” 周子凡听她这么说只好将系剑的带子又绑了绑,极其谨慎地踏上了断剑峰,御起灵气去追赶元沛。 他行至半腰才再次见到元沛的身影,那家伙似乎有些脱力,正坐在台阶上大口喘着气,他一见到周子凡立刻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一改方才的竞争之意。 “啧,有诈。”海瑶一看这眼神,就知道元沛在算计周子凡,连忙提醒警惕。 周子凡停在元沛几步开外,关心问道:“元道友这是怎么了?” 元沛摇了摇头道:“这不等你嘛!剑君要我们俩一起上山,我比你先一步多不好?再说你才是昆仑弟子,我只是个外来客,哪能比你先!” “那我们一同上去吧。”周子凡听进了海瑶的话,但是元沛瞧着人畜无害的,便点头应了下来。 “这家伙鬼主意精得很,这一路上都是昆仑剑意,他不修昆仑心法,在路上走着自然吃力,才想到要拉你这个昆仑弟子替自己挡着。”海瑶瞧出元沛的打算,心道他倒也不是谋害之意,两人并肩走,她也有机会能问上一问。 元沛一路上与周子凡谈笑风生,十九洲大陆他去过一半,见识颇多,说得周子凡一愣一愣的,眼中满是钦佩之意。周子凡此时也感受到了周围的昆仑剑意,压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以心法调息,便能化去不适。 “你问问他,之前与你对阵的剑式叫什么。”海瑶见时机差不多,便对周子凡说道。 周子凡依着她的话问元沛,元沛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内家绝学,怎能轻易告诉你?” “名字也不行?”周子凡又问。 “名字嘛......”元沛眯了眯眼看向山下,一副为难的样子。 海瑶看透他性子,不就是想要些好处嘛,她对周子凡道:“你说你与他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要是他能教你一两招剑式,你便将昆仑心法告诉他。” “......这不好吧。”周子凡比元沛的样子更加为难,他身为昆仑弟子,怎么可以把昆仑心法随意教给外人? “我又没要你真的教,你改几个地方不就好了!”海瑶真想敲一敲他的榆木脑袋,心道这年头可不流行良善男主,怎么周子凡这么单纯,“再说,你一个外门弟子,能知道什么高深的心法,都是些皮毛罢了,说不定昆仑外的修士早就知道了!” 周子凡拗不过她,便别开脸不看元沛,将海瑶教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元沛闻言面露喜色,他看周子凡不敢看他,还以为他是脸皮薄害羞,生怕自己拒绝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道友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隐瞒的,实不相瞒,剑峰上的昆仑剑意确实压得我喘不过气,若得了心法,必定也只用于此,道友放心!” “那我便教你简单的运气之道,让你能好过些。”周子凡想了想,便从外门心法中寻了些有用的,依着海瑶的意思改了些地方,才告诉元沛,只是他脸上一脸的愧疚,觉得自己这样是在坑害元沛。 海瑶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更想欺负,可眼见要到快要到山顶,她便收了这心,安慰周子凡道:“他也不会教你真东西的,可千万别内疚,你问问他,他的剑式叫什么,从何处学来,能否教你一二。” 元沛听了周子凡的问题,朗声笑了笑,指着背上的剑道:“我的剑式杂七杂八的,还真没拜师傅,更别提有什么名字。” “可你的剑法乱中有序,自成一派,并非乱招。”周子凡也瞧了出来,继续问道。 “要是真的就好了!”元沛挥了挥手,“我倒是可以教你几个招式,你学了便知道真的是乱招。” 周子凡正要回话,却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为难之事,好半天才看着元沛开口道:“方才我教你的心法......” 元沛看出他神情的变化,忙问道:“周道友怎么了?” “那心法并非昆仑心法,我改了些地方,你方才已经按着心法调息,不出半晌,必定会察觉心脉渐冻,被昆仑剑意所伤。”周子凡一口气把海瑶教他的威胁的话说出,说完还一脸同情地看着元沛。 元沛闻言顿了顿,他一直以为周子凡是个良善没心机的,才敢真的学他的心法,谁知道这家伙早就下好了套,他一探经脉,真的如周子凡所说那样,连忙一改脸色,又扯了扯嘴角,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对周兄这么赤诚,你竟然如此,也罢也罢,告诉你无妨,这剑式就是赤灵,看似驳杂,实则大有玄机。” “你从何处习得?”周子凡又问。 元沛微微犹豫了一瞬,才说道:“魔域之中偶尔从高人那里学到,其实也并非我幸运,当年赤灵魔姬死后,她的剑法遗卷便散落十九洲,可毕竟魔域是她老家,自然多些。” 周子凡好奇道:“赤灵魔姬是谁?” 元沛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他觉得周子凡是在耍他,但是他看起来又是那么的真诚,扯了扯嘴角道:“你连赤灵魔姬都不知道?你每天在昆仑上干什么呢?也对,你们名门正派的修士都称呼她是妖女,可能你真没听过魔姬大名。” “确是第一次听。”周子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心道这个赤灵魔姬肯定是个厉害人物,竟然自创了传世剑法。 “啊对对对!你是昆仑修士,昆仑上不能提她的,我怎么忘了!”元沛拍了拍自己额头,懊恼地叹了口气。 周子凡果然好奇,追问道:“为何?” 元沛捂着嘴,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山顶,对他道:“据说,谢玄剑君与赤灵魔姬有仇,小道消息,她骗了剑君的感情。” 周子凡愕然一瞬,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不信你就问问剑君。”元沛摊了摊手。 海瑶从他的话中已经能知道自己应该就是这个赤灵魔姬,这也是为何她觉得元沛的剑式熟悉,他让周子凡再打探赤灵魔姬的事,元沛就如同个说书的先生,不知真假地道:“她的剑法,能吸食灵气、修为,让对手如同被吸干的枯木,腐朽而亡。当初她就是为了吸剑君的修为,才骗了他感情,让剑君不得不破道重修。” “这么狠毒?”周子凡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剑法。 “所以啊,人人得而诛之,但是她又太强了,打不死,后来就连魔道修士也想杀了她,据说她死之时,是被数百名修士围攻而死,元神都被打散了,后来你们的谢玄剑君,还把人家的尸体挖了出来碎成齑粉。”元沛叹道:“可笑的是,她死之后,人人都争她的剑法,啧啧......” “好了到山顶了,我不便再说她,免得让剑君听了去,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元沛缩了缩肩膀,将剑气收敛不露分毫,稳住心神往紫雾剑阵中去。 周子凡听到赤灵魔姬的下场,这么个厉害的剑修因为心术不正落得如此下场,心中难免感慨,却也知道此时不能分心,他对剑中的海瑶柔声道:“阿瑶,你当心些,若是顶不住就告诉我,我立刻下山!” 没死成的赤灵魔姬本人答道:“...好。” 周子凡在剑阵之中耳边只能听到灵剑的嗡鸣声,似乎有数千剑修正在他身旁斗法,以至于他不敢踏错一步,生怕被剑气所伤,而这紫雾浓重,他走了几乎有半柱香的时间。 穿过剑阵后,周围豁然开朗,一改断剑峰的嶙峋山势,如在平原草地,几片竹林高低错落,又有溪水蜿蜒而过,清幽雅致。谢玄的居所与别的苦修剑修不同,山顶上是如同江南别院一般纷繁复杂的宅邸,每走一步换一个方位,都是一副别样美景。 不仅是周子凡有些愣,海瑶也极是奇怪,怎么这个谢玄看着那么冷肃端正,在自己的洞府上如此奢靡享受,与他的形象一点儿都不符合啊! “请在此等候剑君。”为剑君打理洞府的修士引他与元沛到竹林前的亭中入座,便又消失不见。 元沛见没人便四处打量,忍不住叹道:“好家伙,你们剑君绝对金屋藏娇!” “这是什么话?道友无礼了!”周子凡阻止他继续揣测。 “诶!你这就不知道了,这种院子啊,我只在人间最是繁华的都城中瞧见过,无不都有位品味极佳的女主人,我的直觉一定没错!这倒是奇怪,没听说剑君有道侣啊?”元沛想了想,面上笑意更甚,他压低了声音道:“或许是剑君的侍妾,这么大的院子,估计还不止一位,哎,还是昆仑好,要什么有什么。” 周子凡不信,摇摇头道:“别胡乱猜测,你就不让剑君自己喜欢这种洞府?” 元沛摇了摇头,心道周子凡愚钝,但海瑶却是认同他的话,谢玄的洞府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像个剑修的,难道谢玄真的有侍妾?或许他被我破了无情道后,变成了浪荡子,离不开女人了? 这个想法虽然荒诞,但是海瑶也不是没有根据,她依稀又想起了些剧情,《踏山河》的发展好像就是谢玄被破无情道后反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有情入道重修,从此之后身边红粉知己无数,走上人生巅峰后,几乎整本书的女性角色都与他有纠缠。 这套路恶俗极了,她可不想一会儿看到一群莺莺燕燕从门中走出,若是如此,她要攻略谢玄岂不是跟宫斗剧一样,想想就觉得极其无语。 就在她思索间,忽然瞟见竹林深处闪过一个女子的娉婷身影,纤腰细细,肌肤如玉,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 海瑶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那女子停在竹林后,似乎也好奇此处的事情,她慢慢走到林边上,小心翼翼地朝这一处看来。 茂密的竹叶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张嫣红的樱桃小嘴。元沛也瞧见了她,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周子凡,低声道:“我说对了,想必就是剑君侍妾,只是看不清她的样貌。” 即便是谢玄的侍妾,周子凡也觉是自己的师母,他不敢逾矩去看,提醒元沛道:“你不得无礼,惹恼了那位仙子可就不好了。” 海瑶也想去看,可是这个周子凡乖得很,就是不转身,她在剑中窜来窜去,怎么都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 一阵清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这静谧清幽的画面却被一道剑气斩破。 周子凡与元沛出于剑修的本能,想也不想就提剑去挡,只听两声清脆的碰撞声,激起灵气飞溅,一招之间竟然蕴藏着极其深奥的剑法,让两人心神激荡,久久不得平息。 那剑气的余波,扫开了竹林一角,海瑶正巧看到了那女子的模样,不过匆匆一瞥,她便消失不见,而海瑶却愣在了当场。 她任由剑气汇入神识,完全忘记自己是来汲取剑气的,只错愕地看着竹林的方向。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第72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感受着谢玄的剑气, 还不忘以灵气汇入破剑之中,想让阿瑶也能吸收这修为极深的剑气稳固元神。 待到谢玄剑气散去,破剑仍在微微颤抖, 甚至周子凡的背上能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灼热感, 他不由欣喜,阿瑶定是与他一样大有所获。 周子凡运转灵气盘腿而坐, 将感受到的剑气化入身体, 游走经脉, 冲刷自己的□□凡胎,元沛与他一样,两人在竹林中一坐便是三日。 待到三日后睁开眼, 无论是周子凡还是元沛都一脸心满意足, 朝谢玄洞府的方向拜了一拜,再相携下山。 “能受剑君一道剑气,我与你打个平手, 倒也不亏。”元沛还有些恋恋不舍,回头看着远处的紫雾感叹道。 周子凡点了点头,回他道:“今后有机会, 我们再比试一场。” “这是自然!”元沛朗声笑了几声,也朝周子凡作揖,欲下山而去。 周子凡没有多留他, 心里想着的还是快些回去问问阿瑶如何了, 刚才阿瑶一直没有说话,应是在专心炼化剑气, 可后来剑也不震了, 不由让他有些担心。 “阿瑶?”周子凡脚步飞快, 试探着喊道。 背上没有一点儿反应, 如同再普通不过的一柄破剑。 “......阿瑶?”周子凡见还是没有回应,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将剑取下捧在手中,灵气聚在掌上,往剑刃上抚去。 就在此时,断剑峰上的紫雾忽然翻涌,几道凌厉剑气从剑阵中四溢而出,周子凡恰好在山脚,被剑气一震,顿时经脉剧痛,眼前一黑。 “护山大阵有异!速速警惕!”昆仑的护卫修士见此立刻大声呼喊,一瞬间几道金光从远处的莲台上飞出,往昆仑四面八方而去。 ------------------------------------ 竹林深处,一座曲折廊桥,海瑶也不知为何自己就离开了剑身,元神跟着那女子来到了此处。 或许是谢玄的那一道剑气令她修为大增,才有了能离开破剑的灵力,而她之所以会恍惚地跟了过来,是因为那个竹林深处的女子长着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在镜面之外见到活生生的自己,任谁都会大惊失色,如坠幻境。 她起初以为自己眼花,可在每一个世界她的容貌都不会变化,只有气质上的不同而已,她怎么会随意认错自己的脸呢? 若那张脸真是自己的,会不会连那身体也是自己的呢?可是她死后身体已经被谢玄碎成齑粉,又为何会再出现在谢玄的断剑峰上? 海瑶的灵体跟到了此处,终是又瞧见了那女子的身影,她正握着一把细长的灵剑,浸入溪水中清洗。 看清女子容貌,海瑶此时更是肯定,那就是她自己! 若那是她,现在只有一个灵体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她满心忐忑,不由更想靠近这女子,谁知灵体刚要往前,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般,断剑峰上忽然剑鸣声大作,那一团紫雾滚滚而动,瞬间阴云密布笼罩住了整个昆仑山。 海瑶心下一凛,连忙又要向后退去,谁知此时谢玄熟悉的威压即刻逼近,不过一瞬他便会出现在此,而以他的修为必定会察觉自己,只怕仇人相见即便是只有残破的灵体,也会被他一剑斩去。 电光火石之间,海瑶飞快寻找着藏身之处,她已经来不及再回周子凡剑中,而这周围哪里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了溪边的自己身上,她像一个完全没有感知的木头一样,看不到紫雾,察觉不到威压,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洗着剑,而海瑶此时才看清她的眼神,如同一块漆黑的石头,毫无光彩,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的眼神。 一个诡异的想法涌上心头,此时又再无路可走,她一咬牙,想也不想地就冲入了那女子的身体中。 几乎就在同时,谢玄便出现在了她身旁,而她还是感觉不到,面对昆仑剑君如同空气一般。 谢玄冰山般的面容有了些许的松动,可那松动转瞬即逝,他从女子手中拿回了细剑,沉声道:“我去去就回。”便再次消失。 此时翻涌的紫雾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海瑶等了许久许久,才敢再次探出她的灵识。 她这一次赌对了,这女子果然不是活人,虽然确实□□凡胎,但是如同一个空壳,跟她原来藏身的破剑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现下虽然在这身体中,也无法操纵女子丝毫,只能干看着自己呆呆坐在溪水边,一动也不动。 如果这真的就是自己的身体......那也太过诡异。 在自己不该存世的身体里,还无法操纵自己,这感觉比被困在破剑之中更让她不安忐忑。 海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如此境地,无非两种可能,一是这身体确是她的,那么谢玄就没有像传言一样碎了她的尸体,二是这是谢玄仿照她的样貌再塑的一具躯体。 这两种可能,都意味着,谢玄在自己的洞府中,养着一具与仇人一模一样的死尸,而他还让这身体能够有活人一般的举动,想到此,海瑶不由打了个寒颤,谢玄这般,未免有些......变态。 她已经不能用常人之理来揣度谢玄,他将一个仇人的尸体藏在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为了让她当牛做马,一解怨气吧? 若是如此,方才对她说话的语气,为何又那般轻柔? 思及此,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谢玄当年被她骗后破道重修并没有记恨她,反而心心念念......又或是他心智已经完全变态,以至生了心魔,才将她的死尸寻来复活陪伴在身边。 她在这个世界与谢玄接触得太少了,根本就猜不透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但从现下的情形来看,他就是个强到可怕的变态,一直留在断剑峰上肯定不是办法。 不过她此时得到了“肉身”,也算是件好事,现下便是想办法能让灵体与这□□融合,不至于像是个暂住的过客,连去“攻略”男主的本钱都没有。 就在她思索间,她的身体自己起身离开了溪边,沿着廊桥一路往里走去,竟是直接走进了洞府的里院。这里景色更是清幽雅致,一路上还放置着不少奇珍异宝,墙上更是挂着描绘着杂家剑式的画轴,再往里,应该就是谢玄的卧房。 而她入了房中后,坐到窗前燃起小火炉开始煮茶水,海瑶从自己的眼中看到了谢玄房中的全貌,这里看似简谱,实则华贵非常,每一缕丝线都是天山蚕丝,每一块凳脚都是千年海木,而房中摆饰一点儿不像清苦剑修的居所,倒像是个奢靡娇蛮的女子闺房。 海瑶此时才留意到,她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极品法衣,发饰、手镯、吊坠皆是法宝法器,这么一看倒真像那魔修元沛说的,谢玄金屋藏娇,而她就是那个娇。 等到茶水沸腾,她便将茶分入了两个小茶盏中,再将茶盏端到了房外的小竹榻上,看着廊桥下流水淙淙的景色入神。 竹榻上的两个茶杯,她只饮了一个,而另外一个则像是出于习惯多倒了一杯,给身旁不存在的人喝。 海瑶忽然想到,为何她会觉得自己的举动如此奇怪,她这样像极了一个傀儡,被设定好了几时洗剑,几时煮茶,几时到此处喝茶,想必平时坐在她身旁的就是谢玄。 这么说来,她的身体虽然能动,但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识,只是任由谢玄的操纵,那便不用担心再出现一个元神与她抢夺身体。 但是之前她出现在竹林往周子凡这一处张望,必定不是这身体原本的习惯,难道是感应到自己神识靠近,才本能地往这一处而来?要是如此,那她便更是肯定,这就会她的身体! 此时虽无法控制身体离开此处,但海瑶还是心生欢喜,忍了那么久寄居破剑的生活,终于找回了自己身体! 她任由身体的习惯在断剑峰上转了许久,时而做些吃食,时而望着山下发呆,甚至还会一个人玩凡间的雀牌。海瑶趁机熟悉谢玄的洞府,发觉洞府四周全都布满了他的剑气,寻常人根本无法入内。她不由想到,自己靠近身体之时,引得剑阵轰鸣,会不会就是触发了限制,那为何谢玄没有在断剑峰上寻闯入之人,反倒是下了山? 海瑶百思不得其解,她便将这些疑问暂且压在心底,开始尝试着能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吸收谢玄的剑气后,她的灵气充沛,此时让神识闯入丹田经脉,竟是有了一点儿成效,一摊死水般的丹田被她撞出了一丝波澜。 她这一试,便足足去了大半日,等到抬头能看见满天的星辰,谢玄熟悉的威压又出现在了断剑峰上。 海瑶连忙收起神识乖乖呆在身体之中,一点儿也不敢多动,她知道要面对谢玄,下意识就有些紧张,但是此时根本跑不了,还要在他身上寻些线索利用一番才是。 谢玄手中提着细剑从远处的廊桥走来,他的肩上撒着一层柔和的星光,眉宇中的森然剑气不灭,却多了一份怅然若失。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但与平日不同,海瑶没有感受到一丝令人窒息的杀气。 她的身体慢慢起身,如同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情郎归来,提着裙子小跑而下,笑意盈盈地来到谢玄身旁,柔声道:“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年,祝大家新年新气象~ 感谢在2021-12-29 23:26:00~2022-01-01 22: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tella~~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两人的眼神相触, 海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谢玄的脸,他眉目之间并不似他的剑那般凌厉,反倒有一丝灵动的秀气, 若不是那森冷的眸子, 必定是个惹女修爱慕的俊俏儿郎。 而卸下那生人勿近的气势,谢玄的样貌真的与周子凡有五六分相似, 海瑶已经不觉惊讶, 更是肯定各世界男主相貌相近的猜测。 谢玄看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语, 好半晌才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他微微点了点头,再不能从他面上看到任何的情绪, 便踩上台阶回到了自己卧房之中。 修士到了谢玄这个境界早已不需入睡, 他盘腿坐在露台上,望着断剑峰下漆黑无底的沟壑,手中握着那把细剑, 不知在想着什么。 海瑶稍稍松了半口气,看样子谢玄是没有察觉自己神识的存在,可随即她的身体竟然伸手去夺谢玄手中的剑, 吓得她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谢玄这才瞟了一眼她,看到她的动作,难得地轻笑一声, 说道:“也罢, 你拿走吧,她本该是你的。” 海瑶一听,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把细剑是她的剑?怪不得她觉得谢玄拿着这细剑极是不搭。 她的身体拿起剑却没有像对待自己的法宝一样, 而是将剑擦了擦, 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架子上。海瑶心想, 这应该也是这具身体的习惯。她的灵剑近在眼前,可是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由更是懊恼。 “今日,昆仑护山大阵响了。”谢玄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以为是你的魂魄回来了。” 他这一番话让海瑶云里雾里,护山大阵与她的魂魄有何关联,难不成她死后的魂魄也能让护山大阵警惕,可她人已经在昆仑这么久了,也不见护山大阵有反应,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谢玄似乎完全就没有想过她能回话,继续看着山崖道:“不过,你的身体还未修复完全,回来了也用不了。” 原来她此时的身体仍需修复,那谢玄会不会继续修复? 海瑶的身体又不受她控制地坐回了谢玄身边,低眉顺眼如同一个听话的娇妾,她说了那一句“你回来了”之后,就再没有说过任何话,可能就连那一句,也是谢玄设定好的习惯。 “你今日做了些什么?可有练剑?”谢玄这才将目光从山谷中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那双眸子依旧令人生畏,可却藏着一丝关心,与之前那个剑气阴寒的剑君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海瑶的身体没有回应,只愣愣看着谢玄,好半晌才低头一笑。她慢慢俯下身,竟然将头靠在了谢玄膝上。谢玄的手指抚上她的秀发,动作轻柔,如同对待娇贵的珍宝,可海瑶的神识一点儿也不敢乱动,任由他解下头上的发钗,又为她插上一支新的步摇。 “这步摇是火晶魂石而制,像朵杜鹃花。”谢玄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夜间的山风吹拂而过,竟让海瑶有了丝岁月静好的错觉,“你可喜欢?” 海瑶闻言不由想到,谢玄这样子虽说诡异,可还真是像思念成痴......那等到她真正复活,他会不会仍是这般?那岂不是攻略他易如反掌? 可谢玄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下一沉,这丝侥幸瞬间灰飞烟灭。 “我破道重修后,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可为何......你早死了一步。”他看着海瑶的发丝出神,用极是惋惜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为何不是死在我手上?不亲手杀你,我实是......心魔难消。” 谢玄千辛万苦修复她的肉身,就是为了亲手杀了她? 秀发上纤长的手指如同利刃在喉,海瑶此时庆幸她还不能控制自己身体,否则她一定忍不住微微一颤,惹来谢玄的察觉。 可谢玄不知怎得又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步摇?” 海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刻老老实实缩在丹田中不敢乱动,是不是她方才的情绪波动,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不喜欢......”谢玄的语气稍显失落,又从她发髻上取下了步摇,随手一扔,直接扔下了深不见底的山谷,“那便让它消失。” 那极其稀少的火晶魂石,就被谢玄毫不怜惜般地抛下,海瑶看着那被黑暗吞噬的红光只觉这就像是她自己的未来,若是不想个出路,就会被谢玄丢入无尽深渊,粉身碎骨,连渣都不剩。 此时命悬一线,海瑶不由心中气极,这狗男人竟然如此变态,把一个死人藏在身边,还不知弄了什么法子等她的魂魄归来,竟然就是为了能亲手杀她一次? 什么仇什么怨?不就是骗了他的感情吗?若不是她舍身,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不擅长无情道,再以有请入道呢?说到底他应该感谢她这个合格的踏脚石! 海瑶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此时更是不管什么前因后果,她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对付谢玄,即便是要攻略他,也绝不想让他好过,否则真是委屈了自己的身体在他身边伏低做小了这么久。 这一夜,海瑶就未曾有一刻松懈下来,好在丢了步摇后,谢玄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将外袍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而她的身体却毫无防备,将谢玄当成最亲昵的人,靠在他的膝上睡得极是香甜。 待到第一缕朝阳穿云而出照耀在断剑峰上,她才慢慢睁开了眼坐起身,谢玄的外衣从肩上滑落,可她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只看着谢玄道:“阿玄今日要做些什么?” 原来自己称呼他叫“阿玄”。 谢玄拾起自己的外袍披上,眯着眼看向远处的朝阳,又伸手将她扶起,说道:“今日修炼。” 海瑶闻言转身便去取了架上的细剑,现下在阳光下她才看清,这柄剑泛着隐隐红光,灵气逼人,倒是真与“赤灵”二字相符,会不会她的名号是因为这剑而来? 就在她思索间,谢玄却将她手中的剑拿了过来,转腕一挥,只见刺目的红光脱手而出,再看去之时,那剑已刺入断剑峰的紫雾剑阵中。 “她需要蕴养。”谢玄低声说道,便再没有管这一把剑,而是整了整衣袍要下断剑峰去。 海瑶的身体似乎被那剑所吸引,目光久久停留在上边,她渐渐发现,那把剑在紫雾之中似乎是在吞噬谢玄的剑气。 这不正是他们形容“赤灵魔姬”的邪性之处吗? 就在此时海瑶的神识在丹田中忽然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她心头一震,立刻捕捉到这剑气化为己用,又再次藏匿神识,去观察谢玄的反应。 谢玄的目光仍在山崖下,却停下了脚像是在等着她,她的身体这才提着裙子跑到他身后。 “去藏机谷中修炼。”谢玄丢下这一句话,便拉着她的手跃上了飞剑,往昆仑山深处飞掠而去。 海瑶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一处山崖上,她心中惊讶不已,谢玄倒是胆大,这藏机谷是昆仑圣地,里头坐化了不少昆仑大能,更藏着数万年传承下来的道法、法宝,普通弟子虽无法入内,但像昆仑掌门、长老都会时常来此论道,偶尔还有法会在此。谢玄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带着她来,也不怕被人瞧见?那些与他同辈的昆仑修士应该都是见过赤灵魔姬的,要是被别人发现谢玄藏着魔姬肉身,岂不是惹人非议? 一入藏机谷,海瑶便渐渐听到喧闹之声,只见谷中一处深不见底的巨坑之中,有一朵金莲从坑中而起,莲上两个修士正在斗法,那雄浑灵气撞在坑壁之上,激得尘土飞扬,却不会伤到坑外分毫。 这是元婴斗法! 莲台之会已到后半场,按着安排确是该到元婴的比斗,可元婴修士斗法波及甚大,普通弟子能看到的斗法场面都是传影石的画面,真正的斗法之处,没想到就是在昆仑的藏机谷中。 海瑶此时才瞧见,山谷四周的峭壁上有不少悬空法器,如楼台状,嵌入峭壁中,里头坐着的都是各门各派的长老和他们的心腹弟子。 谢玄没有多瞧一眼斗法,只朝远处的昆仑掌门点了点头,便带着海瑶入了他的座台。 这一瞬间,无数探寻的目光落在海瑶身上,他们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赤灵魔姬。可海瑶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掩藏面貌。 就在她要被第一缕神识扫到之时,端坐在座上的谢玄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身上一带,让她背过身躺在了怀中。旁人看来,便像是剑君在与自己的侍妾亲昵。 谢玄似乎极是不喜这般打量,他冰雕般的五官没有丝毫的变化,可众人却能察觉到他的不悦,立刻都乖乖收回了目光。 “祖奶奶,剑君何时有了侍妾?”谢殊被飞灵真人领来了谷中,他远远看到剑君座中的旖旎情景,忍不住好奇问道。 飞灵真人也瞥了一眼,见谢玄的法器中拉起了纱帐,只能隐约看到那侍妾纤细的腰肢,她不以为意道:“剑君一直都有侍妾,他不修无情道,这很奇怪吗?” “可剑君...不像是近女色之人。”谢殊直戳了当地问。 “小子幼稚。”飞灵真人轻笑几声,打趣道:“你该不会也想了吧?只是你现在修为低,有侍妾只会乱了心智,还是过些日子......” 谢殊立刻面红耳赤地打断:“祖奶奶哪里的话!我可是决意无情入道!” “好了,不逗你,诶,那周子凡那臭小子怎么也来了?”飞灵真人瞧见周子凡在峭壁的角落,没好气地说道。 “他莲台之比优秀,掌门特许他来的。”谢殊答道,他看到周子凡得了众人赏识,心里头难免有再与他比上一比的心思,便琢磨起一会儿要怎么去邀战,不过他发觉周子凡怎么有些神情恍惚? 周子凡的目光虽然落在元婴比试之上,可是他心里想着的是一天都没有回应的阿瑶。 阿瑶她......究竟怎么了? 昨日下了断剑峰她就再没有任何的反应,会不会真的被剑君的剑气所伤,若是如此,他该如何助她恢复? 周子凡不由抬头看向了谢玄所在的法器,比斗的灵气掀起了纱帘,却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亲昵地依偎在剑君怀中,剑君低着头在对她说着什么,嘴角似乎还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场景虽不香艳,可两人之间的氛围却让周子凡面上一热,他直觉自己这样窥探太过失礼,便连忙别过了眼,但眼前似乎还留着那女子的背影,也不知为什么,总想再看清楚些。 第74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谢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子凡这才回过神,他见来人是谢殊,只微微点了点头。 周子凡所在的法器在藏机谷最角落, 里边还坐着几个修为不高的昆仑弟子, 他们都是得了际遇才能来此观战,而周子凡则是其中最受瞩目的一个。 “你......”谢殊见没想到周子凡不怎么搭理自己, 不由有些不爽, 心道这人几日未见怎么就这般无礼, “你倒是好自在。” “这是何意?”周子凡这才意识到谢殊脸色不好,扭头问道。 谢殊盘腿坐在他身旁,也看起谷中元婴比试, 晾着他好半晌, 才轻声道:“我见周兄莲台之比一鸣惊人,不由技痒,不知可有幸与你再比一场?” 他原以为周子凡会立刻应下, 谁知这人却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谢殊更是来气,心道当初这人气势汹汹地来找他比试, 不应还耍赖皮,现在他主动来找,这家伙竟然还敢不愿意? “你不愿?”谢殊眉头一皱, 他刻意说得让法器中其他修士都听到, “难不成赢了我一回,就不敢再比?” 周子凡连忙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 他这几日都心绪不宁, 只想着阿瑶的事情, 根本没有心思跟他再比,他看得出来谢殊憋着一口气,要是他只是随意应付,岂不是对他更是不敬? “只是什么?嫌我谢三没资格与你再比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殊就不信周子凡还会拒绝。 周子凡想不出如何推脱,只好照实说来,“我这几日有些烦心事,想等到心静之时,再与你切磋。” 谢殊听他这么说立刻从怀中又掏出了个玉瓶扔给了他,“这是谢家秘制的清心露,可聚元......” “并非修为的原因。”周子凡见谢殊又给他掏丹药,连忙不好意思地拒绝,“是别的原因。” 谢殊挑了挑眉,见周子凡就是不愿开口,无奈轻哼了一句,冷着脸看起了谷中的比斗。 周子凡以为他打消了主意,便低头作了个揖,继续思索起了阿瑶的事情。 他虽仰视着比斗,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谢玄的法器之上。 “剑君有何好看的?”周子凡的举动都被谢殊看在眼中,他心中猜测这烦心事或许与剑君有关?飞灵真人告诉他,剑君授了周子凡一道剑气,难道这反倒乱了周子凡的剑心? 周子凡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往那一处看了,便连忙别过了脸。 谢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巧又瞧见剑君怀抱着侍妾,虽说依旧面容冷肃不得劲近人,但却在摆弄侍妾头上的发饰,再看周子凡一脸非礼勿视的样子,不由轻哼一声道:“想不到周兄上了一趟断剑山,心里头不但有剑君的剑意,连人的侍妾也记住了。” 周子凡本就没有那个意思,谢殊这么说实在是唐突剑君和那位仙子,他连忙道:“我并非......” “那你盯着人家看那么久?”谢殊扯了扯嘴角,心道何时我昆仑剑修都如此看中女色,剑君如此也就罢了,这个周子凡也敢这样! “我......”周子凡解释不上来,当日在断剑峰上就曾不经意看到了那女子一眼,现下更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他一时语塞,但想起谢殊是剑君在谢家的族孙,便鬼使神差般地问道:“那仙子是哪里人士?” 谢殊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不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听祖奶奶说,这侍妾跟在剑君身边许久了,极少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祖奶奶也是偶尔在断剑峰上能瞧见她,据说......” “据说什么?”周子凡追问。 谢殊压低了声音,“祖奶奶说,这侍妾灵根极佳,是上好的洗髓炉鼎,剑君如今修的有情道,与其双修甚有益处,但也确实奇怪,我可没见过剑君能让谁这么近身。” “炉鼎?”周子凡有些不可思议,虽说双修炉鼎并非什么禁忌,昆仑上的大能哪个不是侍妾面首成群,但他没想到谢玄这样的纯正剑修也会有炉鼎在身旁,“可她看起来并不孱弱。” “与剑君双修,还能没有好处?”谢殊更是不屑地看了眼那女子,“多少人争破了头都想得剑君青睐,以精进修为。” “但剑君也需要她,并非是她一人得了好处。”周子凡想了想,这女修既然灵根极佳,不与剑君双修也能有一番造化,她愿意委身,必定不是单纯的求机缘恩赐。若是为了情爱,又为何只做一个侍妾而非道侣,想必剑君对她并非真心。 周子凡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叹息的是剑君,还是叹息这位灵根极佳的女修。 谢殊不知他意,见他叹气便皱眉提醒道:“你叹什么气?还真是觊觎她了?周兄听我一言,剑君的侍妾是你能僭越的?除非你哪一日剑法能比得过剑君,否则就别动这歪心思,我老祖与我说,前些年有个乘凤堂的修士,因为曾与这侍妾调笑过几声,便被剑君一剑斩了成了两半,那乘凤堂的大能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信我,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周子凡笑了笑,他拍着谢殊的肩膀道:“纯粹好奇剑君清风霁月也会有侍妾这件事罢了。” 谢殊将他的手从肩膀拍落,接道:“一开始我也好奇,后来想想,这关我谢殊何事?我们剑修,修的就是心无旁骛。” “听君一言,醍醐灌顶。”周子凡也觉自己太过在意那女子,他猜想或许是因为阿瑶的缘故,阿瑶一直不出声,除了神识受损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不在剑中,而她是在断剑峰上消失的,会不会还留在峰上? 可是昆仑剑君如此修为,只怕阿瑶的神识一冒头就会被察觉...... 一想到此,周子凡忽然心中一凛,极是惊慌地再次看向谢玄的法器,要是阿瑶吸收了那剑气得以离开剑身,会不会真的被剑君察觉,已经将她灰飞烟灭? 周子凡从没有过如此恐惧,即便是当年得知自己根骨不佳不能修行也未曾如此,要是阿瑶真的没了,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而他还没有帮她找到肉身,也没有见过她一面,亲口跟她说一声话。 “你怎么了?”谢殊见他脸色煞白,以为他被元婴斗法的灵气冲撞,便伸手拉了拉他道:“莫太入他们的道。” 可周子凡却冷着脸摇了摇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锐利的目光看着谢玄的方向,轻声问道:“断剑峰何时再开?” 谢殊摸不着头脑,不解地挑了挑眉:“一直都山门大开,只要你有本事上去。” “你真是想?”他自然将谢殊的反应与方才他问的侍妾想到了一块,即诧异又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上回去时,可能漏了个样重要的东西。”周子凡极是认真地说道,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再上一次断剑峰,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远处的法器,在飞舞的纱帘中似乎若有若无又看到了那女子的侧脸,不过一瞬她便又将头埋进了谢玄臂弯中,而谢玄半合着的双眸含着凌厉的气势也对上了周子凡的视线。 两人一个是威名赫赫的昆仑剑君,一个是身份低微的外门弟子,不知是何种因缘际会在藏机谷中对视一眼。 周子凡没有因为惧怕而躲开目光,反倒朝谢玄微微颔首,以示敬意。而谢玄眼中从来看不进修为不及他之人,却也将周子凡的样貌记在了心中,这人似乎就是授了他一道剑气的弟子。 但谢玄的注意力只是被引开了一瞬,他便再也没有将周子凡放在心上,而是看着藏机谷深处的崖壁若有所思。 海瑶留意到他的目光,也偷偷往那一处看,只见那边的峭壁上隐隐刻着许多纷繁复杂的文字,还有布满整个山崖的壁画,峭壁底端是个百丈宽的深坑,比元婴斗法的地方还要更深。她虽记不太清这世界的具体情况,可潜意识中还对这地方有些概念,那里头应该就是藏着昆仑众多秘宝之地,谢玄这是在打那些镇山之宝的主意? 这昆仑山中还有什么是谢玄也得不到的宝物? 海瑶来了些兴致,也不知里面会不会有能帮她神识重新控制躯体的法宝,若是这样,还得在谢玄身边蹭一蹭入内的机会。 “今日比试到此结束,三日后,众位道友再聚此谷!”昆仑掌门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紧接着便是无数灵光驾驭着法器离开,没一会儿,最高处便只剩下谢玄的法器。 谢玄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手也仍然怀抱在海瑶腰上,沉默了许久才简短地问她道:“修炼如何?” 海瑶心下奇怪,看场比试就是修炼?她一具死尸还能看得懂元婴斗法那可真是奇天下之大怪,谢玄肚子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就在她腹诽之时,谢玄的灵气忽然涌入身体之中,围绕着她的丹田打转,海瑶连忙藏好了自己一动也不敢动。那灵气绕了九个大周天,又绕了九个小周天,才化入海瑶四肢百骸。 一瞬间,海瑶感觉到自己死水一般的丹田又有了些波动,经脉似乎也没那么僵硬,应该说,越来越不像一个死人,原来谢玄一直以来是这样维护她的肉身,那为何要带她到此处,这里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她还来不及多想,谢玄再次御剑而起,带着她离开了藏机谷,而在最后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头顶的昆仑护山大阵怪异地闪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3 23:46:34~2022-01-04 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昆仑莲台之会的元婴比斗已经过了三轮, 每一次周子凡都会来藏机谷观战,而他每一次也都能见到谢玄剑君带着那位侍妾前来。 周子凡一直想找个机会再上断剑峰,可他想了许多能方法都未能接近谢玄, 而莲台之会到现在也快近尾声, 再过几日应该就是内门正式选徒的时候。 他这一回打到了金丹之下的最后一轮,应该能有内门仙君看上自己的资质,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剑君的眼, 或许如此能再有机会上断剑峰。 身后的破剑悄无声息, 周子凡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什么,为了不让这种失落感蔓延,他便一直在苦练阿瑶教给他的剑式, 再加上看了许多剑修比斗, 周子凡总觉得隐隐又有突破之意,只是他现在心烦意乱,还没有心思去闭关修行。 谷中正在比斗的是两位元婴初期的修士, 一位是昆仑剑修,一位则是攉龙山的体修,这两人都是刚勇之辈, 一时之间斗得谷中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像周子凡一样的几个筑基修士皆是心绪不稳,还有甚者吐出了一口鲜血。 许是这两人有过私仇, 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待到后面实是令人心惊胆战。莲台之比生死各由实力而论,即便是主持的昆仑掌门也没有资格随意喊停, 但他灵气已经运到掌中, 以防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故, 伤及无辜。 只听“轰隆”一声, 两人的灵气激荡开来,竟是飞出数道如同利箭般的法光,往四面八方打去,一时之间坐在谷中峭壁高处的昆仑大能立刻出手,各显神通地将法光拦下。 而向来不管俗事的谢玄也出手,他闪身离开了所在的法器,一把通体漆黑的灵剑出现在他身后,带着万钧剑气与一道打向空中的法光相撞,刹那间尖锐的轰鸣充斥在谷中,法光被谢玄一剑斩碎。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海瑶刚反应过来便看向上空,此时谷中五色灵光四溢,谢玄御剑在最高之处,他的身后是隐隐闪动的昆仑护山大阵,若不是谢玄及时拦住,那一道法光便会打在护山大阵之上。 海瑶这些日子心惊胆战地待在谢玄身旁,她已摸清这人是个清冷性子,若不是昆仑掌门来求,他甚至都不会来这莲台之比坐镇,而他此时出手,海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谢玄仅仅是在护着这护山大阵,根本没有在乎法光会不会伤人。 她想起先前听来谢玄为了维护护山大阵换了昆仑这一季所有的晶石,他为何会对护山大阵如此在意?虽说这阵极是重要,但阵法由上古大能设下,传了数千年到这一代昆仑弟子手中,也不仅是谢玄一人有责任守护,他对护山大阵这么上心,对别的昆仑事务却不加理会,海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在她思索间,谷中的激战又溢出几道迅猛剑气,竟然从方才法光切开的屏障缝隙直直往峭壁上射来,海瑶下意识就想御起灵气去挡,可她情急之间只能控制丹田聚气,根本不能让手脚听自己的使唤。 她周围几座法器中的修士方才都离开了去抵挡法光,现下根本没有人在身旁能帮她挡下那一道剑气,就连谢玄也离她甚远,海瑶见躲不过了,便立刻用仅有的灵气护住丹田,免得再伤到这得来不易的躯体。 好在这法器自身便有防御的效果,当剑气打来之时,海瑶只感觉到法器轻微的颤抖,那剑气的威压并未伤及她的身体,只是她一颗心还没放下来,法器所在的那一块岩石崩裂,带着法器直直往下掉落。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谢玄见此御剑来救,可身前竟然被几道剑气挡住了去路,他一怒之下剑意大盛,直接以雷霆威压破开了在比斗的两人,让他们相缠的灵气法宝不再胡乱碰撞。 许是因为危难之时神识波动剧烈,海瑶有那么一瞬间能控制身体靠在法器的墙壁上,便紧闭着眼睛等着预料中的撞击来袭。 谢玄见自己已来不及过去,便从远处打出几柄飞剑,恰好挡在法器坠落的路径上,只让法器轻轻碰撞了几下,再坠落在地。 虽说从高处而下的冲击已被化去许多,可海瑶没有灵气护体仍是被撞得身体疼痛,她拼着最后一点儿灵气想要控制身体起身离开,可神识发疼也让她不能按着心中所想而动作。 就在她马上要再跌倒之时,一阵熟悉的灵气从身后传来,轻轻托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来。 这是周子凡的气息。 “仙子可有伤到?”周子凡想将她带出法器,这法器已无防御,要是再有剑气击来根本就躲不过了。 他方才便一直看着谢玄的法器,变故突生之时他第一瞬间担心的就是里面的那位仙子,他也没想到这仙子竟然连逃离法器的能力也没有,也因此他才匆匆从自己所在的法器跃下崖底想去救人。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仙子的模样,她生了一张鹅蛋脸和樱桃小嘴,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慌张,周子凡低头甚至能看到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那种萦绕在心头许久的熟悉感觉又涌了上来,周子凡甚至想开口问她,是不是曾在别的地方见过? 许是因为紧张害怕,这仙子的手紧紧握在他的手腕上,汗津津的,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修士,她明明与剑君双修,怎么会如此孱弱?剑君难道真的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炉鼎? 周子凡心中有万千疑问,却一个字也没有问出口,他是来救人的,哪里能唐突了仙子,他只需将人带出法器便好,像谢殊所言,心无旁骛。 可这仙子看清他的脸后,眼神忽然一变,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周子凡以为是她伤到了,连忙以灵气汇入她的身体,问道:“伤到何处?皮肉疼还是......” 他话未问完,谢玄便已经出现在两人身旁,那不容忽视的凌厉威压让周子凡心下一沉,他手中扶着海瑶并不能向谢玄行礼,便只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因着先前对阿瑶去向的猜测,她的神识有可能已经被谢玄灭了,周子凡对着这高高在上的剑君顿生一丝敌意。 而谢玄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一般,他单膝跪地将海瑶抱起,让她的脸再次埋在了自己肩头,转身便要离去。 周子凡没来由地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些多管闲事了,以剑君的本事怎么会救不了仙子,他何必还担心前来,若是惹了仙君不快,便更没有机会再上断剑峰去寻阿瑶了。 就在他想要起身离开之时,趴在剑君身上的仙子却从他肩头露出了灵动的杏眼,竟然朝周子凡眨了眨眼。 周子凡愣在当场,他立刻再与她对视,果然见她眼中流转着别有深意的光彩,这狡黠机灵极是熟悉,若是他见过阿瑶的双眼,必定就如同这仙子一般...... 难道阿瑶她的神识在仙子体内?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周子凡下意识就跟在谢玄身后走了两步,想要再看清一些,而谢玄却停下了脚步,冷声道:“念你有功,我可再应你一求,自来断剑峰寻我。” 说罢,便御剑而起,化作灵光,带着那仙子离开了藏机谷。 周子凡的心情大起大落,他望着远去的两人不由怅然若失,皱着眉头离开了坠毁的法器。 若那真的是阿瑶,就再好不过了,她还好好的,便有机会再见,只是为何她会在那仙子体内? 周子凡不知道海瑶的身体只是谢玄重塑的“尸体”,他不由猜测阿瑶灵识能入仙子体内是夺舍了她,这要是被发现,剑君岂能饶了她? 思及此周子凡恨不得马上能上断剑峰,想办法带阿瑶离开谢玄身边。 但他并没有真的冲动到此时就去,谢玄是半步化神的修为,要从他的侍妾身上带走一个神识,必须得有万全之策...... 几日后,周子凡就带着那一把破剑,和花费了所有灵玉兑换而来的法宝,再次上了断剑峰。 这法宝是一块玉牌模样,据说戴在身上能隐藏修为、神识,他想到当时比斗之时谢玄神识扫来,阿瑶躲在剑中没有被他察觉,而阿瑶在仙子身体中也安然无恙,这便是说只要有栖身之地,阿瑶的神识就不会被发现。 他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能见到阿瑶,在她的神识离开仙子身体回到剑中之时不引来剑君的注意,就是不知这玉牌能否挡得住谢玄的查探。 “你为何今日上山?”替谢玄守卫洞府的修士再见到周子凡不由皱了皱眉,“剑君每月此时都要去查探护山大阵,我也不知他何时会回来。” 周子凡便是故意选了今日,谢玄不在峰上,或许能有单独见到仙子的机会。 “师兄,当日剑君要我来断剑峰,我因着养伤迟了几日,不敢再怠慢,既然剑君不在,我便在剑君洞府外跪坐等候,直到他回来。”周子凡行了个礼,有些忐忑地说道,他不喜欢欺骗别人,但是为了寻阿瑶,现下不得不这么说。 那修士打量了他一阵,轻笑一声:“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定是想趁此机会讨剑君欢心,让他收你为徒吧?你们外门弟子每到这个时候,总是花样百出,不过你还是为数不多敢把主意打在剑君头上的。” 周子凡无奈扯了扯嘴角,不再答话。 “你能踏上断剑峰,又安然无恙地过了紫云,便是剑君允了你,我哪里会阻拦。”修士耸了耸肩膀,将周子凡带到了上一回他来之时的竹林外,让他在此处等着剑君归来,不要胡乱走动。 “多谢师兄!”周子凡行过礼后,便乖乖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等到修士离开后,才立刻睁开了眼打探周围的景象。 那一片竹林后面,便是第一次见到仙子的地方,她这一次会不会也出现在那里? 海瑶此时在谢玄平日练剑之处吸收他残留的剑气,这段时间的修炼让她的丹田已有不少可用的灵气,就连身体也能操纵一二,但她不敢让谢玄察觉,便将那些灵气死死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已慢慢摸索出与谢玄的相处之法,谢玄虽时常与她有亲昵的举止,可却都点到而至,并非有逾矩之意,在海瑶看来,他就是把自己的身体看成了一个珍宝,有时候连下地淌水都要亲自给她擦干净脚,谢玄还喜欢用所有他觉得好看的首饰来装点她,又会自以为她不喜欢,再换个别的。 海瑶要做的就是平心静气地随他而去,无论谢玄冷着那张脸做出什么古怪的举动,她都不惊讶错愕,只当他是个能帮她恢复修为的工具人。 而那一日见过周子凡后,按着海瑶对他的了解,他应该迫不及待就上山来,怎么等了几日都没见到人影,这家伙该不会没有读懂她当时的暗示吧? 想到此事,海瑶不由有些心绪不宁,那把“赤灵”剑被谢玄拿走了,她便随意拿起了跟小竹竿练起了剑来。 这身体的剑式似乎是谢玄一招一式亲自教的,已经成了刻在身体中的记忆,并不需要海瑶的操纵,便能流畅地舞剑,这些招式海瑶也渐渐瞧出了端倪,与她神识中记得的那些招式是同源,也就是说谢玄他也会赤灵剑式,还将这剑式教给了这具身体。 海瑶反倒占了便宜,她记不清具体的招式心法,只有个本能习惯来出招,现下反倒可以好好将赤灵剑式吃透,回复她作为赤灵魔姬的实力,就是不知道谢玄这里会不会还藏着心法...... 有了这个想法,海瑶便将竹竿一扔,沿着谢玄洞府的连廊仔仔细细地研究他挂在壁上的那些剑法。海瑶不得不承认,谢玄在剑法上的造诣极深,她每一次看壁上剑法,都会有不同的感悟,这一回甚至觉得谢玄将自己的心境也融入剑中,再刻入壁上。 他必定是个极其无情之人,才会有如此心无旁骛的冷肃剑法。 可海瑶看着看着便觉有些不对劲,她依着上边刻着的剑法比试了几下,便发觉这身体也曾被谢玄教过壁上剑法,没一会儿身姿便翩若游龙。 直到她的招式完全与壁上所绘相同,恍惚之间海瑶便觉壁上剑法变幻跃动,定睛一看虽仍是一脉却已经与刚才截然不同。 海瑶不敢停下舞剑,只要停下这些剑影便会消失,她能感受到谢玄的心境已经不是刚才的冷肃,反倒在剑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情,他的剑柔和了许多。 这是...... 这是与赤灵剑法融合所成的新剑式。 “师姐......”一声亲切的低喃传入她的耳中,海瑶心神一震,仿佛看到谢玄就站在远处,嘴角含笑地看着一位红衣女子。 他与那女子在一艘摇曳的小船上,船边是璀璨如星河的灯火,应是在凡间的上元佳节。 谢玄的模样一点儿未变,却没有那冷冽的气势,反倒随意地依在桅杆上,低头对那女子说着什么。 他的眼中倒映着点点火光,又似乎有一丝醉意,满是欢喜与惬意。 “等出了城,师姐想要去哪里?” 红衣女子被他的话拉回了思绪,歪着头想了想,半晌才道:“想去看莲台之比,听说这一回是在峨眉,峨眉山钟灵毓秀,定是有不少好宝贝。” “你该不会又想去抢人......”谢玄有些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什么话?凭本事夺法宝,怎么叫抢呢?”红衣女子的手里还拿着一壶酒,她说完这话扯了扯谢玄的衣袖,让她与自己坐到一处,“你呢?” 谢玄将酒壶从她手中拿开,低着头道:“那我也去峨眉......” 红衣女子有些醉了,想再去夺酒壶,却无力地靠在了谢玄身上,但手还勾着酒壶的壶嘴,“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不知谢玄是不是也醉了,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看着怀中的女子有些入神,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惆怅之情,“我想跟着师姐。” “跟屁虫......”红衣女子又嘟囔了一句,“等你恢复了记忆,可别后悔。” “为何要后悔?”谢玄也笑了笑,看着手中被女子喝过的酒壶,忽然也有去尝一尝的冲动,可他刚要仰头去饮,红衣女子忽然凑到了他脸侧,舔了舔他嘴角滴落的美酒。 灯火之下,小船之上,浅尝一吻,不知错乱了哪一方的命运。 这画面随着海瑶停下手中的剑戛然而止,那红衣女子就是她,她趁谢玄受伤失忆,骗他自己是他的师姐,想以此来戏弄这个目中无人的昆仑剑修。而谢玄竟然那样好骗,真当她是自己的师姐,跟在她身旁鞍前马后无微不至,一同游历了许多地方。 方才的景象应是谢玄记忆最深的,他的剑法中是满满的欢喜与怀念,海瑶不知不知觉间也有些动容。 她平复了一下心境,继续舞剑想往下看去,但这一重的剑法满怀恨意与决绝,每一招都是致人死地的杀招,也是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的狠招,如同浴火冥域,谢玄无情道破,自碎金丹,重头再修。 不过一眼,便让海瑶心神震荡胸口剧痛。海瑶连忙卸了手中的剑离开连廊,以她现在的状况强行去看,只怕会损伤神识,得不偿失。 舞剑而起的疾风还未消散,化为轻柔的微风拂动着竹林,海瑶本想往卧房中去躺一会儿,却似乎从吹拂开的竹林深处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嗡鸣声。 是周子凡的破剑。 作者有话说: 这章前面怎么像偷情...... 后面又让我不知为何有点感动,呜呜谢玄又狗又惨的 第76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上一次来一心只想着恪守礼度, 根本就不敢在断剑峰上多看一眼,可这一次他为的就是找到阿瑶,若不是这里禁制极多, 周子凡甚至还想往谢玄的洞府里而去。 他在竹林外踱步了一阵后又回到了廊桥中盘腿而坐, 以免引来守卫修士的注意。他如今只是筑基修为,神识微弱, 并不能去探更远的情形, 为今之计只能是想个办法引来阿瑶的注意。 周子凡闭目打坐感受断剑峰上的剑气, 他真气游走,丹田隐隐跃动,迎着谢玄的剑气, 拔出背后的破剑交战起来。 守卫修士听到了上面的舞剑声回去查探, 见周子凡竟敢在此与剑气交战,不由感慨他的胆大与天赋异禀,他们这些剑君的侍从也时常用这样的法子淬炼剑法, 周子凡一个外门弟子不过上来了两次就悟出这样的法子,实是让他惊讶。 “呵,剑君难不成真的要收徒了?”他叹了一口, 无奈笑了笑,便又再次回了驻守的地方。 周子凡舞剑想的只是引起灵气波动,但他倒是小瞧了断剑峰上的剑气, 竟是让他很难再分神去留意周围的动向。几十招之后, 犹如谢玄本人在此,峰顶剑气汇聚而来与他焦灼缠斗, 周子凡顿感吃力。 在他不敌之时, 一道凌厉剑气与破剑相击, 震得他连退数步, 而收剑之后破剑仍在微微颤动,满是难以压抑的战意。 周子凡摸了摸剑身,平日这个时候阿瑶定会出声对他的招式说上几句,可现在只剩寂寥的嗡鸣声和剑气拂过竹林的沙沙响动。 他稍稍缓了缓真气,又再次起剑想要与剑气缠斗,虽然已有疲乏之意,但周子凡不敢停歇。阿瑶若是不出现,他就一直斗下去,直到谢玄回来再另做他法。 耳边只剩灵剑的破空声,周子凡的虎口已经有些麻木,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竹林,一直都没有瞧见那日躲在林后偷看的女子,他不由心生失落,可没想到这一时大意,竟然被谢玄的剑气所伤,破剑脱手而出,直直掉落在了竹林中。 周子凡一愣,心道他若是为了捡剑入林也算是有了正当的理由,便不顾手臂的钝痛,起身就往竹林中走去。 这竹林清幽静谧,又有溪水流淌,一重一重的竹影之间隐隐还能瞧见深藏其中的亭台楼阁,再往里应该就是谢玄的洞府。 周子凡警惕着禁制又往前走了些,可到一石桥旁他刚想踏上台阶,就听那一头传来一声清脆婉转的女声,“你退回去。” 他虽没听过这声音,可那熟悉的语气让他立刻想到了阿瑶,身体也按着她的命令想也不想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阿瑶?”周子凡往旁边绕了几步,果然看到先前在谢玄法器上的那位仙子,一身青色纱衣纷飞,眼角含笑地看着他。 海瑶寻着剑鸣声而来,竟是真的瞧见了周子凡,她见他再过一寸就要触动谢玄布下的禁制才连忙出声喊停。 “你为何喊我叫阿瑶?”海瑶不被禁制所阻挡,她几步走上石桥,刻意沉下了脸打量着周子凡,冷声质问道。 周子凡只错愕了一瞬,又更是肯定她就是阿瑶,满心欢喜地道:“你就是阿瑶!你无事真是太好了!上一回我下山后就再听不到你的声音,还以为你被谢玄威压所伤,我寻了许久才寻过来。” 海瑶见他如此着急甚是满意,这人还算机灵,读懂了她当时的眼神还想办法来了断剑峰,可她嘴上却不愿这么说:“戏弄你不行吗?我在这里可是等了你好久,你再不来,我都要想办法自己下山了!” 周子凡听她这么说也有些责怪自己,他见阿瑶走下了石桥,刚想上前与她细说,可一对上她即陌生又熟悉的面庞,却让他意识到阿瑶不再是那个破剑中的剑灵,他也不能无礼上前唐突了仙子,“阿瑶......你可是夺舍了这仙子的身体?” 周子凡的语气有些凝重,他知道阿瑶一直是个肆意的性子,可是夺舍别人的身体实是不妥,不但害了这位仙子,若是让谢玄知道,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你可......还能离开?”周子凡皱了皱眉,他飞快地想了想道:“若是真的想要身体,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用着我的......” “用你的身体?”海瑶见原本要走到自己跟前的周子凡停了下来,也收回了自己本来想顺势轻搂住他的手,诧异问道。 “我知道我是男子,你定是不喜欢,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周子凡说到这里,语气顿时郑重了起来,他看着海瑶的眼睛,恳切地说道:“仙界之大,定有能帮你重铸肉身的法宝,如果昆仑没有,我就带你下山,走遍十九洲也要为你寻到。” 海瑶原本还觉得这人甚是好笑,毕竟按着剧情她本来打着的就是夺舍周子凡的主意,可从来没有嫌弃不过他是不是男子,但是现在这人不仅邀请她用他的身体,还说着要为她寻到肉身的誓言,海瑶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感慨自己太坏,还是周子凡太善良。 “......嗯,其实这就是我的身体。”海瑶想了想,也不打算瞒着周子凡,免得这人以后面对她总是一脸愧疚不自在。 “这是你的身体?”周子凡有些没想通,这明明就是剑君的侍妾啊,若是阿瑶的身体,那岂不是阿瑶是剑君的侍妾? 虽只是猜测,可周子凡不知为何有些难过,一想到阿瑶这样厉害的剑修只是别人的侍妾,就替她惋惜。 海瑶点了点头,她看出周子凡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笑吟吟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是一抔黄土,没想到竟然在断剑峰上,还成了谢玄的侍妾......” “那之前这身体怎么还......”周子凡闻言更是诧异,阿瑶没有回去之前,这身体就能动能走如活人一样。 “谁知道被谢玄那家伙施了什么歪门邪道。”海瑶轻哼了一声,她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该不该告诉周子凡自己就是赤灵魔姬的事情,她之后还想周子凡带自己离开,现在告诉他会不会吓到他? “是剑君伤了你才让你神识离开了肉身?”周子凡从她的话中推测,不由皱了皱眉。 海瑶嘴角的笑意不散,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先瞒着周子凡,“我与他确有嫌隙,不过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遇上仇家被打伤只能弃掉肉身,神识寄托在这破剑之上,随着这剑辗转流落到了许多地方才遇到的你。” “想必......”海瑶微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谢玄还记恨着我,才将我肉身做成了个能操纵的傀儡侍奉他。” 周子凡面色一沉,一股怒意油然而生,昆仑剑君谢玄竟然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即便阿瑶曾是他的对头,可人都已经死了,他竟然这样侮辱她的肉身。思及此周子凡恨不得立刻带阿瑶离开,再不沾上这断剑峰上的一草一木。 “我带你走。”他看着海瑶沉声道,下意识就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莫心急。”海瑶拍了拍他的的手,示意他先放开,“我的神识还未能完全与身体融合,就凭我们俩怎么可能瞒得住谢玄离开?” 周子凡此时也发觉自己的举动不妥,连忙放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我想想办法......不如你先回破剑,总好过在谢玄跟前待着,被他发现岂不危险。” “不留在他身边,我怎么有机会寻到恢复身体的办法?”海瑶又朝他眨了眨眼,一脸如意算盘都打好的模样,悄声道:“谢玄剑意至纯,我偷偷将之吸收炼化,能大大提升修为,早日恢复神识控制身体。你可知我刚回到身体之时,连话都不能按着自己的意思说,不过短短数日已是能跟你对答如流。” 其实海瑶心里还有别的打算,即便能操纵自己的身体,但是神识与肉身分离太久,要完全与普通修士一样灵肉如一,仍是需要更进一步的融合,她需要一个法宝,或是一颗灵丹妙药,她不知道这到底会是什么,但总觉单纯靠修炼神识,还远远不够。 或许谢玄早就想到了这一步,那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办法? 周子凡虽然心中担忧,但他从不质疑阿瑶的决定,阿瑶的那些想法都极其大胆,可从来都没有错过。 “那我想个办法拜剑君为师留在断剑峰,万一你遇到危难,我还能......”周子凡话还未说完,又被海瑶打断。 “别了,那他一杀杀两个。”海瑶这倒不是吓他,谢玄现在有点变态,她跟周子凡加起来也打不过,真被他发现了哪里还有活路,“你就在外面等我,我估计不用太久,等我肉身完全恢复,我就去找你,我们......” 这一次轮到周子凡打断她,“我们离开昆仑。” 海瑶没想到周子凡会这么直接,她一时有点想不到该怎么回话,直接应下来好像显得有些刻意。 周子凡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谢玄要是不放过你,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又不是只有昆仑一个仙山,我们就像以前那样游历,做个散修也未尝不可。” “你傻吗?你为了上昆仑可是经历了多少艰难!”海瑶见周子凡竟然愿意放弃昆仑去做散修,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道:“你可知散修有多惨吗?漂泊无依孤苦伶仃,甚至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日日活在危险之中。” 周子凡反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我可以拜你为师,也不算孤苦伶仃。” “我......”海瑶一时语塞,周子凡对她这么好,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她总感觉这家伙对自己的感情就是纯粹的师徒之情,让她不由有些气恼,“我不要收你为徒。” “为...为何?”周子凡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殆尽,像个耸拉着耳朵的大狗子,极是失落。 “不为什么,我跟我师父立过誓言,绝不收徒。”海瑶胡编乱造道,她一定要将周子凡的师徒之情扼杀在摇篮里。 周子凡眼中满是不信,他不由低哼了一声,头一回在海瑶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不悦。 “我教你剑法我就跟你师父一样,你何必讲这些乱七八糟的礼节。”海瑶继续说道,见周子凡仍是低着头,她终是忍不住安慰道:“我只说不当你师父,又没说丢下你自己离开昆仑,你莫要在这里多愁善感的!” “那...那好。”周子凡见她不松口,也不好再磨她,毕竟现在是在断剑峰上,谢玄随时都可能回来,“你在这里千万小心,我也回去准备准备,待到能离开断剑峰,我们马上就走。” 海瑶见周子凡如此坚决,也只好点了点头,等她肉身完全恢复,自然是绝不可能留在昆仑,周子凡愿意与她一起离开是再好不过,可到时候要面对的何止是漂泊无依,只怕谢玄会提着剑一直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赶尽杀绝。 想当那副场景,海瑶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与人私奔被丈夫追杀,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赶忙将这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推了推周子凡道:“快些回去,之后还有几场在藏机谷的比斗,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周子凡有些不舍地点了点头,他仔细看了看阿瑶的脸,想要将这面容牢牢记住。 原来阿瑶是这幅模样,与她的性子倒是相像。 海瑶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展颜一笑,如同山野间绽放的火红杜鹃,周子凡一瞬间有些愣了,他匆忙别开眼神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可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说道:“那你要当心。” 海瑶刚要再赶人,可话还未出口,谢玄的威压突然而至,惊得她连退数步,一眨眼的功夫谢玄便出现在了石桥边上。 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谢玄衣角飞扬,浑身还围绕着凛冽的剑气,杀意浓重,似乎刚刚一场大战归来,他的目光落在海瑶与周子凡的身上,海瑶浑身一凉,连忙如同平日见到谢玄那样提起裙子跑到他的跟前,柔声道:“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偷情被抓了吧(不是)感谢在2022-01-05 23:58:04~2022-01-08 23:2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燃喂饭,卷卷一口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好在周子凡反应也是极快, 他心中虽是不喜谢玄,可也知现下还是要将礼数都做到位,以免惹了他的怀疑, 危及阿瑶的性命, 他坦坦荡荡地向谢玄行礼作揖,朗声道:“见过剑君。” 周子凡虽身在竹林之中, 却没有踏过禁制, 他身旁不远处还掉落着那一把飞进林中的破剑, 也不算是解释不通。 海瑶心中飞快思索着,可即便她想到再多的法子,她不能乱动, 不能随便说话, 一点儿也帮不上周子凡,希望这家伙一会不要说错什么。 谢玄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海瑶的话,他浑身杀意凛然, 见海瑶靠近自己才将这杀意化去,但周身真气仍是有些乱无章法。他方才入林之时便察觉到了周子凡,这人不过是个外门弟子, 修为低位,又是得了他的允许才上的断剑峰,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只不过...... 谢玄看向海瑶那张笑脸, 眼中流露出一丝警惕, 周子凡见过她的脸了。 海瑶见谢玄杀意又起,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她真是恨不得马上解释, 奈何她要是敢说一句话, 谢玄就能立刻察觉到她的神识。 周子凡也感受到了谢玄的不悦, 他连忙低头道:“弟子方才与断剑峰上剑气相斗败下阵来,就连灵剑也脱手飞入了这里,便只好来此寻找,谁知遇到了仙子,唐突了,请剑君责罚!” 周子凡这话说完,谢玄仍旧一言不发,他冷若冰霜的目光落在周子凡身上,让海瑶感觉周围的气息像是凝结了一般,完全喘不上气。 就在海瑶感觉自己要窒息而亡时,谢玄终是冷声问道:“你是何灵根?” “我......弟子是水木金三灵根。”周子凡不知他是何意,但也只能乖乖答道。 “哪里人士?”谢玄继续问道。 “小硫洲罗溪岭周家村。”周子凡老老实实自报家门。 海瑶在一旁听着,也不知道谢玄这是什么意思,周子凡的身世定是没有问题的,他就是一个纯纯正正的村野牧童,不过是在溪水边捡到了她栖身的破剑。 谢玄闻言面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他掌心一转,那把跌落在旁的破剑便到了他的手上,破剑灵光熠熠,谢玄的神识毫不留情地在剑上碾过。 “你师从何处?” 这问题让海瑶倒吸一口凉气,谢玄他该不会是看出了什么吧?好在她此时已经不在那把破剑之上了! “弟子还是外门杂役,没有师从。”周子凡低着头答道,他心中也有了猜测,谢玄剑君要是曾经与阿瑶有过嫌隙,那他一定认得阿瑶的剑法,他刚才在断剑峰上与剑气斗了那么久,难免有一招一式流露出了阿瑶所教的剑式。 谢玄手中的破剑被他的剑气震得嗡嗡作鸣,海瑶听得神识发疼,他转了转剑柄,还轻轻用手指擦了擦剑上的斑驳痕迹,“那你的赤灵剑式从何处学来?” “赤灵剑式?”周子凡一脸不解地问。 “你不知?”谢玄眼角的余光落在他身上,周子凡面对他骇人的威压,直觉自己要是说错一句,便会立刻灰飞烟灭。 “我的剑式,是这把破剑教我的。”周子凡坦然答道:“我在周家村旁的小沟渠中捡到了这把破剑,一摸到剑柄便脑海一痛,再醒来时便已会了些招式,后来我机缘巧合踏入仙途,偶尔以此剑对战之时,这剑仿佛自己会舞动,总有些新的招式,这可就是剑君说的赤灵剑法?倒真是奇妙。” 周子凡的话半真半假,但配上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面庞,寻常人都必定会信,就是不知谢玄信还是不信...... “剑君...可是弟子的剑有不妥之处?”周子凡面露担忧地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希望谢玄将剑还他的意思。 谢玄的手在破剑上擦拭了许久,那些斑驳痕迹却一点儿也擦不掉,他终是消了这个心思,收回神识,将剑随意扔给了周子凡,轻声道:“这剑中残留着剑意,现下已经消散,不过是一柄普通的破剑。” 周子凡连忙将剑接住,即便谢玄这么说,他仍是难掩喜悦之情,“那这剑也算我入道的师父,我还是要好好保管。” “剑中之意,你应忘掉。”谢玄理了理绛紫色的衣袍,转身看了海瑶一眼就要往洞府中去。 周子凡没有想那么多,脱口问道:“为何?” 谢玄沉默了许久,直到要消失在周子凡眼前,才听他冷声道:“邪魔妖道,乱你心神。” 海瑶跟在他身后一脸柔情,心中却不屑骂道,这谢玄竟然敢说她的剑法不好,肯定是因为心有不甘,或许以前这家伙不但被自己骗,还打不过她! 她见谢玄没有再理会周子凡,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这样算不算是暂时混了过去? 可她刚想到此处,身后就便传来了周子凡的呼痛之声,海瑶心中一惊,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转身去看,难道谢玄还是不信所以要杀周子凡? 谢玄的脚步没有停歇,他坐到平日里吐纳入定的竹台上,闭上双目平复起周身灵气。 周子凡痛苦压抑的喊声不断传来,听得海瑶心头一颤一颤的,她像平日一般端起煮好的茶水倒入杯中,再递到谢玄面前,盈盈一笑,不敢露出一点破绽。 她甚至怀疑,谢玄该不会已经知道她在这身体里了吧,折磨周子凡就是为了给她看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玄紊乱的灵气平复下来,他睁眼之时身体僵了僵,眼中满是冷肃之意,可这不寻常的反应不过一瞬,他又立刻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世间无敌的剑君模样,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人死了,剑式倒是传了不少人。”谢玄品过茶后,对海瑶低声说道,像是在说什么新奇的事情。 海瑶没有答话,继续向他的杯中分着茶。 谢玄时常喜欢与她说些杂事,海瑶也能从他的口中知道些信息,这一回说道的是她自己,海瑶更是听得认真。 “据说魔域流传了不少赤灵剑式的残卷,今日我又见到残留剑意的破剑......”谢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若那破剑是你的灵剑,我还真要以为你还有神识留在剑上。” 海瑶连忙将神识在丹田中藏好,她怕自己只要控制这身体一点,手就会不自觉地抖一抖。谢玄他还真没说错,她的神识之前确实就在破剑之上。 说到此事,海瑶也有些不解,这破剑与她是何渊源,怎么自己的神识会完完整整附在剑上这么多年,看谢玄的反应,那不是她的剑,也不是谢玄的剑,那会是谁的剑? “可惜了。”谢玄轻叹了一句,伸手将海瑶差一点垂落到水壶中的衣袖扶起,对她认真地说道:“若是你的神识还留在世间,只需昆仑鼎中走一遭,你便能恢复如初。” 昆仑鼎? 海瑶心思活络起来,这法宝能叫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昆仑至宝,而昆仑至宝一般都会藏在藏机谷深处,先前观战之时,海瑶就觉得谢玄的注意力总是在谷中深处,该不会就是在想这个昆仑鼎? 她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如今她神识回到身体中,只要能想办法寻到昆仑鼎,便能恢复如初。 可是谢玄不知她神识回归,又怎么会在此时带她去昆仑鼎,只能是她自己想个办法,趁谢玄不备,溜入其中。 但藏机谷必定关卡禁制重重,不是昆仑剑君带着,她又如何能入内呢? 就在海瑶思索间,谢玄竟是有些难受地咳了咳,他缓了一口气,才冷声道:“周子凡入内。” 没一会儿,便见周子凡脚步踉跄地走上了竹台,他的脸色煞白,额头上还渗着汗水,似乎是因为疼痛还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海瑶看着不免心疼,她不能去关心什么,只得继续扮演无知无觉的“侍妾”。 “你灵根低劣,在剑道却是有些天赋。”谢玄半阖着眼,手中还把玩着海瑶递给他的杯盏。 “多谢......剑君指教。”周子凡的身体有些站不稳,他只得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身体才能不躺倒。 海瑶不知道周子凡究竟怎么了,可看着样子谢玄似乎不是要他的性命。 谢玄将茶盏再次放在海瑶手边,海瑶脸上的笑意不散,极是体贴地又给他满上,还在身旁的桂花树上摘了几朵桂花放在杯旁,他们俩这幅模样在周子凡看来,就如同隐居在此的神仙眷侣。 周子凡微微别开了眼,他看到阿瑶与剑君如此亲昵,心里头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不由眼眶微酸,不愿去看。 “我不收徒,却可以指点你一二,你只需应我一事。”谢玄看着茶盏上的桂花,微微勾了勾嘴角,不以为意地对周子凡说道。 “剑君方才......在识海中已经指点过弟子了。”周子凡的识海仍是有些钝痛,不由揉了揉眉心。 海瑶闻言一惊,心道周子凡太过单纯,谢玄哪里是在识海中指点他,明明就是以此探他识海,看有没有不妥之处,难道谢玄还觉得自己的神识有可能留在周子凡身上? 她不由心生怒意,谢玄此举,若是把握不当,周子凡的识海便会被伤,成为一个痴痴傻傻的废人,还谈什么问鼎大道! 谢玄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他这般修为不说昆仑,就是十九洲又有几个能是他的对手,周子凡一个外门弟子,能得他指点已是莫大的机缘,他即便伤了他的识海,旁人也只会说周子凡福薄,受不起他的指点。 “藏机谷中有一秘境,此次莲台之比表现出色的昆仑弟子能有入内的机会,寻一件法宝灵器作为奖励。”谢玄不管周子凡的话,冷声道:“你若能入内,替我带出一样法宝,我便将千珏剑法传于你。” 周子凡不解,他缓了缓气息,忍着疼痛道:“剑君这是为何?” “以我修为,不能入内。”谢玄简单说道,海瑶不禁想到,他今日一副受伤的模样,该不会就是入了秘境才会如此吧?这样的秘境海瑶也曾听说过,修为越高者入内受到的阻挠压迫越多,反倒是修为低微者能如鱼得水。 周子凡面露犹豫之色,他想了想又问道:“不知剑君要我取何物?” “昆仑鼎。” 海瑶心中一惊,谢玄为何现在就要昆仑鼎? “昆仑鼎是......”周子凡自然没有听过昆仑至宝的名号,他面露不解,谢玄却解释道:“你见到之后,自然会知道,此鼎藏与秘境深处,百年一出,我卜算时日,便是近日。” 原来如此,百年一出,错过了这一回,谢玄即便找到海瑶的神识,也要再等一百年,海瑶更是不愿意放过这次的机会,她心想修为低微者入内顺畅,那她这种一具死尸般的身体,是不是更容易进去? 谢玄见周子凡有些犹豫,不由没了耐心,手中剑气一转,似乎是要直接灭了周子凡的口,海瑶心中大急,只得故意在端茶之时碰上剑气,手一抖打碎了茶杯。 周子凡被她的举动惊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低头说道:“剑君愿意传授剑法,弟子万死不辞。” 谢玄的心思完全不在他的身上,而是皱起眉握着海瑶的手,细细去看可有伤口。 “下次我起剑之时,莫要上前。”谢玄的语气虽是冷肃,可言语之中满是关怀之意,从海瑶的角度看到他微微低下头时垂落的睫毛,一时之间心头像是被羽毛拂过。 谢玄还真是怕这具肉身被伤,一个完整的仇人,到时候他再杀起人来也能更加爽快吧...... 周子凡仍旧低着头,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差一点就要死了,谢玄让他一个身份低微的弟子去取一件法宝,必定是有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理由,若是他拒绝,谢玄肯定不会留下他的性命,可是他现在答应了,以后真的拿到了昆仑鼎,谢玄难道不会杀他灭口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8 23:21:37~2022-01-09 16:4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远上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这日之后, 海瑶就再没有机会见到周子凡。 谢玄与周子凡立下心魔誓,周子凡为谢玄取昆仑鼎,而谢玄传授他千珏剑法。这桩交易听起来还算公平, 可细细一想便知道周子凡的危险处境。 他修为只是筑基, 入了秘境之后哪里有机会能遇到昆仑鼎,即便遇到, 这般至宝又哪里不会有极高强的禁制守护, 怎么可能让他随意带出, 就连谢玄先前去探秘境都不能得手,甚至还受了伤,周子凡又如何全身而退呢? 就算周子凡作为主角气运滔天, 真的可以取得至宝而归, 谢玄又哪里会轻易留他活口。若是海瑶没有猜测,这昆仑山上唯一一个见过谢玄侍妾面容的就是周子凡,他虽然不知这就是赤灵魔姬, 可谢玄也不会允许有任何隐患,万一到时候让旁人知道他私藏妖女肉身,定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她是谢玄, 一定会杀周子凡。 随着一场一场的比斗过去,离着谢玄所说的入秘境之日也越近,她仍是没有想到万全的办法让她和周子凡两人都全身而退。每每在高高在上的法器上往下看去, 不经意对上谷底周子凡的目光, 她的愁绪更深。 现在的周子凡与谢玄,是天渊之别。或许周子凡的天赋不亚于谢玄, 可却比他晚生了数百年, 谢玄已经修成半步化神, 周子凡才刚刚踏上修仙之路,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但周子凡似乎完全没有紧张害怕之情,他观战之时还能用心汲取剑意提升修为,时不时就与身边的谢殊论道交谈,状似不经意对上她的目光之时,也没有一点儿要躲避谢玄的意思。 海瑶也不知为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倒是让她踏实了一点,她不由安慰自己,怎么说周子凡也是下一部书的主角,长江后浪推前浪,按着惯例,上一部男主谢玄的命运不是成为“扫地僧”指点周子凡,就是被周子凡成功挑于剑下。 海瑶怀着这样七上八下的心情,终于熬到了莲台之比的最后一日。她与谢玄跟往常一样,下断剑峰之前互相整理发冠衣袍,今日谢玄换了一身暗紫色丝袍,头上也别着昆仑弟子制式的玉冠,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嘴角一直含着一丝淡笑。 先前谢玄给她戴上步摇之时海瑶总是心里打鼓,可现下已经完全习惯,她甚至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就当谢玄这家伙是在服饰自己,不享受都亏了。 “今日莲台之比落幕,人多纷乱,你就在峰上等我。”谢玄将她颊边的一丝秀发挽在耳后,他的面上虽仍是冷冰冰的,但语气却极是轻柔。 海瑶低头一笑,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可她心中却几近暴走,这最重要的一日,谢玄竟然不带她?! “今日若是顺利......”谢玄抬头看了看闪烁的昆仑护山大阵,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没有说完剩下的半句话,就拿起挂在墙上的赤灵剑别在腰间,御剑而去。 海瑶维持着柔情似水的模样许久,等到已经完全看不到谢玄剑尾的灵光,才垮下僵硬的笑容,没好气地踢了一脚身旁的软塌。 今日之事变数极大,不知道周子凡能不能取到昆仑鼎,也不知道取到之后谢玄会不会杀了他,再说这昆仑鼎对她恢复肉身极其重要,她在谢玄身旁若是有什么机会,或许她能直接抢了昆仑鼎跑人,但是谢玄不带她去,别说抢昆仑鼎了,可能再见一面活着的周子凡都难。 海瑶紧皱着眉头在廊桥上踱步,她绝不能就在峰上干等着,必须要想个办法既将昆仑鼎拿来己用,也能护住周子凡的性命。 可是她虽然已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在谢玄那里她还只是一个没有灵智的死人,一个死人如何能让他放了周子凡、让出昆仑鼎呢? 死人...... 是了,这昆仑山上,只有谢玄知道她是死人,而旁人只以为自己是他的侍妾。谢玄在昆仑地位极高,她的侍妾必定也让旁人礼让三分,再加上谢玄只设了禁制阻挠外人入内,却从没有要困住她这个‘傀儡’离开。 海瑶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不禁懊恼自己一叶障目,装傀儡装久了,又因忌惮谢玄的实力,以至于真的把自己困在了断剑峰。 她连忙翻开衣柜寻了一套仙气飘飘的青色纱衣,还在身上带了许多贵重的法宝首饰,让人一瞧就知道是个地位极高被人宠爱的女修。 心中盘算好计划,海瑶便平复下急躁的心情,面上挂着惬意悠然的淡笑,慢慢走出了谢玄洞府,往断剑峰下而去。 她远远看到了守卫修士的背影,只要被这修士看到一眼,她就再没有机会回来装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这一步棋,完全没有退路,她也厌倦了在谢玄身边伏低做小,事事不由己控,倒不如孤注一掷,博一条别样的出路。 “你......”守卫修士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惊讶地看到一个女修从剑君洞府走出,立刻便想到了剑君时常带在身旁的侍妾,他从未见过这侍妾的脸,但也远远看到过她的身影,这衣着打扮应就是她。 守卫修士见这侍妾朝自己笑了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剑君极是宠爱这女子,她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不让他们插手,也不让他们踏入洞府半步,现下忽然见到她,守卫修士内心纠结了许久,才有些生硬地行了个礼。 她是剑君侍妾,尊重一些总是无错。 “不知......仙子要去何处?”守卫修士有些犹豫地问道,他总觉得剑君如此宝贝这女子,是不是也不能让她随意下断剑峰,免得被人唐突,自己是不是应该跟着比较好? 海瑶捂着嘴笑了笑,柔声道:“玄郎生辰,我与他约在明溪涧旁观景,想着先去那里等他。” “原来如此......”守卫修士答道,他头一次见到剑君侍妾的容貌,虽猜到会是个美人,可没想到会这般柔情似水,让他不敢抬头去看,只觉自己僭越,“可需置办什么,吩咐我去便好。” “这是什么话?”海瑶微微颦眉,有些嗔怪地说:“我与剑君相约,难道你还要在旁边?” 守卫修士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玩的。”海瑶又笑了笑,继续往峰下走去,她的衣袖翻飞,轻柔地拂过守卫修士的手臂,他却不敢再去阻难,只得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人消失在眼前,才极是疑惑地回头去看剑君的洞府。 海瑶踏下断剑峰最后一级台阶时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那修士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生怕他突然要跟来或是阻挠她出去,还好她没有猜错,谢玄真的没有想过她一个“傀儡”还能自己离开断剑峰。 离开这紫雾剑气缭绕的断剑峰,海瑶如释重负,她虽能操控身体,但仍然有些笨拙,更加不可能驾驭灵气,只得提着裙子一步一步往藏机谷而去。 藏机谷在昆仑山深处,与断剑峰相隔甚远,海瑶估摸着等她这样走到藏机谷应该要几个时辰。只希望最后一场比斗能拖得久些,让她能在昆仑弟子进秘境之前入谷。 而她去往藏机谷的一路上满是来来往往的修士,今日是莲台之比的最后一日,要决出元婴第一人,还有出色的弟子入藏机谷寻机缘,众人都不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戏,昆仑山主峰的各个大殿前,都立着一朵巨大的金莲,而金莲之上便能看见藏机谷中的景象。 海瑶不经意瞄了几眼,见那比斗胜负已能瞧出些端倪,不由心中焦急加快了脚步,可是她这身体尚且不能操纵自如,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身旁的修士,海瑶连忙致歉。 那修士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愣,心道这女修如此貌美,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哪位大能的侍妾,心中顿生讨好之意,忙问道:“是在下唐突,不知仙子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儿?” 海瑶本不想答他,可她见这人面容陌生,不是能接触到谢玄的修士,再者也并非地位低微的外门弟子,想了想便问道:“我正要去藏机谷,不想慢了几步,错过了剑主的紫云。” “仙子切莫心急。”这修士一听,她果然是哪位剑君的侍妾,便指了指远处的高台道:“可与我师祖借个方便,她也正要去藏机谷。” 海瑶故作犹豫之色,咬了咬唇道:“那便麻烦这位师兄了,我必定将今日之事告诉剑主。” 修士连忙引着她往上而去,海瑶留意到此处高台聚了不少世家弟子,他们的服饰打扮极其眼熟,似乎是哪家子弟结伴而去藏机谷。 “仙子在此候着便好,等我师祖到了,便能上法器一同前往。”修士与旁边的人说了几句,那人打量了一下海瑶,随意行了个礼。 就在海瑶正要答谢之时,却见一道灵光闪入一旁如画舫般的法器中,紧接着围在此处的昆仑弟子便有序上了画舫。 “老祖怎么来的这么晚。”领她入内的修士不像刚才那人那般谄媚,并不太愿意搭理海瑶,他一瞧见认识的人,便连忙上前问道。 那人的衣着极其华贵,一看就是世家中地位极高的子弟,他扭过头无奈答道:“她不知该选哪些弟子入藏机谷秘境,思来想去,耽搁了许久......这位是?” 海瑶看着谢殊那张傲气的面庞,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并不答话。 她这运气,直接上了谢家的贼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9 16:46:14~2022-01-10 23:1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小行星坠落的拿来主义 10瓶;梦的交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搭个道的。”那修士随意说道, 转过身又压低声音对谢殊说:“不知是哪位剑君的侍妾,也要去藏机谷。” 谢殊闻言皱了皱眉,他这些日子在藏机谷天天就看着谢玄搂着侍妾, 现在怎么连自己的船上也有了, 他们昆仑剑修这是怎么了,无情道才是正途啊! 海瑶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 连忙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模样, 将一块丝帕挂在耳上, 遮住了半张脸,再向谢殊行了个礼,匆匆入了画舫内。 谢殊看着她的背影, 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与谢玄剑君侍妾的背影极其相似,再看她一身的玉纱, 还有头上晃来晃去的金步摇,不正是他们谢家独供的法器,难道真的就是剑君侍妾? “你等等!”谢殊追着她入内, 也没觉得自己这失礼唐突,纯粹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那位女修,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渴望能成为谢玄那样孤高的强者, 当他知道谢玄也有侍妾时不禁心生失望, 现下更是想看看这女子是何许人物! 海瑶哪里敢停,她心想之前从没跟谢殊打过照面, 最多就是指使周子凡欺负他, 这家伙怎么还缠上了。 “这位仙子......”谢殊见人一直躲着自己, 只觉更有古怪, 三两步跨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低声问道:“不知仙子是哪一座峰上的?” 海瑶心下一沉,飞快思索着该如何搪塞她,就在她刚想随便说个小玉峰时,就听到一个欢快地女声爽朗大笑,朝这边喊道:“乖孙,哪有你这样搭讪的?要不要祖奶奶教教你?” 只见飞灵真人一手拽着自己一根辫子,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上,看着谢殊乐道。 “孙儿不是......”谢殊见船中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连忙往旁边跨了一步,撇清关系道:“不是那个意思。” “啧啧,少年郎啊,还说修什么无情道,别一会儿进了秘境就奔着双修功法而去。”飞灵真人一向老不正经,说着说着嘴上就没了把门,“到时候你几个族兄都出来了,你还在里面流连忘返,祖奶奶真不敢让你去啊!” 海瑶一听,立刻看了几眼飞灵真人身边的修士,他们果然都一身法宝,一看就是做足了准备要进秘境。她心思转得飞快,反正谢殊也有可能认出她,那便一定要在他见到谢玄之前离开,既然飞灵真人还要送谢家子弟,不如...... “我在断剑峰上修炼。”海瑶趁谢玄被他祖奶奶说得面红耳赤,忽然在他身旁轻声说道。 “祖奶奶孙儿真不会......什么?”谢殊话说一半心中一跳,连忙扭头去看海瑶,又问道:“你真是剑君的侍妾?” 海瑶点了点头,丝帕没有遮住的美目满是柔情,看得谢殊后背发凉,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的话已经被飞灵真人听到,她立刻收了调笑的意思,认真看起了眼前的女子,她以前在断剑峰见过谢玄侍妾的背影,现下看来应该就是她! “呀!”飞灵真人虽也几百岁了,但从来没有与族兄的侍妾面对面过,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客套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殊儿你好生伺候着!”就把这锅全部踢给了谢殊。 “多谢真人。”海瑶面不改色地行了一个礼,继续道:“剑君让我上谢家的画舫,是知道真人要送族内子弟去藏机谷秘境。” “剑君让你也去?”飞灵真人眨着眼睛,不停看着这个她好奇许久的女子。 “正是。” “殊儿,你好生带着!”飞灵真人朝她笑了笑,又给谢殊加了一码,心里还想着殊儿要好生表现,让这仙子在剑君面前给他美言几句。 海瑶见她计成,不禁感慨谢玄的威风真好用,她狐假虎威,顶着谢玄侍妾的名头,只怕在昆仑山上没有人能拦得住她。 谢殊自然不情愿,此次入秘境的机会极其难得,剑君会让这女子入内寻机缘足以见得谢玄对她的重视,可是他谢殊自己的机缘也很重要啊!总不能就一路跟着她吧! “哼!”谢殊轻哼一句,白了一眼自家不靠谱的老祖,面色不善地坐到了床边,不再理会飞灵真人说的话。 海瑶倒是朝飞灵真人谢道:“多谢真人,我定会好生跟着谢殊。”说罢,她就坐到了谢殊不远处的座上,看着画舫外的景象不再多言。 船中众人都好奇极了,虽然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可时不时就忍不住去瞟海瑶一眼,尤其是那飞灵真人,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海瑶,只是越看她的脸色就越是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 画舫飞过五山十九峰,终是落在了一处山谷,这里是藏机谷的后方,有一条峡谷通向秘境。船上的人算上海瑶,一共下了七个,临走之时,飞灵真人还一个个地细细嘱咐,等到海瑶面前时,她却说道:“想必我族兄已经给了仙子不少护身法宝,我这个老太婆也没必要再给什么,仙子若是有需要,只管吩咐这些谢家子弟,都是一家人,对了,先前在断剑峰时常见到仙子却不曾问候,不知该如何称呼?” “阿瑶。”海瑶这些日子还真没听谢玄喊过自己的名字,而赤灵明显就是一个道号,再加上臭名昭彰,绝不可能说这名字,她便随意敷衍了一下。 谁知飞灵真人闻言面色一滞,又用手拽起了自己的辫子,她瞬间恢复了笑容道:“殊儿,听阿瑶仙子的话。” 众人谢过老祖,便一同往峡谷中去,那华贵的画舫离开此处,继续飞向藏机谷。 谢殊一脸的不爽,他刚才就不该去拦她,白白给自己找了事情,一会儿遇到周子凡,他定会取笑自己入秘境还要做人护卫。 就在谢殊闷闷不乐之时,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好些昆仑修士,他们都是得了入藏机谷的资格,现下集结在一块,等待着秘境开启。 谢殊没有见到周子凡的身影,不由有些纳闷,这家伙平日里积极得很,怎么到了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反倒不见人影。 他一直没有跟身后的海瑶说话,海瑶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惹来过多的瞩目,可她是谢玄侍妾的事仍是不免传开,就连守卫秘境入口的修士也时不时看向她。 海瑶已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不入秘境,等到飞灵真人跑到谢玄面前说上两句,她可就插翅难逃,还有就是周子凡,怎么一直见不到人? 就在她焦急之时,终是听到引领修士道:“星移乾坤,秘境启。” 远处的金莲一朵接着一朵地合上,而众人面前则拔地而起一座巨大的石莲,海瑶想不也不想第一个就跨上了莲台,不等引领修士嘱咐什么,就直接御起灵气消失在了莲台上。 引领修士愣了愣,小声道:“这么着急?” “谢玄剑君的侍妾,自然有法宝傍身,不必听你的提醒。”旁人笑道,“不过谢家只有六个名额,算上她却有七个人,怎么多了呢!” “以剑君在昆仑的地位,他想让人进秘境,还需要名额?”引领修士努了努嘴,继续向剩下的人嘱咐秘境中之事。 谢殊见海瑶先他一步入内,反倒松了一口气,也好,这样就有理由不跟着了。 藏机谷秘境探缘算是莲台之比后的彩头,世人都知这秘境在昆仑山数千年不灭,藏了不少昆仑至宝,可秘境中的法则极其古怪,修为越高越难深入,若是化神老祖亲自来,只怕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因此这对修为不高的弟子来说是极大的机缘,更有不少人被自家师尊老祖委托前去寻宝。 秘境中的景象能通过影石让谷中之人瞧见,但是只能看到秘境最外层,再往里灵气驳杂,难以窥见。 海瑶一睁开眼,便感觉到四周充盈的灵气,让她忍不住放开了丹田,一边往秘境深处而去一边汲取此中灵气。她不敢有一丝一毫地迟疑,只要入了秘境,藏机谷中的人,包括谢玄,都会看到她,而谢玄,定然不会就在外面干等着,她必须往最深处去,去到谢玄无法入内的地方...... 半刻钟前,飞灵真人让画舫牢牢扎在了峭壁上,便向四周的修士行了礼,开始等着秘境的开启,只不过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看向谢玄的法器。 她的族兄只身一人,再没有见到先前在他身旁的女子,而谢玄的神情一如既往冷若寒冰,似乎这谷中的所有人他都没有放在眼中。 而这样令人仰望的昆仑剑君,为何却...... 飞灵真人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她跟谢玄是表兄妹,年岁相当,虽说并不亲厚,可她也算亲眼看过谢玄身上的不少事情,包括当年他与赤灵魔姬的纠葛。 “你有何事要说?”原本闭目养神的谢玄忽然对上她的视线,冷声问道。 飞灵真人一愣,又连忙扯起个笑容,一下就瞬移到了谢玄的身旁,谄媚道:“兄长神识这般厉害,连我在看你都知道!” 谢玄不答她话,而是看向了藏机谷中巨大的影石,飞灵真人以为他这是为着能瞧见那个叫阿瑶的侍妾,便知自己不能再等连忙问道:“兄长可是......还念着她?” 这话倒是惹来了谢玄不解的目光,飞灵真人一手施下禁制让旁人不得听到法器中的对话,沉声道:“若不是念着,怎会寻一个与她生得如此相像的侍妾,还让她叫‘阿瑶’这个名字。” “你这是何意?”谢玄眸中更冷,以为飞灵真人破入他的洞府。 飞灵真人看出他的不悦,却仍是说道:“兄长......难道忘了自碎金丹的滋味吗?再说,她是妖女,人人得而诛之,而你不同......这百年来,我从不敢跟兄长论此事,可今日实在是忍不住,兄长已是半步化神,为何要耽于往事旧人!” 谢玄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起身就想回断剑峰查看,可却被飞灵真人扯住了衣角,“这藏机谷中,不光是我,元婴之上的修士有哪个不认得她?我方才只是看了一眼兄长侍妾的眼睛,就知道兄长的心思,一会儿秘境开启,他们都会知道兄长还对赤灵魔姬念念不忘,甚至寻了个替身寄托思念,到时候,兄长如何面对流言中伤?我只要一想到,就替兄长不平!” 飞灵真人见谢玄冷冰冰的眼神有了一丝动容,以为他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可却听谢玄问道:“你方才在何处见到她?” 谢玄此时的气势极其冷冽,甚至还带上了肃杀之意,飞灵真人被激得一顿,才讷讷道:“在画舫......载她去秘境。” 她话音刚落,绝壁上的影石便显现出秘境之中的景象,只见入口法阵才刚刚开启,一个蒙着半张脸的女修便匆匆而来,她没有跟第一次进入秘境的人那样四处打量,而是逃命一般飞快往秘境深处而去,以至于藏机谷中众人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这......”昆仑掌门刚想说个开场词,给其他来观礼的门派长老介绍介绍昆仑弟子,但他没想到这女修连个脸都不露就消失,便只能打了个趣引开了话头,可他心中却是疑惑,这女修的眼睛,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谢玄也看到了影石中远去的身影,他终于明白飞灵真人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是何意,他浑身的血液如同逆流,耳边也再听不到任何的话语,只有腰间的那一把细剑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飞灵真人见到影石中景象,无奈闭上了双眼,缓了一口气又说道:“我言尽于此,僭越了。” 她再睁眼之时,已经看不到谢玄的身影,而影石之上却见到自己的孙儿谢殊正跟那个欺负过他的周子凡一同入了秘境,周子凡的目光炯炯,似乎已经知道入秘境究竟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0 23:11:16~2022-01-12 23:4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藏机谷秘境十九重天, 越往里去机缘法宝品阶越高,而能进得去的人也越少,那些修为高深的都被挡在了外面, 即便是哪个炼气小儿有幸去了十九重天, 也极难闯得过隐藏其中的种种危机。 飞灵真人早就嘱咐过谢殊,他只需想着进到十二重便可, 再往深处莫要强求。 “周子凡, 你今日怎么还差点错过时辰?”谢殊入了秘境就问他身旁的周子凡道。 周子凡眼神一直盯着深处, 不知是在思考什么,好半天才道:“机会难得,我做了些准备。” 他的目标与谢殊完全不同, 昆仑鼎这般至宝绝不可能在十二重天就出现。 “哦?什么准备?”谢殊好奇道。 “就是问了些来过秘境的人, 哪里有好东西罢了。”周子凡朝他笑了笑,两人跟在大队伍的最后行得极慢,待到四周渐渐亮起, 便是已经到了第一重天。 这里与周子凡想的一样,应是山中的一处洞府,岩壁之上还挂着年代久远的钟乳石, 时不时还有荧光的小虫异兽出没其中。 众人都没有在第一重天停留,纷纷御起法器往深处去,谢殊正要御剑而起, 见周子凡还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 不禁问道:“你的剑呢?” “在背上。”周子凡并非不着急,只是他不想冲在最前面, 他这一次来并非为了机缘, 抢了风头反倒惹人注目, 再寻昆仑鼎难免有些阻碍。 “你难道不会御剑?”谢殊不可思议地问。 周子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这剑,出了些问题。”自从阿瑶离开,周子凡便觉这把破剑没有从前那般得心应手,再加上他也不想把阿瑶寄身之所踩在脚下,便不爱御剑而行。 一个剑修不御剑,实属少见,谢殊差一点在心中翻个白眼,无奈道:“我带你进去。” “不劳烦谢兄!”周子凡连忙拒绝。 谢殊不等他拒绝,拎着他的衣领就将人拽了上来,语气冷冰冰地说:“我载你,并非帮你,只是想在秘境中祸福难料,多个人多个照应。” 周子凡还想拒绝,但怕惹来谢殊的怀疑,便只好应下,心中盘算着入了深处要如何甩开他。 两人一路往深处而去,洞府外是深山密林、又有冰原火海,他们两个筑基修士一路上都不曾停留,直到第十二重天。 “能到这里的,应该只剩筑基炼气的修士了。”谢殊收了剑四处张望,他们沿途已经见到了许多不能再入内的师兄师姐,到此处更是没有看到几个人影,“奇怪了,我那几个表兄表姐呢?” 周子凡入谷前便觉有突破之意,应是已到筑基圆满,到了此地不免感觉灵力滞顿,总觉得使不上劲,他不由有些心急,只想能再下一重天,便心不在焉地答道:“几个?” 谢殊却以为他是听到了谢家的人数心生疑惑,也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老祖争来的六个名额......啊不对,是七个,还有剑君侍妾。” 两人此时是在一夜晚的沙滩上,不远处汹涌的海浪拍打着礁石,以至于周子凡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回过神来又问:“剑君侍妾?” “是啊,剑君让他的侍妾也进来了,就是你先前在藏机谷一直偷看的那位。”谢殊每每说到谢家在昆仑的特权总是有些心虚,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因为这个原因高看自己,可总也逃不过外人的议论,时间久了,他便也只得强迫自己不放心上,而周子凡是极少没有因为他是谢家子弟而优待他的人,也因此他更愿意跟周子凡相处。 谢玄见周子凡脸色大变,连忙推了他一下道:“你想什么呢?别真的还看上了剑君侍妾不成?这可是在秘境中,莫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而周子凡却完全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反而继续追问:“那她...人在何处?” “不知道,一进来就没影了,跑得可快了。”谢玄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连忙打断道:“秘境这么大,想必是寻不到的,我们快些往前,别耽搁了。” 周子凡一颗心怦怦直跳,阿瑶怎么会进秘境?她恢复身体了?他直觉谢玄不可能让阿瑶前来,必定是她自己想办法入内,难道谢玄已经发现了她,她才要躲进来?毕竟以谢玄的修为他绝不可能过第三重天。 周子凡越想越是如此,不禁又喜又担忧,喜的是阿瑶恢复身体,而忧虑的则是以她现在的本事,在秘境中遇到危机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思索间,不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只见远处的礁石上,有几个修士正在斗法。 谢殊一眼就看出那是他几个表兄,连忙御剑想前去帮忙,谁知他表兄瞧见却喊道:“别过来!此处有古怪!” 可是这话已太迟,谢殊迎面就觉撞上了什么法阵,直接将他击下剑来,周子凡原本想要趁此与谢殊分开去寻阿瑶,可见此情形想也不想便去救他,他赶到之时,只见那礁石上的全都是昆仑筑基炼气的弟子,还有不少是他认得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在此相斗。 周子凡拽着谢殊的袖子以免他被海浪卷走,拔剑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情形,冷声道:“诸位都是同门,来此寻机缘,更应齐心,何故相残!” “此处根本不是秘境,我等都到了十二重天,怎么会什么都找不到,定是你们谢家人早知道宝物在何处,先一步抢了去。”有修士红着眼指责道。 “道友冤枉!我等也是什么都没寻到!” 谢殊闻言大怒,“机缘机缘,本就是缘,都是筑基修士,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 他还要再说,却听周子凡小声道:“他们不对劲......” 周子凡在海瑶那里学来的赤灵剑法,对灵气波动极其敏感,他此时就觉这几个挑衅的修士灵气不像昆仑弟子,还有这一处礁石上,与方才在沙滩如同两个境界。 几人言语间冲突更甚,有谢家子弟忍不住又再出剑,却没想到对面几人早有准备,合力一击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 鲜血喷溅而出,一瞬间就染红了这块礁石,谢家子弟哪里能忍,纷纷出手个个杀招,就连谢殊也不禁红了眼上前相助。 周子凡看着那刺眼的鲜血双目发疼,忍不住别开脸,谁知那海水也变成了赤红色,而原本漆黑的海面慢慢升起一座高山。周子凡眉头紧皱,忍不住上前几步去看,那山越来越近....... “快走!是海啸!”周子凡这才意识到哪里是什么山,而是看不到尽头的巨浪,可他正要离开礁石,却发现自己被法阵困在其中。 激斗正酣的几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周子凡拔剑想要破开法阵,可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撼动分毫,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时,近在眼前的巨浪忽然缓缓下沉,紧接着整个海面晃动不停,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血红的海水像是被什么吸收了一般迅速下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水线便退了数十里。 “这是......”谢殊也见到这奇异景象,他一时之间有些愣住,还以为是什么秘境幻法,连忙闭上眼念起了清心法诀。 对面原本还一脸凶狠的几人见此纷纷面露喜色,直呼道:“秘境破了!秘境破了!” 周子凡闻言瞬间警惕,正想出剑拿下一人盘问,可一股可怖的威压忽然袭来。 这是......元婴修士!元婴修士为何在此? 紧接著,不远处的天空出现一道漆黑的裂缝,只见四个从未见过的元婴老怪从中而出,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们。 “见过魔尊!”方才欢呼的弟子皆俯首叩拜。 “你们不是昆仑弟子!”谢殊见这几人如此,才意识到情势不对,刚才那几人明显故意挑衅,难道是别有所图,但更让他惊心的是,昆仑山千年不灭的秘境,竟然被人破开了虚空直入。 周子凡看着天边的四个元婴大能,再低头看了看四周死伤惨重的昆仑弟子,他迅速明白了此时的境遇,只怕这些人是蓄谋已久想要入昆仑秘境,而到了十二重天,即便昆仑修士想入内来救,修为高的也会被挡在外面,而进来几个筑基炼气又怎么打得过这四个元婴老怪。 “昆仑弟子果真愚蠢。”一个赤发魔修笑道,“算上刚才那个,已经杀了八十一个,终是圆了我的阵法,撕开这秘境裂缝,这便是藏着上古至宝的昆仑秘境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这魔修威压极其可怖,他像是有意要施展自己的威风,元婴威压让昆仑筑基弟子不得不跪倒在地。 另一女魔修妩媚一笑,看向眼前虚空,挑衅道:“此中情景,想必各大门派的长老都能看得见,却又不能前来相救,只能在外面看着弟子一个一个被杀,秘境也被我洗劫一空,当真是爽快!” 正如她所说,此时的藏机谷的影石上恰好能看到这一切,昆仑掌门一脸冷肃,御空在影石之前,而几大峰主长老皆是大怒,已经在集结弟子要入内相救。 “好个魔域修士,我莲台之比请你们来,谁知却打着这样的主意,真是恶心至极!”众人纷纷骂道。 昆仑的莲台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破开秘境,残杀弟子,论谁也不能咽下这口气,而昆仑掌门还算冷静,他向其他门派的贵客致歉一声,便唤来昆仑元婴之上的所有修士商议。 “这虚空裂缝不知在何处,我们只能从秘境入内。” “可以我们的修为,根本进不去!派几个筑基炼气弟子有何用?” “他们四人能撕开虚空,我们十几个元婴自然也可以!” “那可是上古秘境,就这般毁了不成?” “不毁眼睁睁地看着弟子被杀?这口气你能咽下去我可不能!” 昆仑掌门冷肃着脸,他心中已下了决心,为今之计只能效仿四位魔修,破开虚空,“谢玄师兄呢?”要破秘境,唯有剑修可一试,昆仑掌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玄。 一直沉默着的飞灵真人此时才道:“兄长他......已经进去了。” “何时?”昆仑掌门面露惊讶地问道。 “许久了......”飞灵真人面色凝重地看着影石,这影石一直不曾捕捉到谢玄的身影,而他半步化神,又如何能闯入十二重天? 秘境之中,周子凡与还活着的昆仑弟子都被绳索绑着,被驱赶着往海底而去。 方才的漩涡竟然将这一望无际的汪洋给吸干了,此时走在原本的海底,就如同是在从一座陡峭的山峰上而下。 秘境中前十二重还有修士能说上些景象,但十三重往后,便基本没有人到过,那几个元婴魔修不知用罗盘算了些什么,便要往深不见底的海底而去,周子凡猜测,这应该就是去往十三重天的路,只是以他的修为恐怕会被挡在十三重天外,而或许自己就会成为第八十二个被血祭的昆仑弟子。 他并非坐以待毙之人,更何况阿瑶现下也是不知下落,他绝不能就这样死了,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阿瑶,再将昆仑弟子全都安全地带出去。 周子凡知道自己修为不及,绝不能硬拼,必须想一个保命的办法。 不知走了多久,御空的四个元婴皆有些不耐,“这秘境怎么鸟不拉屎,什么也没有!” “莫急,好东西一定在里边。” “再走一里路还寻不到个鸟毛,我就再杀一个昆仑弟子。” 周子凡感觉到身上的威压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强悍,他猜测是因为远离了那道虚空裂缝,看来他们并非破了秘境法则,只不过是稍稍干扰罢了,或许他可以想办法甩开押送的人,往秘境深处而去。 “烦死了!”红发魔修被秘境法则压得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身不由己,一怒之下就随手抓了个昆仑弟子想要吸干他的修为。 谢殊没想到自己一瞬间就被拎到了空中,他正想御起仅有的剑气护身,却感觉浑身使不上力,有一种生命力在不停流失的恐怖错觉。 “表弟!”“谢殊!”其余弟子皆焦急大喊,周子凡情急之下念起阿瑶教过的一个剑诀,周身灵气逆流,将禁锢在他身旁的灵气瞬间吸收,立刻出剑相救。 这剑法又疾又狠,抓着谢殊的魔修一瞬间恍惚,竟然真的被他一剑挑开了手。 魔修愣了一瞬,方才这招式如此熟悉,不正是那个可怕女人的赤灵剑法? 他仔细一看竟是个筑基小儿,不由大怒:“好个昆仑弟子,不过也学些下三滥的招数,快快告诉我,你从哪里学来的!” 周子凡见这一招有用,立刻丹田大开不管不顾地吸收周围的灵气,被绑住的几人也因此挣开了绳索,周子凡连忙道:“往深处去,他们并非不受法则制约!” 众人闻言拔剑就跑,可是又哪里躲得过四个元婴魔修和他们的诸多弟子,眼见威压再次压来,周子凡一手拖着谢殊,他的丹田已经不能再胀,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 周子凡心中不甘,难道自己今日就要命绝于此了吗?他还没有寻到昆仑鼎,还没有带阿瑶离开昆仑,更没有问鼎大道结发长生,他实在是不甘心才刚刚开始的仙途就止步于此! 可是,似乎已经走到了绝路,周子凡背上剧痛,那威压直接将他整个人按在地上,甚至压碎了他身下的岩石,他牢牢握着手中的剑,仍是没有放弃最后一搏的机会。 就在此时,他身下的岩石忽然涌出冰凉的海水,一瞬间血红就将他的衣衫浸透。 “阿瑶?”周子凡心中一凛,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手中的破剑传来,它似乎感觉到了阿瑶的存在。 四位魔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退下的海水再次漫上,而这海底深处渐渐传来令人不安的气息。 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忽然从水面出现,脚下的地面晃动塌陷,四个元婴修士只觉自己的灵气被那漩涡掠夺,惊得他们连连退后。 “不可能吧?这不是她的邪功吗?”女魔修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处,“她没死?” 灵气搅动着海水,如同要吞天蔽日一般,全都汇聚在一座珊瑚礁上,而仔细看去,那珊瑚礁下隐隐闪动着灵光,从远处看去,竟然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鼎。 “累死我了......”一个女声从青铜鼎中传来,她伸手扒着鼎壁,有些艰难地翻出半个身子,轻喘了一口气,才看着天上的四人道:“几年不见,你们倒是长进不少,竟然欺负起我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压点更新!写装B剧情真爽感谢在2022-01-12 23:43:57~2022-01-13 23: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起床困难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四位魔修皆大惊失色, 这女子的面容、声音都那样熟悉,甚至是那样令人胆寒心悸,可是她现在就这样狼狈地趴在青铜鼎上, 实在是很难将她与死去多年的赤灵魔姬联系在一起。 海瑶的身体还在隐隐发疼, 可她丹田之中灵气充沛,周身经脉畅通无阻, 一直以来死寂的识海中剑意盎然, 剑气凝成罡风, 从缝隙之中还能窥探到正迅速恢复的元婴。 她心中激动不已,来这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许久,她一直都是个孱弱的神识, 即便有了身体也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只能伏低做小隐藏自己,或是完全寄托于他人的保护。 而现在,她在昆仑鼎中恢复了曾经的力量, 识海在高压的炼化中还清晰地记起了上一回来这世界的记忆。 眼前这四位魔修,曾经在魔域中与她有些交集,不过都是她的手下败将罢了, 没想到多年不见他们都修成元婴,还好巧不巧在她出鼎之时碰到。 海瑶现下的修为还在一点一点儿地恢复,好在因为体内元婴的复苏已有威压, 凭着元婴威压和从前那些所作所为, 暂时震慑这四人还是绰绰有余。 “阿瑶......”周子凡此时一身狼狈,他浑身都是血渍与伤痕, 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但是那一双凤眼仍旧神采奕奕, 尤其是当他认出鼎中之人就是阿瑶, 身上的疼痛已经全然不觉。 海瑶方才在鼎中听到声响,只知道是周子凡遇到了危险,可是现在出来一看,怎么这些昆仑弟子会如此狼狈,一个个都是双目通红一身是伤,完全没有平时的仙风道骨。 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虚空裂缝中,稍稍一看便明白了此中情景,也是她运气不好,怎么刚恢复修为就遇上这种事情。 那赤发魔修面上的肌肉都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咬牙启齿,他盯着海瑶沉声道:“你真的是赤灵?” 海瑶原本计划着恢复肉身离开秘境,可是现下一是不得不救周子凡,二是这四人也不会轻易放她走,这一战必定是躲不过的,只是这样在场的昆仑弟子就都知道她是赤灵魔姬,而像谢殊这样见过她脸的人,自然也会明白,谢玄一直藏着的侍妾就是魔道妖女。 再者这里已经是十二重天,虽然谢玄还有其他昆仑的修士都进不来,但影石上的景象模模糊糊也能看见她的脸,必定有不少人也能认出她。谢玄在外面必定会受不少诘问与怀疑,可他看到自己活过来,心中想着的却是终于能手刃仇人了。 此中乱象,错综复杂,每一方的视角与想法都截然不同,海瑶细细一想,她现在能做的,不就是按着原本的计划,带着周子凡离开昆仑,而离开昆仑顺手就要救下这些昆仑弟子,至于外头的人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当年打断你本命法宝,还不记得我了?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海瑶面上挂着嘲讽的笑容,让自己的元婴威压释放,一点儿也隐藏。 海沟中的昆仑、魔域弟子皆是如有重负在肩,压得人喘不上一口气,而这威压显然不是空中的四位魔修,而是这个忽然从海底青铜鼎里冒出来的女修。 海瑶现下的修为已经恢复到金丹,她现在还不能正面跟四人一战,只好先拖延拖延时间。四周所剩不多的海水继续往昆仑鼎中而去,就连这处海沟的地面都在慢慢塌陷,仿佛一切都被她全然吸收。 女魔修缓下了脸色,拉住赤发魔修让他不要冲动,他们现在不知道赤灵魔姬在此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如先探一探,“赤灵道友,当年四象山一战,都说你死无全尸,原来是一直躲在昆仑秘境之中,这么多年来,我魔域势弱,你还活着真是再好不过!” “我怎么记得,四象山上,你们几个也有份围杀我呢?”海瑶面露疑惑之色,故意问道。 “还不是被那些道貌岸然的门派弟子骗了,他们说什么道友你作恶多端,赤灵剑法害死不少修士,我们这算是听信了谗言!”女魔修面色和善地解释道,但她也偷偷御起了灵气防御,生怕海瑶忽然来攻:“后来我们几人及时收手,并未真正伤你啊!” 海瑶皱了皱眉,似乎真的在思索当年的事情,好半晌她才继续道:“你解释这么多,怕我寻仇不成?放宽心,我这人肚量大,不计较的,只是我好好修炼着,你们怎么还来打扰?” 女魔修闻言心中冷笑,谁不知道赤灵魔姬其人阴险狡诈,锱铢必报,这也是为何他们四人此时遇到她会如此忌惮,更别说她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功,连昆仑秘境中这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都被她给吸干了,他们几个的灵气哪里够她塞牙缝。 “我等来此只是听闻昆仑秘境法宝甚多,求一机缘罢了,并未想过打扰道友闭关修行。”女魔修解释道。 海瑶看了眼七倒八歪的昆仑弟子,她的目光扫到周子凡身上,对上他的目光,忽然有一些担忧周子凡知道她是赤灵魔姬后会如何反应。 这家伙天生一副良善心肠,作风也是正义凛然,要是他知道教授他剑法的人是臭名昭著的妖女,剑法还是害人无数的魔功,会不会一时难以接受,让她先前刷的好感都白费了? 想到此,海瑶更是觉得应该救下此地的昆仑弟子,她无奈叹了一口气,又问女魔修道:“那你们为何杀害昆仑弟子?” 四位魔修见她一副护着昆仑弟子的模样,皆是惊讶万分,赤灵魔姬什么时候有这般善心,“我们......入内求机缘,他们阻挠,不得已......” 话还未说完,那赤发魔修不耐烦打断道:“哼!解释什么,你们难道看不出,她此时闭关刚出,我们四人联手,哪里打不过?何必忌惮那么多!赤灵!都说祸害遗千年,你未身死是你的福分,何必阻我兄妹的路?昆仑弟子我们要杀便杀,你多管闲事什么!” “嗯......”海瑶故作为难地想了想,犹豫道:“我也不想管的,可是啊,我心地善良......这昆仑秘境又帮了我不少,怎么说也应该报恩啊。” 海瑶一边说一边拼命吸收四周的灵气,以至于有一瞬间此处因为灵气漩涡而产生了视觉扭曲,那赤发魔修见此大惊失色,立刻祭出一柄□□,雷霆万钧地朝她攻来,“不能让她继续汲取灵气!否则我们就打不过了!” 海瑶面色一冷,她眼下已经恢复到金丹巅峰,但面对元婴一击仍是难抗,便伸手就从昆仑鼎中随意一掏,扔了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法宝出去。 青紫色电光一闪,魔修一击不得心生忌惮,心道赤灵连招都不出,就能四两拨千斤一般挡下他,也不知她手上还有多少厉害的法宝。 他不知道的是,海瑶现在坐着的昆仑鼎里,琳琅满目全是极品法宝,这都是她冲进秘境之后搜刮而来。她先前就是个“尸体”,进秘境犹跟去郊游踏青似的,一点儿阻挠都没有,她又是第一个进来,一路上看到什么拿什么,一包袱的法宝已经拿都拿不动了,好在一入十二重天,就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有一青铜鼎浮出水面,便当机立断用刚搜刮的飞行法宝飞入鼎中。 “不自量力。”海瑶仍是一脸不屑,不敢露出丝毫破绽,而她心中却不免焦急,怎么这修为冲到金丹巅峰,就是冲不回元婴,难道是这十二重天的灵气已经不够了? 四魔修见已经动手,都知道今日这一战是少不了了,纷纷御起本命法宝,又结成法阵,联手对付赤灵魔姬。 而此时的昆仑弟子都回过神来,纷纷往海瑶所在的昆仑鼎靠过去,周子凡一手拉着一个伤了的人,也想御起破剑去相助阿瑶,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背上的剑虽然在兴奋地颤抖,但完全不听他使唤那样,怎么喊也喊不动。 海瑶瞧出他的心思,连忙道:“不需你助,护着这些昆仑弟子便好!” 周子凡看着坐在鼎上的阿瑶,她虽仍是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可身姿言语都是说不出来的洒脱俊逸,甚至让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这心安比往日阿瑶仍在他剑中之时更甚。 他一直都知道,阿瑶必定是位修为极高的剑修! 周子凡顶着一脸的血污朝她展颜一笑,再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将伤员一个一个地搬到青铜鼎的旁边。 海瑶看到他如此信任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被架了起来,看来不救昆仑弟子还不行了? 谢殊已经恢复了一点意识,他模模糊糊地知道有人来救,可没想到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剑君的侍妾,“怎么......是她?” “你认得?”有昆仑弟子小声问道,“是哪位峰上的真人?好在我们在此遇到了她,不然必定要名声那个魔修之手!刚听他们对话,叫什么‘赤灵’?我从未听过这个道号。”这些昆仑小辈不认得赤灵魔姬,只当是在秘境遇到了师门大能。 “是......断剑峰的真人。”谢殊不禁想到,难道剑君的侍妾并非先前那样修为低微,她本身就是位元婴修士?若是元婴,为何会去做剑君的侍妾? 他想到之前自己对这女修心生鄙夷,只当是个魅惑剑君的柔弱女子,可现下这女子面对四位元婴魔修丝毫不显弱势,更是护着他们几个昆仑弟子,不免有些脸热,是他目中无人了。 而在藏机谷影石面前的昆仑修士也都心情复杂,许多人都认出了那是早应该死去的妖女,可怎么会出现在昆仑秘境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我亲眼看见她被绞杀,就连尸骨也被谢玄师弟碎了。”昆仑长老面色凝重地说道。 一向满脸笑意的掌门也难得面露冷肃,他手中不停把玩着本命法宝,沉声道:“确实......是她。” “该死!”脾气暴躁的止水剑君剑气四溢,恶狠狠道:“这妖女诡计多端,该不会这些年一直躲在我昆仑秘境休养,她怎么会入内?难道我昆仑出现了叛徒?” “怎会呢?她那么多主意,真混进去了,我们也猜不到。”飞灵真人连忙道,其实她这话说得心虚得很,影石中赤灵魔姬的打扮简直与谢玄的侍妾一模一样,她先前蒙着面,飞灵真人只以为她是谢玄魔障了寻来的替身,怎么现在看起来,就是她本人啊! 那岂不是这些年来谢玄都藏着这妖女,现在还将她放入了昆仑秘境? 当年围杀赤灵魔姬,耗费了多少法宝财力,又死了多少正派修士,真让旁人知道兄长并未碎她尸身,反而偷偷救起藏了起来,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飞灵真人什么也不敢讲,可旁人也不是傻子,迟早会察觉蛛丝马迹...... “掌门,我在想,看秘境中的情形,那妖女似乎还护着昆仑弟子,或许她真的有还了秘境修行恩情的心思。”柳真人方才听到影石传来的对话,不由想到此事。 止水剑君摆了摆手,“她绝对没有这般好心,只怕是以昆仑弟子为要挟,想要在离开秘境之时,我等让路。” 昆仑掌门看着影石上海瑶得意的笑容,和昆仑鼎旁身负重伤的弟子,忽然无奈一笑,“既然她有此心,那便让她救了昆仑弟子,我们放她便放她。” “这怎么可以!”不少人反对道。 柳真人想了想道:“莫慌,谢玄师兄不是进去了吗?他入不了深处,但妖女出来之时必定碰上他,我想师兄不会轻易放过这仇人的!” 众修士神色各异地点了点头,纷纷依着掌门的吩咐,各司其职,想要控住现下的场面。昆仑掌门看着影石上那张飞扬跋扈的熟悉面庞,不禁有些觉得这情景可笑,竟然有一天,他要仰仗着这女人来救昆仑弟子,倒是造化弄人。 作者有话说: 魔修and昆仑弟子:我就说秘境怎么鸟不拉屎,啥都没有,原来全都被你搜刮了!感谢在2022-01-13 23:58:13~2022-01-15 23:5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陶芷 39瓶;起床困难户 14瓶;jlilla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昆仑鼎下的地面不断凹陷, 半个鼎身已经陷在了乱石中,海瑶不停汲取着灵气,可是始终就差一点, 差一点就能恢复元婴。 四魔修的阵法已经拉开, 天边出现一个闪动着黑紫色电光的屏障,其中隐隐能看见幽暗的法光, 应是法宝堆砌而成的杀阵。 海瑶又从昆仑鼎中掏了掏, 寻到几件灵气极盛的防御法宝丢给周子凡等人, 沉声道:“一会儿打起来,先顾好自己,不要随便上来给我添乱。” 周子凡应下声来, 他与谢殊正想御起法器, 结果都惊讶地发现这竟然都是极品法宝,就算是元婴大能也没有几件,现在竟然被阿瑶像是掏馒头一样随便掏来, 实在是有些令人震撼。 金色罗网挡在昆仑鼎前,与那空中的杀阵形成相对之势,伪装成昆仑弟子的魔修也都纷纷后撤, 两边元婴大能之战一触即发。 “原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何故一战?”女魔修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灵气漩涡的缝隙,等到此处灵气即将枯竭, 她立刻寻了个时机用毒化入灵气缝隙。 女魔修的毒速度极快, 乘着灵气漩涡就往海瑶丹田中而去,海瑶立刻封闭丹田, 汇聚灵气一踏昆仑鼎, 只听“轰隆”一声, 四周地面塌陷, 昆仑鼎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魔修弟子、昆仑弟子都往下掉去。 “她想跑!我就说她刚出关尚未恢复,根本打不过我们!”赤发魔修立刻扑进地裂之中,其余三人相视一眼,也都纷纷跟上,可是他们没想到这地缝下去竟然就是十三重天,而被拉扯开的虚空裂缝已经远了许多,岂不是一入内便会被秘境法则压制? 可是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想象之中强悍的法则如同消失了一般,这十三重天与在秘境之外一样,没有任何的限制! 筑基炼气再次成为了弱者,金丹元婴如入无人之境。 四魔修大喜,这样他们便不需依靠虚空裂缝的庇佑行走秘境,与赤灵魔姬一战可以毫无保留。 一见自己这边占了上风,四魔修想也不想就往昆仑鼎攻去,密密麻麻的法光瞬间压顶而来,恨不得使出看家本领一次就将对手诛杀。 海瑶也没有想到法则会消失,她原本想着是在昆仑鼎中不受法则制约,与他们对战极其有利,才会想尽办法下十三重天吸取更多的灵气,可是谁能想到这秘境如此任性,法则说没就没!好在此处灵气充沛,海瑶运转赤灵心法最高一重,如同饕餮一般将四周的灵气吸食殆尽。 金丹巅峰,突破元婴! 熟悉的修为从丹田喷涌而出,充盈着颤抖不已的身体,这是原原本本属于她自己的力量,是她百年修行而来的硕果。 一瞬间,环绕在昆仑鼎周围的剑气如有实体,躲在其中的弟子不免被剑气伤到,连忙再向内靠去。 剑气已然大盛,只是她的剑......还在谢玄的身上。 海瑶心中暗恨,只以剑气挡下四魔修一击,灵气激荡在十三重天的山谷中,震人心魄。 女魔瞧出端倪,挥起一掌直接打向昆仑鼎下的防御法阵。周子凡与几个还能动弹的昆仑弟子连忙御气去挡,谢家修士更是结成剑阵,以此抗敌。 红光熠熠的剑气锋利非常,直接将女魔修的灵气斩断,可海瑶始终没有出剑。 “她本命灵剑又异!”女魔修立刻对其他几人说道,剑修无剑,如同自断一臂。 周子凡也看出了此事,他入了十三重天后,磅礴的灵气冲刷丹田,让他立刻有了突破之意,甚至已经压制不住体内跃动的丹田,而他背后的破剑似乎终于有了反应,此时正随着周子凡体内的灵气波动而不停颤抖。 周子凡见此,想也不想就将背上破剑打出,往海瑶手上扔去,而他没想到的是,那把平时斑驳不堪满是伤痕的破剑,竟然如同脱胎换骨一样,金色花纹浮现在剑身,剑刃的反光之处似有游龙浮动,一把黑金色的长剑带着骇人的气势破空而去。 海瑶的目光落在那把剑上,她反手一接,剑身一闪,已是与这柄“破剑”心意相通。海瑶心中大定,手腕一转御空而起,灵剑在她身后化出九重影,布成杀气腾腾的剑阵,往四魔修法阵冲去。 剑气势如破竹,搅碎虚空,四魔修的法阵瞬间被切成数片,而破碎的法阵还被剑影搅入气旋之中,竟是被海瑶全部化为己用,什么渣滓也不剩。 “妈的!这招式恶心死了!你到底要不要脸?专吸人灵气与偷盗何异?”魔修不忿骂道。 海瑶“啧”了一声,看着无能狂怒的赤发魔修笑道:“恶心你还偷偷学?口是心非!”刚才这赤发魔修正是用她的心法要去吸谢殊的灵气,而除了他,这仙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骂着她的功法,又觊觎着她的功法恨不能为己用。 手中的灵剑有些发烫,海瑶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可惜这不是自己的本命灵剑,不然刚才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她看向周子凡道:“多谢了!等出去了再还给你!” 她就说这把能被男主捡到的破剑不简单,不仅里面躲了个像她这么厉害的剑灵,而且褪去斑驳后一看就是个极品法剑,只不过这剑瞧着......有些眼熟啊? 周子凡体内灵气翻涌,他想给阿瑶回一个让她宽心的眼神,可是浑身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完全白了脸色。 “你怎么了?”海瑶见他如此,以为是伤到了,连忙问道。 谢殊也看出异样,他离着周子凡最近,一探他的脉门就被剑气刺伤,谢殊眼神颤了颤,忽然闪出一丝不忿,没好气道:“他要结丹罢了!没什么!”谢殊心情真的很复杂,为什么这个人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还能突破修为,而自己被称为剑修天才,处处被他压了一头。 “结丹?”海瑶心下一沉,结丹非同小可,现在强敌环伺,又在秘境之中,根本不能专心结丹,一个不慎小了是真气紊乱结丹失败,大了就是爆体而亡,“你先忍忍可以吗?出去再结丹!” 周子凡看到阿瑶担心的面庞,深知自己此时结丹就是纯粹的添乱拉后腿,那四个魔修趁此时又攻了上来,阿瑶御着‘破剑’以一敌四,情势胶着,他绝不能扰了阿瑶心神。 谢殊原本想将他拖到昆仑鼎里面,可是没想到周子凡挡开了他的手,紧接着他脖子上的青筋爆出,似乎在忍耐着剧烈的痛苦。 一丝鲜血从周子凡嘴角流出,谢殊再探他经脉,方才快要溢出的剑气已经消失,他惊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周子凡竟然自己给了丹田一剑! “谢玄剑君破道也能重修,我不过是伤一下丹田,无甚大碍。”周子凡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不想让阿瑶看到他这个样子,朝谢殊笑了笑。 谢殊更是可气,“剑君是千年难遇的剑修天才,而你是什么人?你不过一个三灵根,还是外门杂役弟子!你可知道伤了丹田要多少仙丹供养吗?你有吗?” 周子凡并不觉自己冲动,“此时结丹,大概率不成,等出去后,我再修炼,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 谢殊差一点又要翻白眼,他气上心头成了无奈,恶狠狠道:“那最好活着出去,你剑都给人用了,还不再去翻个趁手的来用!” 他们现在也知道昆仑鼎中全是海瑶搜刮来的法宝,虽说已经是海瑶的了,他们按理不应随便拿,可是眼下情势紧迫,不得不先借用了。 周子凡翻进昆仑鼎,不禁吓了一跳,好家伙,即便是在昆仑藏宝阁,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有些无措地摸了摸,恰巧是一把灵剑,便立刻拿了出来不敢多留,不然就感觉自己是在做贼。 那剑透着阵阵寒气,剑身通透,周子凡举在面前,便能从剑身上看到自己清晰的面容,可他刚想挥剑之时,却好似眼花一样看到了谢玄的脸。 周子凡一惊,立刻皱眉细看剑身,只见剑身上隐隐浮动着两个古字,“问心”,谢玄的脸也消失不见,应该是他刚才恍惚看错了。 原本退开的魔修弟子见自家老祖稍占上风,便再次集起攻势,想突破昆仑鼎下的法阵,周子凡将这怪异的错觉放下,提剑专心御敌。 方才斩破法阵,可对面毕竟是四个元婴大能,单论实力海瑶自然有些艰难,可是她招式向来狠辣,又屡有奇招,常常以弱胜强越级斩杀,现下虽稍被压制,海瑶念头一转,便不管不顾地只朝赤发魔修攻去,打得他措手不及,刚想往后躲,谁知身后又是一重剑影,直接将他肩膀刺穿。 只要一伤,他就是海瑶取之不尽的灵气罐子,赤发魔修研究了许久她的魔功,瞬间脸色大变,就要逆转灵气不让她汲取,谁知海瑶更阴一步,反倒将灵气推入他的身体。激烈的冲撞之下,魔修心腹剧裂,只得牢牢互住元婴,想将海瑶的灵气逼出体内。 解决一个,海瑶毫不迟疑地又对上了女魔修,此人擅毒,不可近身,便只能以剑气远攻。识海元婴红光大盛,她一颗纯正剑心,手中握着的虽不是自己的法剑,但也能剑随心动,一往无前。 女魔修看出她要来攻自己,立刻以毒护住周身,又分出心神去击昆仑弟子想要干扰海瑶,海瑶果然变了脸色,剑气一转就要相救,可没想到的是,这剑气转向的是离着海瑶最近的另一魔修,他一时不查,本命宝衣都被剑气斩碎。 魔修见赤灵魔姬如此强悍,皆是不敢再强攻,只得一边飞快疗伤,一边虎视眈眈留意着她一举一动。 海瑶知道自己不可能将四人全部斩杀,而他们下一步的主意肯定就要打在昆仑弟子身上,她当机立断忽然往昆仑鼎旁一砍,分开两边焦灼的弟子,喊道:“入鼎!” 昆仑弟子得令立刻退入鼎中,海瑶剑气扫开挡路的魔修弟子,竟是直接御起了昆仑鼎,往方才跌落此处的大洞飞去。 “他们要回十二重天!”四魔修纷纷取出飞行法宝去追,几道刺眼的亮光一闪,藏机谷影石便看到几人再次出现在了视线中。 这影石只能看到十二重天,所以方才掉入十三重天后,外头的修士不知情形皆心急如焚,此时再见,赤灵当真有救昆仑弟子之意,而那四魔修有两人已是重伤,不禁都松了一口气,但也免不了心生警惕,这妖女当年围攻不死,现在还有如此修为,当真可怖。 无论是藏机谷中的,还是秘境之中的修士,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海瑶身上,她见那魔修又要追上,直接纵身越出昆仑鼎,却反手一推,让昆仑鼎继续往外飞去。 剑随身落,一道红光斩下,与四个元婴魔修缠斗一瞬便分开。海瑶撑着剑落在地上,全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挡在四人面前。 四人大费周章入昆仑秘境为的不就是这里的法宝机缘,可是眼见那些法宝都被昆仑鼎带走,还有作为要挟的昆仑弟子也都被救走,不免对这个老对头咬牙切齿。 “赤灵!何必做这么绝!你打伤我兄妹都不与你计较,可是绝不该夺我等机缘!”魔修怒气冲冲地喝道,他背后的法宝招魂幡已经扬起,阴风猎猎鬼哭狼嚎,大有跟海瑶决一死战的意思。 “强词夺理!哪里是你们的机缘?都是我辛辛苦苦从秘境中找来的!你们拿去就是捡漏好吗!”海瑶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但是这四人已经杀红了眼,要对付起来确实难办。 不过她也不算是一个人? 海瑶扭头看了眼果然下了鼎御剑而来的周子凡,不由欣慰一笑,这人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是男主光环这东西确实说不好,就将周子凡看成是吉祥物吧! 可就在此时,魔修的阴风扑面而来,如同入了阴曹地府,那些死在秘境中的魂魄纷纷被召唤而出,张牙舞爪地朝海瑶而来。 海瑶被阴气冻得一哆嗦,正要以剑相迎,可方才还好好听话的“破剑”忽然颤动不已,还在不停抗拒着海瑶的灵气。 “怎么回事?”海瑶心中一凛,难道这剑已经认主,只随他主人心意,她下意识以为周子凡就是此剑的主人,可周子凡绝不会在此时影响灵剑啊? 难道...... 海瑶看着剑身上闪过的游龙,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眼前,还不等她多想,那熟悉的威压突然而至,证实了最不想承认的猜测。 这剑她会觉得熟悉,是因为这是谢玄曾经的本命灵剑! 而谢玄此时立在一高台上,他衣袂飞扬,杀气四溢,一双冰若寒潭的星目中,只看得到海瑶一人。 海瑶本能后退几步,那些原本攻上来的阴鬼因谢玄威压纷纷退去,四魔修也看到了谢玄,更是大惊失色。 他不是半步化神吗?为何能入秘境十二重天? 海瑶的思绪停滞了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飞快想到,谢玄此时当然是来杀她啊,而魔修又与她为敌,绝不能两面受敌,那四魔修与谢玄一比,自然是谢玄更不会放过她,倒不如现在马上倒戈,与魔修联手。 “谢玄,许久不见,你倒是仍旧风姿绰约。”海瑶鼓足勇气,嘴角挂起一丝调笑,竟然不怕死地开口就调戏他。 这些元婴老怪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此时听到这话都有了些看戏的心思,而藏机谷中的昆仑元婴们,却都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自己此时不在秘境之中。 被调戏的谢玄纹丝不动,除了杀意,连一丝别的情绪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要死了要死了 第83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女魔修见此也是心下一沉, 她不知道谢玄来此究竟何意,便出声试探道:“哟,这不是昆仑山的谢玄剑君, 今日倒是巧, 连遇两位故人,诶, 你俩莫不是约好一起来的?” 女魔修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就是想看看谢玄到底是冲着他们来的, 还是冲着赤灵魔姬,她刚见到谢玄还以为两人是一伙,但是听到赤灵的话, 加上谢玄这杀气, 便断定这二人旧仇未解,既然如此,说不定能好好利用一番。 海瑶面上轻佻的笑容不变, 心中却在战战打鼓,谢玄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吓人, 她听到女魔修这么问,倒是庆幸这人此时能让她有了转移视线的机会,连忙朝她道:“我这样的小辈, 哪里有资格与昆仑剑君同行, 剑君定是知道你们坏了昆仑秘境,才特意来会一会。” “哪里, 现在的小辈不知道, 我们还能忘记吗?”女魔修听她这么说, 立刻把祸头推了出去, 她可不想在这里真的跟谢玄打起来,现下已经伤了两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当年你夺了剑君元阳,害的人好好的无情道就破了,剑君当然是冲你来的啊!” 女魔修当众道出这昆仑众人多年不敢提及之事,就是为了将谢玄此时的注意转移到海瑶身上,而在海瑶身旁不远的周子凡听到此话,极是惊讶地看了一眼谢玄,又若有所思地望向海瑶。 谁知海瑶一脸不在意地说:“哎,我也知道,谁知道他就这般计较,不过睡了一回而已?” 她这话一出,就连女魔修也忍不住在心中佩服,这家伙真是个狠人,瞧那谢玄身上的杀气,都能噼里啪啦冒火星了。 原以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玄必定只想杀她,可没想到的是,这妖女又将他们拖下水:“不过呢,我知道剑君不会杀我,他只是想与我叙叙旧,叙旧之前,你们这些小苍蝇,以他的习惯,是先要解决的。” “你!”赤发魔修捂着丹田骂道:“关我们何事?” 海瑶轻笑一声,竟然转过头对谢玄道:“谢玄!不如你先将这四人收拾了,我们再来好好谈一谈?我也好将你的本命灵剑还给你!” 众人一听,谢玄的本命灵剑还在她手上,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难不成谢玄真的不是来杀她的? 而周子凡更是愕然,为何他的那一柄破剑会成了谢玄的本命灵剑?这是他从周家村旁的山涧中拾来,跟了他许多年,也是在这剑中第一听到阿瑶的声音,怎么就成谢玄的了? 十二重天中的每一个人都心思各异,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谢玄身上,而谢玄高高在上睥睨着众人,他身后是一把漆黑的长剑,剑光所到之处不禁令人胆寒。 海瑶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胸膛,可谢玄却一直不答她话,她想了想又笑道:“那干脆,我替你动手了?” “赤灵,你可别犯糊涂,谁人不知谢玄恨你恨得牙痒痒!”女魔修看她俩要联手,连忙喊道:“你杀了我们,谢玄就能放过你?到时候你可逃不出去!” 海瑶见魔修终于上钩,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瞒着你们,其实这人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就是我吧......喜新厌旧,不想跟他纠缠不清了,可他呢,难缠得很!” 她这话就是要告诉四魔修,谢玄不会杀她,可她想离开谢玄,这四人只要有点脑子,此时就会拉拢她一起对付谢玄。 那女魔修一听便笑道:“男人就是这般不知好歹,那不如,我兄妹助你出这秘境,也算是赔了打断你闭关的过错!” 海瑶没与她争论到底谁帮谁,只哼笑一声,忽然就消失在眼前,一瞬间剑气压顶,只见海瑶御在半空,将谢玄的本命灵剑收起,直接化四魔修法阵灵气为己用,汇成剑网往谢玄而去。 四魔修见攻势已起,都毫无保留地拿出看家本领助阵,他们一边打一边飞快往虚空裂缝移去,想从原路离开秘境。 剑网打在高台上,激起碎石将谢玄掩盖其中,而他的威压却能直接搅开尘土,那双漆黑的眸子对上举剑朝他攻来的女子,往事种种犹如过眼云烟,在他眼中凝结成寒冰。 海瑶原本以为谢玄会出剑,可没想到自己的剑都要砍到他肩膀上了,这人却还是不为所动。海瑶心中疑惑,谢玄这是在使什么花招,不想打吗?不想打他放什么威压? 这般思虑不过一瞬,她离着谢玄只有一步之遥,将他的眉目看得一清二楚,这才心中一凛,惊讶地看着他的道:“你的修为?” 谢玄的威压只在身外,她近身之后却只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息,与那些炼气筑基的小修士一般。 她立刻明白谢玄能够进十二重天,是将自己的修为压下,可此法无异于自残,伤己甚重,只怕谢玄此时内腑具裂,是根本不可能接住她这一剑。 海瑶本想收剑,可是剑气已至,就在这一瞬间,谢玄竟然直接握住了剑刃,这剑本就是他的本命灵剑,现在尝到了剑主的鲜血,便立刻卸了灵气沉寂下来。 那嫣红的鲜血顺着剑尖滑落到海瑶的手上,她顿时觉得掌心一烫,下意识就想松开,可剑修潜意识中的认知让她不敢随意弃剑,否则谢玄再要攻来,她拿什么挡! 这个男人的脸她早已熟悉,过去做他侍妾的日子与他甚是亲昵,可此时谢玄近在咫尺,海瑶却觉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面上的冷肃虽未退下,可那双眼睛却有了些波澜,轻抿的薄唇微不可查地一笑,轻声道:“终于......寻到你了。” 海瑶不自觉顿了顿,这话她曾听谢玄说过,他说等到寻到她,便要......亲手杀了她,可这人难道觉得筑基修为还能杀了她? 就在她恍惚间,四魔修的法阵再次攻来,海瑶瞧着那黑气缭绕的法光,知道此时的谢玄不可能打得过他们五人联手,可是若是四魔修知道要杀谢玄轻而易举,又绝对不会放过他。 谢玄还不能死! 她心中决断飞快,根本不理谢玄还握着剑刃的手,转腕一挑,直接挑开他的手再将人往后打去。 海瑶反向跃去,反手挡住了攻来的法阵,藏招迅速一砍,在四魔修看来,便是她与谢玄激战,谢玄的剑气破了法阵。 “莫要纠缠!”海瑶连退数步,好像是根本挡不住谢玄的攻势,只召出剑气挡在身前,朝四魔修喊道。 因为退得急了,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刚以为会往后倒,可却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她扭头一看,正是周子凡担忧的脸色。 可海瑶却不领他的情,竟然用剑柄直戳他命门,周子凡一时不查被她击中腰腹,再抬头时那把曾经的“破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头。 剑身之上的鲜血蹭到了他的皮肤上,那血还是温热的,而剑刃却寒气森森,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阿瑶,却见阿瑶冷笑一声道:“昆仑弟子,为我一用。” 说罢,海瑶一手握剑带着他往虚空缝隙退去,一手又朝远处载着昆仑弟子的昆仑鼎一挥,那昆仑鼎剧烈一抖,化成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鼎,直往海瑶手中而来。 “谢玄,你今日若不放我等,我就杀将手中的昆仑弟子杀得一个不留!”海瑶眼中闪动着妖异的红光,晃了晃小小的昆仑鼎,飞在半空之中对谢玄喊道。 可谢玄竟然直接走下了高台,往她这一处而来,他手掌上血流不止,周身的威压极其不稳定。 “谢玄他......”魔修也察觉到了谢玄的异样,他们对视了几眼皆是疑惑,以谢玄的修为怎么会不停流血,他又为何不御剑? 海瑶是没想到谢玄这么执着,他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来杀她,也不知是说这人自不量力,还是坚韧不拔。 海瑶心中不由气结,明明自己才是被追杀的人,怎么到头来她还要保这个仇家? “谢玄!你是不顾昆仑弟子的性命了吗?”海瑶将剑又往周子凡脖子上抵了抵,轻笑一声道。她感觉到周子凡的身体有些僵硬,便偷偷在他身后挠了挠,让这人配合着一点。 周子凡其实在刚才就知道她的意思,他从未怀疑过阿瑶,也从未觉得她会伤害他,阿瑶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只是他面前的人是谢玄,是那个他渴望成为的人,也是那个要伤害阿瑶的人,他现在虽然是个人质的模样,可他想着却是能挡在阿瑶的面前,即便他打不过谢玄,也绝不能让阿瑶独自面对。 但他一触上谢玄的目光,忽然觉得胸口一疼,那把拾来的“问心”剑不安地颤动,搅得他心神不宁。方才在剑光中恍惚见到的人影与面前的人重合,周子凡不由心惊,为何他会在剑中看到谢玄...... 而谢玄冷冰冰的目光穿过周子凡,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这个人,他眼中只有海瑶。 此处离着虚空裂缝近了些,法则压制弱了许多,谢玄周身威压又起,可海瑶离着近了却将他身体虚弱的颤抖收入眼中。 能修到元婴,四魔修可不是好糊弄的小儿,海瑶实在不懂谢玄这是执着个什么,要杀人也要有命才可以啊!她气恼地瞪了谢玄一眼,又忽然换上一副得意的笑容:“谢玄,别不知好歹缠着我,你还真想要我负责不成?好啊,那我就让你做我的炉鼎,如何?” 这话极是折辱,海瑶就不信正常男人听到后能不扭头就走,谢玄果然顿了顿,他剑眉一颦,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海瑶立刻剑气一转扬起沙尘,拉着周子凡往后掠去。 “等什么?还不快走!”海瑶朝魔修喊道,四魔修都觉她这话已经是完全惹怒谢玄,心里想着都是赶快离开,根本没有留意到沙尘之中谢玄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身体。 虚空裂缝近在咫尺,四魔修御起法阵迅速通过,而到海瑶之时,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谢玄,他独自一人站在枯竭的海底,看着她的眼神竟是有些孤独悲凉之意。 海瑶迅速拉回思绪,此时还未脱险,她不敢掉以轻心,而面前的虚空裂缝如她所料马上就要消失,她立刻喊道:“四位道友,不让我出去我可就不能给你们分法宝了!” 四魔修果然想着过河拆桥,但这话一出,虚空裂缝又再次打开,海瑶颠了颠手中的昆仑鼎,转身朝空中一笑,将话说给藏机谷中的众人听,“多谢各位昆仑大能让我秘境一游,我救昆仑一众弟子,也算扯平了,但我怕出了秘境你们寻我的仇,人我就出去了再放,告辞!” 就这样,昆仑众修士在藏机谷前的影石上,看着这个昔日妖女抢夺秘境法宝、言语羞辱剑君,还将昆仑弟子绑做人质,任谁都咽不下这一口恶气。 “妖女!我定将你碎尸万段!”止水剑君怒骂:“究竟是谁让她入的秘境,快给我将叛徒寻出来!” 此话一出,就连昆仑掌门也沉思起来,昆仑秘境非昆仑弟子不得入内,赤灵魔姬又消失了百年,她究竟是何时入的秘境,难道这百年来一直藏身昆仑秘境?若是如此,岂不是十九洲众门派都要指责昆仑私藏妖女? 第84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海瑶带着周子凡和昆仑鼎一冲出秘境, 就立刻御剑与四魔修拉开远远的距离,赤发魔修追了上来喊道:“妖女!你想食言不成!” “误会了误会了!我是怕谢玄追过来啊!”海瑶朗笑几声,飞快从昆仑鼎中抖了些法宝出来, 抛向四人。 那四人见漫天的法宝如同流星一样落下, 纷纷御空去接,这可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 绝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而海瑶故意将法宝扔得到处都是, 借着他们捡宝的空隙遁出几十里地, 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别跑!”赤发魔修一边舍不得地捡着,一边冲她喊道,生怕她藏了好东西不拿出来。 “算了!”女魔修则拉住了他, “她肯定是不会都给我们, 追了也无用。” 赤发魔修怒哼一声,“就这么把好处都让给她了?” “我们四人都受了伤,她却是全身而退, 真斗起来,打不过。”女魔修目光阴沉地看着海瑶远去的弧光,也不甘心道:“就当......就当这一回是灭了昆仑鼎的威风。” 另两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只顾着拾起海瑶抛得到处都是的法宝。 赤发魔修见兄妹都已放弃,恨铁不成钢地锤了锤胸口,闷声道:“可气可气!我兄妹四人联手, 不过是个小小的赤灵, 有何可惧的,都是那谢玄!平白无故出现在秘境里!” 女魔修捡起几个掉落的法宝, 一看无甚用处便再次扔了, 悠悠说道:“说来也奇怪, 谢玄一个半步化神能入内就算了, 他刚才为何不出剑?只用威压......” 她忽然想通其中隐秘,不由大怒道:“哎呀!方才情急,我等疏忽了!那谢玄定是压了修为才能入内,威压不过是震慑我们罢了!” “那我们岂不是被他吓唬了!”另外三人回过神来,也都细细回想方才的情势。 “这谢玄压了修为还敢入内,难道是觉得自己素日来的威名,就能将我们赶出去?他竟是如此目中无人?”女魔修皱眉想到,即便是空城计,也未免太过托大,别说他们四人都是元婴,还有他昔日的仇敌在场呢! 仇敌...... 女魔修咬了咬唇,看了眼已经闭上的虚空裂缝,忽然冷笑了一声,将手边那些无用的低阶法宝碎成齑粉,阴沉沉地说道:“好一对狗男女......” 刚才唯一与谢玄对上的就是赤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谢玄压了修为,却还装作是与他激战,催着他兄妹四人离开秘境,根本就是在保谢玄罢了。 她将这猜测告诉另三人,赤发魔修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那妖女这么做有何好处!干嘛不与我们联手杀了谢玄!” 女魔修轻笑一声:“哥哥不知,我们女子总是多情些的,想必赤灵还是念着谢玄的,又或者说.....他们两人根本就是勾勾搭搭从未断过,你想想,当年赤灵被围杀便再也没有了消息,都说是谢玄将她的尸身也碎了,可人现在好好的,还是在昆仑秘境之中出现,将她藏在其中的,必定是昆仑地位极高之人啊!” “哈哈哈!”赤发魔修嘲笑道:“谢玄还是个痴情种?笑死我了!此事我可要好好宣扬宣扬,倒要看看这昆仑剑君私藏妖女会是个什么下场,他昆仑山又是如何颜面扫地!” 四人随意收拾了一地的法宝,怀着对海瑶、谢玄的嫉恨,匆匆离开这处打开昆仑秘境的平原,再也没有理会他们还丢在秘境之中的弟子。 ------------------------------------- 雁荡山下的凡人城池旁,海瑶见已经跑到了另一洲界终是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才有心情回想刚才的险境。 那谢玄也太过变态,原本以为秘境法则能挡住他,谁知这人为了杀她能这般狠心,可是她思来想去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处,但怎么说都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 而周子凡离开秘境后却一直心事重重,到了此处也看着远处的城池不知在想些什么,海瑶留意到他的模样,略一思索,便将装着昆仑弟子和一众法宝的小鼎递给了他。 周子凡一愣,扭过头用眼神问她。 海瑶故意撇过脸不与他对视,闷声道:“你把你这些师兄弟,还有你们昆仑的法宝都带走吧!” “这是何意?”周子凡有些不解道。 “你不是......想回去吗?”海瑶刻意扬了扬下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你这么心事重重的。” 她不等周子凡再答话,便将手中的小鼎抛出,小鼎在空中灵光一闪,将那幸存的十几个昆仑弟子都抛了出来,连带着还有几件法宝。 “你们没事吧!”周子凡连忙去扶,这几人方才激战,又在鼎里晕眩了许久,此时忽然出来,难免有些精神恍惚,不少人都在干咳呕吐。 海瑶一句话也不留,一将人放出就收回小鼎化作一缕灵光,往凡人城池中而去。 “阿瑶!”周子凡担忧喊道,可两手都扶着人,根本分不开身,他有些为难地来回看了几眼,终是在见旁边立了个防御的法阵,赶忙往城中追去。 海瑶一入城便没了刚才那一副傲娇模样,她晃了晃手中的小鼎,随意寻了个看起来富贵的酒楼入内,便清点起了这一次的战利品。 这昆仑鼎中剩下的都是极品法宝,还有不少稀世功法,可真是让她大赚了一笔,而她刚数完这些财产,就见厢房外的房檐上翻进来一个人。 周子凡身上还很是狼狈,这翻窗的样子真像个打家劫舍的,海瑶立刻换上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转过身喝起了闷酒。 “你这么忽然走了?”周子凡瞧出她不悦,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是该走了,不然还一直跟你同路?”海瑶不以为意道。 周子凡这人藏不住情绪,一听就有些着急地问:“为何?” “为何?”海瑶笑着摇了摇头,“傻子,你还真当我是你师父不成?难道你没听到那几人喊我什么?也是,以你的年纪怎会认得我......” 刚才情势紧急,可周子凡一直在海瑶身旁,四魔修的那些话他都听了进去,也从话中猜到了点什么,阿瑶她,肯定不是昆仑山所能容得下的修士,甚至有可能,是个正派人人喊打的“妖女”。 “我知道......他们喊你赤灵魔姬。”周子凡闷声道。 海瑶点了点头,刻意凑到他眼前,目光相对,轻声道:“那你知道我做过什么吗?” 周子凡立刻想到了谢玄,阿瑶亲口说她......她对剑君始乱终弃,只是这般事情,怎好由他来说破,便微微别开了眼睛,许久,才道:“男女之事,都是你情我愿,并非你的错。” 海瑶一听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她强忍着笑意一脸严肃地继续道:“谢玄之事不过一时兴起,十九洲的修士恨不得手刃了我,都是因为我修成的剑法,能抢夺灵气为己用,甚至汲取他人修为增进自己,有这邪功,他们可容不下我。” 周子凡闻言眼神微颤,他看了眼自己常年握剑的手,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若是寻常的昆仑修士,得知自己这些年来修行的功法是个人人唾弃的魔功,必定会心生怨恨,要与教授他此法的人决裂,也是人之常情。 海瑶方才演了一出,一是她知道到了这一步不如敞开了话说,二是想欲擒故纵让周子凡愿意跟着自己。 可她没想到的是,周子凡刚才低头思索,既不是怨恨也不是纠结,他抬起头时,眼中满是坦然之色,极其认真的对海瑶道:“我与阿瑶相识这些年,于你来说,不过短短一隙,而我,则是半个人生。我入道修行,经历万苦才筑基,又有幸拜入昆仑,都是与你相伴,这些年来,难道我还不知你的为人?” 他说着说着,竟是有了委屈责怪之意,“他们说你是妖女,不过是因为你的功法邪门,可你人并非如此,谁人能比我更清楚!阿瑶必定也知道我周子凡是怎样的人,你何必用这些话来搪塞我!难道得了肉身恢复修为,就觉我是个累赘?想要将我激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海瑶愣了愣,没想到周子凡竟然一点后悔纠结的念头都没有,现下反倒像是自己在欺负他,她经历好些世界,见惯了尔虞我诈薄情性冷,这一下却被周子凡整懵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周子凡见她眼神闪躲,只觉自己是说中了,更是心中难受,低头轻声道:“也对,你是元婴大能,而我不过一筑基小儿,也并非出身贵胄,你哪里需要我这个......徒弟,不,你甚至都不愿意收我为徒。” 海瑶见他再说下去都能哭出声来,立刻捧住他的手道:“我发誓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你想走,毕竟昆仑上是好不容易才上去的,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况且做散修真的很累!再说,我名声不好,连累你以后处处艰难,多不好啊!” “昆仑山再难上,也不是我周子凡的过路之处。”周子凡眸色再次沉了下来,看着海瑶说道:“我踏入大道,寻的是本心,修的是本真,为的是能问心无愧随心所欲,若是昆仑山成了枷锁,不要也罢,世界万千,做个散修有何不可?” “那...那你就跟着我?继续学我的剑法?”这一下反而是海瑶不敢看他,眨了眨眼问道。 周子凡点了点头,一改方才的委屈,咧嘴一笑道:“师尊!” “我不做人师尊!”海瑶气呼呼地喊道。 周子凡见她瞪自己,连忙改口,“那就......还是阿瑶吧!” 海瑶这才缓了脸色,给周子凡夹了几筷子菜,有些别扭地吃了起来。明明该是她卖卖惨抹抹泪把周子凡骗到身旁,怎么戏全让他给抢了?而这人看起来又不像有假,反倒是心中一直都如此认为,那他刚才那般惆怅是为了什么呢? 海瑶不知道的是,周子凡耿耿于怀的正是谢玄,他想,那把看到谢玄人影的剑名叫问心,这是不是因为其实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渴望着要成为谢玄,像他那样强大,而不是想帮阿瑶却只能成个累赘 他的眼前又闪现出谢玄冰冷的目光,那时阿瑶用剑指着他威胁谢玄,谢玄却一步都不曾迟疑,那人的眼中似乎有些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让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又想将他死死拦住...... 作者有话说: 海瑶:大意了!这个周子凡......怎么有绿茶技能!感谢在2022-01-17 23:25:11~2022-01-19 23:2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四魔修与海瑶离开秘境后, 虚空裂缝就立刻消失,昆仑修士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更别说去救那些弟子。而他们离开后, 谢玄才从秘境之中出来, 但还未与众人见上一面,就直接上了断剑峰, 以剑阵闭门谢客。 饶是昆仑掌门脾气再好, 此时也难免气恼, 此事事关重大,谢玄作为唯一一个入内的昆仑修士,竟然一句话也不交代。他安排了好些人出去寻找那些被带走的弟子, 又与昆仑数位长老一起推衍虚空裂缝, 除此之外,数不清的门派掌门给他发了急信,质问为何赤灵魔姬会出现在昆仑秘境中, 更有甚者直接指责昆仑包庇妖女,别有所图。 整个昆仑在这几日都乱成了一锅粥,而到了第六日, 掌门才见到被掳走的谢殊几人。 谢殊一入昆仑山,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拉来了倚天阁,一众昆仑长老嘘寒问暖了一番, 就开始细细盘问秘境之事。 “谢家小子此番受苦, 必定要将秘境之事如实告知我等,好为你和受难的弟子讨一个公道。”掌门看了眼衣衫褴褛的谢殊, 就发现他灵气亏空, 似是被赤灵心法害过, 便有些心疼地说道。 飞灵真人想搀着自己的孙儿, 可谢殊有些别扭地拒绝,才点了点头应下。 “你见到那妖女之时,她就一直在昆仑鼎中?”昆仑掌门直接了当地问道。 谢殊进了昆仑鼎后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因此他以为掌门会问四魔修的事,听到这话反倒有些疑惑,“妖女”这个词虽然四魔修也这样喊过那位仙子,但是他只以为是胡言乱语,怎么现在掌门也这么喊,被剑君知道了岂不是失了礼貌? “弟子并非是在昆仑鼎中见到,而是......”谢殊打量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又被自家老祖从背后挠了挠,不禁有些犹豫,可是却猜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顿了顿就如实答道:“而是在剑君身旁。”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震惊,就连一向挂着淡笑的柳真人也沉下了脸,而飞灵真人差一点眼前一黑,她连忙让自己也做出一副惊讶模样,拍了拍谢殊道:“乖孙,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妖女怎么会在剑君身旁?” “她不是剑君的侍妾吗?”谢殊更是不懂其中情形,怎么长老们的态度都这般奇怪,明明仙子救了昆仑弟子,怎么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什么!谢玄的侍妾!”止水真人怒喝,他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又问道:“就是谢玄身旁那个一直看不到脸的侍妾?” “怪不得......”柳真人脸色煞白地咬了咬唇,与身边的修士对视一眼,竟是有些绝望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昆仑掌门还不愿意将谢玄与赤灵魔姬联系在一起,可谢殊这么说他便不得不信,其实他早有怀疑,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谁能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 昆仑剑君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藏魔域妖女,甚至还有可能......助她重生修行!如此,他昆仑,便真的成了众矢之的。 一时之间,呵斥声、怀疑声、争吵声充斥了倚天阁,飞灵真人坐立不安地听着众人的议论,她很想先去找一趟兄长谢玄,可是谢殊在此她又不敢轻易离去。 “老祖,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说......”谢殊终于品出了些味道,立刻低声问飞灵真人道。 飞灵真人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不关你的事,你莫要去想,回去安心修炼。” “她......真是妖女?”谢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若是妖女,怎么会救他呢? “别管别管!”飞灵真人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她知道事已至此,兄长已经逃不过一个怀疑诘问,就是不知他有没有应对的法子。 昆仑掌门冷着脸沉思了许久,谢玄是他的同辈师兄,也是他极其敬佩的人物,他是不愿意谢玄真的陷入此事,可他作为昆仑掌门,此时必须弄个清楚,以免祸及昆仑。 “传谢玄剑君。”掌门冷声道。 “剑君已经闭关数日。”有弟子答道。 掌门闻言则起身朝外走去,掷地有声地道:“那本尊便亲自去请。” 几道灵光落在断剑峰上,那紫云剑阵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昆仑掌门不管不顾一掌劈下,却没想到剑阵并未阻挠,紫云立刻消散,像是谢玄根本没有挡住他们的意思。 “师兄!”昆仑掌门一甩衣袖就入了谢玄洞府,却根本没有看到谢玄的身影。 “谢玄这匹夫,该不会溜之大吉了吧!”止水真人冷哼一声,他最是恨赤灵魔姬那个妖女,知道谢玄私藏此人,难免有些咬牙切齿。 昆仑掌门眯了眯眼,只好说道:“确实不在,去查护山大阵的出入。” 话音刚落,他识海一动,便抬头看着隐隐发出灵光的护山大阵,不禁皱起了眉头,良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轻声对身旁的心腹长老道:“这阵......不对劲。” ------------------------------------- 海瑶与周子凡放下了那群昆仑弟子,不等他们缓过来就立刻离开了凡人城池。她现在露了身份,无论是魔道仙道都有可能来追杀她,绝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便带着周子凡又换了一个洲界,才打扮成寻常凡人的模样,暂时在一繁华的水乡歇脚。 周子凡似乎极其适应这样的逃亡生活,凭着年少在乡野间打滚的经历,扮做凡人简直如鱼得水,非常接地气,甚至许多时候还是他在领着海瑶。 “你怎么这么高兴?”海瑶与周子凡并肩走在大街上,她见周子凡面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不解问道。 “啊?我高兴吗?”周子凡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故意冷下了脸:“大概是因为,小时候来过这里。” “来过这里?”海瑶不禁惊讶,周家村就在这附近? 周子凡点了点头,眼中载满了回忆,“七八岁前,爹娘每年都带我来一次,我记得清楚。阿瑶记得吗?我捡到的山涧,就在城外头不远,翻过山就是周家村!” 海瑶有些尴尬地摇摇头,心道怎么兜来兜去还回来了,她想了想问道:“你要回去看看吗?” 周子凡却低下了头,略带失落地说:“不必了,爹娘也不在了,回去,没什么亲人。” 海瑶不记得之前周子凡的身世,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摸了摸鼻子不答话。 两人不知不觉行到了河边,此处聚着的人更多,熙熙攘攘的,都排着队想要上船游玩。 那周子凡竟然也有此兴致,拉着海瑶就要排队上船,而就在他们刚踏上船坐定之时,却听一旁的人谈论起了昆仑莲台之比的混乱。 “赤灵魔姬真的没死?” “不但没死,还修为大增,据说整个昆仑秘境的灵气都被她吸光了!” “那她可会来寻仇?当初围杀之时,我们门派也出了力。” “我们小门小派不必担心,倒是昆仑峨眉蜀山的该怕一怕!不过他们知道赤灵魔姬还活着,据说已经派出了弟子追杀,想必没多久,又是一场四象山围杀的壮观景象!” 周子凡一听到这话,立刻就要带着海瑶下船,谁知海瑶却笑吟吟地拉住他,将他按在座上,轻声道:“怕什么?一两个小修士不用跑的!” “他们出现在这,说明此处不安全。”周子凡压低声音担忧地说道。 海瑶将酒杯递到他面前,摇了摇头道:“你跑了才让人疑心。” “好吧......”周子凡皱了皱眉,仍然不太放松地绷着身体,海瑶无奈一笑,示意他来一杯酒。 周子凡看着酒杯中的闪烁的灯火倒影,忽然有一种此情此景极其熟悉的感觉,可他又说不上来,仿佛是极其遥远的前世记忆,清酒入喉,激得他颤了颤身子,再看阿瑶时,就见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玩味。 “我怎么了?”周子凡问道。 “没什么。”海瑶看着一喝酒就红了脸的周子凡,不由心中好笑,看他这个样子,自己装醉制造机会的打算是泡汤了,这人说不定比自己醉得更早,果不其然,周子凡又两杯酒下肚,就昏昏沉沉地靠在了桅杆上。 海瑶叹了口气,先前面对魏珩和殷朔望,她都没有这种刀枪不入的无力感,周子凡人确实纯良,纯良到她有一点不知该如何下手,难道她应该放下那些什么勾引啊诓骗啊的手段,像个纯情少女那样跟他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他一个乡野小子,懂什么诗词歌赋啊! 海瑶越想越是郁闷,托着腮看着他靠在桅杆上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的问道:“你酒量不是很好吗?怎么两杯酒就醉了!” 周子凡闻言扭过了头,有些不解地问:“阿瑶与我喝过酒?” “啊......”海瑶忽然一凛,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记错了!”她刚才怎么一时恍惚,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想到了在谢玄洞府廊桥上看到的记忆,一不小心给弄混了。 那时候她与谢玄也是这样在船上吃酒,谢玄没有那么容易喝醉,反倒笑得意气风发,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信任坦诚,如同周子凡现在的模样。 “那阿瑶是跟谁喝的?”谁知周子凡醉了反倒不依不饶,一脸好奇地追问。 “某个......故人。”海瑶不由有些心虚,遮掩道。 “哪个故人?”周子凡又问,竟是趁着酒意往海瑶面前凑了凑,差一点儿就要贴上她的肩膀。 海瑶在他的额头上一推,扬起了语调,“关你何事?” 周子凡面上的笑容不变,却说了句让她不知所措的话,“该不会是剑君吧?” 还真让你说中了...... 海瑶不答话,眼中的笑意也收了收,她看着周子凡这模样,忽然有了点下手的思路。她朝周子凡淡然一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轻声道:“怎么可能是那个讨人厌的仇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9 23:24:24~2022-01-21 23: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远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10962 2瓶;梦的交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闻言露出了些许的迷惑, 他似乎在认真想些什么,又说道:“也对,你与剑君是仇家, 自然不会与他喝酒。” “我与他......说来话长。”海瑶别过了脸, 眼中流露出一点儿失落,却又恰恰好让周子凡看到。 周子凡虽然有些醉意, 可却并未迷糊, 在秘境之中他听到阿瑶对剑君说的话, 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嫌隙”原来是阿瑶负了剑君,若是如此,她与剑君定是曾亲密无间, 而周子凡以前却一直觉得, 阿瑶与他患难多年,他们两人才是关系紧密的师徒与朋友。 先前阿瑶对谢玄的态度满是敌意,周子凡便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阿瑶也并非全无挂念,让他心中难免有些古怪, 似乎与阿瑶的距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近。 毕竟师徒与爱侣,相差甚远。 周子凡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想,阿瑶已经是他共同患难的密友良师, 她愿意教授自己功法已是恩赐, 实是不该再想这些事,他立刻将这念头从心中扫开, 阿瑶的旧事他过问什么呢? 周子凡也觉得自己很是奇怪, 或许是因为谢玄剑君吧......他握了握腰间的问心剑, 虽然心中排斥, 可还是忍不住又将剑拔出,看向剑身倒映的自己。 “这剑怎么了?”海瑶看他一脸凝重,凑过去也打量起问心剑,“好剑啊!不愧是秘境中的宝物,我估摸着这剑得有千年了,不过不像是剑修的剑,却像法修的法器,要不你还是用这把破剑?” 海瑶将已经褪下斑驳的“破剑”递了出去,那剑此刻没有战意,却也隐隐闪动着光华,这是谢玄曾经的本命灵剑,朝风。 周子凡立刻摇了摇头,笑着对海瑶道:“不了,阿瑶的神识在上面栖身多年,想必是与阿瑶更有渊源。” “可这剑早就认你为主了。”海瑶摸了摸剑刃,继续道:“你忘了?当你捡起这把剑的时候我才醒来,那时便是因为他认可了你。” 周子凡闻言接过了“破剑”,他对这把剑的感情极深,这是他结下仙缘的契机,又与他相伴多年,怎么可能不想要他,只是如今他仍是筑基小儿,可“破剑”已经不再是凡品,周子凡顿时有一种这不该属于自己的感觉。 但听到阿瑶这么说,周子凡才醒悟过来,“破剑”早就认他为主,他怎么还自己看不起自己?他如今虽只是筑基,可他以后定是要修成金丹元婴,就如同这把“破剑”一般,洗去斑驳,光华四溢,问鼎大道。 周子凡接下了“破剑”,眼中的神色更加坚毅,“破剑”顿时灵光一闪,剑身上的游龙浮动,隐隐发出嗡鸣声,竟是一下子就引来了一船人的注意。 海瑶看了眼方才在他们不远处议论的修士,那两人果然看向了周子凡手中的剑,她立刻在剑身一按,掩去其光华,装作无事的样子给周子凡倒酒。 “此处不能久留了。”海瑶防备心重,这些小门小派的修士资源少,就爱干些夺人法宝的事情,再加上她与周子凡本来就在逃命,不好惹出事端。 这样的事周子凡也经历得多了,他接过阿瑶的酒饮下,没有去看那两个修士而是指着远处的花楼道:“不如我们去那里瞧瞧。” “妾都听公子的!”海瑶立刻一脸娇羞地答道。 周子凡头一次听海瑶这么称呼他,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可又急着下船,便有些僵硬地起身要下船去。 “公子等等我!”海瑶跟在周子凡身后小步跑着,没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了船上。 那两个修士对视了一眼,小声道:“可认得是哪家公子?” “不是城中人,这里有名有姓的我都知道,想必是外来游历的世家子,那把宝剑甚好,不如我们......” “追出去看看!还有别的宝物便五五分!” 说罢两人也跟着下了船,往花楼的方向去寻周子凡与海瑶,可是却再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他们仍不愿意放过这条大鱼,又在城中寻找了起来。 海瑶与周子凡正往城外走去,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身后,等到终于出了城,周子凡才无奈叹了口气,“这剑虽好,可是如今我的本事还不能护住他,只能......先藏一藏他,好生提高修为。” “这剑名叫‘朝风’。”海瑶的脚步不停,她扭过头对周子凡道。 “朝风......”周子凡默念了一番,似乎对这个名字极是喜欢,他回过神来之时见阿瑶已经走远,连忙追上去问道:“阿瑶可想好接下来去哪里?” 海瑶摇了摇头,“或许去云梦溪?那里没什么门派世家,都是散修,我们藏身容易。” 她见周子凡若有所思,便问道:“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周子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瑶,你愿不愿意先去周家村?” “你家?你不是说没亲人了,不想回去吗?”海瑶不解道。 “可我......要闭关了。”周子凡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与紧张,他先前还不觉有如此着急,但在此握住朝风剑,丹田中翻涌的感觉便再也压不住。 海瑶这才想起周子凡在秘境中就要突破,只是生生压了下去,她手指点上周子凡额头去探他识海,不由有些惊讶,这人才伤了丹田压下修为,怎么此时就要突破,想必是秘境一战让他极有收获,还真是天赋异禀。 “那先去周家村吧!”海瑶见他灵气有紊乱之意,这几日便必须闭关突破,而结丹之事极其重要,必定要寻一个安全无人打扰的地方,周家村或许是此时最合适的。 周子凡见她应下,不由点头一笑,带着海瑶就往他记忆中的方向走去,等到离着城远了,才御剑越过小山岭,落在了一处小村落旁。 “这儿就是我以前总爱藏身的洞穴,以前是山里猎人歇脚的地方。”周子凡兴致勃勃地将此处的杂草清除,看到儿时玩乐之地,不免回忆万千。 海瑶见洞穴不远处就有溪流,地势又能看到开阔的平原,整个周家村都在眼底,也觉是个合适的地方,她飞快布下屏障,拉着周子凡入内打坐,对他道:“你根基不稳,丹田又有伤,结丹凶险,闭关前我为你调息丹田。” 周子凡此时与海瑶面对面盘腿而坐,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他不由有些不自在,只觉阿瑶的手冰冰凉凉的,让人不敢握紧。 “一会儿我灵气入你丹田,你莫要阻拦,否则会伤了我。”海瑶从昆仑鼎中掏了掏,又找出了不少极品丹药,全部塞给周子凡。 “好......”周子凡一听阿瑶要入他丹田,立刻红了脸,修士丹田是极其隐秘之处,只有双修之时两人灵气才会在丹田缠绕,阿瑶此时要做的,怎么跟双修一样...... 他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扫出去,心道阿瑶为了自己好,怎么还想这些有的没的,让她知道了,肯定要嫌自己龌龊。 周子凡放松了身体,任由海瑶的灵气入体,一瞬间,仿佛有一条通体冰凉的小蛇游走在他身躯中,再缠绕上他的丹田,周子凡不自觉地微微一颤,他的丹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舒爽中。 海瑶悄悄睁开了眼,看到周子凡俊朗的面庞上满是薄汗,不由勾了勾嘴角,将一丝灵气偷偷藏在他的身体中。 “阿瑶!”周子凡忽得从诡异的感觉中抽离出来,轻喘着气看着她,方才他甚至觉得自己与阿瑶在精神上已经融为了一体,他虽没有双修过,但总是听人谈论,男女双修,除了肉身的结合,便是灵识毫无保留的相贴,应该就是刚才那样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唐突,下意识就想松开手,但阿瑶却一脸疑惑地问:“怎么了?” 周子凡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庞,昏暗的洞穴中,只有蜡烛的微光落在她脸上,他才忽然意识到阿瑶生得那样动人心魄...... “没什么。”周子凡别开了脸紧紧闭上双眼,将阿瑶的脸从脑中驱逐出去,强迫自己只专心于修行。 海瑶见他原本动摇的眼神消失不见,不由气结,她压着一丝怒气道:“那就好,你莫要分心。” 周子凡郑重地点了点头,紧皱着眉头打坐,没一会儿就进入了冥想之态,他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多年修行的功法和那些宝贵的顿悟,将周身灵气绕了三个小周天。 就在他专心于回忆剑法之时,忽然在脑海中瞧见自己舞剑的手中握着的不是剑柄,而是女子纤柔的玉手。 周子凡连忙想要松开,可是这记忆不由他控制,他低头往怀中看去,却见到了阿瑶有些疑惑的眼神,她问道:“怎么停下了?” “不喜欢这套剑法?”阿瑶嫣然一笑,眼中丝毫没有责备,“那我教你赤灵剑法如何?” “好......”周子凡讷讷答道。 “赤灵剑法可吸人灵气,我便让你感受感受。”阿瑶说完竟是环上了他的脖子,红唇凑到了他的唇边,却在要触上之时听了下来,紧接着周子凡便感觉灵气从身体中抽离而出,识海发麻,这窒息的虚脱感只有一瞬,他的灵气又回到了身体中,可却混杂着阿瑶的灵气。 阿瑶轻声笑了笑,用手遮住他的双眼,周子凡便再也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只能感受着体内灵气的缠绕翻涌,他与阿瑶神识相贴,那身体是不是...... 周子凡猛地睁开眼,见仍是在洞穴之中,阿瑶也如先前那样闭着眼打坐,根本就不是他脑海中想的那样。 周子凡又羞又恼,心头仍在隐隐发颤,他长舒一口气静下心来,良久都不敢再次入定。 “你心不静。”阿瑶闭着眼轻声道:“不必如此抵触我的灵气。” “我只是......”周子凡想解释,却听阿瑶又道:“先前这般的时候,你可没有这样的反应。” 周子凡一听,忽得心下一沉,他想到在船上阿瑶记错了他与剑君的事,此时定也是如此,原来,阿瑶与剑君也曾如此,也对,他们曾是那样的关系,必定比现在更加亲密...... “啊......”阿瑶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脸上的僵硬一闪而过,许久才轻声道:“记错了,你不是他。” 周子凡没来由手心酸涩,扰得他丹田一紧,竟是一瞬间乱了气息,他匆忙松开阿瑶的手,不让她感受到自己的不寻常,扯了扯嘴角笑道:“无事。”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压点更晋江更不出去!!!!我再也不压点了! 第87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海瑶淡淡一笑并未答话, 而是专心给周子凡梳理起丹田,除了那一丝还在他识海时不时作乱的灵气。 这一夜周子凡几乎不敢闭上眼睛,只要入定脑海中就能瞧见些不该瞧的, 可睁着眼又能看到阿瑶认真的脸庞, 到后来他索性有些自暴自弃,就闭着眼一边看着自己脑海中的场景, 一边分出神用心修炼, 心里头更是不断地批判自己无耻龌龊。 而周子凡这人有一个天赋, 便是修炼极其专注,即便脑海中有这些纷乱的想法,可是仍是能将该做的都做好, 等到天明之时, 他丹田内腑的灵气已经理顺,先前自伤之处已无大碍。 晨光透过树林洒进山洞中,海瑶收敛运转的灵气松开了周子凡的手, 她起身走出洞外,看向下边炊烟袅袅的小村子,对周子凡道:“你家是在哪一处?” 周子凡在山洞中犹豫了一下不想出去, 见阿瑶这么问自己也不好一直避着,便也出了去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道:“在村子外围,爹娘死后, 我也没有再回去过。” 提起爹娘, 周子凡仍是有些怅然,他离开周家村已有许多年, 父母的灵位想必都落了灰, 如今他马上要闭关结丹, 也可以说是彻底斩断了尘缘, 一只脚踏进了仙途,恐怕之后再难有机会回来。 “阿瑶,我回去拜拜父母。”周子凡想了想,对海瑶轻声道:“你可以四处走走。” 谁知海瑶则有些纳闷地看着他道:“我不能去吗?” “不是......我怕你嫌无聊。”周子凡连忙道。 “怎会,你的父母便是我的长辈,人都来了,不拜岂不是失了礼数。”海瑶淡然一笑,也不等周子凡就往山下走去。 周子凡几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老宅,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话本,出外游历多年的孩儿归来,已是功成名就携妻带子,他周子凡现在也算不负父母期望,修成筑基,还带了......带了师父回来,爹娘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周家村离着主城不远,也算不上是个贫穷荒芜的地方,但村落毕竟就那么大,两人一入村,消息便飞快传遍了整个村子,等到行至周子凡老家门前,已经有不少八卦的孩童跟着了。 “小伙子,你是来探亲的不?这家夫妇早死了,还有个儿子不知去了哪里,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一旁的大婶见两人入内,热心地上前说道。 周子凡看了眼这大婶,笑吟吟道:“王姨,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凡哥儿啊!” “你是凡哥儿!”王姨手中还拿着个簸箕,闻言赶忙上前拉起周子凡的手,“哎哟!真是凡哥儿!你可回来了!怎么一去就是这么多年!也不会来传个信,你几个婶婶舅舅都甚是担心啊!” “我去的地方太远,这一回也是寻了时机才能回来。”周子凡见到曾经的邻居,甚是欢喜。 “让我看看,哥儿必定是闯出来了!瞧这一身的好衣裳!”王姨满眼慈爱地打量着周子凡,她此时见到躲在周子凡身后的海瑶,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一定是带着媳妇回来祭拜父母吧!” 周子凡连忙道:“王姨误会,这是......” 谁知阿瑶在他身后给了一脚止住他的话头,又上前盈盈一拜,像个小媳妇一样道:“见过王姨,我是郎君新过门的娘子。” “好好好!”王姨见她生得漂亮,气度不凡,更是觉得周子凡现在非富即贵,态度上更加热情,“我马上去知会你舅舅婶婶!” 王姨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伯在人的搀扶下前来,他停在不远处看了周子凡许久,才哎呀一声,泪眼汪汪地上前道:“这些年了无音讯,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舅舅......”周子凡离家之时与舅舅闹得不甚愉快,此时见到人难免有些尴尬,可见曾经严厉的舅舅已经满头白发,又甚是关心自己,态度不自觉软了下来。 “你是表哥?”舅舅身旁的妇人好奇地打量着他,许久才问:“表哥怎么跟神仙似的,明明比我大,却还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年样子。” 周子凡不善说谎,他犹豫了一下,便和盘托出,“机缘巧合,学了些道法。” “那就是成了仙人啊!”舅舅高兴地跺了跺脚,拉着周子凡入内就要详谈,一时之间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说了周家小哥儿离开数十年,成了个厉害的仙人,还娶了一位极其貌美的仙子。 海瑶本来只是觉得扮做夫妇没那么奇怪,可是没想到成了周子凡的“媳妇”后,自己也被一村子的妇人围着嘘寒问暖,她们又极其热情,搞得海瑶也不好装高冷,只能先应付着。 周子凡的舅舅又是摆酒又是请吃流水席,还将周子凡父母的旧屋子收拾好让两人暂时住下,而周子凡却拉着他舅舅郑重其事地说:“外甥过几日要出趟远门,快要一两月,慢则是一年半载,可我这......” 他看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的阿瑶,好半天都说不出那一句“我这妻子柔弱”。 最后还是海瑶等不下去了,自己说道:“郎君担心我,想让我暂且住在此处,舅舅可同意?” 周子凡的舅舅哪有不答应的,立刻保证一定将他的妻子护好,让他放心去办事。 这天夜里热闹散去,只剩下周子凡还在认真地打扫着院落,他见阿瑶在院中舞剑,想到今日种种,忽然真有了一种自己与阿瑶是夫妻的错觉,若是如此,必定也是他在一旁洒扫服侍,阿瑶在那里随心所欲吧。 “你想什么呢?”海瑶挑了个剑花,朝他笑了笑。 周子凡回过神来,又暗暗斥责了一声自己胡思乱想,才答道:“没什么。” 海瑶挑了挑眉,指着他手中的扫帚道:“过来,你闭关前,我再教你一套剑法。” “好!”周子凡立刻应下,将扫帚当成剑站到了海瑶身后。 海瑶抬了抬手腕,示意他握住,周子凡一愣,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用不解地眼神看着她。 “抓着我的手腕!”海瑶没好气地说道,面上的神情极其认真。 周子凡这才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腕,根本不敢用力去捏。 “看好了......这套剑法,是我从北冥剑府中偷学来的,与你灵根相符,若是能悟出,于你结丹甚是有益,没吃饭吗?握紧一点不然一会儿就甩掉你的手了!”海瑶瞟了他一眼,那双美目藏着愠怒,周子凡只好握紧了她的手,此情此景,就如同他入定之时见到的那样。 海瑶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走神,继续舞起了剑法,“这一招见血封喉,是取人性命的杀招,最重要的是一个快......”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错落舞动,在破败的院落中激荡起层层灵气。 “若是对方剑扫来,你当用剑刃挑开,转身反刺......呀!”海瑶带着周子凡练剑,寻了个适当的时机,装作是因为他的手牵制了自己,不小心失了重心,一下将周子凡压在了地上。 周子凡下意识就护住阿瑶,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而他的手也因为想去扶她而握住了她的细腰。 两人目光相对,只有一寸的距离就要脸贴着脸,周子凡感觉她的明眸撞进了自己心上,周围萦绕着都是阿瑶淡淡的香气。 一时之间,周子凡完全不知所措,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只愣愣地看着她,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仿佛一眨眼,睫毛就会扫过她白皙的面庞。 若是平时,海瑶早就反应过来起身,可此时她却刻意让对视的时间延长,等到周子凡面上显出若隐若现的红晕,她才有些不自在那样别开了脸,生着闷气撑起了身,“要你握紧我的手,又不是让你使蛮力挡了我!” “都是我愚笨......”周子凡也赶忙起身,他的胸前似乎还残留着阿瑶的体温,甚是怪异。 “就是你笨!”海瑶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淡红,她有些气恼地起身提起剑,看也不看周子凡一眼,就继续舞剑。 周子凡见她生自己的气,不禁自责,可他看到阿瑶怎么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更是心头一颤,乖乖立在一旁,强迫自己的目光只留在剑刃上。 他说不上来自己此时的心情,似乎心跳得很是厉害,但看着那游龙戏凤般的剑法,又心生向往憧憬,只觉阿瑶就是九天之上的谪仙。 海瑶一套剑法舞完,仍是不去看周子凡,别过脸坐在草垛上闷声道:“你自己来!” 周子凡展颜一笑,提着扫帚就学起了她的剑法。 院落中满是烟火气,却难掩两人之间那已有苗头的暧昧。 海瑶面上是一副傲娇模样,心里头却极其看不起自己,怎么到头来弄得如此纯情,活像两个高中生在这里搞暧昧,但对付周子凡这种不开窍的,暗地里是可以勾引,但明面上却要一点一点让他自己心动,纯情就纯情吧,偶尔换换口味...... 就这样,两人在周家村过了好几日,除了修行练剑,偶尔也会像寻常人家的夫妇那样盘算些柴米油盐,在周家村的其他人看来,真的就是一对神仙眷侣,甚至周子凡也渐渐听习惯了阿瑶在人前喊他“郎君”。 他初时只觉得别扭,后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他不敢让阿瑶瞧出一点端倪,否则阿瑶定会觉得他居心不良。 而海瑶来到这个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后,也是难得有机会能静下心放松放松,短短几日她也过得有滋有味,周子凡对她也没有一点儿坏心,她不必向之前那样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防备着狗男人们来找她寻仇。 可是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周子凡一日打坐之时,忽感丹田翻涌已有结丹之兆,他立刻飞向山中的小洞穴,又清点了一番手中的丹药灵石,深吸一口气缓下紧张,准备入定。 原本在河边摸鱼的海瑶看到他的灵光,也立刻闪身到了山洞前,她看了一眼周子凡的样子,便知道这人已有了把握,她只需要将防御法阵布好,替他护法便成。 “阿瑶......我结丹闭关不知会多久,若是有仇家来了,你也好好藏着,不要一味相斗,周家村小,想必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的,等我结成金丹......”周子凡有些焦急的声音从洞府中传来。 海瑶却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知道了,我这么聪明,怎么会一个人去找麻烦,肯定要等你金丹大成,拉着你一起!” 周子凡听到这话心头暖洋洋的,他想,等他结成金丹后,便离着阿瑶的修为又近了一步,要是谢玄这样的元婴大能追来,他也能帮上一帮。 想罢,周子凡便屏蔽五感,内视丹田,将周身灵气运转,两把灵剑,问心与朝风悬于他两侧,开始凝练金丹。 海瑶守了几日,见他已经全然进入状态,便放下半颗心回到了村子中,告诉周子凡的亲戚,他已经外出办事了。 村民只当她是个独自留守的可怜人,甚是照顾,却不知道这个柔弱无依的娘子半夜里总是飞到附近的城中打探消息。 那日昆仑秘境的事情终于传得沸沸扬扬,她在这附近也见到了不少各门各派探访的修士,甚至在酒楼中听到人公开谈论昆仑山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藏妖女的事情。 这日她在酒楼吃完了酒正要离去,却被一旁的男子拦住,“姑娘留步!” 这男子一看就是个修士,只不过暂时掩盖了修为,海瑶扮做紧张地问:“郎君何事?” “敢问仙子是何门派?”这修士竟然也看出海瑶藏了修为,上来就直接了当地问:“可有见过一个元婴女修来此城?” 他话刚问完,一旁就有别的修士上前怒喝道:“真机子!在我们落鲸派的地头打探赤灵魔姬的下落,可真是不讲礼数!”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寻那妖女是十九洲所有修士都应该做的,还分什么地界不成?”真机子反驳道。 落鲸派修士轻哼一声,“怎么不分,赤灵魔姬若是在我们地盘,合该我们来对付,关你什么屁事?还想讨个名声不成?” 真机子受不了他冷嘲热讽,两人几句不和竟然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 海瑶心中冷笑,她就知道这一次也会如先前那样,口口声声说什么替天行道,其实都是打着瓜分她的法宝道法的念头,不说赤灵心法如何强悍,光是杀了她后名声大振,就足以让众多修士趋之若鹜。 “两位道友何故为此吵闹!”海瑶加固了一下脸上的障眼法,捏了个纯良的笑脸,上前劝阻道:“实不相瞒,小妹也是想寻那赤灵魔姬,既然大家目标一致,就应当齐心协力,毕竟,谁不知道赤灵魔姬厉害,不联手哪里打得过啊!” 两边见一个女修劝架,这才收了收锋芒,海瑶又继续道:“想必诸位聚在这里,都是与我一样听到了风声,有人见到了谢玄剑君的朝风剑出现在此。” “正是!”真机子作揖,他见这女修貌美,言语上恭敬了几分,“不知道友可有消息?” “没什么发现,或许是想多了,谢玄剑君虽然与那妖女纠缠不清,但怎么会将自己本命灵剑也给了出去呢!”海瑶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真机子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友莫称呼他剑君了,这人已经被昆仑逐出山门,庙阁除名!” “逐出山门?不应该是将他抓起来吗?”海瑶有些诧异,连忙追问:“他勾结妖女,陷昆仑于不义,险些害死那么多昆仑弟子,还不废去他修为关起来?” “天真!”真机子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感慨:“谢玄是谁啊?半步化神!谁拦得住!” 海瑶心下一沉,若是谢玄已经离开昆仑山,那昆仑派众人为了解决好此事又不丢脸面,只能先将他从庙阁除名,撇清关系,但这岂不是意味着谢玄根本没有被关在昆仑,反倒是有可能也在来寻她的路上? 海瑶虽没觉得谢玄不会来寻她,但她原本想着的是莲台之比乱成一锅粥,谢玄横竖脱不了干系,至少要在昆仑纠缠许久才能脱身。 如今这冤家在寻来的路上,又有正道追杀她,还真是难以应付,不过......谢玄也是一屁股的账,他这番作为必定惹了众怒,而他性子向来孤傲目中无人,惹下的仇家还不都趁此落井下石。 海瑶飞快思索一番,她也不能总是躲着谢玄,不然攻略他可就遥遥无期,两人若是直接面对面,那就是针锋相对,可是如果是陷在同一个境地,有同样的敌人,这倒是有可能拉近些关系。 她思及还在闭关中的周子凡,大致算了算他出关的日子,便在心中有了决断,对真机子道:“原来如此,可叹谢玄清风霁月,怎么就败在那妖女手中。小妹我啊,来此原本也只是撞撞运气,毕竟谢玄的朝风剑消失多年难免有人会认错,可是......我来这儿后才知道,这附近的村里都是‘周’姓。”海瑶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真机子不解,又问:“周怎么了?这里的城主也姓周。” “我听闻当时赤灵魔姬离开昆仑秘境,掳走的那个昆仑弟子就姓周......”海瑶眼中露着精光,煞有介事地说道。 落鲸派弟子闻言挥了挥手,“这有什么!我也姓周!赤灵魔姬还来我家了?再说,她既然劫持了这弟子,就更不会去他家了!” 海瑶用衣袖捂了捂嘴,“那可说不好,赤灵魔姬那般胆大妄为,又十足十是个妖孽,谢玄都被她吃干抹净,搞不好那个昆仑小弟子已经心甘情愿地伺候她。” “确实说不好......”真机子嗤笑两声,“多谢仙子的消息,那我便让弟子好好查一查这城里。” 落鲸派弟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谁啊!好大的胆子,我们的城池是你说查就查!来人,禀报城主,将这些宵小压下!” 一语不合这几人就打了起来,海瑶见漏了消息也懒得纠缠,趁人不备闪身一躲,就往周家村而去。 周家村的人都知道周子凡是学了道法,这些修士只要有心没多久就能找上门来,而谢玄是朝风剑的原主,自己的肉身也是他重塑的,弄不好都留有踪丝,谢玄寻到这里也是迟早的事情,最好呢,是同时都来,若是没那么巧,她就想办法拖上一拖。 海瑶观察了一番周家村的地势,一刻不停歇地在几个重要的位置布下杀阵,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恰好被王姨瞧见,她极其热情地招呼她下来:“凡哥儿家媳妇!过来坐坐!” “什么?”海瑶想装作听不到,奈何王姨太过热情,竟然直接跑来了她这儿拉着她过去。 “马上就是七夕了,按着村里的习俗,我们这些嫁了人的,都要绣些荷包衣裳给家里的。”王姨把海瑶带到了人堆里,将好些丝线布匹塞给她,“姨知道,你家里没这些,就用我的!凡哥儿虽然出了远门,但是等他回来看到,定是高兴的!” 海瑶不情不愿地接下这些玩意,有些牵强地笑了笑,那银针她哪里会用来做女工,杀人打架倒是用过针做法器,但怎奈大家热情,海瑶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摆弄了起来。 “对了对!一看凡哥儿的媳妇就是会做事的!伶俐!”王姨继续夸道。 海瑶尴尬一笑,避着他们的视线祭出一柄金针,真让这针替自己绣了起来,而她的注意力仍然在村子周围的地势上,不断思索着布阵的阵眼。 天色已暗,周家村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灯笼,原本围着一起做绣功的媳妇散了些,海瑶也没了兴致,寻了个借口道:“我给忘了家中的灶台还没灭完呢!” 说罢,海瑶转身就要离去,可她没想到刚一出院门,就迎面撞到了一个男子身上。 海瑶被撞得一懵,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那男子竟然也体弱,被她这么一撞还需边上的人扶着。 “仙师没事吧?可有伤了?”村长扶着这个人,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凡哥儿媳妇,你怎这么唐突,这可是咱们村的贵客!” “不好意思!”海瑶回过神来刚想致歉,可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村长扶着的病弱男子,正是谢玄! 海瑶第一反应是自己认错了人,她壮着胆子凑上去,那俊秀的面容,眼中淡然的冷色,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不是谢玄还有谁? 海瑶心道这人来得也太快了吧!她下意识拔腿就想跑,可此时王姨从后边凑了上来,将她方才落下的绢布递给她:“凡哥儿媳妇真马虎!绣给丈夫的东西也能忘,成了亲也不能这样不重视丈夫啊!” 村长见此也给谢玄介绍道:“仙师莫怪,这位是我远房外甥新娶的媳妇,刚过门不久,不懂礼数!” 海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拔凉拔凉的,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她堂堂一个元婴大能,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周家村遇到谢玄,遇到就算了,身份还是周子凡新过门的媳妇! 好在那谢玄并未立刻发难,想必也是不愿意在凡人村落里打起来,海瑶鼓足勇气对上他的目光,却也将术法掐在指尖。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谢玄看到她后眼神竟然变都没变,只淡淡行了个礼道:“见过周家娘子,是我唐突了。” 嗯? 海瑶满脑袋的问号,谢玄怎么会是这态度,她不解地瞪了一眼谢玄,却见他一愣,还以为是哪里做错了,显得有些无措。 谢玄这样极其古怪,似乎是不认得她了,海瑶心中惊疑不定,又问了一句:“仙师如何称呼啊?” “在下姓谢。”谢玄态度生疏地行了个礼。 “在哪座名山修行啊?”海瑶扯了扯嘴角又问。 谢玄的眼神却暗淡了下来,似乎不愿意提起此事。 村长连忙道:“仙师受了伤,意识有些不清醒,我这才让仙师来村里休养的!凡哥儿媳妇快让开,我要带仙师进去!” 这村长向来与周子凡的舅舅不对付,他见到周子凡修道归来,曾经在泥里打滚的臭小子现在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巴结他们家,不免有些眼红。而他这一回外出遇到这受了伤了仙师,只觉得是气运降在了自己头上,赶忙将人带回来,希望讨好了他能收他的儿女做徒弟! “等等!”海瑶忽然拽住了谢玄的手,惊讶地喊道:“这不是谢师弟吗?多年不见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你可是来寻你师兄周子凡的?他有事出了远门,不如先去我家等等?” “啊你们认得?”王姨凑了上来好奇道,“果然仙人就是仙人,都是英俊不凡!” 村长以为海瑶这是在劫人,连忙将谢玄抢了过来:“别乱说!” 可谢玄闻言却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点什么,轻声道:“我是要寻一个人,似乎姓周。” “对吧!”海瑶扯了扯嘴角,又将谢玄拉了过来:“我怎会骗你呢!我可还知道,你是昆仑修士,修为元婴,家里还有一个族妹,你那妹妹下边子孙满堂!” 众人见她说得这么清楚,不由都信了七八分,王姨更是道:“原来是我们凡哥儿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凡哥儿媳妇可要好生招待!只是你如今一个人在家,怎好让外男住在家里,还是住村长那里吧!” “我们仙家,不讲这些俗世虚礼的!”海瑶不想多纠缠,直接用灵气封住谢玄手腕上的经脉,拉着人就要往家中而去。 村长刚要去追,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众人看到海瑶一个女子就这样将男子拉回宅中独处,不由都发出了鄙夷谴责的议论声。 谢玄似乎还处在那种恍惚之中,仍由海瑶拉着他也不反抗,直到转过了一个墙角,海瑶才忽然停下脚步将人逼到墙角,一剑砍在他身后的砖墙上,冷声问:“你玩什么花招?” 她此时已用灵气封住谢玄周身大穴,才发觉谢玄身体虚弱,神识不稳,竟然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 “你不是说认得我吗?”谢玄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眼中也起了防备。 海瑶不敢卸下警惕,手指朝远处一勾,便将几处阵法开启,若是谢玄发难,她能立刻阻挡。 “你失忆了?”海瑶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阵,没好气道。 谢玄似乎非常气恼于此事,抿着唇点了点头。 一次是真,两次可就不一定了。 海瑶根本不信谢玄失忆能失两次,总不能是之前的旧伤未好吧?可是即便是装,又有什么好装的呢?她仍是不太相信,但谢玄的身体又确实是受了重伤的样子,识海的孱弱并不有假。 海瑶在心中想了想,看着谢玄冷肃却虚弱的脸庞,忽然展颜一笑,一改方才的态度,对他柔声道:“师弟莫怪,我向来警惕,怕你是别人装的!既然是本人,你还是住在村长家吧!毕竟我一个人在家,传出了风言风语,辱了清白就不好了!” 谢玄见这人变脸变得飞快,刚想再问两句,就被海瑶一掌推出了几步,紧接着便再没见到她的身影。 “哎哟仙师莫怪!”村长带着人终于追了上来,搀扶着谢玄往自家院中走去。 人群熙熙攘攘的,而谢玄却满眼冷肃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漆黑的眼眸中藏着令人胆寒的凉意,他忽得向村长问道:“她何时成的亲?” “不知道啊?人带回来就成亲了!”村长随意答道:“就是我这远房外甥不懂事,把这貌美如花的媳妇一个人留下来,也不怕偷了人!” 作者有话说: 谢玄:偷人?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周子凡:怎么觉得有点绿 谢玄:以牙还牙,你也偷了我的侍妾 海瑶:震惊!走向竟然如此狗血! 作者:好好的修仙界人才,在村里洒什么狗血啊 第88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这一夜海瑶偷偷去了一趟周子凡闭关的洞府前, 又给外头加了几道屏障,即便是元婴大能来此也不一定能打扰到周子凡。 洞府之外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说明周子凡结丹还算顺利, 她留在周子凡身体中的一丝灵气也让她能在他快金丹大成之时得到消息。 略略盘算一下时间, 她还需要拖一拖谢玄再等别的追兵,就是不知道谢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失忆究竟是真是假, 不过管他是真是假, 这倒是给了她个周旋的方法。 等到天一亮,海瑶就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活脱脱一个新婚燕尔的小妇人模样, 只不过她袖中藏着的不是珠钗手帕, 而是一招取人性命的灵剑暗针。 这也不怪她警惕,对付谢玄,就要做好十足的准备。 她拿着昨日没有绣好的绢布又去了村长家, 村里的妇人已经围成了一圈,只不过都不是在绣花,而是凑在谢玄的身旁叽叽喳喳的。 “慢慢来一个一个来!”村长妇人招呼着, “别吓着仙师了!” 海瑶一出现,谢玄的目光就望了过来,他似乎有些生分, 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众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海瑶, 海瑶盈盈一笑,提着自己的竹筐婀娜多姿地就围了上去, 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仙师帮我们看灵根!”众人兴奋地说道:“若是有灵根, 是不是就能跟凡哥儿一样成仙了!” 海瑶轻笑一声, “那仙师不如先看看我的?我有灵根, 也好看看仙师说的准不准!” “对对对!先看看凡哥儿媳妇!” 谢玄面上云淡风轻的,不等他接一句话,海瑶就撩起袖子将手递到了他面前,柔声道:“直接握我的手,探我的脉,这样准些!” 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哪有外男直接握妇人手的,即便是大夫也要东西挡着,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不合礼数。 海瑶才没想那么多,她就看谢玄敢不敢握她的手,如果他没有失忆,绝对不会轻易握上来,否则以赤灵魔功的厉害,能直接将他的修为吸得一干二净。 谢玄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看着海瑶的手像是根本不知道这是能取他半条性命的杀器,只说了一声:“唐突了。”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手指贴在她的脉搏上,与先前他抚摸自己肉身的感觉完全不同,此时海瑶已经不再是神识肉身分离的“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谢玄手指的触感更加清晰,也让她更是紧张。 他的灵气坦坦荡荡探入她的经脉,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轻声道:“金火双灵根,其中金灵根变异,是剑修的好苗子。” 周围发出了混着羡慕与惊叹的声音,又你一嘴我一嘴地细问起来。 谢玄似乎没有应付过这样的情形,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按着提问的顺序一一解答,不过他的话与平时那样,都是短短的几个字。 而海瑶还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她的灵气也悄悄探入谢玄身体中,谢玄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海瑶稍一运转赤灵心法,就如同偷盗一样将谢玄的灵气化为己用。 此时谢玄才觉有些不对,微微皱眉朝她看去,谁知海瑶却勾唇妩媚一笑,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一勾。 谢玄的手吓得颤了颤,连忙撇开脸不敢去看她。 海瑶见此,不禁在心中嘀咕,难道真的是失忆了? “仙师......啊不对,师弟!你师兄走之前留了些丹药,不如你随我去取来,也好养一养你的伤啊!”海瑶飞快想了想,又状似无意地磨蹭了一下他的手心,笑吟吟地说道。 谢玄的灵气偷偷被化去了不少,他此时只觉有些精力不济,还真以为是自己的伤未痊愈,但看到海瑶那一副笑脸,似乎又有些犹豫。 “丹药都在香炉里,取用之人还需在一旁调息,所以我才只好让你来。”海瑶这才将自己的手收回,拎着绢布退到一旁,继续绣起了自己的样式。 她退开之后,围观的村民都在争先恐后地要谢玄看灵根,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再问上海瑶一句话。 而等到快要正午,这闹剧才慢慢散去,果不其然,这村里除了海瑶没有一个人是有仙缘的,众人纷纷失望而归,谢玄这才犹豫了一下,带着一丝疏离走到了她面前道:“事毕,我现下确实......重伤未愈......” 他话还未说完,海瑶就媚眼如丝地瞟了他一眼,起身往自家院子走去,而谢玄也没想那么多,顶着众人的探究好奇的目光,跟在了她身后。 海瑶一路无言,直到领着谢玄进了门,她才将门锁重重锁好。 “你......”谢玄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站在门前没有继续往前。 “怎么了?怕我吃了你?”海瑶扭过头笑道:“怕还来?” 她丢下这句话就没有再看谢玄,而是入内铺了铺床,扫出一块能让两个人坐下的位置。 过了好一阵,谢玄才终于入内,闷声问道:“丹药......” “这儿!”海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过来,“愣着干什么?” 谢玄的步伐有些沉重,他那张冷脸让人瞧不出情绪,但肯定是慌乱的,他只轻轻坐在了床沿外侧,离着海瑶好些距离。 “丹药呢,就是我这颗金丹,而药炉呢,就是我这个人。”海瑶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他的手要往自己腰腹上贴。 谢玄那千年寒冰般的眸子终于有了异色,可根本挣脱不了海瑶的手,只能依着她的劲头,整个人被带得往前一摔。 他连忙撑住海瑶身后的砖墙,差一点儿就要贴上她的身体,可还不等他起身,身下的女子竟然抚上了他的腰肢,让他不得动弹分毫。 一瞬间,磅礴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挤进了他的身躯,如同狂风骤雨过境,再将他所有的灵气席卷一空,就连修为也在慢慢消失。 “啊......”谢玄极其痛苦地哼了一声,却听海瑶不以为意地说:“我帮你顺气疗伤,你莫要阻拦啊!” 谢玄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只能无力地靠在了海瑶身上。海瑶细细探他身体,才发现这人伤得是真的厉害,他为了进昆仑秘境,对自己下的手可真够狠的。 但是即便他再怎么受伤,也是个半步化神的强悍的剑修,他丹田内腑应是剑气氤氲,可海瑶却没有感受到分毫,除非就藏在他的识海之中...... 海瑶的灵气往谢玄识海探去,谢玄现在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若是有旁人在此,定会觉得他就像被妖物勾进洞府的傻子,被人吃得渣都不剩,怎么也不能将他跟昆仑山断剑峰上的谢玄剑君联想到一起。 可就在此时,海瑶却忽然停下了探他识海的灵气,而是捧着谢玄的脸,带着一丝嘲笑地问道:“装失忆,好玩吗?” 两人的脸凑得极近,都能看到对方眸子里自己的倒影,谢玄眼中的神色如同湖水凝成寒冰,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再没有刚才的无措生疏。 “怎么?上一回没玩够啊?在这里回味?”海瑶的灵气死死把控着他周身大穴,封死了他的丹田,不让他能有反抗的机会,此时谢玄受伤,她则是全盛,完全不用像之前那样怕他。 “装也不装像一点,还真是没学到我的演技,哪有失忆的修士跟人傻乎乎回家的道理。”海瑶轻轻抚过他的脸庞,竟然还掐了掐他的脸蛋,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谢玄的脸色已经黑得吓人,若不是海瑶此时控住了他,只怕他的剑气都已经能将她捅几个窟窿。 可越是这样海瑶越来劲,努了努嘴道:“谁能想到,受了重伤又被追杀的谢玄剑君,入了个村子也能遇到仇人,这才不得已装什么失忆,说出去可真是没人信啊!” 海瑶除了这个原因,海瑶实在是想不出谢玄为何如此。 “还是说,你为了想杀我,才用这样的理由想降低我的警惕?你装失忆就是为了让我探你识海,只要我一入内,你的神识就能将我绞杀,剑君好厉害的本事!真不容易,还要对我投怀送抱。”海瑶眯眼笑了笑,一双手还在谢玄腰肢上不安分地抹了一把。 “但美男计也没用,我也不一定会回心转意的,你看,我都成亲了。”海瑶故意取笑他道。 谢玄闻言脸色更黑,他终是出声问道:“和周子凡?” “是又如何,与你何干?”海瑶越说越来劲,“我夫君对我甚好,哪里像你那样,喊打喊杀。” 可谁知谢玄却轻笑了一声,似乎周子凡在他心中是颗根本不足为道的尘埃。 “怎么?他虽然是修为低了,可样貌性情一点儿都不比你差......”海瑶还未将话说完,却见谢玄眼神微微颤了颤,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冷意,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海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赶忙又问:“你再说一遍?” 谢玄似乎被她的举动气到,好半天才才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阿瑶......我一直在......等你。” 嗯? “等......等着杀我吗?”海瑶心里头浮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顿时感觉到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我......”谢玄瞪了她一眼,又别开脸,极其别扭地道:“我没想......杀你。” “我我我,我可是亲耳听到你说,等我回来,要亲手杀了我才解恨!”海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紧张,甚至有点希望谢玄是真的要杀她,而不是继续说接下来的话。 谢玄眸色暗了暗,薄唇轻抿了几下,才沉声道:“那是气话。” “我不信...”海瑶将谢玄从自己身上推开,往后挪了挪坐起,她可忘不了初时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撼,吓得她背后发凉,而谢玄还那么变态地将她的尸体做成“傀儡”,怎么想怎么渗人。再加上知道她出现在秘境中后,这人立刻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 仿佛方才的那一番话,已经用尽了谢玄所有的勇气,他现下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海瑶一声不吭。 而在海瑶看来,她根本无法将眼前的谢玄跟断剑峰那个人联系到一起,他们虽然长相气势一模一样,但谢玄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呢?他可是龙傲天男主!总不可能有受虐倾向,真对她这个渣过他的妖女念念不忘吧! 两人相对无言,谢玄却忽然别开了脸,而海瑶却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谢玄的眼中怎么还隐隐闪动着一丝泪花! “也罢......”谢玄语气再次冷了下来,起身径直就要离开房中,可他刚一开门,就见外头围满了好些偷听的妇人。 谢玄理都没理,一甩衣袖就要离开,可他的步子仍是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换了方向去村长的住处。 “啧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看那仙师的衣服都是乱的,肯定不简单!” “我苦命的凡哥儿,怎么会娶了这样的媳妇!” 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皆是对院子里投去鄙夷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海瑶:邪魅剑君忽变小可怜,一时不能接受感谢在2022-01-23 20:43:04~2022-01-24 23:3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撩道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海瑶根本没有理会外面的议论, 她在谢玄离开后将门锁好,便立刻蹲在了草垛旁思索了起来。 谢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明显地假装失忆,还刻意引她入识海, 不是要对付她那还有别的缘由吗? 可是这样也不对, 谢玄若真有杀她之意,现下计谋被识破, 以他伤重的身体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依着常理他应该马上就逃, 怎么还会留在村子里? 而最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谢玄根本就不像是使这种计谋的人,以海瑶对他的了解, 不管此时是何种情形, 也不管身上有没有伤,一个念念不忘多年的仇敌在此,他必定会直接出剑来战。 海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牙,仔细回忆刚才谢玄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一直在等她...... 他说, 他没想杀她...... 可是那些话是海瑶亲耳听到的,而他也确实那般变态地收藏着她的身体,在秘境相遇之时, 他的第一句话也是......“终于寻到你了”。 海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只觉思绪一片混乱,她已经完全理解不了谢玄的想法, 不由有些破罐破摔地踹了一脚草垛。 这个世界实在是坑爹, 除了有谢玄这样的变态, 还有两个男主需要攻略, 好在周子凡还算温柔心善。 “系统.......我只攻略一个的话,可以离开吗?”海瑶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在脑海中呼唤起了系统。 她等了许久,才听到那个清冷的男声冷哼了一句,却并不答话。 “什么态度?”海瑶撇了撇嘴。 清冷男声冷冰冰地说:“你若是只攻略周子凡,便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不离开就不离开,我就当这里是我的退休世界,现在我就去一剑杀了谢玄,一了百了。”海瑶见他这令人恼火的态度,估计气他道。 “你实在是......狂妄!”清冷男声果然被她激怒。 海瑶冷笑一声,得寸进尺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就是被系统当猴耍呢?明明完成的任务,硬要我重新再来,还攻略我的仇人,摆明了玩我!既然你们如此,也怪不得我,我就去杀了谢玄,你们又能怎样?他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海瑶起身就要离去,四周已涌现出杀气腾腾的剑气。 “你!你若杀了他,世界会崩坏,他是男主!”清冷男声阻止道。 “怕什么?这不是两本书吗?还有周子凡作为男主的世界啊!”海瑶不以为意道。 一直没有吭声的另一个系统此时也冒了出来,“姐姐!冷静!他的世界没了,我的也会没的!虽是两本书,但是在同一个世界观,同一个时间轴,他毁我也毁!到时候你也别想什么养老了!” “威胁我?”海瑶停下了脚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两个系统都不再说话,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那个女声才出来打圆场,“不是威胁!是为我们好,你完成攻略任务,可以离开世界,我们两个......也安稳渡日。” 海瑶勾了勾嘴角,又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算利益相同,何不告诉我究竟纰漏出在哪里,我也好快点完成任务。” “......”女声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不能说。” “好,那我这就去杀谢玄,以后只搂着周子凡过日子。”海瑶笑眯眯地走出院子,直接往谢玄刚才离开的方向而去。 女声连忙喊停:“你你你,你攻略了周子凡也没用!只攻略一个世界照样崩塌,你必须留着谢玄,还要将两个人同时攻略!” “什么?”海瑶以为自己的耳朵除了毛病,她这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同时攻略灵与肉!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同时攻略!一前一后都不行!别想着还杀一个了!”女声强调道。 海瑶摇了摇脑袋,确认没有进水,才讷讷道:“同时的话岂不是要......可是......这个穿书世界的绿jj法则不允许啊?” 两个系统如同忽然掉线一般,再没有了任何的声音,海瑶又呼唤了几次,仍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不可置信当中,攻略两个性格迥异毫无瓜葛的男主就够难了,还要同时攻略,她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她也不能说服谢玄跟周子凡...... 那荒诞的画面刚出现在脑海中,海瑶还来不及将其抹去,就感觉识海一动,那一缕在周子凡身体中的灵气有了反应。 她赶忙往周子凡闭关的方向望去,只见茂密的山林一片宁静,天象也未有异样,灵气隐隐汇聚,应是离周子凡出关不远了。 这一下倒让海瑶冷静了下来,无论是个怎么样坑爹的局面,她最终的目的就是攻略男主,只要攻略,就能离开这个世界,而她先前的局已经布下,再没有后悔的机会,如今谢玄与周子凡皆在此,先把这一步走了再说,至于之后要如何......她现在多想也无益。 就在她思索间,她先前布置在外头的阵法有了警示,应是有修士靠近。 海瑶连忙往村口走去,果不其然见到几个修士正在前面询问,他们一派仙风道骨,让村中众人看了都眼露憧憬。 来得还算及时...... “不知可有见过一个女修士劫持着男子前来?”为首之人问道。 村长站在最前边奉承道:“这倒是没见过。” 那几人听他这么说,都无奈叹了口气就要离去,却听村长又道:“仙师留步啊,可要在我们这个小村子喝口茶,我们这个地方钟灵毓秀,出了好些仙师呢!先前村东边的凡哥儿刚回来......。" 他话话未说完,领头的修士忽然警觉,“凡哥儿?可是......周子凡?” “正是正是!仙师也认得?我们周家村的凡哥儿大志气......” “他现在在何处?”几位修士闻言都面色凝重。 村长被他们的威压一震,有些颤抖地指向了周子凡院落的方向,修士朝那一处看去,恰好瞧见了立在小山包上的海瑶。 海瑶毫不闪躲地灿然一笑,还朝几人招了招手。 “是是是!是她!是赤灵魔姬!她在此处!”领头的修士一改方才的稳重,竟是吓的往后连退数步,拽着身旁的人颤声道。 这几人皆是金丹,根本不是海瑶的对手,他们也没想到出来打探消息就真的遇上了本尊,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快通知师门!” 海瑶也不着急动手,朝他们喊道:“慢慢来,不着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说罢,她竟还优哉游哉地要去找谢玄。 没一会儿,原本宁静的山间小村忽然疾风阵阵,只见数道灵光出现在天边,从四面八方往此处飞掠而来。 元婴威压骤然而降,海瑶细细分辨,应是有五位元婴和十几个金丹,她卸下方才玩味的表情,如临大敌一般面露冷色。 周家村的村民们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皆躲进了屋中避难,王姨路过海瑶之时还想拽她离开,“凡哥儿媳妇,我看着吓人,躲一下好!” “王姨带着家眷跑远些吧,跑不远就在房里躲着,他们啊,是冲我来的!”海瑶拍了拍她的手,眉眼之中皆是嚣张无畏。 王姨有些呆住,心道这还是凡哥儿家那个柔弱的媳妇吗?可她来不及细问,就被家人拽着跑远了。 匆匆赶来的修士都不敢靠近,在空中御着法器将周家村围起,而在最前面的是位白胡子老者,他坐在一个玉葫芦上,刚瞧见海瑶之时,还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道:“赤灵魔姬,久闻大名。” “你们......竟然寻到了我。”海瑶装出一副凝重的模样,死死盯着众人,浑身剑气护体,像是要拼命一般。 老者是位元后修士,他捏了捏胡子道:“先前四象山围杀,老朽闭关未能参与,今日让我第一个寻到你,实在是天助我也!” “效仿四象山围杀?我岂能栽第二次跟头?”海瑶嚣张地笑了笑,“就你们几人,可不一定能打赢我,弄不好,还成了我丹田的养料。” 老者闻言沉声道:“赤灵,这魔功害人无数,你本不至于到此地步,若是将功法化去,再将其交出,我便留你一条生路。” “这话我都听厌了,想必你也是修炼到了瓶颈,想试试看我这魔功能不能助你突破吧?”海瑶语气无奈地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废掉一身修为拜我为师,我就教你赤灵心法,保你一路修到化神!” 老者也不怒,只朗笑了几声,便打开了玉葫芦的瓶口,说道:“狂妄小儿,老朽便收了你好好教导。” 他话音刚落,玉葫芦便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将周遭的灵气全部吸收进去。 一时之间草木枯死,鸟兽四散,就连躲起来的周家村民都觉浑身无力。 海瑶顶着这老头的威压艰难往后退去,见众修士有些放松警惕,这才忽然将早已布置好的杀阵启动,无数剑影将在此的修士困住,几道狠厉的剑气往老者身上打去。 其他几人见被围困,纷纷不再作壁上观,都使出看家法宝抵挡,更有几人结成剑阵朝海瑶攻去。 海瑶以一抵数,一个恍神间就是刀光剑影从面前扫过,她虽然是假意纠缠,但也不敢掉以轻心,等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座金钟正要朝她打来,海瑶刚准备假装受此一击,就见那几个修士纷纷收了法器往回撤去,一脸的惊恐防备。 海瑶朝身后一看,只见谢玄手握灵剑,默默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是谢玄!” “他怎么在此!” “难道传言是真,他真是叛出昆仑,与妖女勾结!” 众修士虽是冲着围剿海瑶而来,但是看到谢玄却更是胆寒,谁人不忌惮昆仑谢玄剑君的实力,若是两人联手,恐怕是极其惨烈的一战。 海瑶见此不由有些吃味,怎么谢玄的名头看起来比自己还厉害,不过她原本是想假意受伤喊谢玄来救,让众人以为谢玄与她真是一伙,但谢玄自己出来了,也就省了她一番功夫。 老者安抚住众人,朝谢玄行了个礼道:“剑君,我等围剿此妖女,还望让路。否则,我等真要信了你与这妖女勾结之事,莫怪手下不留情。” 海瑶才不管谢玄在不在乎被诬,直接一脸委屈地朝他道:“谢玄!你莫要过来!” 这话出就坐实了两人有瓜葛,即便谢玄不出手,也断了众人想只对付一个的侥幸念头。 “谢玄!你勾结妖女,背叛道心!今日我等就替昆仑山清理门户!” “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亏我先前还那般佩服你!” 叫骂声充斥在耳边,而谢玄只冷冷看着他们,也不解释一句,他似乎听厌了这些无聊话语,这才将灵剑祭出,剑气一荡,剑神如雷霆,恐怖的杀气震得众人心头发颤。 海瑶心道,这人伤成这样,面上的功夫倒是不落下风。可是只要相斗,一会儿就能被瞧出破绽,她需要看好了时机带着人跑才行。 作者有话说: 晋江:我是不会允许同时攻略这种事情存在的 第90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萧萧剑光, 遮天蔽日。 谢玄似乎完全没有将伤放在眼中,他招招狠辣毫不留情,凛然气势逼得围攻众人都心有余悸, 就连海瑶也有些拿不定, 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伤了。 而有谢玄在此,她反倒不再是对付的首要目标, 似乎这些人都觉得谢玄比她棘手得多, 也因此海瑶得了许多喘息的功夫, 只需对付那几个无甚要紧的金丹。 可谢玄的伤并非有假,他一人对付五个元婴修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有些力不从心。他面上冷肃不变, 但灵力已然不济, 好在他多年积攒杀招极多,光是那些法宝都能助他斗上一阵。 但白发老者又岂是那样好糊弄的?谢玄不过稍一收剑气,他就闻到了不对味, 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缕金光,就将谢玄浑身看了个通透,这是他的天赋神通, 能直接看到对手的内腑经络以及运转的灵气,而这一眼虽让他耗费了大半力气,却不由朗声大笑了三声。 “谢玄啊谢玄!了不得!强弩之末还在此逞强?”老者捋了捋胡子, 广袖一挥, 一张铺天大网从天而降,“乖乖束手, 我便给你个剑君的尊严!” 另外几人皆是疑惑, 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老者眯着眼指点他们道:“都被他唬住了, 他内腑、识海、元婴皆有损伤, 只怕现下还没有元婴的本事!我等联手,哪里有打不过的!” 他身旁一位看着如同病恹恹书生模样的元婴修士也点了点头,“小可也有察觉,还是老先生好本事,如此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好怕。” “这谢玄交给我来,你们四个,去对付那妖女便好。”白发老者的金网已朝谢玄压去,将他祭出的法宝都收进了网中。 谢玄即便灵力不济,但剑修手中只要有剑,便剑随心动,剑气纯然,死死压制着金网,不给白发老者再前进半步。 书生看了眼不远处正在酣战的海瑶,他心道虽然赤灵魔姬才是围剿的对象,可是谢玄也是帮凶,更何况以谢玄的地位名声,手中的好东西只怕不比赤灵魔姬少,再加上杀了谢玄后的名声也定比杀了妖女要更震慑十九洲。想到此处,他就觉得白发老者是在贪功,一时犹豫不愿离去。 海瑶这一头完全游刃有余,可她装出一副艰难模样且战且退,慢慢往谢玄那一处靠过去。她见谢玄虽气势压了一头,但灵气不稳,再撑下去必定伤上加伤。 “还不快去对付赤灵!”老者不耐烦地喊道:“等两人联手,可就难办了!” 这话听在海瑶耳边,她连忙心急如焚地朝谢玄看去,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可她心里想的则是还不到时候,要谢玄最危难之际她才可出手。 眼见另外四人也要来攻她,海瑶连忙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可她却将赤灵心法运转到最后一层,一副走到绝路要与众人同归于尽的模样,让这几人一时间不敢上前。 世人都知,当年四象山一战,死了不少修士,除了被她剑法所伤,大部分的,都是活活被她吸干了灵气,据说到后来,她运转赤灵心法最后一层,活活将四象山灵气吸净,变成了如今寸草不生的荒山野岭。 病恹书生看在眼中,他连忙以金光护体,拿着手中的法宝玉笔就往谢玄攻去,“老头,我先助你收了谢玄,再来对付赤灵!” “你!”老者怒道,可金网正与谢玄剑气相抗他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书生直接闯入网下,执笔一画,将谢玄剑气抹去。 “是啊!我等先对付了弱的,再去对付强的,这才是个道理!”另外三位元婴修士纷纷跟随,都朝谢玄一人攻去。 那些原本在对付海瑶的金丹,此时见到她这幅慕言都察觉不对,只听有人喊道:“不好!小心妖女魔功!快快将她镇住!” 几人闻言便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想以剑阵困住她压制赤灵心法,海瑶没有硬抗,她一碰上剑阵又再吐了一口鲜血,还颤巍巍地擦了擦嘴角,完全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快!她不行了!”几个金丹见她势弱更是来了劲头,甚至心中都起了要亲手斩杀她的念头,出招更是直取性命。 海瑶挥剑去挡,却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谢玄,时机合适之时,还故意喊道:“谢玄!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走!” 原以为谢玄根本不会理会她,谁知她话音一落,反倒对上了谢玄的目光,他紧皱着眉头,眼中竟也有担忧之色,海瑶微微一愣,这一瞬间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谢玄真的是为了她,才留下来与这些人相抗。 难道他真的...... 就在此时,病恹书生的一击冲开了谢玄的护体剑气,玉笔扫过他的前胸,谢玄脸色一白,如同胸骨碎裂一般的疼痛让他身体一软往下倒去,手中的剑也垂落在地。 谢玄身经百战,遇到过数不清的绝境,比此时更是艰难的也有过不少,他身体虽然倒下,可元婴中藏着的三道至纯剑气已要击出,这是他保命的杀招,堪比化神一击,书生修士受此必定元婴碎裂。 可他剑气蓄势待发,却见方才掉落的细长灵剑刺出,劈开了书生修士的护体灵气,将他丹田捅了一个对穿。 而那握着灵剑,正是海瑶。 而那剑,也正是谢玄一直带着身边,原本属于她的剑。 海瑶本来是想在谢玄重伤不敌之时出手相救,可是刚才对上他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出手的念头有些不对味,但她来不及细想,就继续对付起书生修士,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剑尖在他腹中一转,直接将他丹田碾碎。 磅礴的灵气破体而出,却没有伤到海瑶,而是被她的赤灵心法全数吸入自己体内。书生修士浑身颤抖,不可思议地看着原本还吐血伤重的人此时竟然一招就要取他性命。 “好啊.......”书生修士危急之间反倒气笑,他见丹田已伤,灵气已无,纠缠下去必定被赤灵灭得一干二净,只得狠下心元婴离体,抛下肉身远遁而去。 白发老者见此将金网大张,竟然挡住了书生修士元婴的去路。 “你要干嘛!”元婴孱弱地骂道,可老者不给他再说的机会,直接用金网将他元婴吸住,不过一瞬,那手掌大小的元婴就如同化了一般,成了一滩贴在网上的烂肉。 白发老者得了他的元婴,修为瞬间大涨,他看着谢玄的眼神,就跟看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云淡风轻地对旁人道:“可怜我清风道友!竟然死在了谢玄和这妖女之手!今日我定为他报仇!” 说罢,金网雷光闪闪,直往两人身上压来。 海瑶一手拉着谢玄往后遁去,还反身将方才从书生修士那里吸来的灵气去阻挡金网,她且战且逃,但此时敌人已不再分为两拨,都联起手来对付她一个人。 “妖女哪里跑!”老者御空追来。 海瑶面露凝重之色,不由朝周子凡闭关的山中看去,那里已经灵气氤氲,隐隐能见有灵气漩涡,周子凡结丹就在这一刻。 只听轰隆一声闷雷,原本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竟然有落雷之势。 海瑶心下一沉,这周子凡怎么回事,不过结丹就有雷劫?若是挺过雷劫,他金丹必定大盛,修为醇厚,更可能炼成天赋神通,海瑶心头泛酸,果然是男主,才有这样逆天的机缘。 追赶的修士也察觉到此处的异样,都以为是海瑶布下了什么陷阱,毕竟这妖女刚才装伤偷袭,难保还有阴招。 海瑶一时之间有些为难,此时天有雷劫,她不能贸然去寻周子凡,但后头又是追兵...... 就在她思索间,忽然觉得肩头一重,原本被她拉着的谢玄竟然虚弱地倒在了她的肩头,海瑶连忙探他命脉,心道伤了没什么,可别真死了就好。 她以灵气给谢玄疗伤,将谢玄高大的身躯往自己肩上再抬了抬,好能一手托着他再一手持剑。谢玄并未失去意识,只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眉眼的冷肃之意弱了许多,倒让他原本秀气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 “你可撑住,要是死了他们就只冲我来了,我俩暂且联手,你再要杀我,也等对付了他们再说!”海瑶一边开启先前布在此处的法阵,一边对谢玄说道,她话中之意虽然是在权衡利弊,但其实就是依着自己的计划,给两人一个能暂且卸下恩怨的台阶下。 虽然,她现在已经有点不确定谢玄需不需要这个台阶,需不需要她这样制造机会,但是她是需要的。 谢玄听了她的话微微颦眉,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似乎极不情愿。 海瑶轻笑一声:“那麻烦剑君不要这样柔弱,不然还不如我一个人上!” “你放我下来。”谢玄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塞入口中,冷下声道:“我只需半刻钟疗伤。” 海瑶努了努嘴,似乎在嫌弃谢玄累赘,但看着虎视眈眈地敌人,无奈叹了口气,便下灵剑要落在周子凡闭关的洞府不远处。 谁知这谢玄看到了洞府四周布下的法阵却道:“为何不去那里?” “那里啊......”海瑶犹豫了一下,又听谢玄疑惑地问道:“有人结丹?” “是啊!你看天上还有雷劫,在那里不安全!”海瑶连忙道,她虽是想着等周子凡出关三个人一起跑,可此时她还要对战,留谢玄和周子凡总觉得不太好,毕竟谢玄肯定知道周子凡并非是被她劫持,而是助她神识夺肉身逃离的人。 可谢玄听到有雷劫却说:“正好......我可化雷劫愈体。” 话已至此,海瑶也没什么好说,只得将他放在了洞府外,硬着头皮道:“那...那好。” 谢玄盘腿而坐,灵气一转立刻就入定修炼起来。 围攻的修士已按奈不住,纷纷出招试探,海瑶不得不执剑去战,她离开之时,忽的觉得有些不放心,又扭过头对谢玄道:“额......里面人结丹应该马上出来了,你用雷劫就用雷劫,莫要耽误了他金丹啊。” “结丹之人是谁?”谢玄闻言问道。 海瑶犹豫了一下,才说:“是...是周子凡。” 谢玄微微睁开了眼,眸中寒光尽现,海瑶心下一凛,连忙岔开了话头道:“你我既然暂时联手,可千万别背后偷袭我!” 她话一出口就观察着谢玄的神情,只见他竟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沉声道:“不会。” 海瑶不知道他“不会”是说不会干扰周子凡结丹,还是不会偷袭她,她忽然觉得自己将谢玄周子凡放在一处是不是有些失策,可是眼下哪里有别的地方,外头又围着那么多对头,只能暂且如此。 她看着越来越明显的灵气漩涡,捏了捏手中的细剑,只希望周子凡能快些结丹,顺利扛过雷劫出关。 作者有话说: 作者:打起来打起来!! 第91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闭关结丹,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偶尔能听到村落中的声音,也能感受到外头灵气的波动,可待到丹田之中已能看到灵气汇聚成丹, 他便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如同黄粱一梦。 他回到了幼年之时,出生在这个山间的村落, 父母务农打猎含辛茹苦地养育他, 日复一日, 平凡而又温馨,直到他十六岁那一年,刚与村外的人打了一架将家中的黄牛抢了回来, 正要在溪水边洗一洗脏透了的衣衫, 却无意中看见一把斑驳的破剑躺在水底。 仿佛是破剑在召唤他,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将它拾起,谁知一触碰到剑柄, 身体便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但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了一个轻快的女声喊道:“你终于来了!”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阿瑶的声音,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哪里的鬼怪,可是后来阿瑶吵着不要丢掉她,还说什么他有灵根, 能带他修炼教他剑法。 周子凡是不信的, 只是觉得这个女孩一个人被困在剑中极其可怜,他也正缺一把砍杂草的刀, 便将破剑带在了身上。 可怎知命运从此改变, 危难之中他引第一道灵气入体, 便踏上了漫漫仙途的第一步。 他背着一把破剑走出了周家村, 想要游历五湖四海,才知道原来天地如此广阔,城池之外有国家,国家之外有洲界,洲界之外还有万千大小世界。 阿瑶告诉他,十九洲中最厉害的功法绝学在昆仑山,他便想要拜入昆仑学艺,一路险阻重重,好不容易到了昆仑,又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筛选才让他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杂役弟子。 周子凡心存感激,他知道自己灵根不佳,即便阿瑶说自己有剑修天赋,他也从不以此为理由懈怠,春秋冬夏,酷暑严寒,他披星戴月不舍昼夜,一点儿一点儿地苦修,一剑一剑地练习,一个一个地将对手挑于剑下。 如今大道苍茫,他终于瞧见了属于自己的一丝曙光,灵气汇入五脏六腑,将他入道以来的一切融合在丹田,剑气护体,金丹将成! 只听“嗡”的一声,朝风剑与问心剑皆灵光大盛,以对角之势盘旋在他身侧,周子凡心有所感,慢慢睁开了眼睛,而这一眼,却刚好看到了问心剑中的自己。 那不是他...... 一瞬间,方才所有的回忆悉数坍塌,就连丹田中的即将要成的金丹也在缓缓散去,周子凡心中一急,连忙将问心剑扫开,只让朝风剑为自己护法。 他再次入定聚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稍有不慎就是结丹失败元气大伤,阿瑶还在外面等他,他不能让她失望! 周子凡再次浸入了玄妙的感觉之中,而这一次没有方才看得清晰,模模糊糊的,像是自己的记忆,可又极其陌生。 他身上的粗布衣衫不见了,而是一身锦衣华服,虽无华丽的配饰,可手上却握着一把灵光熠熠的长剑。 那剑身隐隐有游龙浮动,正是朝风剑。 不知为何,周子凡觉得他此时的举动与拾起破剑时的感觉完全重合,对了,他怎么忘了呢?破剑本就是朝风剑啊! 而朝风剑曾经是谢玄剑君的本命灵剑。 “谢玄,汝剑心至纯,刚毅果敢,以无情入道,前途无量。”苍老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应是一位家族的长辈,周子凡思绪有些模糊,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想他怎么会有家族剑修长辈,便见到自己滴下心头血立誓,毫不犹豫地斩断三千情丝,以无情修剑道。 从此之后,他每一日与剑为伴,日日苦练,从不懈怠,红尘杂事不乱心,只记得一个剑心。 他本是世家大族,又拜在昆仑山中,族中平辈的兄弟姐妹和师门同辈甚多,但他从未留意过,只知道求大道,不知不觉之间,竟已成为众人敬仰的金丹剑修。 元婴只有一步之遥,他便下山历练想要寻找结婴机缘,可谁知遇到同门坑害,竟是身负重伤有性命之危。 他原以为这一次必定身陨,没想到却被一位女修救下,只不过他识海有损,成了失忆的痴儿。 那女修对他说:“我是你阿瑶师姐,寻了你许久了,是何人伤了你?快告诉我,师姐替你报仇!” 他愣愣地信了,只觉师姐性子机灵却又十分可靠,让人十分亲切,后来,他便跟在师姐身后去了许多洲界,探了许多秘境,两人生死与共相互扶持,他想,若是能与师姐一直待在一起便好了。 心中暗藏的情愫,终是成了燎原大火。 不知是哪一日的亲吻相拥,让他深陷其中再难自拔。 可这样美好的快活日子不过是虚假的幻影,他失去的记忆恢复,才发现阿瑶根本不是自己的师姐,而是恶名昭彰的魔域妖女! 那一瞬间,他还在想,或许他与阿瑶的感情是真的,即便她是妖女又如何,她本性是不坏的...... 但从那以后,他在昆仑山等了许久许久,又去了曾经一起游历的许多地方,再也寻不到阿瑶的踪影,她也不来给自己解释任何一句话,真像是将他当做了掌心玩物,玩弄得爽利了,就将他丢弃。 牵肠挂肚的情丝扰动了他的剑心,他立誓坚持的无情道也早在情浓之时破了,但一身的功法修为都是走的无情道的路子,如此下去,必定无法结婴,甚至因为剑心不稳而境界跌落伤及本源。 族中长辈和他的师父都痛心疾首,恨不得要将阿瑶找出来为他报仇,他只得将长辈拦下,一个人苦笑着将悲凉吞进心底深处。 谁能想到,他竟然有朝一日会败在无情道上?命运捉弄,可他哪里是甘愿止步于此的人,他无情道虽破,但道心仍坚,一路苦修也走到了今日,再来一次又有何难? 他狠心将那张明媚的笑脸从脑海中抹去,竟然用剑气直接破开了自己的金丹,碎丹重修,就连那原本修成的剑心,他也毫不留情地舍去。 昔日的天之骄子堕下云端,他改炼了功法,从引气入体开始重头来过,金丹破碎的伤痛仿佛盖住了所有的情绪,他心里的念头只有再结金丹,踏入元婴! 多年闭关苦修不问世事,终于有朝一日紫云聚顶,剑势雷霆,身受九道雷劫,即将结成剑修元婴。 这一段记忆涌入脑海之中,周子凡已经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结丹还是在结婴,他究竟是周子凡还是...... 是......谢玄。 一定是朝风剑的缘故,朝风剑曾是谢玄的本命灵剑,必定是这把剑影响了自己,才让他看到了剑君的记忆,他要定心,不能再让此剑扰乱自己。 而在此时,丹田中的金丹再次成形,只需再引剑气入内,便可修成剑修金丹,周子凡看向面前的两把灵剑,一把是问心,一把是朝风,他犹豫地将手伸向陪伴了自己许多年的“破剑”朝风,又在即将握住之时顿住,目光投向了问心剑。 那剑身上,仍是谢玄的影子。 “剑君,你是出世天才,是让人仰望的高山,可我要成大道,必定不会总躲着你。”周子凡的心境平复了下来,他坚定地对问心剑道:“我会......超越你。” 他稳稳握住了朝风剑柄,再不觉那是谢玄曾经的灵剑,而是属于自己的,属于周子凡的,从溪水中拾起的破剑。 剑气势如破竹,冲入灵气聚成的金丹之中,金丹光芒大盛,周子凡已脱胎换骨,成就这一颗纯正的剑修金丹。 “成了!”周子凡心中大喜,看着身旁闪动光芒的法阵,心道阿瑶必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恨不得马上冲出去与她分享喜悦,但也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稳固境界。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要再次打坐入定时,便觉心中一沉,一种可怖的压迫感聚在了顶上,甚至隐隐听到了雷电翻涌之声。 该不会......是雷劫? 周子凡大吃一惊,他只听过结婴要经历雷劫洗礼,他不过成了金丹怎会要遭雷劫? 他还来不及多想一步,震耳欲聋的雷声落下,将他震得眼前发黑,洞府摇摇欲坠即将坍塌,就连阿瑶为他布下的阵法也碎了几个。 周子凡虽是不解,可也知道危机之后是机缘,若是能抗得过雷劫,那他必定是洗精伐髓一般金丹更加凝实,他飞快下了决断,运转金丹灵气,御起朝风剑就往洞府外而去。 冲出逼仄昏暗的洞府,四周景象豁然开朗,原以为能看到村子里的人都朝这一处张望,阿瑶也必定是在不远处高兴地看着自己,但没有想到的是,阿瑶竟是与数不清的修士斗成一片。 “阿瑶!”周子凡焦急地喊道,也不顾雷劫就在自己头顶,转身就想去助海瑶一臂之力。 可他没想的是,一阵熟悉的威压将他直接掀下了灵剑,只见谢玄剑君盘坐在他方才结丹的洞府外,全身上下都是肃杀的气息,看着他淡淡道:“受完雷劫。” 周子凡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闭关,看到的又是谢玄的幻影,可剑君周身威压让他清醒过来,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此时过去会引来雷劫跟着,或许不仅帮不到阿瑶,反倒不小心伤到了她。 滚滚雷云压来,周子凡仰头看向天空,手握灵剑毫不害怕地直冲而去,可怖的雷柱瞬间照亮了整个山谷,周子凡凝聚剑神直接挡下了这一击。 “砰”一声,他一下子摔回了地上,但身体没有任何的损伤,受了这雷劫,周子凡只觉丹田翻涌,就连金丹也压制不住体内的灵气,他战意高昂继续看向雷云,等待着第二道天雷劈下。 “多谢......剑君提点。”周子凡向一旁的谢玄道了个谢,可话一出口又想到谢玄必定也是来寻阿瑶的仇,此时阿瑶被围困激战,他虽暂不能前去帮忙,那就一定要将谢玄拦下。 而谢玄入定打坐,脸色苍白灵气不稳,一看就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周子凡便将朝风剑立在了他面前,用剑气筑起屏障,一是拦住谢玄的去路,二是也莫让雷劫伤到他。 谁知谢玄眉梢微微一挑,竟是对他道:“你以我剑困我,可笑至极。” 周子凡刚想解释,第二道雷劫的雷云也聚在了头顶,他来不及多说,便持着问心剑再次冲向紫雷。 这一次的雷劫比方才还要可怖,周子凡只觉浑身如同被烧焦了一般疼痛不堪,他撑着剑艰难地起身,却惊讶地发现谢玄的身体上也围绕着电光。 “剑君可有伤到?”周子凡以为他是被自己的雷劫祸及,顿生愧疚之意,但谢玄的灵气反倒比方才稳了许多,那双冰冷的眼眸扫过他,如同是在看不值一提的草芥。 谢玄第一次见到周子凡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他,可是他并不在乎,不过是个自己重修时舍弃不要的剑心投胎凡尘罢了,与他有何干系? 可就是这么个自己的残次品,也敢屡屡挡他去路,甚至带走了阿瑶,还与她成了亲...... 第92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再是愚钝, 也能感觉到谢玄对自己的杀意,可他想到的只是自己帮阿瑶逃脱欺瞒剑君一事,他匆匆从地上起身, 向谢玄作揖道:“剑君, 我并非想困你,只是雷劫凶悍, 怕误伤了你!” 头顶的乌云汹涌, 第三道雷劫已在酝酿之中, 周子凡恨不得一心三用,一个去受雷劫,一个在这里护着谢玄, 还有一个去帮正艰难斗法的阿瑶。 谢玄听到他的这番话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沉声道:“我半步化神,何须你一个小小金丹来护?这般分心,可别让雷劫劈得粉身碎骨。” “多谢剑君指教!”周子凡闻言倒没觉得谢玄的话是在贬低自己, 毕竟他与谢玄修为的差距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剑君还愿意提醒他留意雷劫,也算是看重他了。 可谢玄见这人还朝自己道谢, 一口气憋在胸中难以释怀,他从来都不将旁人的话语放在心中,还是头一回有吃瘪了的感觉。 谢玄继续将雷劫的威力化为己用恢复伤势, 闭上眼不想再去看周子凡, 可是这周子凡竟然还敢继续纠缠他。 “剑君......你有伤在身,还需好好养伤, 现下那一处斗成一团, 还是...还是不要理会的好。”周子凡犹豫了一下说道, 他是想让谢玄莫要去插手, 免得阿瑶腹背受敌,“阿瑶她......刚恢复了修为,正是技痒,又加上她性格爽利,真打起来,怕......怕剑君吃亏。” 而他没想到的是,谢玄闻言睁开了眼,雷霆剑气忽得荡开,撞得朝风剑发出尖锐的嗡鸣。 周子凡知道自己定是惹怒了谢玄,他不是那样伶牙俐齿的人,就是想能拖一下是一下,“剑君若要杀我,还是等雷劫之后,成全弟子一个金丹!” 说罢,第三道雷劫又要劈下,周子凡提剑再次冲向空中,运转灵气护住全身,对抗这一道雷劫。 雷劫一道强过一道,这第三道已经让他感到极其吃力,但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落地喘息一阵,竟是连着又劈下三道雷劫。 周子凡一时没了准备,只觉内腑剧痛,全身经脉如同要爆裂开来一样,那颗刚结成的金丹被劈得颤抖,竟是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危急之间,他忽得想起阿瑶说过,赤灵心法吸收天地灵气,那雷劫不也是天地灵气所化吗?这法子虽然冒险,可是眼见又一道雷劫就要劈下,他金丹必定有损,没了别的办法那就放手一搏! 周子凡丹田大开,依着回忆运转阿瑶教过的赤灵心法最后一重,竟是直接往雷劫中心冲去,想要将凶悍的天雷化为己用。 谢玄借着天雷疗伤,他其实已经为周子凡挡去了不少雷劫的威力,但仍是没想到周子凡一个金丹会有如此强悍的雷劫,而这雷劫此时已落下六道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眼看周子凡明显扛不住了,第七道雷劫估计就要劈碎他金丹,周子凡还不用法宝护身逃脱,竟敢直接冲了上去,谢玄微微皱眉,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他去受死。 远处正在酣战的海瑶也察觉到周子凡这一处的不对,与她对战的几人也都被可怖的雷云吸引了目光,海瑶见到周子凡冲上去的身影,心中大急,直接一剑砍了与她对战之人的法器,扭头就要去救人。 海瑶御剑而去,速度极快,可是再快也赶不上天雷的速度,吞天蔽日的紫雷中已经看不到周子凡的身影,海瑶没了办法,只得让那一丝藏在他身体中的灵气护住他的金丹。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在山谷中响起,雷劫威压让许多金丹修士都差点跌落了法器,众人都警惕地看着那一处,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原以为会落在山谷中的天雷竟然汇聚成了一个雷球,像是被什么吸收了一般,消失不见。 海瑶立刻反应过来,周子凡这是赤灵心法吸收了雷劫,她不由安心一笑,心道这人还真是男主命在身,总能逢凶化吉。她只分了这一下神,就趁着老者不备,反手一剑刺去,将他的金网劈开了一道缝隙,再次与这几人纠缠起来。 周子凡感觉自己要吐了,整个丹田都翻涌着雷电,搅弄得他极其难受,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吸收了天雷之时,不禁高兴地咧嘴一笑,下意识就朝阿瑶那处看去,阿瑶的功法又救了他一命! 头顶的雷云仍然没有散去,周子凡不敢现在就放松下来,他刚缓了一口气,又想御起赤灵心法时,却听不远处的谢玄冷声问道:“她教你,赤灵心法?” 周子凡扭过头对上他的目光,他想了想才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反正剑君也知道他帮着阿瑶逃脱,如果是师徒关系也算合理。 可他没想到的是,谢玄竟然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眼中闪过失落之意,良久,才听他道:“她为何对你......如此之好?” “我......”周子凡一愣,只觉这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阿瑶本来就是好人,自然也会对他好,“阿瑶她本来就好。” 谢玄似乎不信这个答案,他起身从地上拔出了朝风剑,握在手中仔细端详,又问周子凡道:“她的神识一直藏在这把剑中?” 周子凡也强撑着站起了身,看了眼朝风剑没有作声,这剑原本是谢玄本命灵剑,他怕谢玄还有能伤到阿瑶的法子,所以不敢随意说什么。 谢玄没有等他的答案,而是继续问道:“你从哪里寻到的这把剑?” “就在这附近的山涧里捡到的。”周子凡也不瞒着他。 谢玄闻言目中的寒意更冷,他磋磨了一下剑柄,瞬间用神识碾过剑身,就如同那时候在莲台之比他曾做过的一样。 “原来......她一直躲在这里。”谢玄轻声自言自语道,“躲在这把我不要的废剑之中......” 周子凡没有吭声,他摸不透剑君究竟是何意,而头顶的天雷又要劈下,他不好再犹豫,最后看了谢玄一眼,又再次御起赤灵心法冲向雷云。 这一次比上回轻车熟路,竟是没有受到多少的损伤就吸收了雷劫,但丹田灵气满涨,他一落地就立刻盘腿调息。 “九道雷劫。”谢玄抬头看着雷云,忽得讷讷说道。 周子凡不解,明明才八道,再说雷劫也还没劈完,剑君为何说九道雷劫? “我结婴之时,受了九道雷劫,他们都说,我是天纵奇才,天道赐我机缘。”谢玄将手中的朝风剑扔到了周子凡面前,走到他面前道:“而你,不过结丹,却要受九道雷劫。” “剑君为何知道是九道?”周子凡忍不住问,要是九道,那是不是他马上就能去帮阿瑶了,想到此,他还扭头就往海瑶的方向看去,而正巧海瑶见又是一道雷劫,也寻着间隙看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会,周子凡朝她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海瑶见他如此心大,无奈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互动都被谢玄看在了眼中。 谢玄从来到这村落起就被他死死压抑的情绪再也不能忽视,他只觉两人的目光就是绞开他身体的丝线,他心中是说不上来的酸涩难受,还夹带着隐隐的怒意与愤恨。 她对这小子那么好,却连理都不想理自己。 周子凡究竟有何可取之处呢?他只不过,只不过是我的...... “还真来第九道!”周子凡皱了皱眉看向天空,迫不及待地再次冲了上去,而这一次的雷劫比以往都恐怖,就连施展赤灵心法仿佛都无法吸净。 就在周子凡以为自己扛不住时,这雷势忽得减弱,再回过神来已是落雷完毕,阴云渐渐散去,只剩下空中凌乱驳杂的灵气 周子凡落地时极其高兴,他稳稳了金丹的情况,就朝谢玄作揖道谢:“多谢剑君相助!” 确是谢玄将雷劫化去,可他却不是为了帮周子凡,不过是想马上恢复自己的修为。 “还真如剑君所料,是九道!”周子凡挠了挠头,又转身想去帮海瑶,却被谢玄的威压一下子压倒在地。 周子凡一惊,谢玄这一下让他感觉胸骨都要碎了,忍着疼问道:“剑君这是?阿瑶她一个人怎么对付......” 话一出口周子凡就觉不该这么说,立刻调转了话头道:“是我将阿瑶的神识带去昆仑的,也是我将她救走,剑君要杀,就先杀我吧!” “你何配我剑?”谢玄的眉眼如同结上了冰霜,看着周子凡的眼神就跟个死人一样。 不,连死人也不是。 周子凡想去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去杀阿瑶,可自己的手还未够到谢玄,身体就被他的威压死死按在地上,筋骨在一寸一寸地碎裂。 他腹内的金丹焦急地跃动,可他连一点儿跟谢玄相抗的能力都没有,刚刚结丹的喜悦完全被认识到两人之间实力鸿沟的悲愤冲淡。 谢玄杀他不过弹指一挥。 可是周子凡看到了谢玄的记忆,知道他为何那么恨阿瑶,更是不敢让开路,否则阿瑶哪有活路,此时的周子凡几处关节已碎,他动都动不了,却还想着怎么阻了谢玄。 “剑君......何必执着?她负了你又如何?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周子凡一时慌乱口不择言,只想着能说什么就说什么。 谢玄闻言果然顿了顿,这话在他听来就是周子凡的讽刺,除了阿瑶,他的自尊心和曾受过如此的践踏,一怒之下,竟是对他道:“你可知她为何对你好?” 周子凡不言,他疼得已经有些听不清谢玄的话。 “不过是因为,你长得与我相像。”谢玄走到周子凡身旁,又踢了踢那把朝风剑,“你是我舍弃的剑心,用着的也是我不要的灵剑,却在我面前逞能,当真可笑。” 周子凡一愣,他根本没有听明白谢玄的意思,什么叫他是剑君舍弃的剑心? 作者有话说: 怎么写出了一股雄竞味......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感谢在2022-01-30 23:28:38~2022-02-01 23:2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非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陶芷 5瓶;473633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这疑惑刚起, 结丹之时的两重记忆忽得又涌进了脑海之中,似乎还因为谢玄的这一句话而连在了一起,搅动得他识海发疼, 一时之间震撼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记忆中, 谢玄破道重修,舍弃剑心, 而那一颗剑心却机缘巧合投入凡胎, 出生在了周家村, 起名为周子凡。 他......他周子凡......确实是谢玄不要的剑心罢了! 怪不得谢玄说,阿瑶对他好,只是因为他生得像谢玄, 阿瑶她曾经与谢玄那般亲密, 或许心中也一直还有谢玄,见到他时,不过是回忆故人。 “我......只是剑君的剑心?”周子凡有些恍惚地问道, 他根本不愿意相信此事,从遇到阿瑶之时,阿瑶就对他那么好, 教他剑法,带他游历,救他于危难,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长得跟剑君相像?还是阿瑶也知道, 他是剑君舍弃的剑心罢了? 谢玄看到周子凡如此惊愕的表情,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解气, 他不由懊恼自己何时如此失智, 如同一个争宠的侍妾, 硬要说些吃味的话, 他根本不必将周子凡放在心上,就算......就算他与阿瑶成亲了......又...又如何呢?他只是不想这个自己的残次品再碍眼! 一道狠厉的剑气砍在了周子凡的丹田上,他倒吸一口凉气,却根本没有心情去在乎什么疼痛,仍旧沉浸在恍惚之中,谢玄似乎并不想杀他,或者说根本不屑于杀他,就把他当做一个不要的物件,随意拿捏丢弃。 谢玄闭上眼缓了缓心绪,再睁开眼时,里面的愤恨嫉妒已经被冰霜掩盖,他转过身再也没有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周子凡和他手边的朝风剑,而是御起灵气去助已经落于下风的海瑶。 周子凡就这样看着他离开,他仍旧以为他是要去杀阿瑶,可他连一点儿阻挡的力气都没有,像个废人一般摊在这里,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弱小产生怨恨,他为何只是一个废弃的剑心投胎,还偏偏是谢玄的剑心,他一直想要保护阿瑶,想要超越谢玄,可到头来看,他的那些凌云壮志,真是有些可笑! 海瑶这一头根本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何事,她一个人对付五个元婴实在是有些吃力,还总要分神去留意周子凡的雷劫如何了,好在这雷只劈了九道,再劈下去她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雷劫劈完,却迟迟不见周子凡来助她,她正要扭头去看情况,却见谢玄御剑而来。 “你伤好了?”海瑶飞快打量他一眼,又问道:“周子凡呢?” 谢玄没有答话,元婴威压带着凛冽剑气攻向众人。 海瑶来不及去寻周子凡的踪影,只当他是在入定稳住修为,就继续与谢玄联手对敌。 但没想到的是,谢玄实在太过恐怖,刚一恢复了伤势就将那几人压制得死死的,这么看起来还真有胜算。 海瑶有些咋舌,她费尽心机将追兵引来可不是为了谢玄大杀四方,而是为了制造三人共患难的机会,可绝不能让谢玄真赢了。 她一想到此,就趁势受了老者一击,立刻又吐出一口血,捂着伤口往后退去。 “既然你伤势恢复了,我们还是不要纠缠了!免得引来更多的人!”海瑶一脸虚弱地对谢玄道。 谢玄见她受伤,收剑落在了她身旁,刚要伸手去扶,那几人又出手来攻,不给一点喘息的机会。 “你伤也没好全,我们且战且退!”海瑶面露焦急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就要御剑逃离。 白发老者瞧出端倪,立刻指挥众人追击,几道强光闪过,将海瑶与谢玄的围了起来。 “不自量力。”谢玄冷笑一声,手中灵剑一转,剑气破空而出,竟然直接冲开了一处的阻碍,将守在那里的元婴修士击飞出法器。 这一处漏了空,两人不再犹豫就要脱离战场逃遁,而海瑶一出包围圈,就想要去寻周子凡拉着他一同上路,可没想到那一方向被白发老者的金网罩住,她只能瞧见周子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而就在她要喊人时,忽得感觉到远处天边滚滚而来的威压,扭头一看,竟然是又有一群修士追来,还有几个是昆仑的长老! 这般情形实在是不逃不行,海瑶担忧地看了眼周子凡,又望向来势汹汹的昆仑修士,她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策,怎么不早点去拽他,此时没了办法,海瑶只得对周子凡喊道:“小畜生,算你运气好,师门长辈来救,否则我定将你新结的金丹给吞了!” 谢玄看出她是在撇清周子凡与她的关系,冷肃的眸子中浮现一丝波澜,却又立刻消失,他朝远处的修士击出几道剑气屏障,带着海瑶御剑逃遁。 昆仑止水剑君赶到后,见谢玄带着那妖女逃遁,立刻跟在白发老者身后也追了过去,可他就要离开之时,却感受到此处有过雷劫留下的灵气波动,便疑惑地往下看去,没想到竟然见到了那个被妖女劫持出昆仑的外门弟子! 他落地去探周子凡命脉,发现他几处关节都碎了,像是被威压生生震碎,不由感慨妖女歹毒,而周子凡闭着眼又不像是昏迷,嘴中还喃喃着什么听不真切,他体内真气运转,金丹凝实,倒像是入定了一般。 止水真人心下疑惑也没有多想,只当这弟子大难不死有些魔障,便命人将他先带回昆仑盘问,他原本想拿开他手中的朝风剑,可没想到这家伙握得死死的,掰都掰不开,止水真人也没了耐心,也就随他去了。 海瑶与谢玄一路飞遁,可后边跟来的修士却越来越多,怎么甩都甩不掉,不禁让海瑶回忆起了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的下场,在四象山被数不清的修士围杀,她精疲力尽之下终是露了破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段记忆虽然模糊,但她却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谢玄并没有出现,直到她死后,才被这人挖出了身体,那她残存的神识又为什么会附在谢玄的剑上呢? 海瑶想弄清这件事情,可是现下却不是时候,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铺天盖地的法光就要将他们两人吞没。 “我说谢玄,你就没什么保命的法宝吗?”海瑶在飞剑上喘着粗气,又开始从昆仑鼎中掏法宝往后扔。 谢玄看了眼她怀中的昆仑鼎,似乎很是惊讶她究竟从昆仑秘境里偷了多少东西,好半晌才沉声道:“昆仑鼎中可有晶石?” “没有。我都拿的法宝,晶石算什么法宝!”海瑶理直气壮地答道。 谢玄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一手抓住了海瑶的胳膊,海瑶吓了一大跳,以为他是想动手,立刻警惕地往后一撤,喊道:“你想干嘛?” 谢玄见她如此抗拒,下意识松了手中的力道,才道:“借你肉身一用。” “什么?”海瑶听了更是害怕,这个变态将她肉身当个“傀儡”一样养了那么久,现在还要借来用?怎么想都觉得很是危! 谢玄没有多解释什么,他闭上眼不知念了个什么法诀,忽得剑光一闪,海瑶觉得自己整个身体猛然发烫,灵气骤然从身体中抽离出去。 “谢玄!你要做什么!”海瑶下意识就觉极其危险,但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挣脱,只见谢玄的灵剑得了她的灵气后在空中飞舞旋转,竟然画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法阵。 “我不会伤你。”谢玄闷声说道,拉着海瑶就闯进了阵法之中。 再睁眼时,已经是在千里之外的大苍洲。 海瑶这才反应过来,谢玄剑气画的是传送法阵,她不禁有些咋舌,都说地仙能缩地成寸,谢玄半步化神就能徒手画传送法阵,想着与那地仙都差不多了,真不知要如何对付。 再者,他要晶石就算了,用她的灵气是为何?她又不是晶石...... 此时脱离追踪,两人也不敢久留,再往东飞了数百里,才落在了一处荒原外围。 脱离险境没了追杀的敌人,只剩下海瑶独自面对谢玄,她心里头仍是有些发憷,但谢玄落地后就在盘腿打坐,似乎没有要与她说话或者动手的意思。 海瑶这才谨慎地坐下,思考起接下来的计划。 谢玄的伤势应该还没好完全,刚才奋力一搏必定需要恢复,而她刚才发现是传送法阵后,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刻意留下了踪丝,依着那些老怪们的本事,不用多久就能找过来,只怕谢玄是没办法恢复全盛。 她与谢玄如今的关系太过诡异,这人为了能亲手杀她“复活”了她,现在又说什么并非是想杀她,还等了她许久? 海瑶实在是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才想用这个在危难之中相互扶持重燃旧情的法子,之后再编一个她不得已才渣了他的借口演一出悲情戏,若是他这么多年真的对自己念念不忘,两人也就顺理成章,若是他精神分裂刚才不过演戏,那也有攻略的机会。 因此,她才不能让谢玄有喘息的机会,还要在这持续的高压紧张中,有意无意展现她自己的旧情未了有苦难言。最好呢,还能有个舍身相救! 可是,周子凡该怎么办呢? 按着本来的计划,周子凡也应该在这里,但他现下想必已经被昆仑修士救了,她要入昆仑相见极其艰难,就看能不能用留在他体内的灵气传些信号,让他来追。 她倒是不担心周子凡不会来,他的性子那样直,又认了她这个“师父”,再加上两人之间也有些暧昧,知道她是跟着谢玄,必定会不顾一切地追过来救她。 海瑶觉得现在整个人都分成了两半,她根本不能将两人放在一块思考,只好先放下周子凡,好好对付眼前的谢玄再说。 方才刻意被白发老者打伤的地方还有些钝痛,海瑶皱眉咬牙吸了口气,装出一副受伤疼痛的样子,却什么也没说,只顾着自己入定疗伤。 而莫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谢玄那一边收了灵气起身,竟是走到了她边上,沉声问道:“你伤了何处?” 海瑶睁开眼对上了他的眼神,这人却自己把目光移开没有对视,海瑶想了想才道:“没什么大碍,剑君莫管。” 她语气中的疏离冷漠似乎让谢玄有些犹豫,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张俊俏的脸庞又恢复了冷肃,过了许久,才听他道:“我的伤......也还未好。” 嗯? 作者有话说: 海瑶:你这绿茶的技术不怎么行啊!感谢在2022-02-01 23:24:54~2022-02-02 22: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931542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海瑶愣愣地看着他, 她一时有些摸不清谢玄是什么意思,见他微微低着头,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回想之前在周家村中谢玄的诡异行为, 海瑶忽然想到, 谢玄该不会还是在装柔弱吧? “额......剑君伤到哪里了?”海瑶看着刚才还大杀四方的人在这里委屈,实在是有点不知怎么回应, 只能硬着头皮问。 谢玄好像都没想好下一句要说什么, 他闷声不吭许久, 才轻声道:“被剑气蹭破了手臂。” 海瑶往他的袖子看去,果然见到他的衣袍被开了个口,可是这伤实在是小, 再等一下估计都要愈合了, 再说谢玄一个剑修,被剑气蹭一蹭不都是常有的事吗?有何可在这里卖可怜的? “这有什......”海瑶话到嘴边又立刻吞了回去,她想了一想才斟酌着语句道:“方才一战, 有劳剑君了,我怕他们追上来,还是快些疗伤好, 若是......剑君需要我助,尽管开口。” 谢玄捂了捂自己没什么伤痕的手臂,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便讷讷道:“无妨。” 海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开始运气调息,两人之间再次无言, 但谢玄就那样坐着也不走远也不入定, 看着就是还有话说, 最后还是海瑶忍不住, 她收敛了灵气,轻声道:“剑君是不是,后悔跟我一道了?” “你本是万人敬仰的昆仑剑君,但是阴差阳错被人以为是你私藏我肉身,助我重生,殊不知你其实就是想要亲手杀我罢了,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女同党,不得不跟我捆在了一条绳上,还真是有些倒霉。”海瑶继续道:“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没机会复活。眼下只有你我两人,你倒是说说,想要怎么做个了断的好,是想取我性命?还是要我补偿你?” 谢玄闻言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他在周家村说的话,“我并非想杀你。” “那你想如何?别说你不曾恨我。”海瑶直戳了当地问道。 谢玄沉默不语,似乎默认了海瑶的话,海瑶偷偷睁开眼瞄了眼他的表情,仍是如同九天寒冰。 他的话海瑶倒不是不信,若是谢玄真的要杀她,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他还可以用她的尸身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再次回昆仑山去,但是谢玄并没有动手,那他费尽周折藏了她的肉身多年,到底是为什么呢...... 海瑶感觉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可就在这一瞬间,后脖颈忽然一凉,可怖的危机感瞬间将她掩盖,她下意识地就往前扑去,却还是迟了一步,一把利剑直接从她的腹部穿过。 追兵怎么会这么快! 她的鲜血溅在了谢玄的身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毫不迟疑地一把将海瑶抱住,反手出剑压向她身后的剑修。 那剑修正是昆仑止水剑君,他察觉到海瑶留下的踪丝,再加上谢玄的传送阵也是起源昆仑,不过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两人的去向,也用晶石画出阵法追来。 “谢玄!你当真要背叛师门?”止水剑君的灵剑还在海瑶身体中,见到谢玄如此护着妖女与他为敌,更是气恼。 这一下偷袭海瑶没有丝毫的防备,好在她及时护住丹田,才没有伤到元婴。她忍着腹部的剧痛,想要逆转灵力去吸止水的剑气,可感受到谢玄紧紧搂着自己的肩膀,便稍缓了动作,往他身上靠了靠。 谢玄的剑死死抵在止水剑君肩膀,再多一寸就要将他的肩膀刺穿,他看到止水身后的法阵还在发出亮光,应该马上就有帮手前来。 “师兄,得罪了。”谢玄剑尖一转,直接就用剑气将止水的手臂挡开,那插在海瑶腹中的剑也被振开,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捏着谢玄的胳膊不放手。 她心道,在这个高魔世界,要装个柔弱伤病实在是不容易,死是死不了,但疼是真的疼,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做这一招! 止水剑君往后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而谢玄已经一手抱着海瑶御剑而起,他连忙又喊道:“师弟!你这是何苦!那个妖女如此对你!何必执迷不悟啊!你若是入了心魔,大可告知化神长老们,他们自有办法帮你!你的师父还有昆仑山都那么器重你!不要自毁前程!” 谢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暗淡,“怕是师父护我,昆仑也饶不了我了。” “什么意思!”止水剑君还想再问,但身后的其他修士已经杀到,他们一见到谢玄和赤灵魔姬,立刻气势汹汹地上前追杀。 海瑶在谢玄的臂弯中偷瞄了一眼,来人比方才又多了许多,还有蜀山、峨眉的老仇人,都是想着要置他们于死地。 而远处的天空也泛着阵阵灵光,想必是这一洲界的大能感受到了此处的异样纷纷赶来,她与谢玄倒真的是四面楚歌。 “剑君,你那画阵法的本事可还能用上一回?”海瑶捂着腹部飞快调理伤势,因疼痛而咬紧了牙关,颤抖地问谢玄道。 谢玄低头看了眼她苍白的脸,微微摇了摇头。 身后是天罗地网,面前是刀光剑影,谢玄倒是眉头也没有眨一下,只用剑气护体,艰难地冲出重重围困。 海瑶见与众人拉开了些距离,忽然灵光一现,趴在谢玄肩上对他道:“我有一计......” 谢玄听完她的话,也没有多思索一下,就以剑气激起体内元婴,修为猛地往上提了数级,他脚下的灵剑已经快到只剩残影,一眨眼的功夫就与追兵拉出了好一大截的距离,而他冲向的地方又隐隐出现了个法阵,两人冲进阵中,便再次消失不见。 “快追!” “这法阵通往何处!”赶来的修士立刻追踪,没一会就找到了他们的去处:“去了皇鸟洲!” “速速召集弟子,联络各大门派!” 精通阵法的蜀山修士几人布阵,在空中直接摆出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按着谢玄远去的方向一个接一个地进入阵中追寻。 止水剑君停在了阵法之外,他面沉如水地看着那个大法阵,琢磨起了谢玄说的那句话,他说恐怕师父来护着,昆仑也饶不了他,难道这家伙除了勾结妖女,还做了什么其他不可饶恕之事? 止水剑君越想越不放心,他留下了几个弟子在此继续追查,便匆匆赶回了昆仑山。 没一会儿,原本聚集着数不清修士大能的荒原上就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两个门派弟子守在此处接应。 而那传送阵法的正下方,无人留意的一处小山包后,却藏着他们苦苦追杀的两人。 方才冲向阵法的不过是剑气残影,谢玄画的阵法也是个没有用处的景象罢了,他们两人藏匿气息用障眼法往下落去,追踪的人离着又远,电光火石之间难以分辨真假,都以为是被谢玄与妖女逃脱了。 这声东击西的逃跑法子海瑶用得极其顺手,毕竟她时常要面对这样的处境,但这一回都仰仗谢玄,她倒是没怎么出手。 海瑶整个人还无力地靠在谢玄怀中,却假装是不愿依靠他那样想要撑起身来。 谢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葫,从里面倒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水晶珠,想让海瑶吞下。 “这是什么?”海瑶惨白着脸问道。 “生肌塑骨。”谢玄的用灵气暂时封住了她的伤口。 海瑶轻笑一声,“玉凝珠?这么好的宝贝给我用?”这珠子也是昆仑的法宝之一,传闻能活死人生白骨,用来给她疗伤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谢玄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将玉凝珠塞进了她嘴中,此珠一下肚,海瑶便觉浑身冰凉一片,如飘在江流之上,这感觉,不说奇怪,甚至让她有些熟悉,好像先前也曾用过这珠子一样。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这一具肉身还能恢复,是不是也与这颗珠子有些关系,若是如此,难道当初谢玄真的将她的尸体从土里挖了出来,再一点儿一点儿地恢复? 她虽是修仙之人,但死后筋骨也会像凡人一样腐烂,要真是如此,她实在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谢玄真的会愿意对这一具尸体亲手修复? “剑君......为何要救我?”海瑶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一般,忽的就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谢玄垂下眼眸轻声道:“不是你说,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不是问的这一次。”海瑶继续追问,谢玄说他不想杀她,那瞒着众人费劲千辛万苦将她死去的尸体寻回来,就是为了做成个“傀儡”伺候他吗?以报复她对他的薄情寡义? 海瑶是绝不信的。 谢玄的眼神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可这小小的山包荒草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都被海瑶看在眼中。 他似乎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只别过了脸继续为海瑶疗伤。 “你该不会......”海瑶握住他的手腕,有些艰难地撑起身来,两人靠得极近,差一点儿就要触上对方的鼻尖,“一直在等我?” 这一句话是谢玄在周家村曾对她说过的,海瑶当时没有听出里面的意思,只以为是两人分离之后他等了许久,可现下想来,谢玄或许不止那时在等,而是一直在等,等到了她的肉身,又继续等着她的魂魄。 海瑶心中一涩,手掌心没来由的有些钝痛,她承认自己有些触动,可她并非被一时感动冲昏头脑的人,立刻想到还有许多没有弄清楚的地方,谢玄他至今都没有说清楚,为何会说出等她复活再亲手杀了她的话,更何况那话说的并不像是一时兴起。 可谢玄若是要杀她,又为何不见下手,还不顾危险地来救她? 海瑶心中惊疑不定,她从来都是以最坏的念头来推测旁人,谢玄或许是真的一直念念不忘旧情以至于偏执变态,又或许他现在不动手杀她,是不到时候不到地方? 而谢玄沉默了许久,久到海瑶手掌心都有些冒汗,他才用差一点儿都要听不见的声音说:“你走那天后我就在等你。” 直到今日...... 作者有话说: 海瑶:以后绝对不装柔弱了!感谢在2022-02-02 22:44:02~2022-02-03 23:5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1096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昆仑山中。 “周子凡, 你也该醒了吧!”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扰得昏迷中的周子凡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长到似乎过了两辈子, 这两辈子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截然不同的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可是这两辈子都被同一个女子连接在了一起。 “阿瑶......” 谢殊见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似乎在说什么, 立刻凑上去问:“你说大声点。” 周子凡眼前的阿瑶忽然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把杀气四溢的灵剑,而在她身后威胁着她的人正是谢玄。 阿瑶一脸痛苦地想向他呼救,可看清他的面容之后竟然面露惊讶之色, 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谢玄?” “我不是......”周子凡立刻否认, 可阿瑶却完全不信,她指着他颤抖地说:“你也要杀我?” 周子凡心下着急,想上前去将她从剑下拉出来, 可阿瑶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不但不怕脖子上的剑,还向后靠在了谢玄怀中, 她面露羞赧之色,对他得意地说:“不过,指望你也没用, 你哪里打得过剑君?你不过就是他不要的废物东西罢了。” 这句话如同雷霆轰顶, 周子凡心口绞痛,猛然睁开了眼睛。 “终于醒了。”谢殊咧嘴一笑, 端起了一碗汤水递给他。 周子凡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种种只是在梦中, 他喘了几口气平复下心境, 才端起碗问道:“我回昆仑山了?” “是你命好, 竟然在被劫持的时候成了金丹,又恰好遇上了止水师伯,将你救了回来。”谢殊理了理鬓边垂下的发带,看着金丹初成的周子凡,心里头难免有些吃味。 “那阿瑶和剑君呢?”周子凡连忙追问。 谢殊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的灵气屏障,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莫要多问,一会儿掌门会来同你聊聊,你要......谨慎些。” 周子凡看了他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暗示,他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又问道:“谢家可有受牵连?” “盘问是少不了的,可谢家上下真的完全不知道,就连那侍妾我祖奶奶也是那天才第一次见,谁能想到......”谢殊还要再说,可却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又白了一眼周子凡才道:“倒是你,那时候在秘境,我见她如此护着你......护着我们,还以为是......” 周子凡扯了扯嘴角,对他恳切地说道:“她是想救我们。” “那你知不知道她就是......”谢殊担忧地看着他,问道。 周子凡点了点头,一脸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谢殊叹了一口气,“你这人心善,想必是见她救了我们不愿与她为敌,我虽没有亲眼见到赤灵魔姬当年如何作恶,可光是见长辈们一个个如临大敌,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听闻赤灵心法,能吸人修为为己用,我祖奶奶说,她留着你的性命等你结丹,怕就是想要吞了你的金丹。” 周子凡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话,他刚想要解释,却意识到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旁人绝对不会相信。 “我也不跟你说那么多了,守到你醒来告诫一番,我已经仁至义尽,你以后......”谢殊见他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不由没了耐性起身想走,可走到门前他又停了下来,忍不住问:“我老祖他,真的要离开昆仑吗?” 谢殊没有指名道姓,可周子凡知道他问的就是谢玄,周子凡现在知道了自己就是谢玄的剑心转世,但却完全没有将自己当成是谢玄,甚至更不想变成谢玄,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对谢殊道:“我不知剑君的意思。” “也是。”谢殊也料到了这个答案,眼中流露出失落之意,再嘱咐周子凡道:“等掌门问完了话,你也别干躺着了,快些稳固修为,可别让千辛万苦结成的金丹就这样损耗了。” 说罢,谢殊便离开了周子凡的住所。 他不知道的是,周子凡根本没有等到掌门来寻就起身盘腿而坐,一刻也不愿意多耽搁就要入定调息。 他断了的关节筋骨已经接上,可仍然疼得他忍不住颤了颤,他强行将这疼痛抛在脑后,全然不顾身体的状态只想能尽快修炼。 他不想再等了,再等下去,他与谢玄之间的鸿沟会越来越难以跨越。 即便只是一颗剑心转世投胎,可他周子凡的□□凡胎是父母所生,他几十年来的苦修记忆都做不得假,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才会经历的一切,他不是什么虚妄,不是什么替代品,只是他自己,是他周子凡。 他要超越谢玄,才不会永远被踩在脚下,才能证明并非是谢玄的剑心造就了如今的周子凡。 现下阿瑶还在谢玄的身边,时时刻刻都处在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只能抓紧着一分一秒修炼,再快一点,再多一点,一步一步拉近与谢玄的距离,再超越他战胜他。 周子凡被剑气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的金丹在体内兴奋地跃动着,要将他入道以来所有的修为剑道凝结,稳稳迈向下一个境界。 几日后,昆仑掌门传唤周子凡前去问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是被救出秘境后便要结丹突破,而一出关就遇到了谢玄剑君,完全没有提过阿瑶的神识在他剑中。 昆仑掌门自然不可能猜到他与赤灵魔姬的瓜葛,他只觉其中有些古怪,但又找不出破绽,而他是一派之掌,更不可能对一个死里逃生的弟子用搜神的法子。 掌门又问了些赤灵魔姬带着他停留的地方,便让他退下去休息。 “掌门,弟子有个不情之请。”周子凡却忽然跪下作揖道。 “你是莲台之比的出众弟子,去秘境本是奖赏,没想到遭了这么一桩祸事,是该补偿补偿你。”昆仑掌门手臂上立着一只漆黑的乌鸦,手边还是一盒喂乌鸦的瓜子。 周子凡觉得那只乌鸦死死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看透,他低下头不与乌鸦对视,继续道:“弟子想去问剑藏心湖修炼。” “哦?”昆仑掌门挑了挑眉,“你才结丹,修为不稳,去那种艰难之地只怕得不偿失。” 周子凡恳切地答道:“弟子意已决,求掌门成全,就当是弟子莲台之比的奖励!” 昆仑掌门笑了笑,摇摇头无奈地说:“搞不懂为什么要做剑修,苦哈哈的,修炼都是去那种地方,也罢!看在你剑修天赋甚高,就准许你去吧。” “多谢掌门!”周子凡高兴地道谢,问剑藏心湖是昆仑最高峰后的一处瀑布,那里曾有上古剑修大能斗法,剑气缭绕万年不散,是剑修修炼的好去处,只是再怎么说也是古战场,一个大意就有可能丢了性命,只有金丹大圆满后的剑修才准许入内。 “自己有些分寸,莫要入得深了,在外头泡一泡就好。”掌门见他这么认真,忍不住嘱咐道。 周子凡点了点头,行礼往外退去。 乌鸦的眼睛一直盯着周子凡的背影,良久,它又啄了口瓜子,才扭过头开张嘴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你说谢玄在此?”昆仑掌门沉下了脸,他立刻用神识去探周子凡,却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妥,“傻鸟弄错了吧?好些年不用你技艺生疏了?” 这乌鸦是昆仑庙阁中的神兽,只要吞下昆仑弟子的本命灯火,无论是天涯海角,是活人还是死尸,都能将人给寻出来。昆仑掌门刚让它吞了谢玄本命灯的烛火,这鸟儿就来了个大乌龙,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乌鸦振翅而飞,在殿中环绕了几圈,给昆仑掌门丢了个爱信不信的眼神,就忽高忽低地往外飞去。 昆仑掌门叹了一口气,起身跟了出来,他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被只鸟鄙视了,可细细一想又觉不妥,便暗中派了几个弟子盯着周子凡的一举一动。 他带着乌鸦去到长老堂,刚要把鸟交给负责追踪谢玄的修士,忽然就察觉到昆仑山外防御阵法有了异动。 “怎么回事?”他立刻召来守山弟子,却听这弟子慌慌张张地说:“是魔域修士来攻!” “好大的胆子!”昆仑掌门一甩衣袖,直接将一旁的玉台震碎,“以为我昆仑出了事就好欺负?速速召回弟子,开启护山大阵!” 说罢,各长老立刻就位,正要打开护山大阵的防御,却见柳真人匆匆赶来,“掌门!护山大阵不对劲!先前都是谢玄剑君负责维护阵法,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昆仑掌门心下一沉。 柳真人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护山大阵被暗中修改了,在主阵之下还有个......有个活祭的阵法!用的是昆仑主灵脉!” 昆仑掌门心中大骇,活祭,他忽然明白了,那赤灵魔姬的是怎么在死后复活,还藏在昆仑山中多年,是谢玄,他用事关昆仑生死的灵脉,祭奠赤灵死透了的身躯,让她蕴养在阵眼之中,一点一点儿修复身体。 昆仑掌门没有想到谢玄竟然如此可怖,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心寒,他维持着面上的沉着,命令弟子道:“让阵法长老立刻修改,切断活祭阵法,改引西山灵脉维持护山大阵。” 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垂眸思索了一番,便继续让得了乌鸦的修士去寻谢玄的踪迹。远处是黑压压而来的魔修障云,昆仑掌门眼中冷若冰霜,自言自语道:“师兄,这一回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衔火乌鸦展翅从昆仑山巅跃下,它点过问剑藏心湖的水面,瞧了眼刚要入内修行的周子凡,再腾空而起往远处飞去,穿云过月,直到千万里之外的烟火凡间。 作者有话说: 关于活祭阵法,在这个副本最开始有伏笔,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哈哈哈感谢在2022-02-03 23:53:20~2022-02-04 22: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非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寻霜洲是十九洲最是中间的洲界, 这里往南就是昆仑和蜀山,往北能去峨眉与崇岭,凡间的商贸经济又最是繁华, 是修士往来最爱停留的地方, 也形成了这一洲界繁荣的景象。 自从赤灵魔姬再次出现后,一波又一波的门派修士都从寻霜洲借道而过, 而这几日最多的则是昆仑修士。 “这妖女真是能躲, 寻了快小半月了, 一点踪迹都没有。”一处修士歇脚的湖边茶馆,几个散修聚在一块讨论道。 “是啊,也不知耗费那么多精力干什么!不就是个厉害的魔域妖女吗?想杀几个魔域元婴, 亲自去那里闯一闯就好了, 比赤灵厉害的老怪可多得是!” “我们散修当然无所谓了,可是据说当年赤灵魔姬几乎把几个数得上名头的门派都得罪了,杀了他们的弟子, 夺了他们的宝物,还下了他们的颜面,能不恨吗?” 另一桌的修士也上来凑话, “要我说可不是,你们扪心自问,谁不想得赤灵心法?只要得了, 哪里还需要去苦哈哈地修炼, 卡在瓶颈期的修士也有了更多的机会,再说, 赤灵这么多年吸了多少修为, 又收了多少极品的法宝啊!据说她的几处老巢里的功法法宝, 就足够养活一个小门派, 谁不想要啊!” “说的不错,别看那些名门正派一个个都打着除妖女的旗号,其实心里头都是想要好处的。” “可我觉得,还是不至于,当年四象山围杀,也没这么兴师动众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极其热烈,海瑶也在边上听得津津有味,她与谢玄到这里已有多日,一是想着灯下黑躲起来更加方便,二是正如这些人所说,她真有一处老巢就在附近。 那日在荒原上甩掉了大队人马后,又陆陆续续遭遇了几次追捕,她与谢玄也都有些精疲力尽,于是才决定来寻霜洲她的老巢歇个脚。 其实之前那么快就被寻到多是海瑶故意留了踪丝,但这一回是真的想要躲一躲,免得下一回没了力气逃命。 她在茶楼里打包了些糕点就往回走,上了城中心小山包上的高楼,这高楼是修士往来落脚的驿站,有些房间是常年包下的,其中就有她多年前的藏身之处。 海瑶踏上了最高一层往下俯瞰,将整个仙城的景象收入眼中,虽是记忆久远了,但她也实在是佩服自己当初的胆子,居然敢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安一个窝,还真的嚣张极了,不过最有意思的是,这么多年竟然也没别人发现过。 “要吃吗?”海瑶打开禁制走进房中,谢玄也恰好收了灵气正要起身,他先前受了些皮肉伤,便在这里打坐恢复。 谢玄见到她回来,冷肃的面庞上露出了个淡笑,他看着海瑶手中的食盒,微微点了点头。 厢房中的陈设是凡间高门大院的样式,有点像谢玄在断剑峰上的布置,他残留的剑气拂动着房内的帘帐珠串,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海瑶忽的有些局促,那日谢玄剖白心思后,两人之间就这样不远不近的相处,既没有喊打喊杀,也没有卸下防备。 “可我就带了三块桂花糕,你都半步化神了,还吃什么凡间糕点。”海瑶忽略他的目光,别过脸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嘟囔道。 谢玄闻言顿了顿,又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也对。” 海瑶也不看他,打开盒子就将糕点塞进自己嘴中,她一边吃一边对谢玄说:“我这地方选得好,看着是人来人往,但谁能想到赤灵魔姬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还有洞府呢?这里头我没留什么极品的法宝,可也够我们用上一阵了!” “我知道。”谢玄看着她一块接一块地吃着桂花糕,只觉这场景极其眼熟,他失忆的时候,阿瑶也是这样带着他东跑西跑,也来过这个藏身的洞府,也在那张桌子上吃过桂花糕,只是她可能都不记得了吧。 “你知道?”海瑶忽然警惕,谢玄该不会已经将她的洞府查探了一番吧? 谢玄见她这一副担心的模样,无奈说道:“我什么也没碰。” “我不是这个意思。”海瑶连忙解释,可又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苍白,她确实是这个意思,她当散修惯了,最是怕人抢东西了。 海瑶不自觉地扭过了身子,她现在面对谢玄实在是有些别扭,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十足十的负心渣女,时不时就会良心痛。可是她又没有完全信任谢玄,时时刻刻都防备着他,以至于不敢真的卸下心防去接近他。 此时已是落日时分,夕阳只留了半个身子在地平线上,街上的灯火慢慢多了起来,勾勒出街道与河流的轮廓。海瑶若有所思地看着落日,忽然听到了一声怪异的乌鸦叫,她抬头看了看却没有见到有乌鸦落在房顶,不由撇了撇嘴道:“倒霉催的,这时候听到乌鸦叫。” 她起身想将窗户关起来,却听谢玄问道:“可要出去走走?” “我刚回来。”海瑶摇了摇头,可随即一想,又转过头问他:“你想出去?” 谢玄轻声答道:“也歇了许久,我想探一探街上的消息。” “那我再陪你走一道。”海瑶展颜一笑,她想起那时候在断剑峰上廊桥中看到的记忆,谢玄记忆中最是深刻的就是两人一同在凡间小船上喝酒,这里也正好有河道与画舫。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高楼,海瑶走在前面,领着他就往码头而去,可走着走着又听到那乌鸦在头顶叫唤,她有些不爽地抬头,那鸟儿就停在树枝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是被她的眼神吓到了。 就要靠近画舫之时,恰巧遇到了一队修士路过,他们近些日子对一男一女结伴而行的修士极其留意,一看到海瑶与谢玄就喊人停下查看。 他们两人都用了障目的法术,除非修为高于他们,否则是记不住他们的容貌的。那队修士打量了一阵,见不过是对金丹不到的修士道侣,便放了人离开,只是又嘱咐了一句:“这几日有魔修作乱,小心着些。” “这位道友,我想那赤灵魔姬是不敢来这种地方的,来了哪里还能跑啊。”海瑶一手勾上谢玄的胳膊,笑吟吟地说道。 那修士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赤灵魔姬,是魔域的几大城主来攻,先去了昆仑,估计迟早要来这里。” 海瑶闻言一惊,看了眼谢玄又问:“何时与昆仑打起来了?” “就这几日的事情,我也不甚清楚,你们别往那方向去就好。”修士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思,随意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谢玄听到昆仑之事面上也没有什么波澜,似乎与他全然无关,他跟在海瑶的身后坐到了画舫的最高层,可刚一入座,海瑶就忍不住问:“你可知是何事?” 谢玄垂眸思索了一番,才微微摇了摇头。 “难道是秘境里被我讨了便宜怀恨在心?那也应该是来寻我啊......”海瑶微微颦眉,“莫不是......知道你走了,觉得昆仑好欺负了?” 谢玄微微一笑,将一盏热茶递到海瑶面前,“昆仑有三位化神老祖,怎会好欺负。”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我被人捅了老巢可是急得不得了,你却跟没事人一样。”海瑶有些纳闷地看着他问道。 她想这人虽然与昆仑决裂了,可他生在昆仑长在昆仑,总不会一点儿情分都不留吧? 谢玄看向远处的昆仑山的方向,久久不答话,海瑶摸不透他心里想着什么,但论起来也是为了她才走到的这一步,海瑶将他给自己倒的热茶往边上一挪,直接将酒壶拎了过来,笑吟吟地问道:“算了,莫要提昆仑,可要尝尝这里的美酒,味道甚好。” 谢玄低头看着清酒倒入杯中,却说道:“我尝过。” “你尝过?”海瑶也给自己倒上,继续问道:“何时?” 可谢玄却问道:“你不记得了?” 海瑶心下一沉,看着谢玄清冷的眼眸,忽然想到该不会他记忆中那一段跟现在是在同一个地方吧? “......哦。”她飞快错开了眼神,心中责怪自己怎么记不清楚,可又忍不住想这都上辈子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记得呢? 谢玄反倒勾了勾嘴角,“是太久了。” 这句话让海瑶更是自责,时间久是久,但谢玄就记得清清楚楚。这一下让她本来想借景重燃旧情的计划一下没了作用,还凉了谢玄的心。 海瑶有些懊恼地灌了一口酒,甚至想着要不直接把谢玄灌醉了,借着酒劲干些什么也顺理成章? 画舫上响起了琵琶玉笛的乐音,海瑶连着饮下好几杯,看着人来人往的岸边,对谢玄说道:“你记那么清楚干什么呢?还时时刻刻寻我的错处,要让我愧疚不成?” 反正她事情做都做了,再装什么相安无事也是没劲,倒不如跟谢玄趁现在掰开揉碎了好好说说。 “我是......我当初一开始,确实就是抱着耍耍你的意思!”海瑶面上染上一层红晕,直勾勾地看着谢玄道:“谁要你那时候名气大,谢家嫡系昆仑高徒,还天赋异禀,我就是嫉妒你,我就是想逗你玩,看看你这样的天之骄子跌下神坛是个什么样子。” 谢玄微微一愣,他伸手去拦住海瑶又要端起的酒杯,却听她继续道:“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想杀了你的,若是杀了你,我必定扬名海内,将你的修为化为己用还能增益不少。” 海瑶记不清她当时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为了接下来的转折,她必须先要这么说。 “可是谁要你这么好骗,两句话就跟着走,还给我挡刀挡枪的,我还真就下不去手了。”海瑶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极是懊恼地说:“要不然,当初我们第一回 双修......我就将你吸得渣都不剩了,你还能活到今日?” 谢玄闻言仍旧一声不吭,他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也在回忆当年的种种。 “我这是何必给自己惹麻烦,早知道就不招惹你,说不定当时四象山围杀我时,昆仑还少出些力,也不至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海瑶越说越是气恼,还瞪了一眼谢玄,一副当真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以为谢玄还会争辩几句,至少说什么他被害得更惨之类的,谁知道谢玄这冰山一句话都不会为自己说,默默受下了她的这些指责。 这一下倒是让海瑶更是气恼,或者说是心虚而来的愤怒,她俯下身凑到谢玄的面前,追问他道:“你就真的这么傻?无情道破了为何要重修,你斩了我这个心魔不就好了吗?那时候四象山围杀,你怎么还不去呢?” 破道重修一直是谢玄心中之痛,他从来都不愿意去回忆当时的艰辛,可到了阿瑶的口中,她却说的这么无足轻重,说什么杀了她这个心魔就可以了...... 谢玄的眸子终是有了些波澜,他没有了方才的冷静自持,似乎在压抑着心底深处的情感,看着海瑶的双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只微微侧过了脸。 短短几句话的对峙,海瑶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极是剧烈,她也不知道这是紧张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情绪,看着谢玄俊俏的侧颜,忽然就鬼使神差一般凑上去亲了一下。 谢玄被她的举动惊到,他慢慢扭过头与她对视,无底寒潭般的眼眸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海瑶也有些惊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明明还不到心中盘算的合适时机,更何况她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着谢玄又别的意图...... 她还来不及多想,谢玄带着寒气的双唇已经贴在了她的唇上,她刚想要往后退,却被谢玄环住了腰身。 这一吻并不热烈却极是缠绵,如同面对失而复得珍宝,只想将其牢牢放在心上,不给再次逃离的机会。 海瑶感觉自己半边身体都酥了,她本来还想着赶快分开,可是现下这情形,倒不如......倒不如破瓜破摔了,亲都亲了,还怕什么? 她在空隙之间匆匆喘了口气,身体软软地靠在谢玄身上,却极是强势地拿回了亲吻的主动权,如同她往日的性格那样,乖张任性,绝不轻易认输。 她的那些问题谢玄一个都没有回答,又似乎全部都在这一吻里面。 谢玄宁可破道重修也不斩杀心魔,是他......不想杀。 而他不想杀......是因为心中还念着她。 这也是为何她死后谢玄要将她的尸体寻回,一点儿一点儿地重塑,等着她复活...... 一想到此,海瑶的思绪立刻恢复了一点儿清明,她立刻聚起灵气护住丹田脏腑,掌心随时汇聚起剑气,以防谢玄忽然发难。 谁说他不斩杀心魔就是不想杀她?或许就是当年失了机会,一直纠结于心才等着她复活以解心魔。 而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两人重回故地,重燃旧情,在此杀了她,必定能解了心中魔障。 海瑶心中满是戒备,面上的回应却没有丝毫的停歇,若是被旁人瞧见,只会觉得是一对缠绵悱恻的爱侣,哪里能想到她时刻防备着对方出杀招。 她借着酒劲将谢玄推倒在了地上,两人的唇齿这才微微分开,海瑶趴在他的身上喘着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旖旎的媚态。而谢玄的眼角也没了往日的清冷,反倒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海瑶的错觉,竟是觉得他有些恶狠狠的。 “谢玄......”海瑶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剩下的话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谢玄像是要将她揉碎了一般,压得她胸口闷疼。海瑶有些迷糊地想,或许她再点一把火,就这样与谢玄双修算了,要是系统说她攻略成功了就意味着她多想了,若是系统没有任何的说法,那便是说...... 海瑶心中有了决断,直接跨坐在了谢玄的腰间,挣脱开他的环抱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谢玄,这是你自己招惹我的,若是被我吸干了修为,可不要后悔。” 谢玄的发丝有些凌乱,给他白皙的面庞添了几分惊艳,他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海瑶,可海瑶却有些不敢看他,不经意地躲开他的目光,伸手去解开他的腰带。 而这一回倒是轮到谢玄有些无措,现下还是在画舫之上,岸上的人都能看见他们,阿瑶她竟然想...... 谢玄向来冷肃的面庞也不禁染上了微不可查的红晕,他平复下心中的情绪,轻轻拨了拨海瑶的手。 可海瑶已经将他的腰带直接扯开,双手按在他的腰上,轻声问道:“怎么?后悔了?” 远处的灯火璀璨,映照着人面桃花,谢玄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是在梦境之中,或许真的就是梦境,是梦境就随她去吧,是梦境那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这百年间一个人默默忍受的痛苦,在山峦上一日一日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终是会在今日彻底消失。 他看出阿瑶心中还有着什么顾虑,可她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会去问,他愿意等,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此时怀中人的目光之中忽然露出欣喜之色,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极其高兴的事情,但这欣喜不过一瞬,她的眼神骤然一变,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谢玄拢了拢她肩上滑落的轻纱,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见海瑶猛地推了他一把,神情恍惚地坐起了身。 海瑶的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声音:“叮咚,即将攻略男主谢玄......警告,因为男主周子凡尚未攻略,只攻略一个会导致世界坍塌,要同时攻略哦,亲~” 作者有话说: 女主:我说真的,晋江不允许!!! 第97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狗系统之前跟她说过, 必须要同时攻略周子凡和谢玄,若是先攻略了一个,她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甚至还要面临世界坍塌的危险。 海瑶如同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 刚才那一点儿旖旎的氛围全然不见,可现在她仍旧骑在谢玄的身上, 一时之间真有些“骑虎难下”。 谢玄的眼角还染着绯色, 他见到海瑶的脸色忽然煞白, 以为是感受到了什么危险,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海瑶尴尬一笑,心道自己现下还是快想个结束的由头才行, 但谢玄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点儿劲头都没松。 谢玄放出的威压没有感受到敌人的接近, 他见海瑶一脸慌张,便轻柔地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等着她平复下来。 海瑶此时不想跟谢玄多纠缠, 下意识就往后躲了躲,谢玄察觉到她的抗拒,微微一顿便收回了手。 “我想了想......”海瑶顶着他询问的目光, 硬着头皮立起了身从他腰间跨了下来,“这个地方众目睽睽的......我害羞。” 海瑶觉得自己说着这话真是不要脸,明明是自己刚才硬要在这里拉拉扯扯, 现在还说什么害羞, 但她一时之间真的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借口停下。 谢玄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他看着海瑶的动作甚是奇怪, 阿瑶她是个乖张无畏的性格, 怎么会因为害羞而停下, 必定是有别的缘由。 方才两人情到浓时, 谢玄确实有些难以自控,但是他毕竟是个端方的性子,也并没有想硬拉着她,但心里头仍旧是有那么一丝儿失落,他以为阿瑶一定会...... 海瑶见他默不吭声地将敞开的衣襟收拢,忽得有些愧疚地拿起了一旁的腰带帮他系上,也不敢去看谢玄的眼睛,只低着头道:“是我唐突了,眼下都是追兵要我们的性命,一个弄不好大意了,可就得不偿失......” “嗯。”谢玄没有说什么,只闷声答道。 他撑着坐起身来,再次与海瑶面对着面,但她的目光一直闪躲,谢玄不由心下一沉,阿瑶她是不是仍旧有所顾虑,而让她这个样子的,或许就是周子凡? 毕竟他们是成了亲的,阿瑶心里念着那小子,也实属正常。 谢玄忽然有些后悔,他是不是将周子凡看得太轻了。 海瑶此时是一点儿也不敢提周子凡的,但她不知道谢玄心里头兜兜转转真的想到了周子凡身上,不仅如此,她也不知道周子凡就是谢玄破道重修时丢弃的剑心转世,谢玄心中又是不屑又是嫉妒,他怎么会愿意跟自己的残次品争抢,眼下居然还比不过他。 “要么再喝点酒?”海瑶实在是不知怎么化解此时的尴尬,便扯了扯嘴角替谢玄满上,谁知谢玄却没有接过去,而是道:“酒多了醉人,回去了也是不清醒的。” 海瑶一听,这倒是没错,她方才只说是在这里不方便,那回厢房后不是还能继续嘛,她必须要换一个借口,最好是个能拉扯着谢玄不远不近的借口。 就在她思索间,那倒霉的乌鸦叫声又响了起来,还要只觉这鸟是在嘲笑她的窘迫,没好气地就想用杯子去砸它。 而那乌鸦轻轻一绕,竟敢躲过了酒杯直接停在了谢玄的肩上,还对他喊道:“周子凡。” 会说话的灵兽并不稀奇,但这臭乌鸦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喊周子凡的名字,似乎是将海瑶与谢玄心中所想都给掀开摆了出来。 而海瑶还下意识地想,要么这借口就用周子凡?但是用周子凡,会不会激怒了谢玄? 两人只沉默了一瞬间,便立刻意识到这乌鸦不对劲,海瑶连忙问:“你是何家灵兽,为何叫周子凡的名字。” 乌鸦绿豆一样的眼睛打量了一阵她,又张嘴喊道:“谢玄。” “它这是什么意思?”海瑶立刻起了警惕之心,这灵兽认得周子凡就算了,但认得谢玄,弄不好就会引来追兵。 谢玄用手指点了点乌鸦的头顶,那乌鸦竟然抖了抖身体,张嘴吐出了一道金色火焰。谢玄眼神一暗,对海瑶道:“你先走吧。” 海瑶还来不及问一个为何,就感觉到他们所在的画舫猛地往水中沉去,几道浪花打来就要将他们都吞噬了进去。 海瑶下意识就御剑飞起,但谢玄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的脸色极不好看,海瑶从来没见过谁能让他如此警惕,可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有威胁的人在附近。 如此,那便是来人的修为远远高于他们两个,谢玄已经是半步化神,让他如此忌惮的只怕就是昆仑那几个化神老祖了。 海瑶刚想通这一点,一道剑气带着可怖的杀气凌空斩来,她拼命往前一跃躲开,便与谢玄拉开了很远的距离,而她立刻意识到那人的想法,刚想再回到谢玄身边,水面骤然聚起一道屏障,生生将两人阻隔开来,完全见不到对方。 化神威压灭顶而来,海瑶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僵硬,她堪堪稳住心神,只想着要先行保命,便不管不顾地往后遁去,可谢玄那一处迟迟没有反应,她不由担心地喊了声:“谢玄!” 可她话音刚落,身后便出现了几个昆仑修士,结成剑阵朝她攻来,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知暗中观察了他们多久。 海瑶转身提剑一挡,一点儿也不恋战,立刻往反方向遁走,但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进了一个棱形法阵,四面八方都是剑气阻挡,根本就不能出去。 “都说昆仑剑修坦荡,怎么也学了这阴招?”海瑶不敢硬拼,转过身对那几人笑吟吟地喊话,这几人她有些印象,其中那个孩童模样的,好像是谢玄的族妹。 那几人没一个答话,皆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怎么?你们也是来取我性命?当年四象山杀一次不够还杀第二次?可别忘了是我在秘境里救了你们昆仑弟子,一眨眼就要恩将仇报?”海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谢玄似乎完全被湖水形成的法阵盖住,那化神威压渐渐弱了下来,却也迟迟不见化神老祖现身。 “你救我昆仑弟子,也在我秘境中拿了不少好处,算是扯平了。”昆仑掌门有些玩世不恭的身影出现在了船头上,他抬头看着海瑶道:“只不过,今日要算的账是另外一笔。” 海瑶御剑正对着他,问道:“是算我拐带了你们昆仑剑君不成?那可是冤枉,他自己跟来的。” 昆仑掌门摊手一笑:“这是什么话,方才我亲眼所见,是你主动的。” “啧,想不到堂堂昆仑掌门竟有窥探人亲热的癖好。”海瑶面露鄙夷之色,心中却是惊疑不定,他们埋伏了那么久,怎么她与谢玄一点儿迹象都没发现,这不可能啊...... 昆仑掌门无奈一笑:“我也不想看的,偏偏看到了,不好意思了啊。” 他并没有多与海瑶纠缠,而是话锋一转对着法阵下的谢玄道:“师兄,师伯有请。” 海瑶这才明白了,这化神威压应该就是谢玄师父的,而他本人并未来此,只是留了威压神识给昆仑掌门。而瞧这意思,他们要对付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谢玄。 谢玄久久不答话,他的剑气凝聚在身旁,剧烈搅动着湖水,滴滴水珠都化成了锋利的刀刃,竟是一下就劈开了阻挡的法阵。 昆仑掌门面色一沉,心道几日不见谢玄修为更盛,连他师父的威压也全然不怕,看来是离着化神又近了一步。 “师兄,我亲自前来,是请你回去的,若不给师弟这面子,可就莫怪我撕破脸了。”昆仑掌门手中现出一座金色宝塔,那正是谢玄师父的法宝,想必是赐给掌门前来对付谢玄。 谢玄见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弯下腰对着那宝塔恭敬地行了个礼,却仍是拒了昆仑掌门的意思:“恕弟子难以从命。” 昆仑掌门笑了笑道:“师伯料到你会这么说,要我只管拿了你回去。师兄也知,我向来都是钦佩你的,实在是不愿意与你兵戈相向,谁让你这一回,是将整个昆仑置于死地呢。” 海瑶听着有些不对,若是勾结妖女是至昆仑于死地,那也应该来对付她啊,怎么反倒只是想要将她困住。 她现下没有线索,便想从那几个昆仑修士嘴中套些话,海瑶趁他们不备一剑刺出,直接挑在了飞灵真人手腕上,将她的灵剑打落。 飞灵真人刚要换手回击,却发现这妖女拎着她的领口往前一扑,搂着她往下坠去。 而就在此时,谢玄忽的起剑发难,他一步跃出法阵,想要离开金色宝塔笼罩的范围,却见四面八方都是昆仑修士围攻而来。 海瑶拽着飞灵真人落在一处屋顶,飞灵真人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几掌就要打向她命门,海瑶翻身躲过,却刚好压在了飞灵真人身上,她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他们要杀你哥哥?” 飞灵真人一愣,神色更是愤怒,她又起一掌,恶狠狠道:“还不是你!” “那怎么不杀我?”海瑶连忙提剑去挡,又问道:“谢玄犯了何事?” “你还有脸问了,你可知先前有魔修来攻昆仑山!”飞灵真人喘着粗气,看着远处打成一团的众人,压低了声音道:“昆仑山的护山大阵,本来是兄长负责维护的,他为了你的修复你的肉身,竟然暗中改了护山大阵!” 海瑶一愣,翻了个身继续追问,“改了什么?” “你不知道?肯定是你唆使的,你竟然不知道?”飞灵真人啐了一口,用膝盖顶了一下海瑶腰腹,“整个昆仑山的灵脉晶石,都被兄长用来修复你的肉身!这才让护山大阵没了原本的效用,竟是被魔修攻了进来!” 飞灵真人越想越气,完全不像个元婴修士斗法,竟然一口咬在了海瑶的胳膊上,“你看看,你这皮肉骨头,都是我昆仑上的精粹,只怕是要将你挫骨扬灰撒在山间才能解恨!” 海瑶忽然想起先前她与谢玄逃命之时,谢玄没有晶石画传送法阵,竟是说用她的肉身便可,原来是因为她现下的肉身是这么来的啊...... 她也曾想过谢玄是用了什么秘法恢复她死去腐朽的身体,可没想到竟是用整个昆仑的灵脉精粹,还让昆仑护山大阵出了纰漏,怪不得昆仑现下是将矛头对准了谢玄,这可是欺师灭祖毁派绝山的大逆罪,只怕是昆仑化神们联手都要惩治了他。 “那......那他?”海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没想到谢玄竟然为了她的肉身做到了这一步。 飞灵真人继续咬着海瑶的手,从牙缝中漏出话语道:“我兄长要是......要是不能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海瑶心下一惊,扭头看向远处被十几人围攻的谢玄,他此时的处境比她凶险多了,她不过是因为些老旧的恩怨,又不像当年四象山那样被有谋划的围杀,而谢玄的所作所为是触上了昆仑的逆鳞,整个昆仑,从外门弟子到化神老祖都视他为叛徒仇敌,只怕是倾尽了所有,都要惩戒了谢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5 23:56:35~2022-02-06 23:2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撩道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昆仑掌门手掐法诀御在空中, 他的身后是六道紫色法光,其中暗含轮回之意,也是谢玄师尊广意剑尊授给他专门克制谢玄的法宝, 谢玄一瞧那法光, 便知是自己师尊的意思,可他这般作为, 又怎么会料不到有一天要师徒相对? “师尊可有来?”谢玄没有去阻挡不断缠绕自己的法阵, 而是沉声问道。 昆仑掌门摇了摇头, 简短答道:“师伯闭关,是我忤逆,竟扰了他以求相助, 师伯要我带话, 让你乖乖伏法,待到他出关,亲自惩治了你。” 谢玄轻笑一声, 又微微摇了摇头,丝毫没有要认罪的意思。 “那就莫怪我等了。”昆仑掌门双手合十,让身旁的长老结成剑阵, 他看着一如既往冷若冰霜的谢玄剑君,到现在也想不通他为何要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半步化神, 又是昆仑剑君, 修为、地位、名声他还有什么缺的,为何要如此偏执于一个妖女, 以至于一错再错。当年谢玄失忆被诓骗破了无情道, 他也在背地里有过嘲笑, 只是没想到这位师兄转眼就能破道重修, 一步一步到了今天的地位,实在是让他钦佩不已,可是今日仍是成了这般局面。 他不敢小瞧谢玄,带来的都是元婴修士,但也未倾巢出动,毕竟魔修刚刚退去一波攻势,还需留人在山中坐镇,这也是为何他一定要求了谢玄师尊来助,否则真的没有太大的把握对付他。 昆仑六位元婴结成杀阵,原本在掌门身后的法光点在六人身后,一瞬间这繁华安宁的河畔风云变幻,卷起层层水花打在岸边的楼台上,无形的剑气将谢玄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脸上也不知何时被划出了几道小血痕。 谢玄身处杀阵之中却全无惧怕之意,他仿佛仍在船头欣赏着夜景,看着杯盘狼藉的夹板,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可惜之意。 昆仑掌门见他低头露出破绽,立刻一拂衣袖,杀阵和宝塔一齐攻下,又操纵法阵变化,缩小围困谢玄的范围。 谢玄本命灵剑一分为六,成了六重剑影,竟是一一攻向杀阵六角,每一重剑影都含着他全力一击的威压,这昆仑山流传千年的阵法竟就被他一击攻破。 六位元婴皆是大惊失色,谢玄剑气没有留一点儿余力,避开剑阵就直往他们身上攻来,六人立刻使出本命法宝阻挡,灵气碰撞冲击,听得人心神震荡。 他们也曾见过谢玄对敌,可现下轮到自己才深切的感受到,面对这迫人的杀意与无可撼动的剑术,该是怎样的心境。 好在他们身后的紫色法光大盛,谢玄的剑气如同被吸入了无底深渊,只留下一点儿摄人的余威,几人相视一眼,再不做多的犹豫,又立刻换了阵型来攻。 六角杀阵化为四方两极,谢玄持剑悬于阵中,他只瞧了一眼这个阵法,便明白这是为了对付他而新做的变幻,怕是一下子难有彻底破解之法,需得缠斗一番,他扭头想去看阿瑶那处的情况,可那道高高的水墙却完全挡住了视线,好在他还能感受到那一处的灵气波动,想必也是与他一样正在缠斗。 他看了看眼前的几位同门,都是昆仑山数一数二的元婴老祖,那剩下对付阿瑶的,应该没有太过厉害的人物。 谢玄稍放下了半颗心,寒星般的眸子一沉,倚剑掌心,剑心六分,沉着对付起了这个法阵。 而水帘那一边的海瑶仍旧压着飞灵真人问话,她们俩在屋顶上滚来滚去,又有剑气环绕在周围,旁人看来只以为是在激斗,一时不好靠近相助。 海瑶将手从飞灵真人嘴巴里艰难地抽出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怒道:“一个元婴修士,斗法用咬的?” 飞灵真人怒哼一声,“你管我!我就咬你,替我兄长咬的!” 海瑶见她牙齿又要上来,立刻用剑柄一压她脸颊,强迫她合上了嘴巴,也气冲冲地说道:“你若是不想他真死了,就别纠缠我。” 她看得出来飞灵真人对谢玄的崇敬之情,两人同辈从小一块长大,谢玄又凭着修为地位照顾了谢家全族这么多年,飞灵真人必定不愿意他真的身死,只是她为了保全谢家,今日才不得不也来此一战。 “你......你当如何?”飞灵真人果然眼神一变,气势立刻弱了起来,她又压低声音说:“今日掌门是势要抓兄长回去,回去的话轻则修为全废终生囚禁,重则身死道消,你还有什么救他的法子?” 她这句话即是个反问又是个真正的问句,海瑶又拉着她翻了个身,垂眸想了想道:“今日来了几人?” “你都看到了就这几个,可是有兄长师尊授的化神法宝,只能束手就擒,要我说,不如就跟了回去......”飞灵真人见她还真有斗上一场的心思,有些焦急地说道:“你看师伯并未亲自前来,定是不想与兄长相对,回了昆仑说不定还有余地。” 海瑶轻笑一声,“那岂不是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别人?谢玄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是。” “与你何干?我倒是想你快些离开,免得兄长又被你迷惑。”飞灵真人又瞪了她一眼。 海瑶看着她与谢玄有些相像的脸庞,逗趣一般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又问道:“那魔修都退了?” 飞灵真人不知她为何问起此事,下意识答道:“刚退了不久,只怕还有下一轮,所以掌门才想速战速决。” “好了,那我就帮你救救你的好兄长,让你也别那么为难。”海瑶拎着飞灵真人的袖口将她拽起,手中剑光一闪就往她命门打去。 飞灵真人没有想到她下手这么快,还没来得及挡,腹中便吃了一击,她原以为会受重创,可却发现内里完全没有创伤,再看海瑶,她已经御剑而起直接破开水帘屏障。 海瑶手中握着的是她的本命灵剑,这把剑待在谢玄身边多年,如今再次回到她手中,与她的赤灵心法更是相合,剑意全通她心意,如同本就是一体。 那道水帘屏障也是法阵,海瑶一眼瞧出阵眼所在,剑气汇聚往一处砍去,偌大的水墙如同碎裂的水晶瓶,“砰”的一声炸开,散入河水之中。 正专心指挥阵法与谢玄缠斗的昆仑掌门一惊,没想到这个妖女这么快就能来助,立刻分神要再筑一道屏障,可他没想到海瑶入了战场却不助谢玄,而是直接朝他挑眉一笑,挥剑斩来。 昆仑掌门广袖一挡,化去她雷霆剑气,而这一个分神,也让原本御在空中的宝塔泄了灵气。 “我记得你,当年四象山围攻,你也在昆仑的队伍里,那时候还不是掌门,想不到几年不见,山鸡变凤凰啊!”海瑶执剑与他相抗衡,眼中带着戏谑之意。 昆仑掌门也不憷她,面上露出惊讶之色道:“难得,那么多人,还记得我。” “仇人当然要一个一个都记清楚,好一个个算账。”海瑶轻声说道,她眼角瞥了一眼谢玄,见他困在阵中但未落下风,只是那阵法极其玄妙,又是六个元婴修士结成,实在是难对付,这昆仑掌门身上有谢玄师尊的法宝与化神法光,弄不好藏了别的杀招,不宜久斗。 “那怕是你算不完了。”昆仑掌门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杀你一辈子都杀不完的,不过,今日我也不想与你为敌,捉了谢玄我们就走。” 海瑶故意努了努嘴,犹豫地看着谢玄道:“原来你们只是要捉他啊,那可不好办,他刚跟我表白,我就把人扔了,不仗义。” 昆仑掌门有些无语,心道就你俩的关系还表白,师兄他都为你欺师灭祖了,若还是表白那可真是笑掉大牙。 “人呢,还是让我带走,这个帐,就当他先欠着你了。”海瑶故意耍起了无赖,想要激怒昆仑掌门,好寻到破绽把那个头顶的宝塔给收了。 这宝塔不愧是化神法宝,海瑶只是靠近了此处,就觉根本喘不上气,更何况谢玄还在杀阵中与六个昆仑元婴斗法。 “欠着?他欠的可是我昆仑祖宗基业,弟子性命。我身为昆仑掌门,就应该护着门派,将剑君捉了回去给门派一个交代。”昆仑掌门轻哼一声,那宝塔法光再次亮起,瞬间让海瑶的灵气也有些不稳。 海瑶皱眉思索了一下,忽然就收了剑,她在怀中掏了掏,竟是拿出了那个秘境中寻到的昆仑鼎,眨着眼问道:“先用这个记着账可成?” 昆仑掌门面色一变,他本不想同时对付两个人,但这妖女亮了昆仑鼎就是执意纠缠,他沉声道:“你是何意?” “还给你的意思。”海瑶朗声一笑,御剑往高处而去,她把掌心的昆仑鼎恢复原来的大小,高高悬在空中,居然将里面的法宝一件一件地往外扔。 里面剩下的法宝都是极品中的极品,个个灵光四溢威压骇人,一从鼎中而出便冲向空中,一时间如同无数流星在此处升起,百里之外都能瞧见。 海瑶一边扔还一边用喊道:“昆仑至宝尽数归了昆仑,还有我的赤灵心法,全部都送给掌门,还望留小女子一条生路啊!” 这句看似求饶实则满是威胁的话因着海瑶的威压传得极远,附近停留的修士都听到了此话也都看到了流光溢彩的法宝。 昆仑掌门目光暗了暗,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海瑶继续用威压道:“几位还嫌不够啊,那我把赤灵心法吸过的修为也让给你们!够一个筑基小儿冲击元婴了!” 这话一落,昆仑鼎中灵光大盛,她一下子将所剩不多的法宝全都抛了出来,还将它们往昆仑山的方向引去。 不过一会儿,就见数百里外再次聚起了黑云,隐隐约约听到法器碰撞的声音传来,正是昆仑山的方向。 昆仑掌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从方才面上便气定神闲的掌门终是露出冷肃之意,在此围攻的昆仑修士也都有所顾虑地渐渐停手,只是谢玄身旁的杀阵还未撤开。 昆仑掌门仍是不愿放过谢玄,他想趁此时让宝塔去收,可几道求助的信号从天边升起,而攻向昆仑山的魔修还有一队竟飞快地往这一处而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在数百米开外。 第99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海瑶得了机会, 忽然将已经空了的昆仑鼎往金光宝塔上撞去,无论在场的修士修为多高,都被这震耳欲聋的碰撞声震得丹田颤抖气息凌乱。 一个是昆仑秘境中藏了千年的至宝, 一个是昆仑化神老祖的掌中宝塔, 两个顶级法宝就这么轻轻一撞,搅得本就混乱的局面更是东倒西歪, 就连身在杀阵中的谢玄也捂着胸口扶了扶剑柄。 而就在这混乱中, 海瑶一见到杀阵有一角的松懈, 便飞速破了这口子,一把拎着谢玄的手臂就往外逃去。 昆仑掌门哪里会放过,他堪堪缓下心神, 又要那金光宝塔去拦, 可海瑶根本没有收回昆仑鼎的心思,她反手一扣,直接将昆仑鼎往昆仑掌门头上扣去。 巨大的青铜鼎带着千年凝成的威压而下, 纵使昆仑掌门实力强悍法宝傍身,也一下就要被压在鼎下,他身旁的元婴修士见此, 立刻前去相助,便让海瑶得了时机遁走,再想上前追赶时, 为着法宝心法而来的魔修已经杀到了跟前。 魔修方到根本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只见到海瑶与谢玄远去的背影,自然就觉得好东西都在昆仑修士手中, 二话不说就缠斗在了一起。 “追!”昆仑掌门仍是不甘心, 点了两人匆匆去追, 他要顾着昆仑山又被此处的魔修绊住, 也明白今日失了先机是捉不到谢玄了,但赤灵魔姬留下来的昆仑鼎和这些昆仑法宝他是一定要带回,绝不能白白留给了魔修。 一番激战,原本的瓮中之鳖祸水东引逃出生天,而昆仑修士不得不与魔修又大战一场,这两方谁胜一筹,就不在海瑶思考的范围内了。 她的灵剑飞得极快,恨不得一下子就跨几个洲界,可是身后还是跟着一两个追兵,极是难甩掉。 “你可有伤到?”海瑶趁此时有了些喘息的机会,扭过头问身后的谢玄。 谢玄立在她的灵剑上,只微微摇了摇头。 “你骗我吧......那宝塔和法光,都是你师尊的手段,他用来捉你的东西,能让你这么轻松应付?”海瑶手肘朝后轻轻一顶,谁知谢玄当真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趴在了她的背上。 海瑶心中急道:“怎么了?伤了哪里?丹田还是识海?” 谢玄的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微热的气息撒在她的脖间,惹得海瑶有些经不住痒,便干脆转过了身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她伸手去探谢玄的命脉,经络丹田剑气充盈,应是没有大碍,就是不知那金光宝塔有没有伤到他的识海。 “没什么......”谢玄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道:“这宝塔本是用来镇压冥域恶鬼的,能收世间妖邪,有镇山填海之能,没想到师父竟用来对付我......” “这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海瑶难得见他惆怅,却也不会安慰人,语气有些冷硬。 谢玄没有在意,他看了眼一脸嗔怪的海瑶,便不再多说一句,继续靠在她的肩膀上。 海瑶只觉身上一沉,这谢玄竟然整个人都往她身上靠,一下子逼得她往后退了半步,好在这灵剑够稳,不然还真要掉下去。 “你.....你够了吧?后头还有追兵。”她拍了拍谢玄的后背,眼角瞥到了远处追来的几点灵光。 谢玄摇了摇头,轻声道:“识海痛。” 海瑶只觉谢玄是在糊弄她,他哪里是这种受了伤会说出来求安慰的类型,但他师尊的法宝又确实厉害,就连她的识海也有些受创,谢玄在宝塔法光下那么久,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那你先恢复恢复。”海瑶便没有推开他,仍由谢玄靠在自己身上,她分出心神继续御剑,思索着要往哪一处逃遁甩掉追兵。 后头的两个昆仑修士一个是柳真人一个是止水剑君,都是昆仑山有名的剑修,若是反手对付确实要花一番心思。 可海瑶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她御空而过一处山谷上空时,几道火箭从谷中射来,她一时不查竟被火箭击中了灵剑,她与谢玄顿时在空中直直落了下去。 而方才还识海疼痛只能依靠着她的谢玄出剑一挡,雷霆剑气直接将箭上的灵火扑灭,他搂着海瑶在空中转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有埋伏?”海瑶心中一惊,是她小瞧了昆仑山,竟是有两重的埋伏? 可她看清山谷中的景象,便立刻明白过来,“不对,不是一伙的,这里是藏虚崖!” 藏虚崖是此洲界又一大门派,立于山谷峭壁之间,谷中只得一线天,此门派最是擅长奇门遁甲,法阵之道是十九洲一绝,他们竟是一不留意跑到了人家的地界。 而藏虚崖显然也知道了赤灵魔姬重生还勾结昆仑剑君之事,他们的阵法直接挡住了两人去路,密密麻麻的箭雨就从谷中射来。 两人飞快往后遁去,谢玄更是祭出保命的护心镜去挡,只是他们这一往后,就被几个从谷中飞来的修士挡住。 一直追着他们而来的柳真人与止水剑君也都停了下来,止水真人瞧出藏虚崖的意思,便作揖喊道:“多谢道友相助,此乃我昆仑逆徒,我等带回后,昆仑掌门必定拜谢。” 藏虚崖出来的是阵法长老,她没有受止水真人一拜,而是朝空中轻点几下,便凭空而出一面法阵屏障,将两人挡在了外面。 “道友这是何意?”止水真人怒道。 “你要昆仑逆徒,与我何干?我只管要赤灵魔姬的性命。”阵法长老干脆利落地说道,看着谢玄与海瑶的眼神满是杀意。 此处是在别人的底盘,海瑶根本不敢多停留,与谢玄相视一眼就往高处飞掠而去,想要越过还未完全合上的阵法,但这阵法忽然变幻移动,如同迷宫一般堵死了去路。 海瑶当机立断,直接出剑去破,可法阵竟然像赤灵心法一样,将她的剑气都给吸了进去,她就像砍在水潭中一般无力。 “用你的招数对付你,感觉如何?”阵法长老面无表情地说道,海瑶对她有些印象,这女修的道侣应该是曾死在她的剑下。 可这女修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一阵凉风拂过,还在法阵上焦灼的竟然只是海瑶的幻影,真身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女修连忙护着丹田往前遁走,她沉下脸往四周的同伴一个眼神,这几人便齐齐攻向了谢玄。 海瑶一剑刺空,便觉有些诡异,怎么明明是她的对头,对付谢玄却更是用心,反倒是她身边没了对手。 “哎!可别弄错了人!”海瑶朗声喊道,趁机仔细观察起来此处的机关阵法。 藏虚崖几人招招狠辣,又有谷中机关配合,那铺天盖地的箭羽都往谢玄身上射去,明摆着就是要取他的性命。 谢玄护心镜挡在身前,刚要起剑迎敌,却忽然识海震荡一痛,仿佛听到了他师父在远处的声音。 而这一个恍惚众人已经攻到他面前,他们一人掌心贴着一张符咒,汇成数道锁链将谢玄缠绕了起来。 谢玄剑气护体斩断锁链,可一个人再是厉害又哪里有那么多心神可以顾及四面八方的攻势,他的护心镜微微一颤,竟是让一道灵箭射穿了肩膀,而缠绕着他的锁链直接穿过了肩膀的伤口,狠狠绞紧。 谢玄对战从来都是面若冰霜,而他此时面上难得有了痛楚之色,虽是一瞬即逝,但也瞧出这一下确是伤到了他。 海瑶奋力一扑,起剑将围攻他的人从中间分开,掠过众人之时,更是运转赤灵心法攻向最近一人,那人察觉身体灵气瞬间一空,吓得赶忙往后遁去让出了空档。 她御起灵剑挡住众人,一把抱住谢玄的腰肢想要将他带走,谁知那绞紧的锁链怎么斩都斩不断,她离着近了甚至能看到谢玄的筋骨。 “无用,这是阵灵。”谢玄沉声告诉她,他自己方才已经试过,就连他的剑气也无法斩断,“藏虚崖创派之灵。” 法阵长老冷笑几声,她被这两人的剑气伤了内腑,现下有些体力不支,但是见到谢玄无法挣脱,忍不住心中得意,“剑君好见识,今日,我就替昆仑......不对,替整个十九洲仙界除害了。” “你要什么?”海瑶挡在谢玄身前,气势凌然地看着她:“你们苦心守在这里,我可不信是真的这么大义凛然。你要谢玄的法宝?谢玄的元婴?剑心?还是杀他的名声?” 她知道像谢玄这样受人敬仰的修士跌落神坛,定是会惹来那些平时不敢招惹他的人,十九洲中眼红谢玄的甚至比她的仇家还要多,此时不踩一脚,还有什么机会能杀这么个半步化神修为的剑君?怪不得这些人都没把她看在眼中,对他们而言,谢玄才是最诱人的那个,谢玄的修为比她高,杀了他,不仅能夺了他的法宝灵器,吞了他的元婴骨血,甚至还可以得一个昆仑的感激,搏得替天行道的美名。 阵法长老挑了挑眉,“自然是都要。” 海瑶轻笑一声,“你要?我的人你也配要?” 话音一落,海瑶竟是直接将谢玄护体灵气一吸,化作自身剑气汇入剑中,两人灵气合二为一,直取阵法长老的面门。 阵法长老飞速躲开,灵剑势如破竹卷落空中的箭雨,破空的漩涡中甚至带上了箭雨的灵火,如同赤灵心法一样,将对手的抢为己用。 “长老——” 藏虚崖几人连忙去帮,而海瑶趁此又想去断锁链,但是这锁链从谷中深处而来,灵气充沛坚韧无比,再缠下去只怕要扎进谢玄心肺。 “这可......”海瑶不由心下一急,咬着牙看向谢玄苍白的脸。 谢玄紧紧皱着眉头,他的识海现下疼得一片混沌,甚至让他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知道阿瑶搂着自己。 海瑶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再晚一步藏虚崖修士又要攻上来,头顶的法阵也要合上,不走就逃不了了! 她看着谢玄肩膀血淋淋的洞,狠下心对他道:“谢玄,你是要命,还是要这手臂?” 作者有话说: 走一下打斗~修仙文就是打起来停不下来....... 第100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谢玄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 他对上海瑶焦急的目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等海瑶说下一句话,谢玄就提剑一挥, 砍在了肩膀上。 他的本命灵剑是极品的法器, 剑锋锐利,万物可破, 而今日却毫不犹豫地削去了自己的手臂, 刀锋之快, 就连鲜血还没来得及喷出,就被他用灵气压住。 海瑶没有想到谢玄如此狠得下心,就好像那手臂根本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只不过是一个能随意丢弃的物件。 削去的手臂从空中掉落, 原本穿过肩膀的锁链没了血肉的阻挡脱开了谢玄的身体,他眉头微微皱起,冷肃的面容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但这痛楚也不过一瞬间,又再次裹上了冰霜。 海瑶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紧紧捏住,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是好, 可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惊愕犹豫,她只能牢牢抱住他有些颤抖的身体,带着人奋力往上冲去。 谢玄感觉到她手臂的力道, 竟是垂下头轻声说道:“修成化神, 便可筋骨再塑。” 海瑶心中一涩,此时谢玄竟然还有安慰她的心思, 她飞快点了点头, 稳住自己的心神, 只想着要快些逃离。 她与谢玄都明白断臂是最快脱逃的法子, 若是她自己,或许她也不会如此当机立断,谢玄的狠辣,或是说对他自己的狠辣,确是让海瑶心下震撼,暗生佩服。 头顶的阵法因为藏虚崖修士的分神而有了可趁之机,海瑶寻到突破之处,祭出灵剑开路,气势如虹地带着谢玄冲出了法阵。 这番变故不过一瞬,藏虚崖修士反应过来立刻变幻阵法前去阻拦,但没想到昆仑的两位修士竟然跟在谢玄身后,恰好挡住了他们法阵的去处。 止水剑君冷声道:“我昆仑逆徒,不劳你们费心了。” 说罢,便与柳真人一同继续追去,他们哪里不明白藏虚崖修士的心思,谢玄落到他们手上恐怕会被吃得骨头渣也不剩下,而这昆仑逆徒是要带回昆仑受审,怎能让他就这样折在了此处。更何况像止水真人这样护短的人,他昆仑可以打杀弟子,却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海瑶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她知道身后必定还有追兵,只要稍有停歇放松,便会被人追上。 骤然没了手臂,谢玄似乎也有那么些不适应,他低头看了眼肩膀处,稳稳了御剑的重心,再封住了自己肩膀处几个大穴,血液凝固压下疼痛,便没有再理会过这断臂之痛。 锐利的灵剑破空而行,被劈开的风刃划过两人的面庞,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海瑶环着谢玄的手臂一直都没有放开,她御剑掠过云端往下看去,瞧着山川大河城池村落全都在她脚下,而这苍茫大地一望无际,不知她与谢玄该逃往何处。 这是她来此世界后,第一次有了终究还是渺小的愁绪,或许是因为她深切的感受到 ,自己没有办法全然掌握着一切。 先前谋划之时,她也曾想过用这样引来敌人的方法来制造机会攻略谢玄,但这九死一生之间,看着自己与谢玄被步步紧逼,甚至今日不得不断臂脱逃,她的心中竟是真的有些难受,不再将这当做是个契机,是个机会,而是真正的艰险。 一般的伤痛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四肢躯体的损伤,只有在化神之时才能重塑身躯,即便谢玄半步化神,但只要还未脱去凡胎,他就必须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你若是撑不住,就告诉我。”海瑶强压下复杂的心绪,不敢与谢玄对视。 谢玄现下重伤反倒没有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而是平衡着灵剑不去影响她,“无妨。” 海瑶见他还这么说,一时无奈,竟苦笑一声道:“剑君有本事,我说砍手臂,你还真的去砍,砍完还跟没事人一样,那下一次我说要你的命,你也给不成?” 谢玄闻言微微一愣,似乎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良久,他才摇了摇头道:“手臂我能再塑,可若是陨落,便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也回来了吗?”海瑶下意识答道,但她话音一落,又连忙止住了嘴,她可以陨落后重生,不正是因为谢玄的执着吗? 谢玄轻笑一声没有答话,他的无言似乎是清楚的知道,若是那个陨落身死的人是他,海瑶应是不会像他那样愿意不惜一切换他回来。 或许是心生愧疚,海瑶顿时觉得怒从中来,她咬了咬牙别过脸去,没好气道:“要我说,你是愚蠢,你堂堂一个昆仑高徒,当初就不该将我放在心上,散了便散了,何必一直放不下去呢?即便是破道重修,你也应该放下前尘,彻底重头来过,何必弄到这幅局面,与我一般人人喊打。” 这话虽是气话,但也是海瑶的心里话,她要是谢玄,绝对不会让自己走上这样的道路。 可谢玄这人听了她的埋怨与不解,非但没有气恼,眼角还带上了轻柔的笑意,他抬起剩下的那只手臂,纤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海瑶的手背。 海瑶便觉一阵酥麻从手背传遍了全身,逼得她眼圈一热,四周的景象都有些模糊起来。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可身体微微一顿,似乎想通了什么,复又反手抓了上去,与谢玄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那你别后悔了。”她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对上谢玄的目光,笑吟吟道:“缠上我可没那么容易挣开。” 谢玄那双好看的凤眼轻轻颤了颤,反倒没有了先前的笑意,而是沉下了脸,极是郑重地说道:“我自始至终,从未有悔。” 海瑶的心中有过许许多多的怀疑,即便是现在她也仍有没有明白的事情,可谢玄这简短的一句话却像是敲开了她重重戒备的心房,让她愿意,至少在此时愿意,与谢玄紧紧牵着双手。 灵剑划过天空,留下一道狭长的残影,前路未卜,后途已斩,但两人相依,又能开另一片天地。 追在他们身后的柳真人见这方向是往西北,有些担忧地对止水剑君道:“师兄,谢玄剑君他......谢玄他哪里会这样跟我们回去?” “我们只管追,等到昆仑山的危机解了,掌门自会再追上来。”止水剑君朝身后打了一道符咒,沿路布下法阵,即是为了留下记号,也是为了阻挡别有用心之人。 “哎......谢玄他断了一条手臂,也不见停下修整,是铁了心要逃的。”柳真人又说道:“我们追下去也没有个结果,反正那乌鸦能寻到,不如回去助战昆仑。” 止水剑君看了她一眼,怒哼一声道:“你是想留给他们疗伤的时机吧?” 柳真人确是动了恻隐之心,一下子被止水剑君道破便不再做声。 “师妹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好,我俩就是追着谢玄,到天涯海角也要他回去伏罪,这可是毁山灭门的大罪,莫说是你,我到现在也是不信谢玄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止水剑君越说越是气恼:“枉我称他一声同门,定是要将这罪人带回的!” 柳真人点了点头,“师兄放心,我并非是想放过谢玄,只是想到同门一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免唏嘘。” “莫要多愁善感,依我看这一道可不止要对付谢玄,不少杂人都想要他的性命呢!”止水真人面露警惕地看着前方,“绝不止藏虚崖,我一路上留下的法阵都有了动静,这一路过来,只怕什么琅嬛仙苑、方留城、伏虎山的宵小都追了上来,过不久蜀山峨眉这些大门派恐怕也要插一脚。” 止水真人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天空中弥漫起了淡紫色的雾气,他皱眉看清,便沉声道:“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海瑶本以为逃过了藏虚崖能稍稍喘一口气,可她都还没能寻个地方给谢玄疗伤,便又察觉到了危险。 这紫雾如同山间的瘴气,越往深处越是不可视物,她御剑往高处而去,可紫雾却追着她脚后而来。 “又是哪里想趁人之危的宵小。”她暗骂一句,若只有她自己,狠心斗上一斗也有胜算,但此时谢玄重伤,他们两人苦战这么久,再来些厉害的对手,实在是难以对付。 谢玄朝脚下打出一道剑气,将浓郁的紫雾破开,看清雾中景象后,他面色一沉道:“是毒瘴,琅嬛仙苑的紫衣老祖,底下全是毒物吞吐。” “你还真是个香饽饽,我那时候也没这么多的仇家。”海瑶无奈笑了笑,“怎么你当昆仑剑君的时候逍遥自在,跟了我反倒人人来抢,我是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 谢玄闻言朝她投出询问的目光,还拽了拽海瑶的手,脸上就写着“你后悔了?”这个问句。 海瑶一边飞速往上掠去,一边打趣道:“后悔了!” 她面上虽是一派轻松,心里头可是越来越没了底气,这敌人一波接着一波,饶是她与谢玄三头六臂,也挡不住汹涌来势,必须要想个法子做个了断,不然迟早要死在这些人的手上。 谢玄似乎是恼了她说“后悔”这话,竟然扭过身朝祭出的灵剑一指,浩然剑气顿时破开紫雾,回旋一转,搅得山间毒物鸣叫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那紫衣老祖坐不住了,他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谢玄小儿,不知悔改,断了一臂还敢嚣张,我便留下你的性命!” 话音一落,紫雾汇聚成飞龙之形,追在海瑶的灵剑后头,要将他们吞吃入腹。 靠着近了,海瑶便能感觉到这紫雾的毒性极大,她若是用赤灵心法去吸,必定让自己身受剧毒,只能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而谢玄惹了紫衣老祖这一下还不收手,他灵剑在雾气中驰骋,还想用神识去与紫衣老祖硬碰硬。两个元婴神识撞上,剑拔弩张毫不想让,但剑修善战,这一路激战谢玄的战意正盛,压得那紫衣老祖不得不先收了锋芒。 许是先前被金光宝塔伤了,谢玄刚一收神识便觉识海如遭重击,又听到了沉重的撞钟声,让他的身体不住颤抖。 海瑶见此连忙扶住了他,还给他嘴中塞了个清心丸,心道这人是激不得,明明该逃命,还敢去挑衅别人。 谢玄稳了稳身体,紧皱着眉头极是痛苦,就连那肩膀上的断臂伤也被识海的痛楚压了下去,他费力地对海瑶道:“不止是他,紫雾中藏了大阵仗。” 海瑶闻言心下一凛,想也不想就收了剑气飞奔,可始终是晚了一步,那毒气汇成的紫龙越是壮大,龙尾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往下一看,丘陵之上竟是飘着数不清的飞行法器,至少有数十位元婴修士都是等着要拿他们两人的性命。 “好一个重重埋伏。”海瑶咬牙切齿地说道,紫雾掩盖了这些人的威压,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想必是早有盘算聚在此处。 这与当年四象山围杀甚是不同,那时候都是昆仑蜀山这样的名门正派牵头,声势浩大人数众多,但是如今明显是打着谢玄的主意,大门派不会轻易出手,可这些小户哪里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手段也更是阴狠毒辣,防不胜防。 谢玄的灵剑飞回了他身侧,剑身还环绕着浓重的毒雾,就连浩然剑气也无法抵御毒瘴,海瑶见此便知道谢玄灵力不济,没有心神再去冲开紫雾。 她搂着谢玄的手忽然感觉到一阵热流,低头一看,他肩膀断臂处竟然留下了鲜血,染红了整个身侧的衣裳,海瑶连忙用灵气去封,但谢玄仍是捂着额头皱眉不语。 灵剑已经带着他们飞到了极高处,周围的温度在飞速下降,可身后的紫龙怎么甩也甩不掉,反倒还有别的法器追了上来。 此时要杀出一条血路必定九死一生,但哪里有坐以待毙的道理,海瑶一手搂着谢玄不让他跌落,猛地一踩灵剑飞速下降,直直落到了丘陵之上,一瞬间便与聚在山头的人面对着面。 众人没想到赤灵魔姬忽然杀回,连忙分散开来携手去攻,海瑶趁他们不备出剑一刺,得了空隙又立刻往圈外逃去。 但此处埋伏的元婴早有准备,丘陵四处全都是毒物坐镇,还有剑阵法阵,一重接着一重,誓要将她与谢玄斩落在此。 海瑶感觉到谢玄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那肩膀的伤连灵气都封不住,鲜血留得她满手都是,若是谢玄还能一战,他们两人携手拼命,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此时她一个人拖着谢玄,对付这十几位元婴,实在是被逼入了死穴。 “赤灵,这景象你可熟悉?当年四象山有此阵势?”有元婴祭出法器笑道。 海瑶面上不敢流露绝望之色,她扬了扬嘴角,说道:“实在是比不过,杂门小派就是没有气度,当年四象山围杀都灭不了我,就凭你们也可以?” 她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飞快去想对策,无意之间瞧见远处观战的昆仑追兵,她低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谢玄,心道至少也将这家伙先给抛出去。 心下有了决断,她剑头直接往躲在深处的紫衣老祖身上攻去,像是不要命了一般,也不管他周围的毒气弥漫,只想着要取人性命。 紫衣老祖心道赤灵魔姬不过如此,竟然如此冲动要来杀他,他的毒气紫雾如有实体,将海瑶的剑气托住,让其不得靠近。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毒气搅入剑气中竟然被那柄灵剑全数吸入,就连赤灵魔姬的身上也带上了紫雾。 “你......”紫衣老祖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用毒就是为了对付赤灵心法,但这人居然一点儿不怕,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依仗? 他本就是多疑谨慎之人,立刻就收了毒气往后退去,但海瑶不依不饶紧追其后,将那围绕在他身旁的紫雾都吸了个干净。 那细长的剑锋已经指在了紫衣老祖面前,他刚想要出招去挡,谁知海瑶根本不恋战,转头又往空中飞去。 浓重的毒气过了她的身躯,虽未入脏腑丹田,但也觉周身经脉凝固,瞬间疼得她想要叫出声来,身后是立刻就追上的对手,呼啸而过的剑气法光甚至削去了她的发丝,但她全然不管身后的危机,只奔着那两个昆仑修士而去。 止水剑君与柳真人围观许久,见战况激烈都是心惊胆战,可没想到赤灵魔姬竟然朝他们奔来,而她手中的谢玄紧闭着双眼满身是血。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这妖女难不成还要来寻他们的帮助? 眼见法光就要飞到眼前,止水剑君已然出剑去阻,但这赤灵魔姬扭过头朝身后击出灵剑,竟将她方才吸入体内的所有毒气全都随剑气而去。 一瞬间浓重得发黑的毒瘴将追来的众人掩盖,她的灵剑更是在其中浴血斩杀,得了这一个空隙,她将手中的谢玄往前一抛,止水剑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冲了进来将谢玄救下。 “师兄!”柳真人上前去挡,将止水剑君与谢玄都护在身下,抛了人的海瑶立刻调转了方向冲入瘴气中,以一敌数,毫不退让。 止水剑君立刻收了剑势往后奔去,追兵这才察觉赤灵魔姬是在阻挡他们,便立刻分出几人去追谢玄,海瑶也因此更是确定,他们更想对付的就是谢玄。 方才毒气入体她又立刻攻出,在经脉中停留的时间极短,又大部分是凝结在剑气之中,所受侵害不大,尚且能够继续去战。海瑶此时完全困在紫雾中,她没有再用赤灵心法,而是纯粹依着剑术与那紫衣老祖和数位元婴修士困战。 身上的宝衣都已被划破,没了护体的作用,而她此时分不出剑气去挡,没一会儿便满是伤痕与血迹,看着眼前个个要置于死地的敌人,握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却又被她另一只手搭上,牢牢握稳。 谢玄应该已经被带走了,她是要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脱困了,拼下去她支撑不了多久,但要同时对付了这么多人,除非是自爆元婴,可她还不想死呢,死了的话莫说消失在这个世界,就连能不能回去也是个未知。 她一边缠斗一边思索,但身体中的灵气终究耗尽,一时不查已有几道暗器打在了她的腿上,她一下跪倒在地,再抬头时刀刃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逼到绝境奋力一搏,海瑶一把握住那满是雷霆的刀刃,双手瞬间被电光炸伤,可她没有松手,而是在这一瞬间运转赤灵心法,顺着这把刀刃在不吸入毒气的情况下,将面前的这个元婴修士的灵气全部吸干,甚至连元婴都要吞下。 海瑶得了灵气还想去战,但奈何对手实在太多,这眨眼一瞬又有数十人到了她面前,法光宝器亮起,都是要来夺她的性命。 那最后得来的一点儿灵气,她撤了周身的防护,全都包裹在元婴的周围,只要元婴还在,便还有一线生机。 不知为何,她此时忽然想起了谢玄,要是......要是她又死了,他还会那么执着地救一次吗? 怕是不会了吧,光这一次就让他抛下了一切,一无所有,有谁愿意再受一遍百年的痛苦折磨呢?他又有什么还可以去抛弃的呢?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谢玄守在断剑峰上苦等的景象,仿佛是她亲眼见过那般真实,他一个人守着活祭的阵法,等着她的身体复苏,一日又一日地等着她的神识归来,一等便是百年。 海瑶无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倒是对不住这具身体了。” 说罢,她便闭上了眼睛,等着数不清的法光穿过身体,想在这一瞬间将元婴抛出,可预想之中的痛楚没有到来,熟悉的剑气落在身旁,她惊讶地睁开眼,谢玄苍白冷肃的面庞出现在了眼前。 他面露责怪之色,沉声道:“你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个世界,原本是我打算写的一个修仙设定的大女主文中的一小段,换了些设定写了出来,所以篇幅比较长。感谢在2022-02-09 23:51:31~2022-02-13 23: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还年轻 30瓶;笙歌万里 20瓶;雀儿沟傻狍子 10瓶;梦的交点、28491644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原本要打在海瑶身上的法光剑气都被谢玄挡下, 他本就受了重伤,刚一压下神识的钝痛就看见海瑶要受死,便一把推开了身旁的止水剑君, 一瞬间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回来做什么?”海瑶的声音轻颤, 她一把抱住谢玄的腰肢,整个人扑在他的身前, 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气愤, “白费了我千辛万苦救你!” 谢玄没有做声, 他的本命灵剑仍悬在他的身后,但谢玄身体灵气极是紊乱,眼神之中也浮现出怪异的神色, 他紧紧握着海瑶的胳膊, 掐得她都有些生疼。 “你不能不要这身体......”他低沉压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似乎极是愤怒,不断重复着, “你不能不要......你不能再死一次。” 海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却被那眼中的狠厉神色吓了一跳,与那时候在断剑峰谢玄对着她的身体说话时的眼神极其相似, 甚至更加偏执可怖。 “谢玄......”海瑶捂住他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嗓子都有些发不出声音,只能嘶哑地唤着他。 围攻众人见谢玄来挡, 只错愕了一瞬, 便都激动地再次起手来杀,能同时斩杀两人, 便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省去了他们多少心力功夫。 “谢玄受死——” 谢玄的本命灵剑法光大盛, 似乎要在这一瞬间耗尽他所有的修为, 剑气雷霆万钧,震慑着众人不敢靠前一步,甚至不得不往后退了数百步,生怕他自爆元婴。 而这灿烂耀眼的剑芒消失,便见到谢玄紧紧搂着赤灵魔姬,是要将她的骨肉拆吃入腹一般,死死不肯放手,也护着她不受一点儿的伤害。 元婴修士们都明白谢玄是强弩之末,此时不攻还待何时,只要再过一刻,整个十九洲都会知道,谢玄就是死在他们的手上,他的法宝,他的修为,他的剑心仙骨,都尽数收入囊中。 “杀--杀--杀!” “杀谢玄!替天除害!” 密密麻麻的飞剑法宝都对准了人群中的两人,下一瞬间,就能取下这两人的性命。而这千钧一发之机,一座金光宝塔从天而降,直接将谢玄与海瑶盖入其中,那法宝震地之威,甚至将围攻的众人都冲倒在地。 再抬头时,宝塔已化作香炉大小,落在了一个满身华服珠彩的修士手中,他们看不透这人的修为,那便说明他就定是在元婴之上,一时间,众人都心生警惕不敢上前争抢。 这修士眼中是睥睨众生的威严,似乎在场的元婴修士都不过是凡尘蝼蚁,他一收广袖将宝塔放入袖中,便头也不回地御空远去,只对止水剑君与柳真人留下一句:“回去告诉掌门小子,孽徒我亲自收了。” 止水剑君与柳真人满脸错愕,好半晌反应过来,只得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师叔慢走。” 围攻的修士这才反应过来,来人竟是谢玄的师尊广意剑尊,他们辛苦谋划了这么久,就在这关键一刻被这化神剑尊轻轻一句话抢了去,不免捶胸顿足极是懊恼,可即便再后悔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几个加起来,也是动不了广意剑尊一个手指。 ———————— 海瑶再醒来时,感觉身体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她强忍着钝痛撑起身来朝身旁看去,才发觉自己是在一处悬崖之上。 “谢玄?”她记得自己昏迷在了谢玄的怀抱中,四周都是围攻的敌人,难道是已经身死,离开了那个世界? 那谢玄难道也死了不成? 她有些焦急地环顾四周,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就在她托着伤腿要挪到悬崖边上去查看之时,一个衣着打扮华贵非凡的修士出现在了远处。 他坐在一张极其奢华的黄金座椅上,身旁还有七八个美眷在替他遮阳扇风,全然一副享受的公子哥模样。 海瑶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警惕地打量着他,而这修士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海瑶,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许久,海瑶终是忍不住说:“你就是谢玄的师尊?” 她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瞬间,谢玄偏执阴沉的眼神恢复了些清明,好像是听到有人在唤他,而他则轻声喊了声......师父。 广意剑尊点了点,也道:“你就是那个骗了我弟子元阳童男身,害得他破道重修的阿瑶?” “什么叫骗......你情我愿的事情。”海瑶知道这人是化神修为,心下不免有些畏惧,下意识就辩解道。 “原来这臭小子好这一口?实在让我惊讶。”广意剑尊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海瑶见他面露失望,以为是不满意自己的长相,便摸了摸脸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广意剑尊朗声笑道:“不是说你丑,是说你这性格不柔顺,瞧着还不如那时候在断剑峰上做个傀儡讨喜。” 海瑶闻言一惊,连忙追问:“剑尊在断剑峰上见过我?” “这昆仑山有什么瞒得过我?一个眨眼,再厉害的阵法,也挡不住我的神识。”广意剑尊极是得意地说道:“我那徒儿为了骗我,还装出复活你肉身是要亲手杀你的可笑样子,实在是笑死我了,太可笑了!他当我与他一样愚笨不成?” 海瑶顿时想起那时候谢玄说的话,难道是他察觉到广意剑尊的神识,才故意那么说的? 若真是如此,那谢玄复活她的心思,根本不是要亲手杀她一次,就是纯粹的......想要救她? 她想起与谢玄对峙时他半天解释不出来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别有所图,而她所有的怀疑防备都是多余的? 海瑶一颗心跳得极快,也不知自己是高兴还是羞恼,心里头又是想见到谢玄问个清楚,又是不想他出现免得自己的心思出丑。 可那广意剑尊还在大笑,竟是笑得前仰后翻,要那美妾去给他顺气。 “笑什么笑啊......”海瑶没好气地嘟囔道,虽然她现在想到谢玄故意装出的样子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可这剑尊凭什么这么耻笑自己的徒弟! 她没好气地打断他的笑声,问道:“谢玄他去哪里了?” 广意剑尊踩了踩脚下的地,背过身又笑了几声。 海瑶立刻朝悬崖下看去,原来她并非是在“悬崖”之上,而是在那座金光宝塔的塔顶,宝塔此时化作七层楼高,牢牢嵌在石壁之上。 “剑尊不放他出来?”海瑶试探地问道,这人是谢玄师父,总是会护犊子的吧? 广意剑尊极其不解地看着她道:“为何?孽徒所作所为,关上一辈子都不为过。” “一辈子?”海瑶惊讶地说道:“他可是你的得意门生,半步化神,关一辈子,岂不是可惜?”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这位化神剑尊,他抬手一挥,一道剑气砍在海瑶身侧,“昆仑千年,岂会只有他一个天才?他犯下门派大忌,我这个做师父的,更不能姑息。” 海瑶算是摸清楚这人的脾气,是个怪异的主,她缓了缓语气,再次问道:“就没别的赎罪之法?我见昆仑山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广意剑尊睨了她一眼,掐了掐指尖道:“你这身躯用了昆仑山东侧灵脉将近三分之一的晶石,我算一算,你每年还三千万的灵玉,还个三千年便够了。” 海瑶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这钱她是怎么可能还得上的,再说谢玄他此举还害得昆仑山被魔修攻打,哪里是银钱能还上的罪过。 “那关着也没作用啊,还不如放他出来让他将功赎罪,把来犯的魔修全部杀了,以解昆仑之恨。”海瑶想了想又笑盈盈地说道。 广意剑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笑道:“我算是知道为何玄儿被你耍得团团转,可惜啊,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将他关起来,也算是留他一条性命,否则他必定受昆仑刑罚,身死道消。” 说罢,他朝身边的美妾摇了摇手,这些侍妾便低眉顺眼地抬起他的坐骑往高处而去。 “等等!”海瑶连忙喊道,只是她伤重,未能御剑去追,“你就不管他了?” “管什么?养徒弟都是债,关着就关着了,别来烦我。”广意剑尊没有了耐性,再没多少一句,便消失在了天边。 海瑶忍不住嘟囔一句,“为人师表,这幅模样。” 她见实在是求不动人,便只好拖着那伤腿慢慢沿着山壁往塔下走去,寻常这一跃便到的距离,这回花费了她大半天的功夫,直到太阳落山,她才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塔门之前。 那宝塔的牌匾上写着“神魔伏诛”四个金灿灿的大字,看得人心头一震,想必这塔不单单是关着人那么简单。 “谢玄?”海瑶在外面喊了喊,没有听到里头的回应,便趴在门上仔细听了起来,里头都是喧嚣的风声,偶尔还夹杂着鬼哭狼嚎,难道是还关着别的妖异?那谢玄受了伤入内,岂不是成了活饲料? “广意剑尊!”海瑶气恼地喊道:“哪有你这样的师父?帮着外人来折磨自己的徒弟!谢玄细皮嫩肉的,进去哪里还能出来啊?” 她骂完良久,天边便传来了得意的笑声,“不舍得,那你就把钱都换上,每年三千万,三千年。” “我......我还就还!”海瑶没好气地答道,若是能用钱财解决的事情,都不算是难题。现在暂时救不出谢玄,应该快些恢复自己的伤势,再做长久的打算。 她在塔边盘腿而坐,一口吞下数十颗丹药,疗伤恢复。 这一入定,便是数月,她再睁眼时,面前都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她的伤太过严重,以至于到今日才醒了过来,那便是说谢玄也在这塔里待了数月,不知他现下怎么样了。 海瑶立刻从地上爬起,可脑袋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她抬头一看,自己上头竟是搭着一个小草棚,她还有些纳闷,这草棚是从何处来的,广意剑尊可不像是那么好心肠的人。 这困惑不过一瞬,她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谢玄身上。 “谢玄?”她恢复了修为,便用灵气与探塔中情况,可头几层都没有感受到谢玄的气息,她御剑而起直到最高一层,才在窗户中隐隐约约见到了谢玄的身影。 他被无数条铁链紧紧捆绑着,本该是手臂的肩膀下空荡荡的,身上的血污秽也没有擦干净,就这样狼狈地困在塔中。 海瑶立刻凑到了窗前,低声唤道:“谢玄,你可醒着?” 可无论她说什么,谢玄都完全听不到,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沉浸在什么之中,不自觉地颤抖着指尖与身躯。 海瑶没了办法便回到塔下,当真思索起来要如何赚钱。 她实在是没想到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且不说能不能赚到这么多钱,真的赚到了广意剑尊就会放人吗?除非,她能在陨落之前修成化神,直接跟广意剑尊对上,把他这宝塔一剑劈开,但这难度也不小于赚那么多的钱财。 无论如何,待着这里始终不是办法,不管是赚钱还是修炼,她都得要马上行动,或许得了机会多与那剑尊处一处,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心中有了决断,海瑶便飞到了谢玄能看到的窗户前,用剑刻下了几个字,“等我救你出去,应该不会太久”,事毕,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而去。 作者有话说: 劈塔救夫,此时适合点播一首《想你的365天》感谢在2022-02-13 23:23:48~2022-02-14 22:5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骨瘦一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本以为这里是个无人问津之地, 可没想到转过了山头后竟能看到昆仑山的主脉,原来这是昆仑山脉深处的高崖,离着昆仑派所在不过几里的路程。 海瑶远远望着仙气袅绕的主峰, 几处山门都有不少弟子把守戒备, 那覆盖整个门派的护山大阵也发出着炫目的法光,想必魔修之乱还未完全过去。 她掩盖修为遮挡容貌, 小心翼翼地往昆仑派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瞧见了不少残破的法器, 偶尔还能看到死在此处的修士,快要临近山门之时,就恰巧遇到了一队巡查的昆仑修士。 “此处正有祸乱, 闲杂人等不可轻易靠近, 快快离去!”巡查修士出剑指着她,严厉呵斥道。 海瑶面露惊慌之色,连忙解释道:“道友误会, 我是来看望朋友,不知昆仑糟了祸乱,敢问究竟出了何事?” 巡查修士神识扫过她, 见她灵气不似魔修,才挥了挥手道:“别问那么多!快走快走!你要寻人昆仑也是不会让人进去的!” 海瑶一听,便知道昆仑山定是为了保全弟子, 将护山大阵的禁制打开, 外人不得轻易入内,里面的也很难出来, 他们这些巡查的弟子, 只怕是数月才有一轮换, 她想混入山中极其困难。 “我......我回山下仙城等着好了, 什么时候山门开了,我再来。”海瑶轻叹了一口,装作极其无奈的样子转身离开。 巡查修士见她这女修孤身一人,看着又修为不高,便好心提醒道:“山下仙城只怕乱的很,最好也别去了。” 海瑶扭头道了个谢,便匆匆忙忙地往仙城而去。她方才极是想打听周子凡的消息,可是又怕现下昆仑风声鹤唳,这一打听反倒惹了麻烦,更是难联系到周子凡。 她当初留在周子凡体内的一丝灵气已是极难感受到,应该是周子凡在闭关修行,现在两人之间又挡着个昆仑护山大阵,想必是没有那么容易知道他的状况。 看着巍峨壮阔的山峦,那可以说得上是鬼斧神工的护山大阵如同华盖宝伞,稳稳守护着这座上古门派,海瑶极是难以想象,谢玄是怎么将如此庞大的阵法改造,再花费将近百年的时间,用一整条灵脉修复她现下的肉身。 “谢玄啊谢玄,你真是掐住我的死穴,我最讨厌的就是欠人情了。”海瑶心中情绪翻涌,不禁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道:“这下好了,如此大恩,我要怎么还呢?” 此话一出,海瑶也有些被自己惊讶到,许是她反派做得多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又怎么会想着知恩图报呢?更何况她在此世界的任务不过就是为了攻略谢玄罢了,何必要将自己裹挟住呢? 是啊,她就是为了攻略谢玄而已,救他也是为了能攻略他......等攻略任务完成,她就像之前那样拍拍屁股走人,什么都不用理会! 何况要攻略的也不止谢玄,还有一个周子凡呢...... 一想到周子凡,海瑶心中更是惆怅,也不知他现下究竟如何了,他心性纯良天真,回了山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魔修来攻的时候又有没有冲在前头受了伤...... 这番思绪纠结在心,不知不觉她已走到了昆仑脚下的仙城外,这里果然如那修士所说,比寻常时候要乱得多,此间行走的修士个个遮掩着容貌手握着法器,一副随时就要出手对敌的模样。 海瑶心道,想是不少魔修混迹其中,还有那些要趁乱谋利的散修闲士,这仙城必定是热闹非凡。 不过乱有乱的好,乱了起来才有她浑水摸鱼的机会,那么多的灵玉哪里去找,不还得要趁乱得些门道,再者,这里汇聚三教九流,她用赤灵心法提升修为,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海瑶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昆仑山,她将心中纷乱的思绪全部藏了起来,只为着赚钱和提升修为两件事情,御剑而起入了仙城俗界...... 日来月往,斗转星移。 这座曾经因魔修之乱而秩序全无的仙城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昆仑山护山大阵的禁制也渐渐有了松动。 不少人都记得,这场祸乱是来源于昆仑剑君谢玄与赤灵魔姬的勾结,可却没有人知道罪魁祸首的两人究竟去了哪里。 有人说谢玄死了,死在数不清修士的围攻之下,如同当年四象山围杀赤灵魔姬那般,连血肉骨粉都不剩下。 也有人说谢玄被广意剑尊亲自捉了回去,让他身受抽筋扒骨之痛,废去识海丹田,关在了昆仑山中永不得见天日,而那赤灵魔姬则转眼就抛下了他,自己躲着去逍遥了。 众说纷纭,无一定论,就连昆仑山弟子也没几个知道谢玄的下场,但赤灵魔姬还活着一事,倒是有不少人能证实。 这几年间不断有修士死在赤灵魔功上,更有不少洗劫秘境抢夺法宝的事情一看就是她的风格。她的那些老仇家都有些惶恐不安,生怕不知何时这人就要来对付自己,斗法一场也就算了,偏偏她如今的行事风格是雁过拔毛,若是斗法输了,就连藏在鞋子底的私房钱都要给你扒拉出来不可。 而这赤灵魔姬的名声,从乖张狠厉行事不端,变成了贪财如命阴险狡诈,以前还有些修士想跟她对上斗一斗,现在都生怕在哪处秘境、哪座城池遇见了她。 众人都觉得,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昆仑山下的仙城的,毕竟她与昆仑可是死对头,哪里会来此处给自己找麻烦,也因此有更多的修士愿意来这里的市集交易聚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昆仑山脚的仙城正是赤灵魔姬的老巢。 仙城最是热闹的百勇台下聚了不少人,这里除了是个交易的好地方,也挂了不少委派的任务,而这些任务自然是没有门派里挂出来的那么光明正大。 “听说了吗?前几日天级的玉牌被人给摘了。” “那牌子挂了许久,奖励一万灵玉,都没人敢去,谁这么不要命啊?人死了吗?” “没死,还真从那条北冥妖蛇口中摘下了毒牙,现在去昆仑领赏了。” “昆仑?昆仑哪位真人要妖蛇毒牙?” 答话之人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那是谁这么厉害,真是羡慕,除了毒牙妖蛇浑身都是宝,随意卖了都能大赚一笔。” “过几日黑市上必定会有,到时候再打听打听......” “不管是谁,这人可要小心,别被那赤灵魔姬给瞧上了。” “不会,这里是昆仑山脚!” 众人哄笑一声,便继续讨论起来别的事情。他们完全想不到的是,拔了北冥妖蛇毒牙的,就是他们口中防备来打劫的赤灵魔姬。 海瑶好不容易爬上了金光宝塔所在的山崖,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她心道这广意剑尊真是好大的脾气,不仅设了禁制不给御剑飞行,她为他拿回了毒牙还连面都不露一下。 “谢玄!”海瑶见广意剑尊不在,便想着先去看看谢玄的情况,她沿着石道从塔顶往下走,寻了个能恰好透过窗户看到谢玄的角度,踮着脚尖对他喊话:“上回来是四个月前了,你那倒霉师父可有过来欺负你?” 谢玄仍旧被铁链锁得紧紧的,他的面色比入塔之时更加苍白,身上的血迹脏污也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他虽然还紧闭着双眼入定,可神情已没有了初时的煎熬与痛楚,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般,八风不动地坐在塔中,若不是时常从身旁溢出的紊乱灵气,还以为他真的是在打坐修行,但这个样子让海瑶更是担心,生怕他是入了魔障。 海瑶见他对自己的话还是没有回应,不由叹了口气,又在窗外刻了一道小杠,再写下一句,“今日替你师父做了任务,不知他会不会心软。” 这窗檐上已经满是她刻下的话语,但没有一句得到谢玄的回应。 海瑶心中难免失落,人就在眼前,可她在塔外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慢慢攒钱,慢慢提升修为,看是先赚到巨款,还是先能修成化神打败广意剑尊。 她闷闷不乐地走到了塔下,却见平日里她休憩的“小草棚”边又多了一套杯盏,便饶有兴致地走过去端详起来,这“小草棚”已经完全不是最初的模样,每一次她来都会见到草棚有所变化,如今已然成了个精致的竹亭,上边还挂着绸缎铺着细软,极其舒适。 她每一回来得急走得也急,也没有察觉到不同寻常的灵气,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广意剑尊的侍妾发了善心。 可是这一回竟然连茶盏都有了,究竟是谁如此关切她? 就在她思索之时,忽然瞧见一直紧紧合上的塔门竟然开了一道小缝隙。 海瑶心下一惊,立刻御剑护体,极是警惕地往塔门靠过去。 这金光宝塔是广意剑尊的法宝,难道是剑尊进去了?又或是有别人闯入?还是里面困住的妖魔有了异动...... 她走到那缝隙前,小心翼翼地用神识入内打探,先前那些鬼狐狼嚎声竟然都消失不见,塔内悄无声息,极是安静。 她沉下心思忖一番,便飞快在身后设下一道屏障,再指尖一转,让灵剑刺入了那道缝隙中。 可她没想到的是,灵剑忽的剑气大盛,应是遇到了强悍的阻碍,她立刻要拔剑后撤,另一只手也捏上了镇压的符咒。 而在灵剑撤出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剑气扑面而来,她心头一震,连忙止住正要拍出去的符咒。 金光宝塔的大门从里慢慢打开,塔外的阳光落在了开门人的身上,他的眉眼柔和不带一丝一毫的戾气,看见海瑶便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竟是......周子凡。 第103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怎么是你!”海瑶没有想到周子凡会出现在此处, 她一瞬间就卸下了所有防备,面上立刻扬起了一个笑容,情不自禁地撞了他满怀。 周子凡微微一愣, 随即眼中的笑意更盛, 垂在身边的双手也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却不敢用力回抱。 海瑶感受到他结实的身躯, 才确定这并非幻象而是周子凡本人, 她推着他的肩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阵,极是高兴地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金光宝塔里?你不是应该在昆仑派吗?” 自从那时周家村一别,没想到再见已有数年, 周子凡在周家村结成金丹后, 两人竟是连一面都没有再见过,也不知他如今的修为如何了。 海瑶刚想到此,忽然脸色一变, 极是惊讶地看着他道:“你已经金丹大圆满了?” 她不可置信地又探了一遍,再一次确定他释放出来的威压是金丹大圆满,忍不住小声道:“好家伙......不愧是男主。” “什么?”周子凡没有听清。 “没...没什么, 我是说,不愧是周子凡!”海瑶又是高兴又是诧异,还微微带了些羡慕。 周子凡见她如此开心, 像是个等待人夸奖的黄毛大狗, 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而此时塔内挂起一阵阴风,正满心欢喜的周子凡立刻收了笑脸, 转身就将金光宝塔的塔门合上。 “差一点就误了大事。”周子凡轻喘了一口气, 扭过身继续面对着海瑶, 眼中的笑意不散。 海瑶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便拉着人去了一旁的小竹亭,设下禁制问道:“你怎么能入塔?” 周子凡闻言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微微歪着头仔细打量起她的面容,似乎完全不想理会塔中的事情。 “我脸上有什么吗?”海瑶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讷讷道。 周子凡摇摇头,这才说道:“许久没见你,想看看。” “哦......”海瑶勾了勾嘴角,被周子凡直白关切的目光瞧得有些窘迫,便也打趣道:“那我也瞧瞧你。” “随便你瞧!”周子凡将自己的胳臂腿全都伸了一遍,还背过身转了一圈,“四肢健全,金丹稳固!” “看来昆仑功法确是有可取之处,你这才多久,便能修成金丹。”海瑶笑眼盈盈地点了点头。 周子凡随手拿起了旁边的杯盏煮起了茶,继续对海瑶说道:“是掌门授我机缘,让我去了问剑藏心湖修炼,这才能进步神速。不过,我这金丹大圆满只是剑气堆起的,修为上还差了些。” 海瑶恍然大悟,周子凡的意思通俗来说,就像那果子已经红了,可内里还是酸涩的,他应是剑法造诣远超本身的修为,剑心在前,而金丹在后,离着真正的金丹大圆满还有些距离。而要提升修为,他少的便是历练。 “看来你在昆仑过得还挺好,我之前还担心他们会怀疑到你头上。”海瑶一边说还一边往广意剑尊时常会在的那处高台看去,生怕被他瞧见周子凡与自己有旧。 提及此事,周子凡却有些低落,他打量了一眼海瑶,才闷声说道:“多亏了你走之时假装说的话,还有......剑君的几道剑气。” 海瑶一愣,皱眉问道:“剑气?” 她说的话不过是撇清两人的关系,那谢玄留剑气做什么?留了剑气昆仑的人不是会更怀疑周子凡吗? 难道...... “他是要伤你?”海瑶心下一跳,连忙拉住周子凡的手臂,关切地求证。 她一双美目贴得极近,就连睫毛也根根可见,周子凡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才不自在地说:“剑君并非要伤我,是...我冒犯了他。” 海瑶看着周子凡有些闪躲的眼神,只觉这其中有古怪,可是像周子凡这样的人又不会说谎,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子凡没有告诉海瑶,谢玄何止是想伤他,若非不屑于动手,他怕是早就死在谢玄的剑下。那时他金丹初成修为还未稳固,被谢玄的威压碾得筋骨重伤,可谢玄最后打在他身体上的那道剑气反倒被他的丹田所吸收,于后来的修行助益颇多,也不知是赤灵心法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是......谢玄剑心转世。 一想到此,周子凡心里又如翻江倒海,这些年来其实他早就接受了此事,也因此更加拼命修炼,为的就是能超越谢玄,证明他并非只是谢玄的残次品,而是他周子凡自己。但没想到现下见到了阿瑶,满心的不平又再次涌了出来,一下子就将他淹没。 不行,他不可再纠结于此,如此下去,必成心魔...... 海瑶见他脸色变了又变,怕是触了他不愿说出的事情,便及时换了话头,又指着那金光宝塔道:“你还未告诉你为何能入塔。” 周子凡一点儿都不想让海瑶察觉自己心中的想法,他立刻咧嘴笑道:“是掌门要我来听剑尊差遣,剑尊便让我一年入塔收拾一番。” “一年来一次?”海瑶更是惊讶,那怎么她之前一直都么遇到周子凡? 这疑惑刚起,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周子凡熟煮茶的手上,便惊讶地抬头看着小竹亭道:“这是你搭的吧?”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塔边入定醒来时,头顶上就有个小草棚,难道那个时候周子凡就已经来了,既然来了为何不告诉她? 周子凡似乎已经知道她心中的疑问,连忙解释道:“那时你在入定,我不敢打扰,怕你走火入魔,问剑藏心池也是一年才能出来一次,我不能久留,雪下得极大,便匆匆给你搭了个棚子。” 这解释不禁让海瑶笑了出来,她心想,搭个棚子可比说上话更要让人怀疑,想必那广意剑尊也是瞧见了,懒得过问罢了。 她又打量了一眼周子凡,此时只觉他浑身都散发着“龙傲天”耀眼的光环,哪个弟子能有这样的机缘,在问剑藏心池修炼之余还替化神老祖打扫法器,这宝塔之中虽有危险,但必定也是个凝练剑气的好地方,想必周子凡进步神速也与这息息相关。 “后来......我每年再来也见不到你,但我知道你不会走的,没想到这一次终于撞见了!”周子凡眼中再次跃起了心满意足的光芒,他知道海瑶会留下来都是因为塔里关着的谢玄,可他每年来这里都怀着满心的期待,终于在今日又见到了她。 海瑶听完眨了眨眼,有些遗憾地叹道:“竟是这么不巧。”她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有暖流淌过,周子凡虽没露面,可他亲手搭起的草棚竹亭都一直陪在她身旁。 “我该留个纸条的,就像你给剑君留的。”周子凡见她失落,一时想要出言安慰,可话一出口就后悔,怎能让阿瑶知道她写给剑君的那些话都被他瞧见了呢! 海瑶闻言果然吓了一跳,她立刻起身指着高塔的窗户问道:“你都看到了?” 她在上面写的都是些心中瞬时的想法,只当写给谢玄一个人看的,她写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却觉得用词简单但意思肉麻,被周子凡都看了去可不尴尬死了! “我并非故意的!”周子凡也起身解释,“实在是每一回上了顶层,一入眼就是窗台,这才......我没看什么的!” 他甚是心急,生怕阿瑶知道了会厌恶自己,但他确是没说谎,第一次见到那留言之时,还有些好奇阿瑶的心思,可后来他再看到留言所写,都会不自觉地失落,甚至胸闷发酸,到后来他确是不愿意再看了,一上顶楼就刻意移开目光。 海瑶感觉自己都没脸见人了,被旁人瞧见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周子凡。这样下去,别说同时攻略了,没同时拉仇恨就不错了! “也...也没什么,我也没说什么。”海瑶强忍着尴尬扯了扯嘴角,想着继续打听这金光宝塔的事情,周子凡见到了她刻下的话,必定也能见到谢玄。 她起身绕过周子凡走到宝塔前,问他道:“剑君在里面如何了?” 周子凡几步跟上与她肩并着肩,仰着头轻声道:“未曾醒过,我也不能靠近。” “那我能进去吗?”海瑶连忙又问,若是周子凡能带她进去,岂不是就能直接救走谢玄? 周子凡似乎知道了她心中所想,直接说道:“剑尊的神识还笼罩在此,有异动他会知道。” “啧......臭老道。”海瑶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周子凡一听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极是紧张地悄声道:“阿瑶莫要无礼,被剑尊听到了如何是好。” “那又如何,早就无礼多时了,他竟是要我每年还三千万的灵玉,还上三千年!”海瑶越说越是生气,“这老道最好祈祷自己坐化在我化神之前,否则等我修为突破,必定先劈了这塔,再去收拾他!” 周子凡无奈一笑,极是真诚地劝慰她道:“剑尊他是个好人,困住谢玄不过也是想保他性命罢了,这几年昆仑受魔修之乱所累,不少人都心生怨怼,若不是在这塔里,多得是人要寻他算账。” “我知道。”海瑶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极对,早在与谢玄逃亡之时她就深有体会,出了这塔,谢玄哪里还有活路。 说话间,山峦间远远传来了撞钟声,周子凡一听面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他极是不情愿地对海瑶道:“掌门召集,我要回了。” 海瑶闻言笑道:“你如今拜在昆仑掌门门下?” 周子凡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只是记名的弟子,我的师父......只有你一人。” 这话一说完,周子凡便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别过了脸去,看着远处匆忙道:“应是开山门的事宜,待我得了空,再来见你!” 海瑶听到“师父”这两个字还是有些排斥,但却没有像先前那样难以接受,她听周子凡的言语,现下他在昆仑应是有了些地位,成了事务繁忙的掌门弟子,倒是与先前那个从周家村走出来的毛头小子全然不同了。 “那你去吧!我等你!”海瑶笑吟吟道,还朝周子凡挥了挥手。 周子凡心头忽然跳漏了一拍,面上不自觉有些发烫,他连忙转过身快步走上山道,只留下一句:“那你等我!” 海瑶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又抬头望了眼金光宝塔的顶层,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回了小竹亭中。 而她不知道的是,周子凡临近昆仑山门时,面上再也没有方才的欢喜。他的面色极是苍白,如同受了重伤一般靠在石柱上轻喘着气,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他捂着心口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你竟然骗了她......” 第104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海瑶送走了周子凡, 便想如寻常一般在竹亭中打坐修行,可她心中乱得很,许久都不能入定。 谢玄如今被关在塔中, 除了广意剑尊就只有周子凡能入塔内, 周子凡虽极是听她的话,可她总觉得在救走谢玄这件事情上, 他是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的。 谁愿意去救一个轻视自己, 又在结丹之时伤了自己的家伙, 更何况,若是她之前的攻略有了作用,周子凡心里头对她有些在乎的话, 更是不会愿意去救一个情敌, 他要是像谢玄的性子那样恐怕还会落井下石。 好在,周子凡不是那样的人。 先前是与谢玄独处,周子凡久不得见, 现在是能见到周子凡了,可谢玄又被关了起来。系统的任务是让她同时攻略两个人,若只是同时达成感情上的攻略也就算了, 她大不了再做一次渣女海王,但□□上要怎么实现呢?总不能是...... 海瑶想的头都要炸了,她极是郁闷地抓了抓头发, 闷声唤起了脑海中沉寂多年的系统。 这些年她一心扑在修为与赚钱上, 也更是融入这个修仙世界,许久都没有与系统联系, 此时再听到那个清冷的男声, 觉得甚是陌生。 “何事?”清冷男声并不清晰, 像是也从长眠中醒来。 “我......”海瑶的话还未问出口, 那个跳脱的女声也蹦了出来,她极其惊讶地喊道:“怎么回事!这个剧情我看不懂了!谢玄怎么被关起来了!那我小凡的剧情线岂不是也要崩坏了?” 她的话提醒了海瑶,她刚来这个世界时曾听系统说,谢玄所在的小说世界因为崩坏已经不能与主系统联系了,而周子凡的小说世界虽有偏差但还算完好,这两本书在同一个时空下,只是时间线有先后,因此谢玄的系统,也就是那个清冷男声,要通过女声系统从中传递才能知道主系统的消息。 但现在听女声系统的话,周子凡的线也有崩坏的可能?若是两个都崩了,会不会影响到她顺利离开? “若是都崩坏了会怎么样?”海瑶连忙问道。 女声系统痛心疾首地说道:“小凡他...他怎么这样了!” “哪样了?”海瑶被她说的困惑极了,周子凡不还是那样良善开朗,还成了昆仑山亲传的弟子,修为要到金丹大圆满,都是按着龙傲天男主的剧本在走,系统有什么担忧的。 “哎!你不懂!剧情不该是这样的!”女声系统不能与海瑶讨论关于剧情走向的事情,她自言自语了几句,便再没有吭声了。 海瑶以为她是彻底崩坏了,心下一急,连忙又唤了几声,那清冷男声才道:“她暂时离开,去寻解决办法了。” “有那么严重吗?”海瑶不可思议道,剧情偏离她也不是没遇到过,魏珩、殷朔望不都是剧情偏离了嘛,也没见他们的系统这么紧张。 “会坍塌。”清冷男声直接了当地答道。 海瑶还是觉得疑惑,“我攻略男主本来就是偏离剧情,原本我都是来做反派的......” 清冷男声不等他说完,便轻哼了一声,冷声道:“所以都坍塌了。” “什么意思?”海瑶心中一惊,“都坍塌了?我去过的前两个世界都坍塌了?可是走的时候好好的啊!” 说及此事,海瑶忽然想到,她离开上一个世界之时,确实有察觉到位面不稳,她还以为是那个世界神女所为。若是如此,她攻略了男主离开世界会坍塌,她崩坏了剧情也会坍塌,可她本身就是因为要弥补过错才回来,剧情线早就歪了,岂不是无论如何都会走向世界坍塌的结局? 那应该没有一个系统会欢迎她的到来,但目前除了这个清冷男声,别的系统都对她态度极好。 清冷男声似乎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他沉默了一瞬,便说道:“他们都不知道,只有我深刻地经历过。” 这句话点醒了海瑶,确实如他所言,在《乱世称雄》《诛神传》的剧情里,她完成了反派任务离开后,或许有不知道的纰漏,但世界并没有发生过多的改变。可谢玄的这个世界不同,她走后谢玄做下了许多影响极大的事情。 “那我......该怎么做?”海瑶心中思绪万千,这一切都太过诡异。 清冷男声再次沉默,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语气凉薄地说道:“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系统崩坏与她有什么关系呢,都是在她走之后世界才坍塌的,她只要完成好任务,顺顺利利离开这个世界就好了啊? 可她心中仍旧不放心,继续问道:“要是崩坏得离谱,会不会在我走之前就崩塌?” 但是清冷男声像是厌恶了她的追问,再没有说一句话。长久的寂静后,海瑶终是放弃从系统那里得到什么线索,她从脑海中抽离出来,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金光宝塔上。 如今疑惑重重,局面混乱,但唯一的明路就是完成任务。 她起身推了推金光宝塔的塔门,那上头满是繁复神秘的花纹,一触上去便散发出淡淡的幽光,没有广意剑尊的许可,没有人能打开这扇门,她先前已经试了许多的方法,用尽了浑身解数,都没有撬开一丝缝隙。 而周子凡早已多次出入宝塔,或许只有他才是唯一的攻破口,否则,难道她真的要还灵玉提修为耗上千百年? 这些年她的手段得当,其实灵玉也赚了不少,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原本她是没有那么心急的,可今日系统的话,却让她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这样耗下去的变数太大了。 海瑶又爬上了金光宝塔靠着的山崖,到了那个恰好能从窗户见到谢玄的位置,她朝里面的谢玄轻声说道:“再等我些日子便好。” 她早已习惯谢玄对她的声音没有回应,这些年他的身体被紧锁在塔中,神识也必定陷入了桎梏,因此他才时常露出似在梦中的神情,不知在塔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就在她思索间,谢玄长久以来冷若七尺寒冰的面容微微有了松动,他的眉头皱了皱,身躯朝她的方向微不可查地偏了偏。 “谢玄!”海瑶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谢玄竟然有了些反应,她连忙又趴在窗檐边上,高兴地喊道:“谢玄,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捆绑在谢玄身上的链条有了轻微的晃动,他眉眼间舒展开来又再次紧皱,没了手臂的身体在微微颤动,如同在梦魇中拼命抽离出来一样。 海瑶心中狂喜,要不是金光宝塔的禁制阻拦,她差点就要整个身子翻进窗户里,“要是能听到,你可要快些醒过来,我不知道你神识里见到的是什么,但再不醒过来,我可就没耐心了!你难道真的要我赚那么多钱啊?” “要是等我修成化神,那就更久了,过上几百年我哪里还记得你,说不定就跟别人跑了,对,就是周子凡,你再不醒过来我直接跟他跑了!”海瑶见提到周子凡后谢玄眉间的沟壑更深,便掐着这点继续道:“周子凡他已经是金丹大圆满,掌门又看重他,他对我也很好!说起来他确实修为不及你,但是脾气比你好多了,我要跟他好必定是日日心情舒畅,才不跟着你受气。” 谢玄的双眼仍旧紧闭,苍白的面容上还能看到细小的血丝,而这血丝似乎受不住他紊乱冲撞的灵气,渐渐的,谢玄的脸颊脖间渗出了血来,而鲜血滴落在他盘腿而坐的法阵上,那法阵瞬间一暗,连宝塔这一层的灵光都被熄灭。 海瑶就这样盯着谢玄的脸许久,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他轻微的表情,可随着阵法的熄灭,谢玄也没了声响,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塑。 她又耐心地等了等,可心中升起的希望再次落下,她撑着脸无奈笑了笑,但也只失落了一阵,便又开始盘算起别的法子。 冷月当空,状如钩弦。海瑶坐在金光宝塔的窗檐上看着远处的昆仑派,那里灯火随着山峦连绵不绝,一扫先前魔修之祸的狼狈,再次恢复往日的荣华与尊贵。 她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一簇灵光朝这边飞来,临到山脚下却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周子凡便徒步登上了这悬崖。 他换了一身礼服制式的弟子外袍,却挽着袖口垂着几缕发丝,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阿瑶!”他朝塔上的海瑶招了招手,还提了提手中拎着的盒子。 海瑶从窗檐跃下,几步走到了周子凡面前,装出惊讶的表情问道:“你还真回来了?不是要忙吗?来的这么频繁会不会让人怀疑?” 周子凡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海瑶这才看清是一盒糯米糕,她记得还是剑灵的时候看到周子凡吃糯米糕馋死了,便对他抱怨了几句,没想到他竟然记到了今天。 “事情也差不多了,不差我这一个人,来的时候我可小心了,没让人看见,掌门也是知道我来打扫金光宝塔之事,现下又出了问剑藏心池,我多来此处没什么古怪的。”周子凡抬头瞧了一眼金光宝塔,似乎察觉到宝塔有些不对劲,面色微微一滞。 海瑶拿了个糯米糕塞进嘴中,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 周子凡皱眉道:“灵气波动变了,阿瑶可有感受到什么不对劲?” 海瑶无辜地摇摇头,也抬头朝塔顶望去。 那古怪的气息正是海瑶所为,她在塔身之上留了几道邪门的符咒,里头封着的是北冥妖蛇的毒血,这才让此处的灵气有了变化。 周子凡面色警惕地走到塔前,他的手贴在塔壁上仔细感受起了此处的气息。这金光宝塔里本就镇压着妖邪,若是有妖气萦绕,弄不好是有妖邪逃遁出来,这可是极其危险之事。 “究竟怎么了?”海瑶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走到周子凡身旁问道。 周子凡垂眸思索了一瞬,便对语气坚定地对海瑶道:“我入内一探,阿瑶在外面等我,莫要轻易靠近。” 说罢,他便将朝风剑握在手中,一推塔门入了金光宝塔内,海瑶连忙跟上,可没想到这门后还有一道禁制,广意剑尊的化神威压直接将她挡了出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塔门再次合上。 海瑶此处碰壁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立刻又攀上了山崖,寻着能瞧见塔内景象的角度,跟着周子凡慢慢往上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6 23:46:11~2022-02-18 23:3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金光宝塔的窗台并非每一个都是敞开的, 有的会被封死遮盖,有的上面还画着镇压的符法。 周子凡见前几层没有异样便匆匆往上,到了第五层海瑶就不能再看见他了, 她只好先他一步守在了谢玄那一层的窗台外。 可她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周子凡在顶层出现, 塔内的灵气波动也没有异常,不知周子凡是被什么耽搁了。 海瑶瞧了眼在塔身上隐藏好的妖血符咒, 心中稍微有些着急, 便又贴了一道在顶层外的墙壁上。 北冥妖蛇的毒血极是强悍, 让金光宝塔的外壁都发出了淡淡的幽光,海瑶不敢再加,以免引来了广意剑尊的注意。 但她没想到的是, 这妖血没有激得周子凡立刻上顶楼, 反倒是被捆绑住的谢玄有了动静。 他仅剩的手臂猛然抓紧捆绑的链条,如同握剑一般的姿势,苍白的脖颈间青筋尽现, 似乎在识海中与什么激烈地对战。 而他身下的那个阵法与平常全然不同,渐渐闪动起了耀眼的红光,谢玄身捆铁链坐在其中, 表情又极是冷肃痛苦,怎么看都觉得他在受着折磨。 “谢玄?”海瑶有些担心地轻呼了一声,又连忙将刚才贴上的符咒撤去, 生怕是妖血影响了谢玄。 可谢玄仍旧紧紧拽着铁链, 沉浸在识海的激斗之中,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海瑶皱了皱眉, 心道谢玄已经有了如此大的反应, 为何还不见周子凡上来, 难道他被困在了下面几层? 她越想越是着急, 但一点儿入塔的办法也没有,只能在窗檐上眼睁睁地看着谢玄强忍着痛楚。 就在她心急如焚想要去唤周子凡时,谢玄的动作忽然弱了下来,他周身紊乱的灵气渐渐平复,紧闭的双眼竟是微微睁开。 “谢玄!”海瑶见此心中大喜,谢玄他竟然醒过来了!她连忙又喊道:“谢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谢玄似乎还有些昏昏沉沉,他迷离的双眼环顾四周,又立刻变成了警惕的模样,直到视线落在窗台上,眼眸中的沉寂才有了点点亮光。 海瑶恨不得一剑碎了这宝塔的禁制,可理智告诉她越是此时越不能冲动,她平复下激动的心虚,轻喘了几口气,对谢玄展颜一笑。 昏暗的塔楼内原本只有驳杂的法光,窗边人的一笑似乎点亮了谢玄沉寂许久的心,他的身体极其僵硬,就连想回个笑容都觉艰难,而他此时才发觉自己竟是被牢牢捆在了金光宝塔中,铁链将他的手臂高高悬起,一动也不能动。 谢玄下意识就想用另一边的手去解开,可他刚想要抬手,恍然意识到肩膀下已经空空如也,他只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先前的记忆,面上也再没有困惑的表情。 “我在塔里多久了?”他的声音极是沙哑,轻得海瑶都听不真切,她从嘴唇的张合读懂谢玄的意思后,便有些埋怨地道:“我都记不清了,反正十几年了。” “这么久了......”谢玄流露出惊讶之色,仔细端详起了海瑶的面容,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好半晌才继续问道:“那你一直在等我?” 海瑶闻言有些恼了,没好气道:“不然呢?我为何在这里?你可知道你那个倒霉师父,要我把你破坏护山大阵的损失给还上,一年千万灵玉,一共要还三千年!” 谢玄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愠怒表情,竟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你还笑?”海瑶更气了,怕了拍窗台道:“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想办法出来,我可不要继续当冤大头!”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动作让谢玄留意到了窗台上刻下的字句,等到他认真看了起来,海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遮挡起来,她引开话头道:“你的神识在塔里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何我每次来都见你苦大仇深的。” “是吗?”谢玄移开目光认真想了想,才说道:“既有苦大仇深,也有不愿醒来的事情。” “什么?”海瑶好奇问道。 谢玄只淡淡一笑,并没有告诉她,他被关入金光宝塔后,神识便沉浸在如同黄粱一梦的幻境中,在这梦中他反反复复地经历着初见阿瑶到破道重修的事情,所有的美好都真实,所有的痛楚也都刻骨铭心,而他一遍又一般地经历着,潜意识中总想去改变,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无不走向同一个结局。 他已经数不清究竟重复了多少回了,而每一回破道重修后,他都能见到自己破碎的剑心,那剑心他不屑一顾地丢弃,只为让自己能忘却过往,从头再来,可惜并未如愿。 到后来,那破碎的剑心便幻化出了周子凡的模样,他看到周子凡握着他曾经的本命灵剑朝风站在面前,目光如炬剑气如虹,想要将他挑于剑下。 不过他只是区区结丹,从未有赢过他的时候,每一回都是遍体鳞伤地离开,又不依不饶地再次出现。 谢玄清醒过来倒有些疑惑,那周子凡的出现并不像是幻境...... 就在他思索间,便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与识海中所见一模一样的周子凡,提着朝风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周子凡的眼中满是警惕,他用神识仔细打探了一遍顶层后,才朝谢玄行了个礼,沉声道:“剑君醒了?” 海瑶见一直没有声响的周子凡此处出现,不禁有些担忧他是否会将此事告诉广意剑尊,或是察觉到是她刻意弄出的乱子,便立刻对周子凡道:“塔内可有什么异常?” 周子凡的目光落到坐在窗台上的海瑶身上,他摇了摇道:“妖异消失了,应只是偶然。” “那就好。”海瑶装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故意说道:“不然引来了广意剑尊,他看到谢玄醒来,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周子凡闻言果然皱了皱眉,他低下头心中极是犹豫,阿瑶不想让广意剑尊知道,可剑尊当年给他的职责就是要守好这座塔,剑君醒来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禀报。 而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谢玄竟然冷声道:“我师尊怎会不知,这是他的法宝。” 海瑶也能想到这一点,可总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那剑尊已经许多年不出现了,若不是这一回要她去取北冥妖蛇的毒牙,她还以为这家伙又离开昆仑去远游了。 “这里的一举一动,剑尊确实都知道。”周子凡也借着谢玄的话,沉声说道,只是这话的语气与他平日全然不同,似乎藏着别的意思,海瑶没有听出来,但谢玄却心中明了。 周子凡是他的旧剑心投胎,他的师父会让周子凡来守塔,必定有师父的深意,而幻境中周子凡一次次地挑战他,是否就是师父的目的? 他已从头再修,剑心也已重生为人,为何还要将他们牵连在一起,难道师父他是觉得...... 谢玄一想到此,忽然胸口钝痛,那颗破道重修结成的剑心气息紊乱,剑气横冲直撞在他的身体中,他立刻闭目静心,调顺气息,将躁动不安的剑心压制了下来。 海瑶见他如此,以为是还未恢复过来,可现下周子凡在楼中,也不好当着他的面与谢玄说些什么,她想了想才对周子凡道:“剑尊神通,自是什么都知道的,既然无事,我们离开便好。” 周子凡的目光再次落在海瑶身上,他的眼神没有了平日里的坦然,似乎是读懂阿瑶想支开他不打扰谢玄,他不禁心中失落,可也不能拒绝她的意思,只微微点了点头,闷声道:“好。” “正好那糯米糕也未吃完,我们......”海瑶在窗台上扭过身,正想要跳回山崖,可没想到谢玄却冷声问道:“你要走?” “啊?”海瑶又转了回来,疑惑地看着谢玄,他的面上竟是流露出失落的神色,海瑶愣了愣,又扭头看了眼周子凡不经意撇过去的脸,才小声解释道:“糕点放久了......就凉了。” 其实她心里头是想说这不是为了帮你把周子凡支开,给你时间恢复!这话但总不能当着周子凡的面这么说,谁能想到谢玄完全不领她的情。 谢玄闻言面上冷色更沉,他定定看着海瑶,目光甚至...甚至带了些幽怨。海瑶心头一紧,被他看得极是窘迫,她连忙错开自己的目光,谁知又刚好对上了周子凡的眼神。 这周子凡竟然也直愣愣地看着她,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像是在期待着什么那样。 “我下去......”海瑶这三个字刚说出来,就感觉到谢玄整个脸色都阴沉了,他刚刚苏醒过来,面容苍白虚弱,配上那点儿阴沉,显得人受尽了委屈,海瑶连忙改口,“下去拿了糕就上来,你等等我!” 这答案谢玄似乎不算满意,但那阴沉有了缓和的迹象,海瑶扯着嘴笑了笑,有些不敢去看周子凡的眼神。 而那周子凡竟然淡然一笑,不以为意地接着她的话道:“剑君想吃?我替剑君拿上来便好,这山不能用飞剑,阿瑶爬上来一次不容易。” 说罢,他就真的转身要下楼去拿。 海瑶连忙喊道:“等......” 可谢玄已经半阖的双眼再次睁开,让海瑶将后面的话又吞了回去。她心想,算了,就委屈委屈周子凡吧,谢玄刚醒过来,难免有“起床气”。 周子凡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可却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语,他便再也没有停留转身消失在楼中,看着他决然的背影,海瑶又觉得周子凡听话得有些让人心疼。 等到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海瑶便歪着身子往塔下看去,周子凡刚提起食盒,似乎察觉到了海瑶的目光,他仰头一看,两人的视线恰好在空中交汇。 他像是让海瑶莫要多想,朝她微微一笑,月光下少年明朗的笑容看得人心头一跳,海瑶面上微微一烫,心中的愧疚之情更甚。 谢玄捕捉到她目光中的怜惜,他刚从幻境中抽离出来,经历了无数次轮回重来,脑海中还残留着纷乱的情绪,此时见到阿瑶如此对周子凡,不自觉就心口一痛,原本被压下去的剑心再次躁动了起来。 是啊,幻境中的经历只到破道重修,可之后的一切更是寂落,他苦心筹划等了许多年,等来的是阿瑶与他那一颗丢弃的剑心在一起。 而在旁人看来,他才算是不识趣的那一个,阿瑶与周子凡已经成了亲...... 可是,成了亲又如何呢? 一个挑战他从未成功的残次品,他谢玄难道还比不过了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小谢,你这个状态不行,这样是赢不了绿茶的 谢玄:哼! 周子凡:我都是真情实意,哪里绿茶了?感谢在2022-02-18 23:30:56~2022-02-20 23:3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撩道长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拎着食盒回到了金光宝塔顶楼, 他在海瑶与谢玄之间犹豫了一下,便将食盒放在了谢玄面前,拿出里面仅剩的一块糯米糕递给了他。 “剑君。”周子凡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 恭恭敬敬地在替海瑶办事。 谢玄垂眸看向那白白糯糯的糕点, 头一次觉得凡人的吃食也会如此碍眼,偏偏这是阿瑶说要拿给他的。 海瑶看着周子凡半蹲在谢玄面前举着个糯米糕, 而谢玄的脸色犹如吃土,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便索性破罐破摔了,逗起了人,“确实好吃, 你尝尝?” 谢玄唯一的手臂被牢牢捆着, 他若是要吃这糯米糕,只能是周子凡喂他,可以两人现下的状态, 海瑶甚至觉得谢玄可能会一口咬在周子凡手上。 而那周子凡也是不怕死的,还真的抬起手就往谢玄脸边凑,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场景, 海瑶看得是心惊胆战,连忙别过脸去想着眼不见为净。 可她没想到的是,谢玄只犹豫了一瞬, 竟真的低下头在那糯米糕上咬了一口, 他浅尝即止,看也没看周子凡一眼, 只当他是不存在的空气。 海瑶连忙道:“如何?你久不尝凡尘味, 可还记得?” 谢玄嘴角动都没动, 似乎直接就吞进腹中不愿去尝味, 可听到海瑶这么问,便说道:“尚可。” 海瑶微微一笑,向周子凡投去了个感激的眼神,晃了晃腿道:“我就说吧!” 她极是想尽快终止这个尴尬诡异的情景,不等谢玄或是周子凡说下一句,就立刻岔开话题道:“现下你也醒了,要不我去问问你师父,究竟要把你关到什么时候?或是你有什么法子自己离开吗?” 周子凡一听,便走到窗台边上对海瑶道:“无论剑尊知不知道,我依着职责也是要去一趟告诉剑尊此事,没有剑尊的应允,先想了别的法子,只怕......” 海瑶见他一脸担忧,不禁轻笑一声,“你还怕我劫狱不成?” 说实话,海瑶确实有过这个打算,但那也是要等她修成化神再说,这想法当然是不能在周子凡面前承认,免得让他左右为难。 而谢玄扯了扯捆绑着他的链条,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良久才道:“师父有他的打算。”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次看向周子凡,不知是不是海瑶的错觉,她总觉得谢玄的目光带着一丝杀意,而周子凡也毫不退缩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战意。 刚刚还因为一个糯米糕而尴尬的氛围瞬间又剑拔弩张,只是眼神的对峙海瑶就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她心道谢玄虽是个偏执的性子,可周子凡向来都是良善的,怎么也跟谢玄争得不相上下?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便轻咳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我替剑尊寻来的妖蛇毒牙还未给他,这可值上千万的灵玉,绝不能让他赖账了!” 说罢,她想要转身离开,周子凡见此连忙道:“我与你一道,我也有事禀报。” 谢玄闻言果然脸色更暗,海瑶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扭过头转身就往下跳去,只留下一句:“谢玄,你先休养休养,一会儿我领了奖赏再来看你!” 她自然不是个怂人,但此时就是不敢面对谢玄,一落到地面便长舒了一口气,她是再也不想谢玄与周子凡两人这样待在一起,可她偏偏还要同时攻略两个人! “阿瑶!”周子凡紧跟在她身后出了金光宝塔,他将塔门再次封上,走到她身旁道:“剑尊是在山崖那一头。” “我知道,我去过,他还有个小世界一般的虚空戒指,想必现下是躲在里面跟侍妾快活。”海瑶朝他笑了笑,两人便肩并着肩一同往广意剑尊所在的地方而去,她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想着被留在塔里的谢玄,只觉一会儿那家伙要更难哄了。 周子凡似乎完全没有看出她心中所想,一路上咧着嘴讲了不少这些年的事情,他在问剑藏心池的修行,他在昆仑上的遭遇见闻,还有与魔修的种种周旋。 十几年未见,周子凡的人生仿佛打开了新的篇章,他早已不是那个凡人村落走出来的落魄小子,而是成了昆仑山看中的金丹弟子,那时候他的眼中也满是斗志与憧憬,可却没有如今的意气风发。 海瑶心想,或许当时周子凡与她一起离开了反倒没有了如今的境遇,只能是个与她一样漂泊的散修,也对,这本就是他的男主剧本,这就是他应该要走的路,虽多了她这一个变数,但冥冥中又回到了正轨罢了。 她又再次想起周子凡世界系统的担忧,在她看来周子凡的剧本并没有大的变化,她为何那么害怕崩坏呢?就因为谢玄被关了起来? “那金光宝塔中有什么?”海瑶不自觉地就脱口问道。 周子凡一愣,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海瑶面露担忧之色,“那塔镇妖伏魔,广意剑尊要你一个金丹修士入内打扫,有没有给你护身的东西?就不怕你被里头的妖魔给吃了?” 周子凡微不可查地错开了眼神,讷讷道:“自是有的,剑尊也算是给我历练。” 海瑶越听越觉得奇怪,周子凡这样子明显是在瞒着什么,但他不愿意说她强问也不是办法,便试探道:“也对,能与那些妖魔对上,也可磨炼剑意剑心。” 她话音一落,周子凡的身体忽然一僵,又连忙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朝她展颜一笑,“是啊,我剑神已聚,也确实到了该凝练剑心的时候。” 剑心...... 海瑶歪打正着,直觉这“剑心”二字不太对,她想了想又道:“那这金光宝塔是个好去处,谢玄他剑心纯然,才有他如今的修为,反正他在塔里无事,你可向他请教请教。” “阿瑶...说的是。”周子凡的步伐不知不觉快了些,海瑶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子凡的背影,在心中思索着那几句话中的深意。 没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山崖的最高处,他们朝虚空中行了个礼,等了莫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广意剑尊的侍妾出现。 她的身后是一个小世界的入口,海瑶好奇地张望一下,里头就如同世外桃源一般,不由感慨广意剑尊这家伙还真爱享受。 “剑尊闭关了,东西交给我便好。”侍妾礼貌地对两人道:“至于谢玄醒来一事,剑尊说他已经知道,并且不会放他出来,除非赤灵道友能将灵玉还上,或是修成化神劈开他的宝塔,否则绝不会放人。” 海瑶一听,这广意剑尊人闭关了倒是把他们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又气又笑道:“他怕是肚子里的蛔虫转世,什么都知道。” 周子凡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却立刻意识到这是大不敬,便强忍着笑意扯了扯海瑶的袖子,要她莫这般无礼。 海瑶轻哼一声,将袖中的北冥妖蛇毒牙抛了出去,那妖异可怖的气息从包裹的法宝中溢了出来,周子凡察觉到后微微皱了皱眉。 侍妾没有多言,收下东西便要离去,临走之时又止步对周子凡道:“我私下问一句,昆仑可是要重开山门了?” 周子凡的心思还在那妖气上,听到侍妾这么问,只随意点了点头。 “如此。”那侍妾面露忧愁之色,像是叮嘱一样说道:“那你当用心些了。” 周子凡朝她行了个礼,恭敬谢道:“弟子铭记于心。” 海瑶将这些都看在眼中,下山之时她便觉周子凡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寻了个合适的时机便问,谁知那周子凡也与她同时开口。 “广意剑尊究竟要你做什么?” “塔外的妖气是因为阿瑶手中的妖蛇毒牙吗?” 两人均是一愣,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海瑶意识到周子凡发现了宝塔外的妖气是她故意而为之,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她确实是想用这个法子引周子凡开门再想办法混进去,只是后面没有成功罢了。但她若是承认,岂不是意味着告诉周子凡她骗了他。 “我并非是要骗你,只是一时情急......” “我并不想瞒着阿瑶,可是这确是不能......” 两人的解释又撞到了一起,海瑶摸了摸鼻子,觉得此时比在金光宝塔面对谢玄更加尴尬。 话未说完又再次沉默,最后还是周子凡打破了僵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知道阿瑶不是想骗我,只是实在想救剑君,一时情急罢了。” “......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随意开塔的。”海瑶低下了头,做出一副乖乖认错的可怜模样,偷偷瞄着周子凡道。 周子凡从未见过阿瑶这幅模样,他立刻有些慌了,连忙道:“我是......” 他话要出口又立刻止住,心道绝不能将此事告诉了阿瑶,否则她定然会厌弃自己。 “这是我职责。”他沉下了脸认真说道,不敢去看海瑶的眼睛。 海瑶点了点头,认错态度极其良好,“我知错了,不会有下一回了。” 可没想到这话一下就触到了周子凡,他忽然觉得心底深处涌出了一阵酸楚。他情不禁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双手按在海瑶的肩上,神色冷肃地对她道:“阿瑶不要向我道歉,我......我不想要道歉,也不想要你的愧疚,更不想要你为了剑君对我低三下四,我只想与从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0 23:36:31~2022-02-21 23:3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海瑶从未见过周子凡在她面前如此强硬, 他向来都是温和顺从的,现下这一番话,让她愣在了当场。 而周子凡话一出口就觉自己不该如此, 他看清海瑶的眼神后, 便有些无措地低下头,紧扣在她肩头的手也慢慢松开。 “对不起。”周子凡闷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听你的道歉。” 海瑶这才回过神来, 她朝周子凡走近了一步, 差一点就要碰上他的鼻尖, 语气坦然地说:“我...也不想跟你道歉,你知道的,我何时认过错?” 她向来嚣张跋扈, 怎么有愿意低头认错的时候, 道歉的话语从来都是她用来搪塞应付人的,只是对周子凡,她确有歉意。 “那你是......”周子凡看着近在咫尺的阿瑶, 心中的悸动再次涌现,阿瑶的话他不理解,可似乎又能明白她话中之意。 她从不给人道歉, 能对她心生愧疚,是不是说明他在阿瑶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昆仑山间的山风拂过,吹得两人的衣角纠缠在一起, 周子凡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蛊惑, 刚松开的双手又再次搂在了海瑶的肩上,他目光中是盈盈月色, 不知不觉就想与眼前的人更靠近些。 海瑶低下头微微躲开, 却用手按在了他的腹间丹田处, 轻声问道:“你说结丹时谢玄伤了你, 可还有旧伤?” 提到谢玄,周子凡忽然清醒过来,阿瑶轻抚的地方是他修为之所在,可此时却因为她的话而觉得疼痛难忍,当初谢玄威压碾碎了他的筋骨,还在他身体中留下了一道剑气,那剑气早已被他丹田炼化为己用,怎会还有如此的痛楚? 他心中又气又悲,明明他与阿瑶也是共患难,为何如今他却像是碍眼的存在,为何他......偏偏就是谢玄的剑心转世! 谢玄那时候对他说,阿瑶对他这么好,不过是因为两人生得相像,阿瑶她的心中,始终念着的只有谢玄剑君。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阿瑶与他只是共患难的伙伴,只是传授他功法剑术的师父,可是这些年来,他为何又要屡屡去金光宝塔中挑战谢玄?真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吗? 他不想再掩埋自己的真心,也不想再欺骗自己,兜兜转转十几年,能再次与阿瑶面对面敞开心扉,他才不愿意做什么人的替代品! 周子凡一把拽住海瑶的手,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复杂的情感,他又是委屈又是憋着一股劲,只想将千言万语都告诉阿瑶,想让她知道自己多年来的心心念念。 微凉的薄唇就要贴上海瑶的嘴角,她感觉到周子凡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只要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他就能压抑住冲动离开。 海瑶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不由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当年苦心在周子凡这个木头脑袋里种下的种子,等了十几年,终是没让她失望。 此时周子凡这般谨慎,她心里不禁嫌弃,他有这个冲动,就别怕她拒绝啊!可她面上却要做出惊讶迟疑的样子,等着周子凡主动亲上来才好回应。 千回百转不过一瞬,就在两人的唇齿要贴在一起之时,远处昆仑派所在的山脉上忽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旖旎的氛围瞬间被搅散,两人均是一愣,周子凡便先放下了手,懊恼自己为何如此唐突,万一阿瑶因此讨厌了他该如何? 不过这情绪他只能压在心底,便刻意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与海瑶的距离,神色复杂地看着远处。 “出了何事?”海瑶心中恨极,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坏她的事情! 周子凡面色沉了下来,他眯着眼看向空中的护山大阵,那刚刚修复好的阵法竟然出现了几道黑紫色的纹路,而方才的破空声,正是山门有难的警报。 “你回金光宝塔下等着,我要去一趟!”周子凡飞快对海瑶说完这句话,便一步跃上了朝风剑。 海瑶也留意到阵法上古怪的变化,她连忙拽住周子凡的衣角,喊道:“等等!我看护山大阵不太对劲,守护的阵法应是阻挡灵气的侵入,怎么此处的灵气......都在往那一处汇聚?” 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护山大阵看着不像护着昆仑,倒像是要将昆仑关了起来,若真让她猜对了,周子凡此时回去,岂不是也被关进去了? 周子凡也留意到了此处山间不对劲的灵气流动,他飞快思索一番,拿出手中师门的传讯法器,却没有收到丝毫的音讯,只看到上面有两个大字。 “速回”。 “无论如何,我身为昆仑弟子又身负执剑之任,必要回去一趟。”周子凡心中有了决断,便对海瑶道:“阿瑶放心,我会谨慎!” 说罢,周子凡御剑而起,只留下一道银白灵光,便飞速奔向了昆仑派。 海瑶气得跺了跺脚,暗叹这人真是迂腐,就不能先明哲保身再做打算吗?偏偏要冲在最前面! 而她没想到的是,周子凡刚一离开,她便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威压,以至于瞬间背后发凉。 她满脸警惕地朝后看去,手中已经握着本命灵剑,就见昆仑掌门背着手立在她身后,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我只是路过,不好意思撞破了你们的事情。”昆仑掌门生着一双桃花眼,此时满是好奇地打量着海瑶,一副好奇极了的样子。 海瑶反手捏了个剑花,剑尖直直对着昆仑掌门,沉声道:“掌门好兴致,护山大阵都出了事,你还在这里听墙角,怎么?听得可高兴?”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极是留心,从未让昆仑山的人发现她的踪迹,只有广意剑尊一人知道,现下撞见了昆仑掌门,难保他会不会发难。 昆仑掌门连忙举高手摆了摆,求饶道:“我真只是路过,绝不会把你与周子凡的事告诉谢玄。” “管你告不告诉。”海瑶轻哼一声,她不知道这人此时出现究竟是何意思,总之时不怀好意。 昆仑掌门一愣,立刻面露钦佩之色,“不愧是赤灵魔姬,在下实在是佩服!我那师兄半步化神,这周子凡也是个清明上进的,都栽在你手上,我是该向你学学。” 海瑶瞄了眼护山大阵上不断扩大的裂缝,没好气道:“你究竟要如何?身为掌门,还不回去守着山门?” “我正是焦心此事,这不正要向广意剑尊求助,可惜,见不到他老人家。”昆仑掌门的脸色沉了下来,紧皱着眉头道:“方才我见你也从那里回来,不知可有我师叔的口谕?” 海瑶端详着他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勾了勾嘴角道:“有啊!” “说了何事?”掌门面露微笑地问道。 “说是过几日就要将谢玄放出来。”海瑶留意着他神色的变化,可昆仑掌门只微微露出失望之色。 他长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道:“这实在是没办法了,靠不住师叔就要靠我自己了!” 说罢,他朝海瑶作了个揖,便消失在了山道之上,亦如他出现之时那般诡谲。 海瑶收回了本命灵剑,立刻往方才拜见广意剑尊的山峰奔去,那山头没有任何的不同,可此时海瑶却觉处处透着不对劲,她朝虚空中行了个礼,喊道:“拜见广意剑尊。”可许久都不见他的侍女应答。 她又再次道:“可有仙子在此,我有要事要见剑尊!”仍是没有应答。 海瑶疑惑更重,她扭头看了眼远处渐渐乱起来的昆仑派,护山大阵外不但有昆仑弟子急匆匆地回来,而没一会儿,天边便出现了几朵诡异的红云。 又是魔修来攻? 海瑶咬牙沉思了一瞬,便连忙往金光宝塔的方向奔去,她飞快在宝塔四周设下一圈禁制,又打了几道符咒在暗处,便跃上了宝塔顶层,极是警惕地看着远处的事态发展。 魔修之乱平息已久,昆仑山休整至今才恢复了些元气,如今刚要准备重开山门,怎么又有魔修来攻? 先前的护山大阵因为谢玄改造的缘故才给了他们空隙,按理说这一回昆仑会更是重视护山大阵的修复,为何现下又是这阵法出现了问题? 难不成是魔修在昆仑山有内应,两次都是知道阵法有问题,做足了准备才来攻打? 她瞧着滚滚而来的红云,心道这人数还真是不少,昆仑好歹也有千年的积攒,可别两次就被人掏空了家底啊! 若是昆仑势败,魔修要扫荡山脉,必定会寻到这一处,到时候她与谢玄便又陷入了困境。 想到此,海瑶更是觉得广意剑尊可恨,把谢玄牢牢捆在此处,真有了危险岂不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对了!还有广意剑尊啊! 从方才起她就觉得不对劲,按理说有化神修士坐镇,魔修再集结势力也不敢轻易来攻啊,莫非他们也有化神老祖?还是说知道广意剑尊不会出手? 海瑶心中一凛,忽然想到她确已有数年未见过剑尊了,一直都是他的侍女传话...... “你怎么了?”金光宝塔内传来了谢玄的声音,他在塔中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一直都在打坐调息,好不容易等回了海瑶,却见她理都没理自己就待在塔顶上,便忍不住问道。 海瑶听到谢玄的声音心中定了定,她坐回顶层的窗檐上,探着身子问谢玄道:“你可知你师父在哪?” 谢玄面露疑惑之色,海瑶便将此时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谢玄立刻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尝试与广意剑尊的神识联系,可他随即摇了摇头道:“这宝塔太过强悍,我的神识也被困得死死的。” “那现下我们岂不是只能隔岸观火,祈求这火不要烧过来?”海瑶原本也想过靠近昆仑派,但谢玄在此全无还手之力,她必须要守着,就是担心周子凡,这人可千万别逞强,先护住小命要紧。 谢玄又细细问了一遍外头的景象,他面露凝重之色,却安慰海瑶道:“掌门师弟是个有决断的,山中也有依仗的法宝,即便我师父不在,相信以昆仑之力,也不会有大的祸端。” “别提他了,他才让我觉得不对劲!”海瑶咬了咬唇细细回忆道。 谢玄闻言不语,却也依着她的话思索起来。 远处的法光不断亮起熄灭,昆仑山再次笼罩在了阴云之中,喧嚣的斗法声回荡在山谷中,就连海瑶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断有修士掉落法器,不断又有修士填补上,可海瑶却看出了其中的古怪,那护山大阵真如她猜测的那样像个牢笼一般,将里面的昆仑修士困住,只让外面的魔修攻进去。 她心中一沉,紧紧捏住手中的剑柄,冷静地对谢玄道:“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年,今日怕是你全要仰仗我了。” 作者有话说: 一眨眼,这个副本都这么长了,马上也要结束了,不舍得感谢在2022-02-21 23:30:10~2022-02-23 23:1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rry不怎么用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夜如白昼, 法光炫目,修整了十几年的昆仑山在一夜之间又被魔修攻入。 昆仑千年传承,门内又有数十位元婴坐镇, 按着寻常的道理也绝不会处于颓势, 尤其是修复护山大阵后,昆仑的防御应是强如铁桶。 可偏偏就是这个护山大阵, 非但没有将魔修挡在山外, 反而让入内的弟子不得进出, 以至于生生被困在护山大阵中。 “师父!护山大阵不是早就修好了吗?怎么会如此?”止水剑君的弟子一身是血地扑在他面前,满脸惊讶地问道。 止水剑君领着他这一峰的剑修弟子镇守最外侧,可没想到护山大阵全然无用, 魔修又都摆好阵法有备而来, 一下子让他折损了不少弟子,心中悲愤不已。 他本就是个暴脾气,见魔修来势汹汹, 便一把扶起他的大徒弟,丹田剑气全盛,本命灵剑在身后结成杀阵, 朝众弟子喊道:“徒儿莫怕!剑修以战养心,这岂不是千载难得的好机会!都随我出,斩落这帮无耻宵小!” 言毕, 外头的魔修攻势已经入了昆仑山内门的范围, 止水剑君指挥弟子三人一队,就一往无前地与魔修战在了一块。 此时昆仑倚天阁中除了掌门外的几位长老都聚在了一起, 正焦急地修复着护山大阵, 可他们却发现护山大阵根本不受控制。 “该不会又是谢玄捣鬼吧!”一长老咬牙切齿地骂道。 一旁护法的飞灵真人连忙道:“怎会?当年的活祭阵法已经完全移除了。” 长老因为阵法灵气的波动而全身颤抖, 却还坚持骂道:“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招数!当年阵法出了问题魔修就来攻, 这一回也是!那妖女就是魔域修士,如此还能是巧合?广意剑尊真是糊涂!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弟子,我昆仑到了八辈子霉了!” 因着飞灵真人与谢玄的关系她不好再说,当年知道兄长被广意剑尊捉拿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但她心中始终坚信,谢玄并非是会引魔修来攻昆仑的人。 她看向倚天阁外,昆仑弟子节节败退,今日一战昆仑准备不足,想必是一番恶战,难免伤亡惨重,好在她给谢家子弟都留了保命的法宝,只望他们都全身而退。 “该死,掌门他到底去了哪里!” “去请广意剑尊了!” “是啊!魔修没有化神老祖前来,广意剑尊坐镇,等他出关我们就不怕了!” 就在他们讨论间,昆仑掌门便出现在了倚天阁中,他朝护山大阵的中枢打出一道灵气,淡定自若地对众人道:“辛苦诸位长老,接下来交由我,你们好生休息便好!” 还不等这些长老反应过来,那护山大阵的中枢忽然灵气倒转,将这几人当成了供养的晶石,把他们的修为全数吸入。 几人大骇,纷纷想要脱离中枢,可没想到这短短一瞬间,庞大的护山大阵已经将他们身体中的灵气吸得干干净净,就连丹田之中的本命真元也要一同被吞噬。 “掌门你......” 这半句话还未说完,几人便直接被吞入了中枢法光中,原本护山防御的法阵如同一个焚尸炉,连齑粉都见不到一丝一毫。 昆仑掌门处理完这些人便拍了拍衣袖,自言自语道:“这赤灵心法果然厉害......啊对了,还有你,不知道谢玄的妹妹被法阵吸干,他会是什么反应?” 飞灵真人一张女童模样的脸阴沉着,她死死盯着昆仑掌门,心中是翻天覆地的惊骇,而手上也牢牢握住了自己的本命灵剑...... 在昆仑外峰镇守的谢殊忽得心口一痛,祖奶奶给的护心镜就在那一处,他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就往倚天阁的方向看去,而入眼的则是御剑而来的周子凡。 周子凡一个翻身下了灵剑,急忙向他询问此时的情况,谢殊简短说了几句,便问他道:“掌门可在?现下各峰各自为战,不免混乱,还需掌门主持大局。” 周子凡面色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激斗,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寻到......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御敌之法这些年已经演练了千百回,你我各守一阵,左右夹击,绝不让魔修攻入主峰,只要守好了主峰,长老们修复护山大阵也只是时间问题。” 谢殊郑重地点了点头,仍是有些担忧地道:“想不到昆仑这么多修士大能,今日要到你我这些金丹小儿扛大任的时候。” 周子凡轻推了他一下,轻笑一声道:“说什么呢?你是谢家金丹第一人,我是昆仑执剑弟子,也该我们扛了。” 两人不再多言,均手握本命灵剑,带着一众昆仑金丹,布阵守在了外峰上,而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护山大阵最外围坚守的防线已经溃败,魔修顷刻之间就攻到了此处。 这条入主峰的必经之路汇聚了最多的战力,两个昆仑最是出众的金丹弟子拼死抵挡,剑气血气混杂,倾尽所有死战一场。 昆仑山脉的另一峰上,海瑶在金光宝塔的顶上盘腿而坐,焦急地留意着那一处的战况,她方才又再加了几道禁制,但见魔修已经攻到了主峰,心中也明白她一人的阵法是怎么也挡不住那么多人的。 好在昆仑修士也没那么孱弱,护山大阵虽出了问题,可抵挡甚是强势,她在此处也能肉眼看见几道防御阵列,而现下攻到了主峰外,不知能抵挡多久...... 她即思索着能带着谢玄脱逃的法子,又担心着周子凡的安危,许久都未曾有过这样紧张煎熬的时候。 “阿瑶。”谢玄在塔中轻唤了一声,将海瑶暂时从焦虑忐忑中抽了出来,她俯下身从飞檐上探出个脑袋,问他道:“何事?” “飞灵的本命天灯要灭了。”谢玄淡淡说道。 海瑶一惊,飞灵真人是谢玄族妹,他们相互之间交换本命灯火不足为奇,可她一个元婴剑修怎会就要死了呢! “她最是会保全自己,必定是遇到了死局。”谢玄与这个族妹不算极其亲厚,但好歹也是共同长大,心中定是会念着亲缘之情。 海瑶一颗心更沉,只怕这一回昆仑山真的是凶多吉少。 “这宝塔是千年海木所造,镇妖伏魔,能挡千钧,又有师父化神之威......”谢玄半垂着眸子继续说道。 不等他说下半句,海瑶就笑着打断他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我将你留在塔里跑了呗?” 谢玄这才对上她的目光,他眼中凝结着浓重的阴霾,外头照亮半边天的法光也化不开半分,看得海瑶心头一颤。 “我......”海瑶顿了顿,又硬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就许你困着我的身体百年,还不让我现在困一困你?” “若你又...我不知该如何再救。”谢玄的声音极沉,似乎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海瑶朝他展颜一笑:“你怎么不信我,我会有办法的。” 谢玄忽然拽了拽绑着他手臂的铁链,尝试着运起灵气冲撞宝塔,可这化神级别的宝塔,将他困得透不出一口生气。 “你师父或许不是惩罚你,而是保护你。”海瑶开玩笑地说道,不管一会儿战况如何,谢玄在宝塔中暂时是没有危险的,有化神老祖来收塔那就另说,倒是她,必定成了围攻的对象,理智来说她确实应该躲得远远的,可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这一回魔修来攻,看着与他们两人无甚关系,但联系着方才昆仑掌门的奇怪举动还有消失不见的广意剑尊,海瑶心里头总是放心不下,倒是希望是她多想了,他们两人能在此处隔岸观火不惹是非便最好不过。 可惜,天不遂人愿。 天空中皎洁的月牙也被染成了血色,终年仙气袅绕的昆仑山到处是废墟残骸,魔修已经攻到了主峰,而倚天阁上象征着昆仑传承的法光也已被熄灭,只留下一山的暗淡。 攻下昆仑山的魔修似乎早就知道她在此处,几队人马直接往这个山头扑来,海瑶立刻往金光宝塔后一藏,用几道符咒掩盖住周身的气息。 红云滚滚,一瞬间就将金光宝塔所在的山崖围得密不透风,数不清的魔修灵气混杂,威压凌乱地侵蚀着此处的生灵。 有几个胆大的靠近,一瞬间就被海瑶布下的剑阵掀翻在地,那剑阵之中还隐隐有化神之威,让魔修立刻心生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的是魔域赫赫有名的元维魔君,他是元婴巅峰的修为,仅仅次于半步化神的谢玄。 元维魔君狭长的凤眼瞟了一遍金光宝塔,忽得出声道:“我的好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广意剑尊已经坐化了吗?怎么他的宝塔灵气不减,此处还有化神剑气。” 他的声音阴柔渗人,可真正让海瑶心底发寒的却是他话中之意。 昆仑掌门......真的勾结魔修? 还有广意剑尊,他化神修为,寿命千年,怎么可能坐化?! 元维魔君的话许久都没有人回应,他嗤嗤笑了笑,朝身后一挥手,便有十几个重伤的昆仑修士被扔进了法阵中,而等在后面的魔修将昆仑修士当成人肉盾牌,在他们的痛呼声中冲入了禁制。 海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禁冷笑一声,心道这家伙倒是个合格的反派,事情做得如此让人咬牙切齿,只不过她并非昆仑山的人,并不将这些人的死活放在眼中。 元维魔君见此处的法阵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便对着金光宝塔喊道:“谢玄,你当真狠心,死了这么多昆仑弟子,你还躲着?这些人你不在乎,那这个呢?你那族妹的元婴。” 他的手中捏着的正是飞灵真人的元婴,那元婴在他指尖挣扎哭喊,听得人极是痛楚。 元维魔君玩味地捏了捏,又道:“我只需一用力,她就灰飞烟灭,神识具散,可惜啊,怎么遇上你这么个狠心的哥哥。” 海瑶手中已聚着剑气,只等寻到合适的时机出手,她不知道这元维魔君究竟想要做什么,威胁谢玄让他出塔吗?还是仅仅是想要捉弄他? 就在她思索间,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了异动,一道紫色的剑气直冲向元维魔君,却在要靠近他之时被他一掌挡下。 “谢殊......”海瑶心头一紧,暗骂这小子沉不住气,此时出手不就是送死吗? 可随即她又想到,若是他在此处,那周子凡呢? 谢殊被元维魔君的威压碾在地上,他清冷的面容满是血迹,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放了我老祖!” 元维魔君踢了踢他的肩膀,好奇地端详道:“你倒是跟谢玄长得有些相似,杀不了谢玄,我就杀你解解恨吧!” 说罢,他手中聚气凝成一道冰刃,兴致勃勃地抬到谢殊身上,刚想要放手让冰刃落下时,就听塔中的谢玄冷声道:“手下败将,也敢在此猖狂?” 这道声音虽没有带上威压,却对魔修有着不一般的震慑,元维魔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兴奋地收了冰刃,朝金光宝塔喊道:“你还真在塔中啊?实在是想看看你狼狈的模样,据说你如今只剩一条手臂,是在是可怜啊!” “你要如何?”谢玄没有理会他的奚落,直接了当地问道。 此时的焦点都在金光宝塔上,没有人留意到藏匿在塔后的海瑶,她仔细分析着局势,魔修来者众多,而昆仑修士除了这些重伤的就是来送死的谢殊。 而此中疑点重重,一是为何他们知道谢玄在此,二是他们攻下昆仑就往这处来,难道原本就是为了对付谢玄?谢玄虽是个香饽饽,可这未免也太过大费周章,这里头必定有别的缘由。 她切不能像谢殊那样冲动,要冷静下来好好守一守,最关键的昆仑掌门还未出场呢! 海瑶想不明白他的动机,他身为一派之长,为何要勾结魔修,又为何要对付谢玄? 元维魔君听到谢玄的问话朗笑几声,随即朝身旁的下属挥了挥手,他答道:“我要如何?看你笑话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块宝贝不成?和这昆仑灵脉比起来,差得远了!” 几位元婴魔修共同摆阵,祭出一条白色巨蟒朝金光宝塔咬去,那巨蟒背上有一对肉翅,浑身散发着阴冷的妖气,他们竟是驯化了妖魔为己用! 这巨蟒威压甚是骇人,海瑶布下的阵法完全阻挡不了,不过被那巨蟒一撞便破裂消散。 海瑶心口一痛,连忙切开神识与法阵的联系,这蟒蛇一击竟然有化神之力,仅凭她的修为完全阻挡不了。 七层楼高的金光宝塔在巨蟒面前犹如一个小树干,它粗壮的身躯将宝塔紧紧缠绕,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在了塔顶。 海瑶再不能在原地藏身,她连忙往上攀去,直到最顶层才躲过巨蟒的缠绕。巨蟒身上的腥臭味熏得她头脑发昏,化神般的威压也让她气喘连连,可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又在身上施了几道藏身符,继续等待着出手时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3 23:13:28~2022-02-24 23: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操纵巨蟒的几个元婴修士一个接一个咬破了指尖血, 滴在了法阵之中,那巨蟒性子更加狂虐,白森森的尖牙用力嵌进了塔顶, 它发狠摆动身体, 像是要把那塔顶给生生拽开。 海瑶紧紧攀着窗檐,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谢玄的后背, 外头山崩地裂, 而谢玄却在塔中不动如泰山, 海瑶也不知他是胸有成竹,还是无惧无畏。 还真这么相信我不成?亦或是相信他师父的法宝? 这念头刚冒起来,白色巨蟒就像是专门打她的脸一样, 蛇背一抬, 竟直接撬开了半个塔顶,那捆绑着谢玄手臂的链条连接着塔顶,将谢玄的手臂高高拽起, 让他不得不站起身来,离开了一直盘坐的法阵。 坐下法阵的灵光渐渐熄灭,整座金光宝塔瞬间满是妖魔冲撞的气息, 像是都在兴奋地庆贺,终于能够逃出生天。 金光宝塔那些封死的窗上溢出黑紫色的气息,甚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弥漫而出, 这宝塔已经全然不像是个降妖伏魔的法宝, 而是个生灵俱灭的魔窟。 海瑶心中大惊,金光宝塔是广意剑尊的心血所铸, 虽不是他本命法宝, 可也是极其厉害的, 即便这巨蟒有化神之力能毁了宝塔外身, 也不该让镇妖的法阵轻易松动! 难道......广意剑尊他真的坐化了? 谢玄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没有理会被紧紧绞住的手臂,却闭上眼睛放出神识感受着什么,而他再睁眼之时,是海瑶从未见过的凝重。 他一定是在识海中没有得到广意剑尊的回应。 海瑶的心凉了半截,怪不得这些魔修敢大举来攻,必定是知道剑尊坐化,可就连谢玄也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就在她思索间,白色巨蟒又被冲天的妖魔气息激得更是狂暴,它从毁了半边的塔顶中看到被铁索缠绕着的谢玄,张开口就要将他吞下。 电光火石一瞬,海瑶再不犹豫当机立断就出手,淡青色的剑气横扫而出,一剑刺在了巨蟒的嘴中。 金光宝塔虽被掀开了塔顶,但塔中禁制还未完全破损,海瑶仍是不得入内,她便长身玉立在塔顶,左右手一换,将刺入巨蟒舌上的宝剑往上一挑,直接砍入它的上颚,随即运转赤灵心法,将巨蟒外放的妖气全数吸入身体之中。 白色蟒蛇巨大的身躯浑然一震,可随即它便反应过来就要闭嘴去咬,那锋利的毒牙差一寸就要触到海瑶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地再出一剑,肆意剑心凝聚在刃,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只听一声尖利的碰撞声,巨蟒硕大的毒牙竟直接被她砍了下来,就连上颚也被削去了半边。 海瑶在危难之时激出心中潜能,这一剑竟有化神之威,可随即便觉神识剧痛,看来仍是被那巨蟒的威压伤到了。 此剑一出,她便再也不能藏匿自己的踪迹,围住金光宝塔的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剑招,立刻有人大惊失色地喊道:“是赤灵!” “她竟在此处!” 众人面上的神色各异,而元维魔君则挑了挑眉,直接朝控住巨蟒的法阵打了一道灵气,巨蟒被刺激地又再立了起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海瑶,不管不顾就要来咬碎她这个仇家。 海瑶不与它正面纠缠,她一把抱起巨蟒掉落的毒牙,绕着塔身一转,看准时机将毒牙扎进了巨蟒的眼中。 它本就没了半边嘴巴,身体的平衡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而方才的剑气入腹,又伤到了它的妖丹,以至于这一下没有躲过自己的毒牙。巨蟒的眼睛瞬间蹦出漆黑的鲜血,白色的身躯染上了墨色,它猛烈挣扎着,想要松开缠绕金光宝塔的身躯逃遁,可操纵它的法阵又让它无法离开。 庞大的身躯带着化神威压扭动挣扎,终是渐渐没了力气,慢慢瘫倒在地,赤红的蛇眼怨毒地盯着海瑶,却狠不能将她吞吃入腹。 海瑶见妖蛇不再动弹,面上也不敢露出丝毫的痛苦,她强忍着脑海中破碎般的疼痛,踏在飞檐的石兽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嘴角扯着一丝轻蔑的笑容。 元维魔君的脸色变了又变,他随即赞赏地拍了拍手,感慨道:“妙哉啊妙哉,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厉害。” 海瑶白了他一眼,也不接话,面上的嘲讽不变。 瘫倒在地的谢殊看清塔顶之人时,他心中虽是惊骇,可莫名却有了一股心安,他想到当年在秘境之时,也是她救下了昆仑弟子,还带着他们击退魔修逃离秘境,那今日是不是也...... “赤灵,我觉得你不必插手,昆仑山关你何事?大可一走了之去逍遥快活。”元维魔君假笑着问道:“还是说,你真是为了谢玄来的?哎,一直都以为是谢玄对你掏心掏肺,想不到你也情根深重,可惜可惜!” 海瑶轻笑一声,剑尖指着他道:“你既知道,何故惹我?” 元维魔君轻叹了一口,让身旁的魔修都莫要冲动,他朝前走了几步,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想对付谢玄,只不过恰好与人做了交易,他许我昆仑灵脉,而我将他要的给他。” “那我猜猜,这个人可是昆仑掌门?”海瑶故作疑惑地问道。 “呀!还真是他!”元维魔君朗声笑道,坦荡得好像他做的根本不是什么阴损之事。 谢殊闻言面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也消失不见,他死死盯着元维魔君,只期望自己是幻听了,掌门他...掌门他怎么可能!不!绝对不可能! 他心中虽是不愿承认,可却也想通了许多事情,为何他与周子凡方才找遍了昆仑都没有寻到掌门,而维护护山大阵长老们的本命灵灯全都熄灭,就连守卫倚天阁的护卫,包括他的祖奶奶全都无一幸免,这必定是昆仑极其信任的人才能做得到。 再加上这些年负责住持护山大阵修复的,也正是掌门...... 谢殊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亲友俱死门派覆灭还是全门派都错信了一个叛徒更令他痛心不已。 在场只有他一个活着的昆仑弟子,四周围着的皆是仇敌,他头一次体会到如此绝境,不禁心生悲凉之意。 而此时,他忽然想到,周子凡或许还活着,他们两人是在被破阵后寻找掌门的路上走散的,他一路追着老祖的元婴至此,周子凡若是寻到了掌门或许能制服他!毕竟这么久了掌门也还没出现,周子凡会不会已经......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期待一个金丹修士压过元婴修士有多么荒谬,只是觉得若是周子凡,那便有可能! 可惜的是,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再次破灭。 元维魔君朝金光宝塔所在的悬崖处喊道:“清尘道友,你也该现身了吧?我的承诺都已做到,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话音一落,海瑶立刻转过身警惕地看着不远处,昆仑掌门果然鬼魅般地出现在了那里,只不过他并非孤身一人,他的身后仍跟着几位追随他的昆仑修士,而周子凡......也正在其中。 谢殊心中大骇,若是他们一行早就来了,周子凡必定也听到了元维魔君的话,知道掌门是昆仑叛徒,那他怎么还跟在这人身后? 海瑶对上周子凡的目光,他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不禁让海瑶心下一凛。 “周子凡...”海瑶的嘴唇微动,她没有弄清楚这究竟是何意,周子凡与昆仑掌门是同谋?亦或是他只是暂且明哲保身? 元维魔君见到昆仑掌门终于出现,拍了拍胸口道:“还好你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反悔,让我干了活背了骂名,自己全身而退,好在道友不是这样的人。” 方才他故意挑明与昆仑掌门的合作,就是为了不给昆仑掌门留后路,现下这番话说出口,语气极是讽刺荒诞。 昆仑掌门面色冷肃,自他出现便一直看着金光宝塔,海瑶感受到他的目光,却觉得他并非是在看自己,而是盯着塔中的谢玄。 海瑶微微挪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锐利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忽得轻笑一声,扭过头对元维魔君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才来吗?” “哦?为何?”元维魔君捋了捋自己的眉毛,好奇地问道。 “他是拿你当替死鬼,让你来试试广意剑尊死没死。”海瑶直戳了当地说道。 元维魔君挑了挑眉,沉下脸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他与我说广意老儿早死了,我才敢直接来攻昆仑,原来就连他也不确定啊,还真是胆大心细,把我也用上了,佩服佩服。” 海瑶这猜测并非乱说,先前拜见剑尊的路上就见到昆仑掌门,想必他正是来试探剑尊是否真的坐化,而方才也不是因为元维魔君的话才出现,而是确认金光宝塔没了先前的威力,法宝主人已经不在。 可她仍是觉得疑惑,昆仑掌门必定是算到了广意剑尊寿元,才会掐准这一个时机,若是为了攻下昆仑,这么做甚是合理,但那是魔修的目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仅仅是为了帮元维剑君? 海瑶细细一想,广意剑尊能护住的除了昆仑山,还有便是......她脚下金光宝塔中的谢玄! 他是为了谢玄! 她再望向昆仑掌门的目光满是杀意,生生截断了他原本的视线。昆仑掌门朝她挑眉一笑,却歪过头对元维魔君道:“道友误会,我并无此意,实在是刚才耽搁了,止水剑君那个老家伙难对付了些,好在我这个徒儿靠得住。” 说罢,他还轻轻拍了拍周子凡的肩膀。 “周子凡!”重伤的谢殊再也忍不住,撑着剑直起身来大声喊道,语气中全是质问之意,周子凡背叛昆仑竟是比昆仑掌门背叛昆仑更让他难以接受,在谢殊心中,周子凡一直都是最良善、最重情重义的那个人,否则两人也不会成为知己。 这一声传到周子凡的耳中,他只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谢殊,便无奈地别过了脸去。 昆仑掌门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轻笑一声道:“子凡何必理会,谢殊身为谢家长孙时常仗势欺压你,可不是你该心软的人。” 周子凡眸色暗了暗,紧咬着下颚仍是不答话。 “算了,我也劝不动你。”昆仑掌门无奈笑了笑,又对元维魔君道:“我与道友的谋划已成大半,这最后一步,怎么还不见兑现?” 元维魔君摊了摊手,故作为难道:“我也想,只是没想到这金光宝塔太过强悍,塔身损坏法阵尚在,又有位煞星在塔顶站着,我都折损了一条化神妖兽,实在是打不过啊!” 此话一出,海瑶更是确定昆仑掌门要的就是谢玄,心中庆幸宝塔法阵仍在,就是不知道还可以坚持多久。 她神识探了探脚下法阵,虽有妖邪之气泄露,可也正成了护住塔身的一道屏障,整个法阵灵体也仍旧稳固,不是轻易能突破的,除非...... 海瑶忽然想到了什么,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不可置信地朝周子凡看去。 周子凡曾对她说过,他现下是掌门的记名弟子,也是掌门给了他机缘让他侍奉广意剑尊,才得了这个入金光宝塔打扫的机会。 而现下,他就是在场唯一一个不需要强破禁制就能进入金光宝塔的人! 昆仑掌门看到她一向无所畏惧的眼神有了变化,不禁轻笑一声,默认了她的猜测。 海瑶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子凡,他紧皱着眉头眼中尽是痛楚之色,两人的视线不过交汇了一瞬,他便微微低下了头,没有再去看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目光。 海瑶心中极是不解,周子凡并非是这样诡计多端见风使舵之人,也从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他为何要与昆仑掌门站在一处,难道是这些年他已经变了?难道这就是系统所担忧的周子凡世界崩坏的原因? 可她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多与周子凡说上一句话,元维魔君瞬间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几道劲风扫过,她手中的灵剑已经与他交战数招。 元维魔君的脸俏似女子,贴近着看却极是阴狠,他眼中虽看着海瑶,却对昆仑掌门道:“最后一步我帮不彻底,但半个忙还是能行的!” 说罢,他神识犹如泰山压顶,包裹围绕着海瑶压得她神魂俱颤。海瑶立刻收回剑气护住识海,嘴角却不自觉留下了一丝鲜血。 这元维魔君最是擅长神识攻击,他修的功法也是此道,能活生生用神识将敌人的识海搅碎,甚至都不需要他动一根手指头。 海瑶识海不如他强悍,自然不敢直接硬搏,只能纯粹依仗剑法,寻到他神识破绽,一击入魂。 只不过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分清他的神识,身边就围上了数十个元婴魔修。 她连忙翻身用剑一挡,堪堪抵挡住这几人齐手来攻,可也同时不得不立刻逃遁,否则必定被他们绞杀于此。 海瑶打出几道符咒御剑而起,刚一冲到金光宝塔之下,又见底下的魔修摆好了阵法等着她来。 此时四面八方皆是敌人,任谁看了都是死路一条,可唯独赤灵心法在以少对多之时极有优势,人越多,她所能吸收到了的灵气修为就越多。 雷霆之间,海瑶直接瞄准阵法的阵眼就冲了过去,根本不管什么招式遁甲,直接一剑取了阵眼之人的丹田,将他全身灵气吸得一干二净。 元维魔君看着赤灵在自己精心布下的阵法中进出,心下仍是有些感慨,不说这人修为几何,但说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他便...绝不能留她! 只要她在一日,以她的威望名声,说不定就会威胁到他在魔域的地位,正巧,他也借着昆仑掌门之计,顺手除了一个祸患吧...... 宝塔下的激斗天昏地暗,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血雾,妖魔之气游荡在此中,一瞬间犹如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剑气拳风,到处都是拼死一搏。 赤灵剑法所向披靡,可终究是以寡搏众,面对绝对实力的差距,饶是海瑶再如何拼命,也难免会落于下风,一眨眼的功夫,她背上已经受了好几道重击,与元维魔君神识的争斗也让她耳鸣目眩,犹如被人死死拽着识海。 围攻她的魔修越来越兴奋,他们都知道,只要再坚持一阵,只要再躲过她几剑,这个强悍的女魔修就会跪倒在地,死在他们的面前。到时候仙界魔域追寻了百年的赤灵心法,还有那些她拥有的法宝灵器,都将归他们所有! 背手而立的昆仑掌门见赤灵魔姬已是强弩之末,便将注意都放在了金光宝塔之上,他从缺了半块的塔顶中看到谢玄被锁链缠绕却仍旧挺立的背影,眼中满是兴奋之意。 这一天他等很久了,他不惜背叛整个昆仑,为的就是得到谢玄的力量,只要他用赤灵心法将谢玄的修为全部化为己用,他就再不会苦苦困于这个修为瓶颈。 他担下昆仑掌门之任时,只以为这身份能给他更多的机缘,谁知从此便受困于俗世杂物,以至于修为久久停滞不前。他只比谢玄小上几岁,可修为仍是在元婴初期,再加上他早年受的伤,若是修为再不能精进,那他便化神无望了! 不说化神,甚至离着他坐化的寿元,也不远了! 他恨自己无用,也恨天不垂怜,更恨这个昆仑生生拖住了他的坦荡仙途! 他尝试了许多许多的方法提升修为,可没有一个能够如愿,直到后来他想到了赤灵心法,只要有赤灵心法,再加一个修为极高的人供他汲取,那便能有突破修为瓶颈的机会! 而这个人他选择了谢玄。 谢玄半步化神,又一直是他最是仰慕的师兄,入道以来他都一直渴望成为谢玄,只要得到他的修为力量,那他便破了心中执念。 这些年的苦心收集,他已经有了半卷赤灵心法,只要今日降住这个妖女,搜她灵台识海,便能获得完整的功法。 眼下无论是功法还是谢玄,都只差最后一步就可得到,昆仑掌门不禁心潮澎湃,只想着要多看一眼他们最后挣扎的模样,尤其是塔中的谢玄。 他心中暗笑,谢玄怎么那么狼狈?满身是血,没了手臂,还被铁链死死捆绑住,在金光宝塔中就像是只被困死的野兽,动弹不得,任人宰割,他从未见过谢玄这样,乍一看见,还真是...令人愉悦。 而就在他欣赏海瑶与谢玄的惨状之时,身旁一直冷肃着脸的周子凡忽然道:“掌门,让我去开塔吧!” 昆仑掌门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这个天赋异禀的记名弟子,更是感慨自己这一步棋走得真好,算到了广意剑尊即将坐化,也算到了这化神老头最是喜爱剑修天才,只要他稍加引荐,周子凡必定入了剑尊之眼,而更顺利的是,广意剑尊恰恰就让周子凡去打扫金光宝塔,才让这个开塔的“钥匙”落在了他的手中。 “你且去。”昆仑掌门朝周子凡点了点头,便一挥衣袖指着金光宝塔道:“只需打开塔门杀了谢玄,将他的元婴带出便可。” “是......”周子凡沉声答道,他的本命灵剑朝风已紧紧握在手中,眉宇之间满是杀意。 他御剑而下落在了金光宝塔之下,不远处正是与魔修激战的海瑶,他的目光迟疑地落在海瑶身上,手中灵剑一转,一道剑气劈开了正要攻向她后背的法器。 对战中的魔修皆是一惊,又人反应过来便骂道:“狗崽子添什么乱?” 昆仑掌门也沉下了脸色,语气中满是警告:“周子凡,速速开塔,你迟疑一步,这妖女便多受一阵的折磨。” 海瑶的刀光剑影中分出神看向周子凡,却没来得及对上他已经错开的目光,她看到周子凡手持朝风立在塔前,亦如他寻常那样坦荡光正。 “掌门答应过我,不得伤她,不如现在就停手?”周子凡冷肃着脸,对昆仑掌门说道。 “本就不想杀她,只不过是为了困住她,否则她怎么会让你入塔,去杀她的心上人?”昆仑掌门语重心长地劝道,似乎一切都是为了周子凡着想。 海瑶一听就来气,在攻势的间隙间骂道:“听他屁话!周子凡你是猪油蒙了心吗?他说你就信,你傻不傻?等你开塔杀了谢玄,他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 这情急之中她也捕捉到一丝信息,昆仑掌门是要杀谢玄,杀谢玄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周子凡听到海瑶的声音面色却冷若冰霜,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朝风剑,看向金光宝塔的目光更加坚定。 昆仑掌门见关键时刻周子凡还纠结情爱,不由心中嫌恶,可他此时要依仗周子凡,便只能继续诓骗,于是便刻意激他道:“这妖女与谢玄百年纠葛,对你不过玩玩而已,本座亲眼所见,她可以一头与谢玄亲热,又可以一头与你相拥,你不杀了谢玄,绝不可能让她属于你。” 海瑶闻言差点被气得笑出声,生死攸关之间昆仑掌门竟然揭露她脚踏两条船,这该死的修罗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要是周子凡真的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要去杀谢玄,那可就太过荒谬了! “周子凡,我在剑中为灵与你相伴多年,你根本不是这样的阴损小人,你难道要告诉我,我是看错了你吗?”海瑶的识海又是一痛,身姿不稳地半跪在地,一边分神阻挡着攻势,一边恳切地对周子凡说道。 看到她这幅模样,周子凡的目光有了一瞬的动摇,可随即元维魔君便命人停下手中的攻势,只将海瑶围困在剑刃之中,那意思便是对周子凡说,人不会死,他只管开塔杀人。 “子凡莫要犹豫,将谢玄的元婴带出,这一切便能如你所愿!”昆仑掌门立在高处继续对周子凡道。 海瑶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要谢玄的性命,她连忙对周子凡道:“你杀了谢玄他也不会放过我的!必定会搜我识海得到赤灵心法,那我岂还有活路?再说,他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得了谢玄修为也不一定知足,说不定你就是他下一个目标!”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变了脸色,就连昆仑掌门也不自觉地握了握背后的手掌,他已经没有了耐性,只冷声道:“子凡,我许你的东西,可有过毁约?倒是这个妖女,极其擅长挑拨离间,你要是不能做决断,这一辈子都要被她,被谢玄玩弄鼓掌之中。你不想想,谢玄如此英杰,论修为你永远不可能超过他,赤灵又怎会看得到你?” 不知是不是海瑶的错觉,她总觉得周子凡根本没有在听昆仑掌门的话,他抬头看向高高挺立的金光宝塔,眼中满是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向往。 “周子凡...”海瑶顿觉不对,她再次轻声唤道,而周子凡也没有听进她的声音。 他收回目光垂下头,紧闭着双眼似乎在下着什么重大的决心,再睁开眼时他眉间郁结之气消失,轻舒了一口气,扭头便抓上了金光宝塔的把手。 海瑶心下一沉,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仍是不停地喊着周子凡的名字。她看着周子凡一步一步地走进塔中,心中顿生绝望之意,谢玄重伤在身又被铁索困住,周子凡要杀他或许只需一剑...... 那满是妖邪之气萦绕的金光宝塔下,少年转过身将厚重的塔门轻轻关上,最后只剩下一道缝隙之时,他明媚的却目光再次出现,即便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庞,可海瑶也知道他微微勾了勾嘴角。 犹如错觉一般,海瑶还来不及认出那笑容的之下的深意,塔门便再次封死。 作者有话说: oh no!感谢在2022-02-24 23:56:51~2022-02-27 22:5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织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洛西兮 1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周子凡从没有觉得这几阶楼梯如此难走。 金光宝塔之中镇压着妖邪修罗, 因着半块塔顶的坍塌,它们再次蠢蠢欲动,渴望逃出生天。诡秘的气息弥漫在塔中, 不断遮挡着他的神识, 只是周子凡脚下的艰难,却不是因为它们。 这座塔他已经来过许多回了, 回到昆仑山的这十几年, 每一年他都要来塔中打扫一番, 塔中每一层镇压的妖魔他都熟悉,甚至偶尔能与它们说上几句。 他知道这是他的机缘,哪里还有比被镇压束缚的妖魔更适合磨炼剑心呢? 他也知道, 这是他的劫难, 因为宝塔的最高层关着的是谢玄。 从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谢玄舍弃不要的剑心转世开始,他就一直想要挑战谢玄,战胜谢玄, 证明他周子凡不是他的残次品,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有父母家人,有童年美梦, 有修仙道心,也有憧憬之人。 这些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都因为谢玄的存在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这阴影需要他亲手揭开, 否则他必定会永远沉陷于此,心生魔障, 不得前行。 于是, 他每一次入塔, 都会与谢玄在他的识海中一战。 这是他与广意剑尊定下的命契。 剑尊拳拳爱徒之心, 这座金光宝塔困着谢玄,也是在解救谢玄,他看得出来谢玄破道重修后并未放下执念,那一颗新凝成的剑心并非他的本心。 初时并不显现,可随着谢玄半步化神,剑心与本心的背离让他识海陷入分裂与混沌,以至于渐渐偏执难懂,若再放任不管,谢玄便会被自己的魔障所吞噬,大道止步于此。 广意剑尊在周子凡拜入昆仑之时就认出了他是谢玄的旧剑心,而昆仑掌门的引荐不过是剑尊的顺水推舟,他想让谢玄的旧剑心重回旧位。 这件事情,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了周子凡,但周子凡没有答应。 广意剑尊没有强迫周子凡,反而给了他别的选择,让他去金光宝塔之中挑战谢玄,用新旧剑心的碰撞,逼得谢玄不得不与先前的剑心为敌,斩断前尘,重新淬炼身体中的剑心。 而周子凡在其中能得到的,广意剑尊没有明说,但周子凡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能得到的,便是战胜谢玄的机会,战胜谢玄就能破除他心中执念,往后才能坦荡踩在仙途大道上。 可若是他战胜谢玄,便意味着谢玄剑心陨灭,他也再无问鼎大道的机会,广意剑尊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仍是这样提议,周子凡想,或许剑尊根本不觉得他可以赢过谢玄,又或许是,剑尊只把他当做谢玄的一部分,而不是另一个人。 周子凡并不在乎,他想做的只有挑战谢玄,让自己身体中这颗生于本心的剑心完完全全属于他周子凡。 于是,他在金丹初成到即将步入元婴的这年岁中,不舍昼夜日日苦修,每一年都带着更进一步的修为前来挑战谢玄,可是,直到今日之前他都没有一次可以打败谢玄,甚至时常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而今日,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要么是他杀了谢玄,要么就死在谢玄剑下。 金光宝塔之中只能听见外头模糊的声响,周子凡踏上最高一层,喧嚣的风声才再次传进了他的耳中。 谢玄被漆黑的锁链缠绕着,他在塔中被关了许多年,身上早已是污浊不堪,肩膀之下本该是手臂的位置空荡荡的,苍白的脸庞上还沾着几点血迹。 可谢玄没有一丝一毫凄凉苦楚的模样,他身姿挺立,面如苍玉,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与孤傲。 两人的目光在从空中交汇,谁也没有偏离半分,那并非是打量的目光,而是握在手中的利剑,充满着抑制不住的战意与小心翼翼的防备。 “你且出剑。”谢玄沉声说道,他手中无剑,却剑意大盛,禁锢着他的锁链都被激得碰撞作响。 周子凡手中的朝风剑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剑身一闪,灵动的剑光照亮了整个塔楼。 杀意萧萧,一场正心的激战一触即发。 塔外之人从塌陷的半边塔顶张望里面的情况,海瑶仰望着塔顶,却只能看到谢玄模糊的背影,她听到谢玄的一句“你且出剑”,一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信周子凡会真的杀谢玄,可若是不杀他又该如何破局呢? 金光宝塔被魔修围得密不透风,此处的昆仑修士只剩下叛徒与重伤之人,谢玄身在囹圄,她也落在围困之中,难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相斗吗?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等着,不能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她要冷静,要好好想一想,一定还有别的生路! 昆仑掌门站在高处的峭壁上,金光宝塔中的情形他尽收眼底,在他看来,谢玄面对灵剑在手的周子凡应是毫无还手之力,而这人面上还是那副傲慢的模样,与他往日里没有任何的区别,实在是让人心下不爽。 “周子凡,莫再犹豫,只管取谢玄性命!”昆仑掌门厉声命令道。 可塔中的周子凡像是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在剑锋之上,凌冽剑意与谢玄对峙。 先前每次挑战谢玄,他面对的都是识海中谢玄全盛的剑心,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将剑刃对准满身是伤的谢玄,他只需一剑,便能破开谢玄的剑意,穿透他孱弱的身体...... 朝风一啸,斩向它曾经的剑主。 只听一声钝铁碰撞之声,谢玄的目光颤都没有颤一下,捆绑着他手臂躯干的铁链应声而落。 “周子凡!你要干什么!快取他性命!”昆仑掌门见周子凡断了捆绑谢玄的铁链,不由心下一急,连忙怒喊道。 元维魔君朝他招了招手道:“你急什么?这宝塔化神之威,没了锁链谢玄也走不出来的,不如与我一道看看这出好戏,真是没想到,来昆仑一遭,还能有如此奇遇!” 昆仑掌门不懂他在兴奋什么,只想快快了结了谢玄免得节外生枝,他忽得转身掌间聚风打向阵中的海瑶,朝周子凡喊道:“妖女之命都在你一念之间,若再犹豫,我可不能保证她能活命。” 海瑶没想到这家伙如此阴毒,她见掌风一来便想躲避,可周围都被法器包围不能移动半分,只能起剑一挡,堪堪受了这一击。 她恶狠狠地看向昆仑掌门,正要出言咒骂一番时,便听到塔中传来了激烈的比斗声。 这两人真的打起来了? 只是她绝对想不到,塔中的二人根本不像两个修士斗法,全然如同凡间剑客那样肉搏剑砍,本该是武器的剑气缠绕在他们身旁,手足无措一般在一旁乱窜观望。 周子凡只用剑去砍,海瑶教给他的那些剑式他都牢记于心,但这一回却像没有招式的乱挥。 谢玄刚从麻木中恢复,还不能顺心操控自己的身体,面对周子凡毫无规律的攻势,他本想去阻挡可稍一动作就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周子凡猛地扑到了他的身上,举着朝风剑就要扎向谢玄的胸前,可谢玄拼了命地抬腿一踢,将周子凡从自己身上踹了下去。 而周子凡想要起身再攻之时,却听谢玄冷声道:“你不想杀我。” 周子凡微微一愣,随即又再与他缠打到一块,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谢玄轻笑一声,又似自嘲又似讽刺地说:“你觉得如今的我配不上你杀?砍断铁链是不想自己胜之不武?” “你闭嘴!”周子凡闻言怒从中来,狠狠又摔了谢玄一下。 这一下扯动了谢玄断臂处的伤口,他的脸色更是煞白,眼中也满是不忿之色,“我何须你的怜悯?你不过是我谢玄的残次品而已。” “那又如何?我是你剑心转世又如何?”周子凡在这一瞬间有些不敢去看谢玄冷漠的目光,他恨不得能让这人永远闭嘴,“难道你就能否认我的一切?否认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否认我的真情实意......” 缠斗之间周子凡将谢玄抵在了窗檐旁,恰好压在了那些海瑶留下的字迹上,一笔一划,满是她对谢玄的关怀与情谊,看得周子凡眼眶一酸,只恶狠狠地继续道:“剑君,今日你我,必定要决一生死。” 谢玄看着他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庞,心中压抑了多年的战意再次被激起,那是身为剑修的本能,也是他心中的执念,不管是为了阿瑶,还是为了他自己。 周子凡感受到谢玄战意激昂,却没了方才的怒意与狂躁,他的目光沉静下来,极其认真地对谢玄道:“生死一战,莫要留手。” 说罢,他竟然起身一跃将谢玄推回了塔中的圆形法阵,在谢玄入阵的一瞬间他闭目聚灵,猛然闯入谢玄的灵台识海之中,亦如他每一次来塔中挑战谢玄。 识海中的谢玄手臂仍在,更没有了满身血迹,他手中握着本命灵剑,已然是全盛之态。 而周子凡朝风在侧,立于谢玄七步之外,周身剑气萦绕,眼中战意凛然。 两人之战,或许只需一剑,便可分出孰优孰劣。 第111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持剑的谢玄眼中满是阴霾, 可感受到周子凡萦绕在身的剑气,他却忽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一瞬间他便明白过来, 原来被关在塔中十几年, 识海中混乱似真的斗法并非是他的幻觉,也并非是宝塔对他的压制, 而是周子凡入了他的识海。 谢玄面上难得露出恍惚之情, 可又立刻恢复了原本的冷肃, 他微微扬首看着周子凡,并没有出声向他确认此事,反倒是更加瞧不起周子凡的所作所为。 周子凡竟如此高估自己, 输了那么多年还觉得自己能够赢? 他想打败自己是为了什么?想证明他一颗旧剑心胜得过他?是啊, 若是杀了他,周子凡不就是取而代之了吗?甚至还有阿瑶......只要他死了,阿瑶心中便只会有周子凡。 而他谢玄苦苦等待了百年, 绝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所以,即便他曾不屑于杀周子凡, 此时也改变了主意。 一股强烈的怨愤油然而生,谢玄百年来压抑着的浓重情绪染在剑气之中,他剑意一达, 便如疾风骤雨一剑刺向周子凡的胸前。 剑锋破空而来, 呼啸的风声宣扬着握剑人的杀意。 周子凡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怯弱,他感受到谢玄全力一击的气势, 即便自己的修为不如他, 但问心举剑, 他的剑心纯然, 与本心融为一体,人剑一体,拼尽所有,全力一搏! 起剑,攻意,破心。 这一剑是问心之剑,是过去与将来的交替之剑。 周子凡与谢玄都如同深处云腾海啸的漩涡,两颗剑心搅扰,让百年来的纠葛,让那些埋藏深处的情愫与记忆浑浊不堪。 这一瞬间,谢玄似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的身体仿佛又回到了破道之前,握在手中的灵剑顿感生疏,就连识海之中流动的剑气也让他有些陌生。 不过这异样转瞬即逝,那被周子凡挑起的战意犹如喷发的火山,让他的剑心在兴奋地跃动,全然被眼前的人占据,只想要用他的鲜血祭剑。 他许久未曾有这样的感觉,如此期待地杀掉一个人,似乎杀了他就能......就能证明他选择的道路才是对的。 杀了他,杀了所有不足以放在心上的蝼蚁! 方才的一击,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周子凡捂着胸口半跪在地,而谢玄却执剑朝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他的剑刃点在周子凡的额间,只需一道剑气,便能破开他的识海,灭了他的剑心。 “周子凡,受死。”谢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如同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他没想到的是,周子凡虽一击落败,但他的剑气未曾散去,此时谢玄竟能从手中的灵剑感受到他识海中的剑意。 而这一贴近,他手中的剑不受控地嗡鸣一声,随即便是识海剧烈的痛楚,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一样。 “谢玄,你天赋异禀,该以无情入道。” “谢玄,你无情道破,剑心已毁。” “谢玄,放下过往,破道重修。” 他的人生有过数不清的判言,是恩师,是长辈,也是曾经的他自己,可这些判言再次萦绕在脑海中,像是不断地在质问他,在剖开他掩埋的伤口,让他去看看皮肉之下埋着的是不是他的本心。 谢玄,你可曾后悔?如今的一切可就是你的本意? 曾经抛弃的剑心可是你舍弃不要?重新凝成的又真是你本心? 若是,你又为何要沉溺在虚幻的过往,费尽心思,抛弃一切,只为一具躯壳的死而复生? 你始终放不下,你贪恋过去,也停留在过去,何不重拾过去? 这一句判言,仿佛是周子凡对他所说,又仿佛是那把故剑朝风之意。谢玄犹如山峦欲倾,识海震荡,将他的剑意压得破碎分离。 周子凡在这一瞬间仿佛与谢玄共情,他看到了谢玄脑海中闪过的纷乱过往,在破道重修的那一刻走向了两条道路,冷冽的剑气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中,却与他的本心之间有着森然之别。 那是他剑心与本心的背离,也是他此时最脆弱的地方。 朝风剑中游龙掠影,握在少年坚定的手中,破开他旧主护身的剑气,一剑刺碎那颗兴奋颤抖着的剑心。 虚妄已碎,只留本心。 谢玄身受一剑,犹如斩碎了他的过往,他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又惊讶地目光看着胸前的长剑,是他大意了,让周子凡寻到了自己的破绽,可他心中原本郁结着的怨愤之情随着剑心的破碎也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怅惘。 拔剑之时,温热的鲜血溅在周子凡的脸上,他心中的战意在这个瞬间熄灭,可握剑的手仍然止不住地颤抖。 他这一剑,胜了谢玄。 但他为何没有如释重负的快活? 谢玄眼中的阴霾渐渐消失,转而是落寞与无奈,他的目光落在周子凡的面上,忽得轻笑了一声,问道:“是师父要你来的吧?” 朝风剑从周子凡的手中掉落,他默然不答,却是向谢玄承认此事。 “他什么都知道,却从不告诉我。”谢玄眼中流露出悲戚之色,嘴角的浅笑满是苦意。 周子凡也跪坐了下来,此时卸了剑气,方才谢玄半步化神之威所造成的伤害才显现出来,他的筋骨像被压碎了一般剧痛难忍,眼角也留下神识受损带来的鲜血,要拼命咬着牙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 “恐怕他也想看看,我究竟会如何。”谢玄捂着身上的剑伤继续说道。 广意剑尊没有替谢玄做选择,没有逼着周子凡取出剑心还给谢玄,他是个顺应天命之人,谢玄与周子凡的剑心,该由他们自己做个了断。 而事实的结果是,谢玄输给了周子凡,背离本心的剑心,破碎消失。谢玄此时才想明白,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破道重修,无情道破了又如何?无情道破了,那他就应该去追寻本心,去追寻阿瑶,而不是压抑着感情强迫自己去恨她。 最可笑的是,他的恨也只是自欺欺人,他百般谋划只为能让她复活,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背离剑心,而一个剑修剑心不纯,如何还能有所突破?又如何能不败下阵来? 他在半步化神停留了许久,今日或许也将终止在此。 “周子凡,你既胜我,便可取我性命。”谢玄淡然地说道,可他心中仍有不舍与担忧,“你既是我曾经的剑心,我便知道,你不会将我的元婴交出去。” 周子凡眼中的鲜血已经让他有些看不清了,听到谢玄的话语后,他浑身一顿,再轻轻点了一下头。 “阿瑶教你赤灵心法,你可吸收了我全部的修为,化为己用。”谢玄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会让周子凡这样做,“我的身体废了大半,连手臂都没了,剑心破碎,出了塔也救不了这局面,倒不如......” 谢玄还有半句话未说,他想要周子凡拼力一搏,救下昆仑,救下阿瑶,若是做不到,也要带着阿瑶离开,可是他不想说,要是说了的话,就像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拱手让人。 这或许就是对他背叛师门的惩罚,剑心已碎他虽清醒了不少,可扪心自问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选择用那样自私的方法让阿瑶复活。 “剑君......”周子凡擦了擦眼角的鲜血,慢慢朝谢玄的额头伸出手,他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语气却带着一丝调笑,“你这话不该对我说。” 谢玄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看着周子凡,直到他的手掌贴在自己额头之上,识海便猛然一震。 “你一直都说,我是你的残次品。”周子凡探入他的灵台,用最后一点剑气搅弄着谢玄识海,“可今日难道你没发现?我与你......本就是一样的人啊,只不过,我抱着你的旧剑心停留在过去,而你背着假剑心一直向前。” “现在......这颗剑心也碎了。”周子凡讷讷说道,看着谢玄的眼神竟有一丝决然。 “周子凡?”谢玄心下一沉,他忽然对于周子凡想要做的事有了预感,若是如此,倒是应了他方才所说,本就是一样的人,竟在此时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周子凡咧嘴一笑,又咬着牙对谢玄道:“我进塔之时已经做好了决断,今日我必定要赢你,也必定要碎了你的剑心,如此,便让我回归本位。”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涌出,周子凡不知道这究竟是鲜血还是眼泪,他是不愿意的,他这么做就意味着放弃自己的人生,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但这颗剑心归体之后,谢玄能本心剑意相合,他本就半步化神,剑心至纯便能有所突破,若是他能一举化神,不说再塑躯体,这座金光宝塔又怎能困得住他? 这一次攻来的魔修中没有化神老祖,只要谢玄在此突破,便能力挽狂练,救昆仑于水火,也能......救下阿瑶。 阿瑶对他如同春日骄阳,引领他踏上漫漫仙途,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不甘愿做一个默默跟着他的小徒弟,而是想与她站在一起,携手同行。 可他不过金丹圆满的修为,即便得了谢玄全部的修为,他又如何能化为己用胜过数之不尽的敌人?但谢玄不同...... 周子凡扫空谢玄的识海后,便再次拿起一旁的朝风剑,只微微顿了顿,就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丹田刺去。 “周子凡!”谢玄怒喝道,他想出手阻止,但却被周子凡的神识压制得死死的。 鲜血染红了周子凡的衣衫,他的眼中满是痛苦,嘴角也挂上了一丝苦笑,原来剖出剑心是这种感觉......他也算是体会了一次。 “剑君当好生珍惜,再丢一次,我可就不会回来了。” 说罢,朝风灵剑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声,鲜血染红的剑刃上挑出一颗炫目的光晕,而周子凡的躯体像是融入在光晕中一般,渐渐在谢玄面前消失,直到那笑容也再不能见到,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8 23:56:01~2022-03-02 23:2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宝贝比你猥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518135 19瓶;我要喝八瓶水! 18瓶;宝贝比你猥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纯白色的光晕从谢玄的灵台而入, 充满了他的识海,撑起了他虚弱的身躯。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成为了周子凡, 将他剖丹自戕的痛楚全都感受在身, 又如同回到了百年前破道重修之时。 这一次他没有咬着牙默默忍受,而是紧紧握着手边的朝风剑, 将自己压抑着的所有痛苦肆无忌惮地嘶吼出来。 海瑶不知道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听到谢玄的声音, 就犹如刀割在自己的心上,极是想冲进塔中护住他,可她的身旁没有一点儿可以动弹的余地, 她只能就这样听着, 听得心头不住地颤抖。 谢玄究竟在经历怎样的痛苦,才会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难道周子凡真的挖去了他的元婴? 一想到此, 海瑶瞬间双目通红,她强忍住身体的颤抖,恶狠狠朝昆仑掌门的方向看去。 她今日, 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愤怒与悲戚没有冲昏她的头脑,她瞧见昆仑掌门面上没有一点儿的兴奋之色,反倒极其紧张担忧, 不由想到或许塔中还有变数? 她再看向高高坐在法器上的元维魔君, 他更是一脸冷肃,面露警惕防备之色, 手中竟还聚起了灵气作势要攻。 海瑶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或许谢玄的声音是周子凡在帮他冲破禁制, 可这想法刚起, 她识海之中忽然有了一丝颤动。 那是......她留在周子凡身体中许久都感知不到的灵气。 而这灵气犹如熄灭的烟花,最后绚烂了一瞬,便消失不见。 “周子凡......”海瑶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金光宝塔,怎么会这样,周子凡怎么会死了? 这不可能! 海瑶发狠地挣脱禁锢自己的法器,一掌劈在要阻挠她的魔修额头上,那魔修顿时修为尽失昏死过去,而趁着这空隙,海瑶灵剑一转,将所有的悲愤化为狠厉,一剑一命,只想冲出重围去救出塔上的两个人。 法阵中的骚动引来了元维魔君的注意,他阴冷的面色更加狠辣,却没有着急出手制住海瑶,而是算计地打量着昆仑掌门与金光宝塔中的谢玄,似乎在揣摩接下来的退路。 在周子凡入塔与谢玄肉搏之时,他便瞧出了端倪,这两人神识极其相似,甚至犹如一个人,他本以为这个周子凡是广意剑尊给谢玄寻来的剑奴,共用识海温养灵剑,这也是为何看着二人相斗他极有兴致。 只不过事态的发展远远超乎他的意料,谢玄败下阵来后,周子凡非但没有取他的元婴,竟然还自剖丹田吐出剑心献给了谢玄,而谢玄得了周子凡剑心之后,识海不但没有排斥,还隐隐能感受到他的神识逐渐强大。 元维魔君立刻收了自己的神识以免被伤,此时金光宝塔的外围盘旋着不同寻常的气息,以谢玄为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剑气漩涡,似乎要将这周围的灵气全都吸入。 这是......在突破? 元维魔君心中大骇,谢玄离着化神就差一步,此时突破,难道他要在此化神不成? 若是他化神成功,这一回攻入昆仑岂不是功亏一篑? 元维魔君虽然野心极大,却也是极其谨慎之人,此时虽然情势紧迫,但他也在细细考量,究竟是该与昆仑掌门一道立刻出手压制谢玄,还是明哲保身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可昆仑掌门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原本见周子凡要杀了谢玄,他的苦心谋划已经成了大半,可谁能想到这愣头小儿在发什么病,竟然把自己的剑心剖给了谢玄? 他绝不能让这一切再有变数,绝不能让谢玄再有突破!金光宝塔他不得入内,此时唯一的筹码就是塔下的这个妖女! 昆仑掌门心下一狠,祭出本命法宝就朝海瑶攻去,他出招狠辣不留一点儿余地,竟是要直取海瑶性命。 而海瑶方才已经杀红了眼,此时看到仇家送上门来,非但不躲反而举剑迎上,她运转赤灵心法将他灵气波动看得一清二楚,寻到招式之间的空隙,便想要一招取他性命。 只听震耳欲聋的法光碰撞声,海瑶一剑就挑下了昆仑掌门的本命法宝,她剑锋一转就要砍向他头颅,而昆仑掌门护体灵光一闪堪堪躲开。 海瑶一点儿停歇也不给他留,紧接着又是几个杀招,昆仑掌门也以命相搏,一时之间就像是看到两个疯子在不要命地斗法。 “元维!你还愣着做什么!”昆仑掌门在间隙中喊道:“你还看不出谢玄要突破了吗?到时候我们怎么打得多他,还不助我一臂之力,擒住这个妖女!” 元维魔君本想去助,可见这昆仑掌门已有颓势,又生出了别的心思,他朝自己的心腹投去了个眼神,便朗声笑道:“我自然要先看着谢玄,这妖女就交给道友了!” 说罢,他就在塔外布下几道禁制,想要拖延谢玄出塔,他已经有了后退的打算,毕竟攻上昆仑山已经获益良多,再争取些时间挖空灵脉遁逃有何不可呢? 他也元婴大圆满,为着化神钻研了许久,一看就知道谢玄不是单纯修为的突破,而是真的即将化神,他自然是要见好就收,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海瑶跟昆仑掌门的缠斗已经难舍难分,那些追随他的昆仑修士也都上前助阵,只是昆仑掌门时常分神去留心别处,给海瑶寻到了破绽,一剑削去了他一条手臂,而海瑶自己也被击中了丹田。 魔修已经收手,眼前的敌人就是这些昆仑叛徒,海瑶身受重伤,宁死也不愿被他们擒住,但半空之中已经布满了他们的杀阵,让她活活被困在其中。 金光宝塔上的气息漩涡越来越庞大,已有气吞山河之势,将这处悬崖搅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仿佛整座昆仑山的灵气都汇聚在了一处,紫光聚顶,腾龙骤起。 海瑶仿佛在气旋中看到了谢玄的身影,她连忙焦急地看向那一处,谁知却又挨了一掌,瞬间跪倒在地,这一下失手再抬头时,就见一道法光直指头顶,只差一瞬就要穿透了她。 海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随即一道熟悉的剑气落下,只见一直重伤在地的谢殊替她挡下了这一击,谢殊满心的怒火,看着昆仑掌门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得了此缓冲之机,海瑶提剑俯身一晃,从谢殊举剑的手臂下探出,与他一同攻向昆仑掌门。 她也看出来了,谢玄竟是要在此突破化神!她不知心中是酸楚还是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得胜的曙光,一颗心跃动地极快。 谢殊与她一样,两人使出毕生所学,与十几个修士拼死一搏。 远处的龙吟声逐渐清晰,一道紫龙腾空而起,带着睥睨众生的威压,让整座昆仑上都臣服在脚下,如同天神降世。 紫龙盘旋云端随即化作迅雷剑气,汇聚成谢玄手中的朝风剑,周围的一切都在此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等着塔中化神之人的出现。 海瑶也停下了手,死死盯着方才紫光大盛的塔顶,而紧接着她脚下的土地竟在微微颤抖,渐渐成了无法站立的震动,那金光宝塔在晃动中骤然裂开,只见一道青紫剑光,劈山填海一般,将金光宝塔的禁制全数劈开。 谢玄,剑心合一,化神成。 塔中之人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持剑而来,海瑶看着他熟悉的面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剑君!”谢殊极是激动地喊道,可他刚一回头,那昆仑掌门竟还拼死一搏,运起半吊子的赤灵心法要去取海瑶的性命,谢殊抬剑一挡,谁知昆仑掌门调换攻势一爪捏在了他的头骨之上,赤灵心法瞬间抽去他的修为灵气。 谢殊在这一瞬间以为自己就要死去,可狰狞着面庞的昆仑掌门忽然僵在了当场,他再反应过来时,面前的人已经跌倒在地,肉身碎成了几片。 残破的□□中元婴挣扎着要离体逃遁,却被海瑶一剑挡住,困在了剑光之下。 在场的昆仑叛徒,一个个都在了谢玄化神威压之下心神俱裂,还未来得及逃散的魔修也都身负重伤不能前行,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一个眨眼的瞬间。 海瑶回过神来之时,谢玄正持剑站在她的不远处,血气弥漫的山崖上,这个刚取了数人性命的杀神却朝她露出了一个淡笑。 海瑶心中一涩,有些踉跄地朝他走去,就要靠近之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喜悦,整个人扑在了谢玄的身上。 “我还以为这一回真的要死了!”海瑶卸下了防备喊道:“我可不想就在这里死!死了我要怎么回去啊!” 她意识不到,自己竟然把心底话都讲了出来,也不管谢玄听了会不会奇怪,“你真的.....要化神为何不早点化神!害我在这里苦等了这么多年!男主光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用!!” “阿瑶?”谢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虽是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却也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喜悦,谢玄也想毫无顾忌地与她相拥,这是他破道重修后最是快活的一日,可是此时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 海瑶又是气又是喜地在谢玄身上发泄,还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谢玄非但不痛呼,反而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海瑶顿时一愣,她忽然觉得谢玄似乎有些不同了,他的样貌仍是原来的模样,肩膀之下也再塑了新的手臂,可他眉宇之中的气度让她即熟悉又陌生,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眼前的人是周子凡。 “周子凡呢?”海瑶下意识出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2 23:29:52~2022-03-03 21:4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黑莲花与白月光 谢玄闻言沉默了半晌, 随即他微微垂眸,牵着海瑶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前,轻声道:“我与他, 本是一人。” “什么意思?”海瑶瞪着眼看向谢玄, 她听得懂这句话,却不知道这话中之意。 “周子凡, 是我剑心转世, 而如今, 剑心归体,我才成化神。”谢玄没有丝毫隐瞒地说道,他并不觉这是难以启齿之事, 也知道必须对阿瑶坦诚。 海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去理解谢玄的话,直到完全明白过来,才不由心中一沉。 她有些慌乱地捧住谢玄的脸仔细打量, 又探入他的识海查看,许久,才讷讷道:“那他......死了?” “他活着, 与我一起活着。”谢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苦涩,面上又是那副冷肃孤傲的样子,只是多了那么一丝说不出的柔和。 海瑶看着他的眼眸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似乎真的看到了周子凡与谢玄在自己面前重合, 她忽然想通,为何系统要她同时攻略两个人。 “那...我...”海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本应该欣喜的, 这样她只需攻略一个人了不是吗?可是不知为何, 想到谢玄方才痛苦的嘶吼, 还有周子凡消失前最后的灵气波动,她心里顿时有些堵得慌。 远处的钟声打破了两人的拥抱,一旁等了许久的谢殊忍不住高兴地喊道:“是止水师伯!还有柳师伯!他们还活着!昆仑还有人!” 谢玄看向远处狼藉的昆仑山,因着他的化神,魔修在元维魔君的指挥下速速退去,还在顽强抵抗的昆仑修士自然不能让他们掠夺了灵脉就离开,未死绝的昆仑山,又再聚起了一股股力量,守护千古传承。 “你且等我......”谢玄知道现在不是仔细解释的时候,而他话一出口,海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她讷讷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等你。” 谢玄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没有迟疑地御剑而起,与谢殊一起往昆仑派的方向而去。 海瑶看着他剑尾的流光,再次陷入了沉思,他与先前的那个谢玄有些不同,以前的谢玄冷漠偏执,根本不会把昆仑放在心上,倒是周子凡那样良善义气的人会想着要救门派于水火。 或是说,他本就是如此呢? 遥远的记忆涌上了心头,那时候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那个谢玄,好像就是这幅模样,即冷肃高傲,又良善可爱。现在想来,正因是这样的一个人,那时候的她真的动了心,只不过当时只想着任务,完成后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次再回来,无论是周子凡还是谢玄都让她十分陌生,或许是记忆的生疏,又或许是他们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人,而只是他一部分的人格罢了。 海瑶不知不觉走到了金光宝塔的废墟中,她呆呆看着狼藉的一切,忽然听到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抬头一看,竟是看到了周子凡的幻影。 “阿瑶。”周子凡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露出一个熟悉的灿烂笑容,海瑶一个眨眼,这一切便随风消失不见。 ------------------ 昆仑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众人都想不到,昆仑山一开始输得如此惨烈,都是因为昆仑掌门与魔修勾结。趁着广意剑尊坐化,他们掠夺灵脉,残杀弟子,而危急之中原本被锁在金光宝塔的谢玄剑君一举突破化神,力挽狂澜。 昆仑重振旗鼓百废待兴,即便这一战元气大伤,可有谢玄坐镇也没有人再敢觊觎,可是没有人会知道,还有一位名叫周子凡的昆仑剑修用自己的性命,左右了这场战局。 海瑶也是后来才知道,周子凡那一日在塔中本是战胜了谢玄,可他为了让谢玄化神,非但没有夺他元婴,反而剖丹自戕,将剑心归还给谢玄。 不对,应该说他让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听谢玄说完后,海瑶恍惚了许久,周子凡为了救昆仑,为了救她,也为了成全化解自己的执念,竟然会如此决绝,甘愿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可她又不得不感叹,谢玄与周子凡又当真是同一个人,他们都对自己如此狠厉,狠厉得令人害怕。 海瑶倒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太久,如今两人成了一人,便意味着再没有同时攻略的烦恼,她或许也有了一种逃避的心思,不想陷在这段感情之中,只想着要快些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昆仑山活下来的弟子们都忙得团团转,就连谢玄也抽不出个空隙去见海瑶。 如今海瑶出入昆仑山倒是没人会拦,但是也没人有空多看她一眼,她一路百无聊赖地走上断剑峰,坐在谢玄的洞府前等着他回来。 海瑶暗下了决心,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谢玄拿下!这家伙从化神之后就忙于昆仑派务,根本没有时间跟她多说一句话,更别提什么攻略灵与肉了。 而直到落日之时,谢玄才出现在了洞府前面,他一看到海瑶就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见她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便关心问道:“怎么了?” “谢玄,你过来一下。”海瑶抬起头极其认真地对他说道,起身拽着他的袖口就往洞府中而去,再不给他一点儿反应的机会,直接将他推到了竹床之上。 谢玄微微一愣,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解,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就见海瑶将他整个人压在了身下,极其认真地说:“我今日要跟你双修。” 她的话语非常直白,似乎在宣告着什么不容置喙之事,谢玄反应了好半晌,直到耳后根浮现若有若无地淡红,才匆匆别过了脸。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海瑶见他这幅模样,心里非常不解,难道两人大难不死破镜重圆不应该巫山云雨一番吗?谢玄怎么总是有意无意地躲她,该不会化神之后连人都佛了吧? 佛了就佛了,戏弄佛子也有点意思。 谢玄闻言面色变了又变,他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一丝炙热的情愫,可随即又被他狠狠压抑了下去,他沉声不语,过了良久,才道:“并非如此。” 海瑶勾唇一笑,立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谢玄禁不住她这么主动,也寻着她的香味与她纠缠在一起。 两人的气息交换,亲吻犹如深入灵魂让人窒息难耐,海瑶感受着谢玄的牙齿咬在她的脖间,有些急促地伸手想解开他的腰带。 可一碰上去,谢玄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样,目光复杂地看着海瑶,似乎满是犹豫不定。 “怎么了?”海瑶咬了咬他的耳垂,没有将他的古怪放在心上,她再要更近一步之时,却听谢玄沉声问道:“你这一次,是不是也会......” “会什么?”海瑶下意识接道,可随即她却反应过来,谢玄他该不会是想问,她这一次会不会也睡完就跑吧? 原来这人是被她渣出了阴影,才想守身如玉? 现在想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倒真的跟她破了人家无情道又不负责任有莫大的关系! “我.....我当然不会!”海瑶捧着她的脸信誓旦旦地说,可随即她又有些心虚,好像她一会儿攻略成功之后,还是要跑的......也不能说跑,只是离开这个世界。 谢玄极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在确认她话中真假。 海瑶被他看得更是心虚,不管不顾地亲在了他的眉间,阻断了他继续探究的目光。 “我这一回真的不走,我能走去哪里呢?上一回死了都被你寻回来,还有比死更遥远的地方吗?”海瑶做出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花言巧语地哄着谢玄。 谢玄将信将疑,海瑶便轻哼一声坐起身来,转过身生起了闷气。 谢玄见她如此,立刻道:“我并非是怀疑你的居心......” “你就是。”海瑶偷偷瞥了一眼,继续生气道。 “我只是.....有些怕。”谢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柔地蹭了蹭。 这句话让海瑶微微有些触动,她认真地问道:“怕我再次丢下你?” 谢玄不语,海瑶转过身环住他的肩膀,贴在他耳边说道:“傻子。” 两人静默无言 ,就这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海瑶眼中的迷惘全然消失不见,仿佛只有方才的温存才是她的真心,而现在,她要再骗一次谢玄。 可即便是骗,也要让自己随心所欲地痛快一场。 “谢玄,我会一直与你在一起。”海瑶的目光盈盈,眼中只有谢玄一人,如同山盟海誓一般认真地说道。 谢玄看向她清澈的眼眸,像是看到了她灵魂的最深处,犹如轻柔的春风拂过他的心间,让他挣脱了厚重的枷锁,只想与心上人的神魂永远纠缠在一起。 缠绵悱恻,心神俱颤。 ...... 海瑶刚从颤抖中回过神来,她全身无力地靠在谢玄的胸前,仍是有些说不上来话。谢玄抚过她汗涔涔的肩头,将她的秀发撩在了身后。 而就在此时,海瑶感觉到了熟悉的抽离感,她立刻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本该出现的系统却没了声音,她耳边只有自己和谢玄的轻喘声,而她选择再次贴上了谢玄的嘴角,不想浪费一丝一毫最后的时刻。 谢玄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一声,搂着她就要往身上抱去,可就在此时,他如同感知天命一半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停下动作极是不安地往天边看去。 “专心。”海瑶有些不满地说道。 谢玄化神之后还未来得及闭关稳住修为,但他也发现自己对天命的感知越来越强烈,此时的一点儿心慌,让他不敢轻易不去理会。 海瑶在他耳边亲了亲,见谢玄仍是有些担忧,目光始终没有从远处的天际移开,他俊俏的侧脸棱角分明,海瑶顿时有了一丝不舍。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轻飘飘的,似乎只要风一吹就能飘散,而这最后一刻,她没有对谢玄说什么,而是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谢玄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仿佛是即将有巨大的危机降世,他立刻起身要走向楼外去观星象,可起身之时却被海瑶拽了拽衣角,谢玄扭头一看,就见海瑶朝他笑了笑,轻声道:“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玄轻轻点了点头,只觉海瑶的眼神有些奇怪,竟像是在安慰他,可这巨大的恐慌让他没有多心在海瑶身上,几步便走到屋外的高台上。 天空中泛着青紫色的光晕,远处黑沉沉的,就如同吞噬着万物的深渊,谢玄闭目感受着灵气的波动,忽然心惊地睁开眼睛,便见远处的天空慢慢开始塌陷。 “阿瑶!” 谢玄立刻转身想要海瑶快些离开,可谁知他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竹床,似乎根本就没有人存在过...... 第114章 御灵 “叮铃——叮铃——” 海瑶是被清脆的风铃声吵醒的, 她猛然睁开眼,就见自己坐在极其华丽的马车之中,马车四周用花纹繁复的纱帘遮盖, 车顶的一角挂着一串白色的风铃。 而此时正是深夜, 诡异的晚风将纱帘吹得凌乱飘扬,毫无规律的风铃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诡异。 海瑶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打扮, 厚重的衣物阻碍她的动作, 她要将衣袖掀起才能抬起手来。 她右手的五个手指上都带着硕大的宝石戒指, 而左手则满是白银手串,手串上的花纹图案极其古怪,就如同是古老的咒法图腾。 马车外跟着数十位仆从侍卫, 个个都目视前方不缓不慢地走着, 离着马车最近的侍女似乎看出她的异样,便撩开帘子问道:“公主可是累了?” 公主...... 海瑶淡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一想, 又问道:“还要多久才到呢?” 侍女恭敬地答道:“公主太着急了,我们才出白麓城几天,至少要走三个月, 才能到天枢。” “哦......”海瑶在记忆中仔细搜索这两个城的名字,这个白麓城她有那么点儿印象,似乎极其的繁华, 又到处透露着妖异。 “系统?”海瑶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她想用自己本就不多的积分套些信息,免得又是到处抓瞎。 可是这一次, 她一连唤了好几回, 都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复。 这样的情况在上一个世界也有出现过, 只不过那时候是因为剧情崩坏子系统离开求援, 而这一次一开始就没有系统出现,难道这个世界也发生了什么问题? 就在她思索间,断断续续的低沉男声传入了脑海中。 “欢迎来到《御灵......” “你是......” “恭喜完成任务!倒计时抽离世界,五...四...三......” “欢迎重回......” 系统的声音忽大忽小,有时清晰有时朦胧,就好像不是在同一个频道那样。 “诶?你出了什么毛病?”海瑶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她本就是回来弥补纰漏的,要是系统出了问题导致她完成任务无法离开怎么办? “人物任务,白麓城第三代神女,任务目标,摧毁白麓城王权,解开妖神封印。” 还要听到系统这一段自言自语的话忽然警惕,神女?可刚才侍女喊她为公主。 “任务完成度99%,再见了穿书者......” 这句话后,系统再次恢复了寂静,就好像刚才听到的都是幻觉一般。 白麓城...神女...她记起来了,之前确实来过一个妖鬼世界,身份正是地位极高,代表着信仰与力量象征的神女,而这个世界她没记错的话是极其的恐怖,妖物天堂,人类废土,没有灵力的穷苦百姓,只能沦为妖邪的两脚羊,而即便是有王族贵胄坐镇的各处城池之间,也时常战乱四起浮尸遍野。 她作为神女本该是城池的守护者,但是却有着自己的野心,想要获得妖神之力,掌权白麓城,而她最大的障碍,就是白麓城皇室。 看着自己手上王权象征的的戒指,海瑶觉得混乱极了,刚才系统所说的任务应该是第一次穿书时的指令,而这一次穿书她成了白麓城的公主,正是自己上一回作为反派要对付的主角。 “有镜子吗?”海瑶又向侍女问道。 侍女闻言一惊,紧张兮兮地说道:“公主,这个时辰照镜子,容易引来妖邪。” “反光的东西都可以,我就看一下。”海瑶坚持问道。 侍女向旁边的侍卫征求了一下意见,才小心翼翼地将一面小铜镜递了过去,海瑶刚一看清镜中人的样貌,就立刻将铜镜盖住还给了侍女。 她面上一派淡然,心里却不是风平浪静,先前每一次穿书,她的样貌与原本的容貌都有七八分的相似,而这一次却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 她生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白嫩的鹅蛋脸,樱桃小嘴,看起来良善清纯,或者说,看起来好欺负极了!根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和她之前种种恶女形象相差甚远。 这感觉还真是......有些奇怪。 她向来都是做反派的,头一次来到了正义主角的身上,顿时有些不自在。 依着先前的世界发现的规律,第二次穿书的时间线都是在第一次穿书完成任务离开之后,照这个逻辑,现在神女应该已经死了,那自己现在的剧情是重生到了公主身上?那原本的主角公主又去了哪里呢? 海瑶瞟了一眼外头豪华的车队和森严的护卫,心道自己此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便又朝那侍女招了招手,示意她上马车上来。 侍女脸色古怪地变了变,她警惕地打量一下四周,才飞快地跃上了马车。 海瑶不由觉得奇怪极了,这侍女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一样,难道是她想错了,这么多的护卫也仍旧有危险的存在? “公主寻奴何事?”侍女压低了声音问道。 “神女她可有什么吩咐?”海瑶拐了个弯套话,想确认神女是否还活着,以及现在剧情进展到什么地步。 侍女闻言面色一白,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比了一个禁声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扯了扯纱帘,轻笑一声大声道:“公主殿下真是小孩儿,这才刚离开白麓城就想着般若神女,神女对公主殿下也是极好的,还让这么多的护卫护送,据说就马车上还有神女留下保护公主的咒印。 海瑶何等聪明,她立刻听出来侍女话中之意,这外头的侍卫都是神女的人,还有这豪华的车驾里布下的咒印应该能监控她的话语。 “那我也就放心了,本来还想着路途遥远,生怕遇到些什么。”海瑶也笑着答道。 听侍女的意思,这般若神女还活得好好的,不应该啊,难道这个世界有两个自己的存在?那时间线不就乱套了吗? 可惜她现在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离开时的节点,不然也能理清现在的情况。不过有一点能确定的是,她现在成了白麓城的公主,要对付的反派就是曾经的自己。 一想到这一点,也不管她的主要任务是攻略男主,海瑶顿时觉得浑身一凉,在她自己看来,自己当反派可是极其心狠手辣,现在要对付到自己的身上,总觉得十分可怕。 她又看了眼那些面无表情的护卫,他们身穿整齐划一的盔甲,手持森冷的长戟,还有这描绘着复杂花纹的马车,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侍女似乎看出她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在怀里掏出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 那羊皮纸上简短的写着几行字,却看得海瑶心惊胆战。 “过降龙岭动手伏杀,子夜前逃离,向西北行,尤甚避闻人钦!” 让她惊骇的不是外头的护卫要在降龙岭杀她,而是最后的那个名字,闻人钦。 她虽记不清这人的样貌与身份,但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带来了窒息的压迫感,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一闪而过。 他高大、凶悍,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上半张脸,总是一声不吭地立在一处,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猎物,只要被他盯上,那便是死路一条。 如果他也在暗处等着伏杀她,又该如何逃过去? 还不等海瑶细想,耳边又传来凌乱的风铃声。 “叮铃——叮铃——” 比方才更加急促,如同催命一般。 “还有多久?”海瑶在侍女的手掌心上写道。 侍女又拍了拍她的手,让她莫要害怕,便开始将海瑶身上的宝物一件件取下,往自己怀中塞去。 海瑶一愣,便立刻明白马上就要到降龙岭了,这个侍女应该是她这边的心腹,已经谋划好了帮她逃离的办法。 可是外面的侍卫都是敌人,如何才能掩人耳目地离开?难道这个侍女取了她的衣物首饰是要跟她交换身份? 这个办法未免也太过冒险!此时不知道多少眼睛都死死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即便有什么障眼的法术,难道还比得过神女的手腕? 海瑶现在虽是公主的身份,可却保留着一贯做反派的思维,她可不信自己有什么主角光环,也不信任那些从没见过的同伴的实力,反倒是确信神女的手段,也就是她自己的手段必定是狠辣无比,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逃脱。 海瑶心思转动得极快,耳边的风铃声也越来越急促,她忽然瞧见几里外的夜空中似乎有什么在诡异的东西在空中盘旋,想到这是一个妖鬼横行的大陆,便又拿起了那个小铜镜,问侍女道:“子夜照镜,会引来什么妖邪?” 侍女正忙着解开海瑶头上的发饰,听她这么一问,只匆匆答道:“百足虫、蛇女、镜鬼都喜欢,还要降龙岭上的秃鹫,就爱敛发光之物。” “就是那些鸟?厉害吗?”海瑶指着前面的天空中的怪鸟,飞快问道。 侍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只能看到她指着的方向不远处就是降龙岭的地界碑石,着急得都带上了哭腔,急急忙忙给海瑶扯着衣物,“来不及了公主,不要再问了!” “停车!”队伍最前头的侍卫忽然喊道,调转马头跑到了马车边上,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公主,马上要过降龙岭,前边近些日子被妖鸟占了个小城池,不如让我等打探一下,如果过不去就绕道。” 海瑶听他这话便知这些妖物不好对付,否则也不会绕道,而在降龙岭前停下,想必就是要在这里杀了她,再将此事伪装成是妖鸟所为。 “知道了,多派些人手去,其他人原地修整吧!”海瑶冷静地答道,她从侍女的手中拿回了主动权,飞快拆下各种复杂的首饰,换上早就藏在坐垫底下的侍女衣物。 而趁着这侍女没有留意,她忽然站起身将手中的铜镜从半掩着的天窗往车顶一抛,还把那些亮闪闪的宝石首饰全都堆在了上面。 “公主!”侍女压低了声音着急喊道,慌忙要将海瑶拽下来,“这是做什么!” “你别换我的衣服了,不然两个人都跑不掉!”海瑶拽住她的手说道。 侍女觉得此时的公主仿佛变了一个人,让她一瞬间有些不知该怎么答话。 海瑶继续说道:“即便我逃了,你也是个死,何必呢?你告诉我,往西北走多远有人接应。” 侍女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半天她才稳住心神,小声道:“走三十里,就是楚江城。” “太远了,三十里......”海瑶心又凉了半截,更何况还有一个没有露面的敌人闻人钦,她就凭自己这娇生惯养一看就什么法术都不会的身体,真的跑得掉吗? 海瑶飞快做了决断,一会儿的场面一定要混乱不堪,至于这个闻人钦,她看着侍女的眼睛,也不管会不会让侍女觉得古怪,认真问道:“闻人钦是何人?” 侍女一愣,极是疑惑地答道:“公主吓懵了吗?那是般若神女的结契妖兽啊!” 海瑶闻言心中一凛,她终于完全记起来了,这篇小说的男主,闻人钦,不是人!是一头凶残无比的异瞳黑豹! 而刚想到此处,远处的妖鸟便发现了此处金光闪闪的宝物,不断发出兴奋的长鸣声,挥动着翅膀就俯冲而来。 作者有话说: 上一个世界小周好惨啊...... 之前也说过修仙世界是原本准备的一个大女主升级流文中截取的一小段改编,所以人物背景都复杂一点,一不小心就写了二十万字。 这一个世界会比较短,背景是妖魔横行的古代末日,男主非人,是个冷酷的猫猫~感谢在2022-03-03 22:44:51~2022-03-06 23:3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4426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御灵 马车边的侍卫听到了尖锐的鸣叫声, 立刻拿起武器匆匆御敌,他们完全没有想到那些妖鸟怎么会在此时来攻,明明他们是准备依着神女的命令动手伏杀, 根本不想真的去招惹此地的妖邪。 “摆阵摆阵, 结印御敌!”侍卫长大声呼喊着,心中直道不妙, 怎么几日不见, 这些秃鹫化形的妖鸟比原来多了许多!他们这一趟只准备了到此地就折返的装备, 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多妖鸟! 密密麻麻的妖鸟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扑到了眼前,纷纷在马车的正上方盘旋,侍卫们摆出的阵法结成灵阵去挡, 可没想到这些妖鸟根本不怕, 像是瞧见了什么极其渴望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冲过灵阵,咬向□□凡胎的侍卫们。 海瑶哪里敢在马车中多留, 她趁侍卫们都前去结阵抵御,拉着小侍女就跃下了马车去寻空着的马匹。 此时马车边上乱成一团,不断有妖鸟被击落下来, 也不断有侍卫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断肢残骸遍地都是,甚至差一点就要挡住海瑶的去路。 “公主!”小侍女被眼前的景象都吓傻了, 只能任由海瑶拉着她跑。 “嘘!小声点!别惹了人注意!”海瑶现在也是一身朴素的侍女装扮, 因为妖鸟来得太快,她甚至都没来及穿上鞋子, 现在就是个惊慌失措的侍女模样。 她眼尖立刻就瞧上了两匹正不安地刨着地的黑马, 匆忙解开马绳把小侍女推了上去, 对她道:“你在前面带路!” 说罢, 她提起裙子就要跨上另一批黑马,可谁知此时那些秃鹫跟杀疯了似的,忽然发出沙哑凄厉的鸣叫声,震得侍卫们都双股战战,就连那些马匹也都吓得四处乱跑。 小侍女身下的那匹马没了捆绑,撒开腿就往树林深处跑去,海瑶连忙伸手去够缰绳,却偏偏差了那么一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侍女消失在眼前,海瑶追着她跑了几步见实在追不上,便喊道:“你先去那里等我!” 而她转头想要去安抚马匹之时,去发现秃鹫已经冲开了法阵,将大半侍卫吞吃入腹。潮热的腥味扑面而来,海瑶差一点就要吐出来,她强压下心中的恶心,不管不顾地撒腿就跑。 那侍卫长似乎是个有灵力的,不知念叨了些什么咒法,就见几个符咒击出,随之一只青色的妖犬出现与秃鹫缠斗在一起,紧接着,其他能够御灵的侍卫纷纷出手,一瞬间这里成了野蛮的斗兽场一样,妖兽混乱地撕咬在一块。 “保护公主殿下!”侍卫长似乎此时才想起公主的存在,他作势要去挡住飞向马车的秃鹫,可却是直接给它们让开了道路。 妖鸟翼展极长,单是一只妖鸟就用翅膀撞倒了马车,那些车顶金光闪闪的宝物散落一地,引得它们争相抢夺。 而侍卫长看到撞碎后空空如也的马车,面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立刻喊道:“公主去哪里了!快保护公主!” 可他还来不及去寻,那些妖鸟一瓜分完珠宝,便又将目光落在了人肉之上。 海瑶赤着一双脚飞奔,她这具身体在如此危机的时刻一点儿力量都感觉不到,不能像那些侍卫一样用灵力,也召唤不出什么妖兽要保护自己,在这样危机四伏随时丧命的妖鬼世界,简直就是个废物! 海瑶心中暗恨,即便是二次穿书,她也应该重新做回那个法力高强的神女,为何会变成这个孱弱不堪的娇柔公主,即便这个公主是本书的女主,她也不想当个这么没用的女主,遇到现在这样的险境,她就只有一个拼命逃的办法! 侍卫很快留意到慌乱脱离人群的海瑶,有人立刻认出那就是公主的背影,便匆忙追在她身后。 海瑶感觉自己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而身后的侍卫已经举起了长戟朝她刺来,她回头一看,却正看到面容可怖的妖鸟咬掉了这侍卫的头颅。 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糊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但她也知道,此时妖鸟锐利的长喙已经咬向了自己。 难道这个世界一开局,就要死了吗? 如果她就这样死掉,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全然无用了吗? 海瑶纷乱的思绪在这一瞬间都涌了出来,就在她不甘地等待着死亡之时,忽然后脖一凉,身体不自觉地发出了一阵颤抖。 只听一声低沉凶悍的野兽嘶吼声从林中传来,带着令人恐惧臣服的压迫感,让此处的所有生灵都停下了动作。 妖鸟纷纷收了翅膀,幽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树林深处,警惕地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还幸存着的侍卫被吓得不知所措,只想顺从本能跪地匍匐,祈求那野兽放过自己一命。 海瑶还未从战栗中缓过神来,又再次心中一跳,直觉自己被这野兽从暗处盯上了,她有些僵硬地回头去看,但漆黑的森林中只能瞧见树冠轻微的抖动。 她身后的那只妖鸟似乎受不住这样的挑衅,心脉中好斗的兽性被激发出来,它朝着那树林深处鸣叫了一声,便再次扑打起巨大的翅膀腾空。 其他的妖鸟得了它的召唤,也都匆匆咽下还在嘴边的□□残躯,在空中聚成密密麻麻的一团,虎视眈眈地看着密林深处。 海瑶看准了这个时机,敲了敲有些吓得没知觉的双腿,勉强自己站起身来继续逃跑。那兽吼声偏偏就是从西北方向传来,她不敢往那一处去,只好换了个方向先离开这里再说。 而她没想到的是,刚走出没几步,自己的腿就被一双血手拽住,她低头朝身后的尸体堆看去,正是奄奄一息的侍卫长。 海瑶发起狠来踹了他一脚,却没让他手上的力道松开半分,她咬了咬牙便俯下身去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而此时空中和地上的妖鸟们都兴奋地扑打着翅膀,扇起凌乱猛烈的翼风。 海瑶身子孱弱,一下就被扇得栽倒在地,恰好摔在了那侍卫长的身旁。侍卫长顺手掐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就要扼住她的喉咙。 “你大胆!竟敢背叛白麓城!”海瑶忍着肩膀碎裂的疼痛拼命往后躲,恶狠狠地瞪着侍卫长骂道。 遭遇此番变故,侍卫长早已杀红了眼,他就想着要完成神女的任务,将这个没用的小公主杀死在此,只要她死了,他就能马上逃跑离开,回白麓城领赏! 海瑶见自己根本挣扎不过,便立刻换了心思,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往他的伤口处猛踢。 侍卫长疼得松了手劲,却仍旧拽着海瑶的衣角,海瑶瞥到不远处还在依依不舍吃着人的一只妖鸟,抄起手边的一块碎肉就朝那鸟打过去。 “傻鸟!这有活人给你吃!”海瑶拼命喊道,果然引来了那妖鸟的注意。 妖鸟怒吼一声,猛地就张嘴扑了过来,侍卫长此时只顾着保命,便松开了牵制海瑶的手,提枪就往前刺去。 海瑶再次摔在了血污中,耳边都是混乱不堪的鸣叫声,她好不容易撑起身来之时,连看都没看那侍卫长一样,转身就继续往外跑去。 可她刚迈出几步,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在当场。 一头身形巨大的黑豹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此地,他漆黑的毛发在月光下闪动着幽光,一红一棕的双眼死死盯着海瑶,白森森的獠牙似乎只要轻轻一咬,就能将她撕成碎片。 这是......闻人钦! 海瑶心中的惊愕不过一瞬,她甚至还来不及多看这黑豹一眼,他便一个跃步从海瑶头顶掠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一口咬在了妖鸟身上。 方才还凶残至极的妖鸟如同纸片一般被他轻易就撕扯开,盘旋在空中的其他妖鸟纷纷发出警告的鸣叫声,一个接一个地俯冲与他缠斗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飞沙走石障目闭耳,腥臭的气息充斥在这小小的平原上,海瑶回过神来之时,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离开烟尘再次辨认出方向。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凶残骇人的场景,但此时她根本没有停下来惊讶的时间,妖鸟要吃她入腹,侍卫要倒戈伏杀,而闻人钦也是神女的结契妖兽,会来此处就是为了取她的性命。 海瑶猜测,从出白麓城后,闻人钦便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确保侍卫能按计划灭她的口,而刚才她引来妖鸟,闻人钦见差一点就要给她逃跑,这才现身。 海瑶发了疯似地穿梭在林间,她仿佛都感受不到自己双腿的知觉,身体的潜能被恐惧与求生欲激发,只想着那些妖鸟能将闻人钦拖久一些。 身后巨兽缠斗的声音小了许多,妖鸟们的鸣叫也渐渐听不到了,海瑶一边跑一边将满是血污的外衣脱下,以防闻人钦寻着气味追来。 她绕开了那一处平原,就再次寻着西北的方向飞奔,也不知究竟跑了多少里路,直到再也听不到野兽的嘶吼,她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即便再不愿闭上眼睛,孱弱的身体也不受控地没了意识。 海瑶感觉自己一直在逃跑,在山野、平原、峡谷和城池中不知疲倦地跑着,似乎只要稍稍停下,就会被身后的猛兽追上,可她还是不小心跌倒在地,扭头一看,沾着血的獠牙立刻就咬上了自己的脖子。 海瑶倒吸一口凉气吓醒了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便无力地用手擦了擦满额头的汗。 她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坐起身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撒下来,让她看清自己此时是怎样的狼狈不堪。 她赤着的双脚都磨破了皮,染血的外衣被丢掉后,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被枝条划了几道口子的里衣,本来梳得齐齐整整的发髻乱成一团,如果有一面镜子,她此时必定像个疯婆子。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海瑶一算大概过了半天的时间,以那黑豹的本事,要是追得到她想必她就不可能醒过来了,既然现在还活着,那便说明暂时脱离了危险。 谢天谢地,这公主还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即便如此,海瑶也不敢完全是松懈下来,这个世界妖邪遍地,没了妖鸟也有别的危险,此时最重要的是马上去往西北方向三十里,寻到接应她的人。 海瑶匆匆吞了几口能吃的果子,寻了些露水抹了一把脸,就打起精神继续启程,可她脚上磨破了皮,走得极是艰难,废了小半天的光景,也没能走出这一片林子。 眼看着太阳又要下山,海瑶心中不由着急,这鬼地方到了晚上必定是吓人得很,无论如何,她都要寻到能落脚的地方。 几乎是一脚一个血印子,海瑶一开始还能算这方向距离,到后来她便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腿上,只要松了这一口劲,她怕自己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好在这世界并非是要逼死她,就在太阳落山前的一刻,她就看见不远处的山脚有一座小城,城中渐渐亮起了灯火,还有袅袅炊烟飘起。 海瑶心中欣喜,一点儿不顾自己脚上的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到了城门前。 这里应该是一座山野小城,并没有训练有素的卫兵守卫,城墙上的旗帜也有些破败不堪,海瑶直觉这城有些诡异,可此时除了这里她也没有别的落脚之处,便壮着胆子踏入了城门。 而就在她过门的一瞬间,一股被人盯上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她连忙扭过头往身后看去,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海瑶心下一沉,她飞快思索了一瞬,心中有了些猜测,便收回自己警惕的目光,继续往城中走去。 傍晚的城池中,偶尔有一两个人走在路上,他们瞧见海瑶都会驻足,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玩意一样,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海瑶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便想先随意寻个地方歇脚,可她又走了快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看到一户开着门的屋子,更别提什么客栈酒肆。 到后来她实在没了办法,便朝一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小孩问道:“这附近可有客栈?” 小孩挠了挠头,想了想道:“客栈?就是吃饭的地方?” “算是吧。”海瑶笑了笑答道。 小孩闻言便指着远处的高台,说:“那里有吃饭的地方。” 海瑶抬头看去,一座三层高的城楼上灯火通明,仿佛还有不少人在上面饮酒逗乐。 她寻到了城楼脚下,便听到了与外头的清冷完全不同的吵闹声,不时还有酒香肉香传来,让她的肚子忍不住叫了几声。 就在海瑶要壮着胆子上楼之时,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矮小的老头,这老头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海瑶心中一凛,以为这老头认出她是白麓城的公主,正判断这人是敌是友之时,老头吸了吸鼻子,又说道:“你不走这条路,去那边。” 海瑶扭头看去,城楼侧边是另一条楼梯,还有几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女子也在登楼,她连忙朝那老头道了一声谢,便跟在那队女子的身后往上走去。 老头见她上了二层,无奈叹了一声气,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极是可惜地自言自语道:“今天的肉看着不错,希望仓桀看不上,留给我尝一口。” 第116章 御灵 上到三楼之时, 海瑶已经能听到吵杂的喧闹声,里面似乎在尽情畅饮,时不时传来大笑声和杯盘猛烈的碰撞声, 她心道这里面的人可不像是城中贵族, 竟然如此野蛮。 临近门前,海瑶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她此时真的是又累又饿, 闻到里面的肉香味, 实在是不愿就这么离去,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谨慎地寻了个面善的姑娘问道:“你也是来吃饭的?” 姑娘闻言摇了摇头, 后来一想, 她又连忙点了点头,弄得海瑶有些云里雾里,不过她留意到这姑娘的脸色不怎么好, 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你们都是一起来的?”海瑶继续问道,除了这个姑娘,其他姑娘的神态都与她差不多。 这姑娘犹豫了一下, 才低声说道:“算是吧。” 海瑶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些女子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是来酒楼用餐,看她们这古怪的模样, 海瑶猜测, 这里面该不会是个花楼一样的地方,这些姑娘都是被卖来的吧? 若是如此, 她岂不是也有危险? “这儿是花楼?”海瑶凑到她身旁, 压低声音继续追问, 她这个时候甚至在想, 即便是花楼也无所谓,只要让她吃上点东西便好。 可就在此时,一直关着的门从里面打开,方才还吵杂无比的声音骤然消失,厅中所有的人都朝她们这一处看来。 海瑶感觉自己被无数的目光打量着,她微微愣了一瞬,便立刻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刚才匆匆一眼,她基本看清了里面的模样,这里确实不像个酒楼,也不像个花楼,里头坐着的人有男有女,打扮皆是稀奇古怪,一个一个都端着酒咬着肉,肉香之中还隐隐约约能闻到血腥味。 她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甚,这些人看到他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如同在打量商品一样。 “终于来了。”一个清脆的男声从楼中传来,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但那语气一听便是此处的上位者。 海瑶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她心里头的警惕终于压过了身体的疲惫与饥饿,开始思索起如何不动声色地离开。 可她人都到了这个地方,就完全没有了离开的机会,她身旁的女子一个接一个地往里走去,海瑶本就虚弱,被她们一撞,腿也像是不自觉那样就跟着进了楼中。 这些女子排成几列跪在最中央,海瑶连忙跟着跪下来,却因为慢了半拍,还是成了里面最突兀的那一个,她扫去被人盯着的不适感,用眼角余光偷偷环视。 方才说话的男子坐在厅中首座,从海瑶的角度看不到他的样子,但也能感受到一阵诡异的气压,她直觉这个男的不好惹,难道是这座山野小城的城主? 首座的男子似乎在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们,他没有出声厅中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大厅中安静得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像是面对珍馐美食急不可耐。 “你,抬头。”男子指向最前的一个女子,简短地命令道,海瑶此时才发现,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就好像不擅长说话一样。 被指到的女子身体一颤,才咬着牙抬起了头,谁知首座的男子看清她的样貌后,就随意挥了挥手。 海瑶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便见到那女子身旁一个光头男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将那女子抱在怀中,不等她挣扎几下,就用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扭,那女子的头颅就像个皮球一样滚落在地。 “啊——啊————” 在场中的女子全都发出惊恐的叫喊声,有不少人还害怕地抱在了一起,而那首座的男子像是看不到这些一样,又将目光移到了下一个女子身上。 “这个,也不要。” 他一连判了好几个女子的死刑,每一次话音落后,旁边的其他人都会兴奋地将女子领回去,或食肉啖血,或吮骨嚼筋,一时之间,海瑶只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即便是她见惯了骇人的大场面,此时也差一点要吐出来。 原来他们说的“吃饭”不是让她来迟,而是被人吃啊...... 海瑶心中大骇,她拼命让自己的身体止住颤抖,强忍着本能的恐惧看向首座的男子,她这才看清,这男子背后的阴影中是一双巨大的翅膀,他淡红色的双目瞬间让她想到了昨夜遇到的秃鹫妖鸟,难道她逃了那么久,反而跑到了妖鸟的老巢? 对了,她想起来昨夜车停之前,侍卫长曾说过,前路妖邪作祟,有妖鸟占了座城池,应该就是此处。 才逃虎穴又入狼窟,偏偏她现在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海瑶从未有过如此深重的无力感,她仍是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她真的就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吗? 恐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她的脸上,海瑶浑身一颤,到了这个关头反而冷静下来,她慢慢将手放下,不等那男子出声便自己抬起了头。 她与那化形的妖鸟对视,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自己就是块任人宰割的鱼肉,可是她才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即便是在副本之中,她也不要还没挣扎过就随便死去! 男子打量着她沾着血污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盯着海瑶的时间比先前几人要长了许多,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由红转暗。 边上的其他妖物都焦急地等待着他对海瑶的发落,可没想到在他要张口之时,却听跪着的两脚羊道:“是闻人钦让我来的。” 这话一出,本来吵闹的大厅又安静了下来,首座男子的脸色由晴转阴,脖子上的青筋都显现了出来,只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瞬间布满了妖物独有的好斗杀意。 海瑶见赌对了,连忙继续道:“他就在城外,想跟你聊聊。” 如果这男子是妖鸟的头目,那他必定知道昨夜与闻人钦一战,而这妖物还是不改吃肉喝血的习性,人言也说得生疏,必定还未退去野性,仍旧是个凶残好斗的性子,此时再提闻人钦,必定引来他的注意。 男子身后的翅膀又展开了一尺,他撑着脑袋看着海瑶,用他那不怎么流畅的人言说道:“他找死。” “他不是来跟你斗的,昨夜打了一场,他就知道你占了这座城池,心中好奇,才来拜会。”海瑶扯了扯嘴角,朝这妖物谄媚地说道。 “为何?”妖鸟又问。 海瑶心思转得飞快,她连忙道:“因为,闻人大人钦佩你的本事,想与你合作,再占下一座城池。” 妖鸟听她这么说咧嘴一笑,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只觉凶残无比。 “那座城就是白麓城!你可有听过?是东南第一大城,比这里要大上数十倍,能供你吃喝的食物数不胜数,还有无尽的珠宝玉石,拿都拿不完!”海瑶夸张地比了个手势,果然让一旁的其他妖物都有了反应,他们都是妖鸟化形,对宝物有这天生的爱好。 首座男子似乎也有些被打动,他又打量了一下海瑶的脸,问道:“我听过,白麓城,你是那里人?” 海瑶点了点头,“所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被神女压迫苦不堪言,闻人大人愿意救我们于水火,大人要什么就给什么!” “跟她们一样?”妖鸟指了指厅中活下来的几个女子问道。 还不等海瑶答话,她身旁的一个女子便崩溃地跪倒在地,哭喊道:“求求仓桀大人让我伺候您左右,我只求一条活路,只求给我家人一口饭吃,即使要吃了我,也分一口给我的父母吧!” 这只化形的妖鸟首领名叫仓桀,他入城后就将城里的活人吃得七七八八,没吃完的都被他像牲口一样圈养了起来,想吃的时候就挑那些细皮嫩肉的女子前来,有时候他也会挑一两个长相喜欢的赏给手下,这些女子的家人便能得到优待。 圈养起来的人饿怕了,便有不少女子像今天这样主动前来,反正被关着是个死,出来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仓桀凶残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又再次落在了海瑶头上,他将身后硕大的翅膀收起,慢慢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沉声说道:“这城吃多了,看看白麓,也不错。你过来。” 海瑶闻言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她这才看清仓桀的瞳孔是一条细线,极是渗人。 仓桀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像看个玩物一样扭了扭,海瑶汗毛都竖了起来,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要身首异处。 “你嫩一点。”仓桀诡异地说道:“还没吃过。” “我......是闻人大人的差使,大人还等着我回去传话。”海瑶声音有些颤抖地答道。 仓桀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将她整个人扛在了肩膀上,不以为意地说道:“他会自己来。” 海瑶心下一沉,这样岂不是断了她借此逃跑的机会,还不知道这妖鸟是要吃了自己还是想些别的?再说方才的话都是她编的,再怎么等闻人钦也不会自己来的啊! 不对!闻人钦此行是得了神女的命令沿路追杀她,只要放出她在城中活得好好的消息,不就可以将他引来? 但若是如此,她岂不是又要接着对付这个更加厉害的妖兽? 海瑶心中百转千回,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踏入了一个误区,她现在不是神女,而是白麓城的公主,是这本书的女主,她与闻人钦之间按着剧情是有感情戏的,即便现在两人是敌对关系,她身上必定是有能吸引他的东西。 她虽记不太清这本书的具体剧情,但是女主总是有些善良在身上的,或许她可以好好演一下这个公主的身份,而不是顺着自己反派思维的惯性,天然将闻人钦和自己放在了敌对面,何不就按着原本的剧情,让本该来追杀自己的敌人成为裙下之臣? 如此想来,她这个公主的身份岂不是还占了便宜? 可是......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第117章 御灵 仓桀将海瑶一把扔到了他的座位上, 海瑶一时没有防备,被撞得像是浑身都要散架,她这时才发现, 这看着灰扑扑的座椅, 竟然都是人骨累起来的。 “你,伺候我。”仓桀也转身坐回了位置上, 把海瑶搂在了自己的腿上, 嘴角还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海瑶也料到这妖物不吃自己必定会有别的打算, 她能屈能伸得很,现在敌我实力这么悬殊,她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硬拼。 海瑶谄媚一笑, 从这妖物的腿上撑起, 跪在他身侧给他垂起了肩膀,仓桀面上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又舒展了眉头似乎极是受用, 他就这样盯着海瑶的侧脸看了许久,直到海瑶的手臂都酸软得抬不起来了,才扇了扇翅膀, 对厅中众妖举起了酒杯:“开吃。” 得了他的命令,座下的妖物欢呼雀跃,有的端起了本就在桌上的酒肉吞入口中, 有的则直接把仓桀赐给他们的少女搂入怀中, 捉弄一番就拆骨食肉。 海瑶看到如此惨状,不由心头大骇, 一时之间甚至都忘了自己身旁就是这里最厉害的妖物, 差一点想要冲下去救下那些女子, 可她已经精疲力尽, 更不是法术高强的神女,就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要怎么才能救她们呢? 就在她思索间,一只冰冷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腰肢,仓桀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还时不时看向墙上挂着的卷轴。 海瑶浑身一凛,她警惕着仓桀的动作,生怕他下一秒就将自己拦腰截断,而她瞄向仓桀看着卷轴之时,却发现那上面竟然是一群男男女女在一块取乐的禁图。 这......这怎么看着与厅中场景如此相似? 海瑶又看了眼厅中摆设和妖物们的坐席,果然与画中一模一样,就连仓桀这个位置上,也有个男子搂着这身段窈窕的女子亲昵。不过画中男女是在寻欢作乐,而厅中则是食肉喝血。 海瑶心思转得飞快,难道说这妖物是在模仿画作,他占了这座小城想当个城主,便想学着人类的举止行事,可做的事情却还是妖物的本性。 “城主,今夜月圆,该是饮酒观舞的。”海瑶依着这猜测,立刻壮着胆子说道,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生怕再晚一步这里就没有活人了。 这话果然引起了仓桀的注意,他低下头看了眼海瑶,猩红的眸子看得她汗毛倒竖,良久才听仓桀说道:“观舞?” 海瑶见这妖鸟果然对人的行为感兴趣,立刻道:“每月今日,城主都是让年轻女子来起舞庆贺月圆,还会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玩些什么行酒令。” 仓桀闻言又看了看那一幅画,见里头的男男女女都乱作一团,仔细看过去,他们纠缠在一起确实不是在吃东西,姿势还挺像是在跳舞的。 “那跳舞。”仓桀想到这一点,立刻扇动翅膀让所有妖物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指着一个就要被吞入妖物腹中的女子道:“你,跳舞,庆贺月圆。” 那女子还处在要被吃掉的惊恐中,听到仓桀这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海瑶拼命给她使眼色,却仍是没有让她反应过来,而她身旁的妖物没了耐性,急着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海瑶一下没了办法,便对仓桀道:“我给城主献舞一曲。”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仓桀在她腰上的手,提着裙子跑到了厅中央,看也没看那妖物一眼,拉着那个吓傻了的女子就转起了圈圈。 “别愣了,快跳舞,随便跳!”海瑶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女子才反应过来连忙摆了几个姿势,紧接着其他还活着的姑娘也都跟在她们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地舞动了起来。 说实话,海瑶也是不会跳舞的,再加上脚上都磨破了皮,跳去舞来更是难看得很,她与这些女子随意摆动着动作,就如同群魔乱舞,一点章法也无。 但是好在这些妖物看不懂,以为这是人类的习俗,虽心里头不喜欢,可都不敢忤逆城主的心思,只好留着口水看着这些食物扭来扭去。 仓桀一边看着画,一边看着厅中的景象,越看越是满意,他端起酒杯喝了口血,朝满厅的妖物道:“吟诗作对。” 妖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是吟诗作对,只好交头接耳地聊起天来,一时间厅中又变得吵杂万分。 仓桀仍是觉得还差点什么,他见画中城主是搂着个脸嫩的女子,自己身边空荡荡的,便有些不高兴地指着海瑶,示意她快些过来。 “继续跳,不要停!”海瑶嘱咐了一句,她瞄了眼画上男女不可描述的动作,模仿着跪在了仓桀腿边,柔情蜜意地一笑,替他......捏起了腿。 仓桀当真被她糊弄了过去,极是畅快地扇动着翅膀,还低声问她道:“白麓城,也是这样?” “比这里好得多!”海瑶立刻答道。 他又指了指海瑶和自己的腿,问道:“闻人钦,和你,也这样?” 海瑶极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也这样。” 仓桀闻言朗声大笑,一把捞起海瑶放在自己腿上,又说道:“以后,你跟我,不管闻人钦。” “我听城主的!”海瑶答应得极快,只想把这妖物哄高兴了,“我早不愿意跟着闻人钦了,他就是个没礼数没教养的野猫,比城主差远了!” 既然这妖物想要模仿人类又讨厌闻人钦,那她就只管把闻人钦往野蛮里踩,“他日日只会化成那野兽的模样,吃肉喝血不懂人语,连件齐整的衣服都不会穿,光着个臂膀四处溜达,更别说懂得礼乐诗书,我在他身旁,只会要我给他寻吃食,根本不知道我是能给他......捶腿的,傻不傻!” 海瑶为了讨好仓桀,在背后说闻人钦坏话说得极是畅快,只是她没有留意到,这座城楼的栏杆上,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像是狩猎一般,悄无声息地盯着厅中的一切。 仓桀越听心中越是得意,便想更进一步地模仿那画中的场景,他见里头的男男女女都几乎光着身子,而眼前的女子虽然衣服破了不少口子,可什么也没露,都没给海瑶反应的机会,直接一把将她的衣服撕了下来。 海瑶下意识去拉,本就脆弱的布料从中间裂开,让她的肩膀手臂全都露在了外头,剩下的衣物也顺着身体滑落。 仓桀极是不满她的反应,正要再伸手将她的裙摆撕碎,却在这一瞬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杀意,他立刻抬头看去,便瞧见高处的窗台上站着位黑衣男子。 仓桀立刻扇着翅膀飞到空中,将厅中的器物全都扇倒,还在舞动的女子们各个惊慌失措地躲藏,其他的妖物也都纷纷放下吃食与仓桀一起与那黑衣男子对视。 海瑶扭头看去,见月光撒在那人的肩上,只能看见他披着一个遮住半张脸的兜帽,而露出来的下颌嘴角线条硬朗冷肃,没有一丝柔软笑意。 这样的身形与打扮,与海瑶模糊记忆中的那个人影重合,这就是她作为神女之时,结契妖兽闻人钦立在她身后的模样。 海瑶见闻人钦出现在此,想到可以利用他从这妖窝逃出去,不由心下欢喜,可毕竟他现在是来杀自己的,仍是不免有些紧张。 “闻人钦!”仓桀曾与闻人钦斗过,立刻就认出了他的气息,一双翅膀展得极开,全身上下都是嗜血的妖气。 闻人钦一言不发地立在那里,海瑶虽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海瑶连忙装作害怕的样子抱住自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不由想到,这家伙在上面看了多久了?该不会她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连那些踩他的话都听到了吧? 若是如此,一会儿该怎么给他解释? 她来不及细想,便见仓桀一扇长翼,朝闻人钦俯冲过去,他身后的其他小妖也都纷纷化作妖鸟的模样,腾空而起。 一直矗立不动的闻人钦忽然往前一跃,就像他是黑豹的时候那样敏捷凶猛,直接扑到了仓桀面前,一手抓住他的翅膀,在空中翻身一转,扯着仓桀往下坠去。 仓桀痛呼一声,刚想抬手反击,却没想到被闻人钦流露出来的杀意镇得一愣,浑身的妖气不自主地收敛,可他随即反应过来,更是对闻人钦用气息压制自己气恼,不管不顾地便化作秃鹫模样,尖锐的长喙朝闻人钦的身上咬去。 闻人钦拽着他翅膀的手还未松开,他极是迅猛地躲过仓桀的攻击,另一只手还寻到空隙压住仓桀的脖子,双手一用力,竟将仓桀的翅膀撕下来了大半,就如同方才仓桀撕海瑶的衣服一般轻易。 而到此时,这两只妖物才落到地上,仓桀捂着肩膀痛呼,闻人钦看都没看他一眼,便一步一步地走向还跪趴在地上的海瑶。 海瑶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一颗心却越来越沉,那满身的杀意让她感受到,迎面走来的不是什么救她水火的英雄,而是一个要杀她回去复命的野蛮妖兽。 直到闻人钦距离她只有半步的距离,海瑶才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慢慢抬起头朝他看去。 她这才看清闻人钦兜帽下的那双异瞳,没有他妖兽模样的时候那样明显,而是都显现出幽暗的光彩,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双眼不同。 海瑶与他不过对视了几秒,便感受到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自己被什么野兽盯上,下一刻便会被他咬断脖颈。 闻人钦浑身都充满了危险,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是救命的稻草。 海瑶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惧怕,那双美目反倒沾上了点点泪光,她的眼神由惊讶变为欣喜,看着闻人钦展颜一笑,将满身的狼狈扫去,也不管就要垂落下来的衣服,张开手臂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你终于来了!”海瑶带着哭腔喊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说罢,她便埋在闻人钦的腰间楚楚可怜地哭泣起来,那双手还牢牢拽着他的衣角,心里头也时刻警惕着闻人钦会出手取她性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0 23:48:56~2022-03-13 23:1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4426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御灵 怀抱中的男人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 若不是海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还真以为自己抱着的是块石头,她不敢抬头去看闻人钦的眼睛, 只埋着头颤抖着肩膀, 在他的腰间呜咽。 而早就在挂不住的外衫顺着她的后背滑落来,只靠贴在闻人钦身上的那一边被她压着, 才不至于完全无衣蔽体。 海瑶倒是不着急拉起来, 反正这个角度也只有闻人钦能看得到, 此时此刻就是要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可怜柔弱。 只是这家伙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到底是要杀她还是要救她?总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就在她要继续开口之时,闻人钦身后的仓桀终是恢复了过来, 肩膀上的重伤让他没有能力维持人形, 只得是个秃鹫妖鸟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闻人钦道:“闻人钦!你说要来,与我合作!骗我?” 闻人钦这才微微侧过头, 用眼角睥睨着他,却仍是一言不发。 海瑶闻言心道不好,这妖鸟怎么这个时候聪明了, 还记得她方才骗他的话。 “白麓城,我帮你!”妖鸟虽是好斗,但是方才一击也让他知道自己并非闻人钦的对手, 这妖豹昨夜杀了他那么多手下, 他虽心中不快,但妖物总是屈服于强者, 仓桀并没有要与他斗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反倒想起之前那个细皮嫩肉的人类女子所说的话, 倒不如与闻人钦一起攻下白麓城。 仓桀看不到闻人钦的兜帽下微微皱起的双眉, 却能感受到他周身比方才还要浓烈的杀意。 仓桀一愣,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再次闪动起那一边没有受伤的翅膀,以防闻人钦再次攻来。 他身后的其他小妖也都纷纷摆出争斗的姿态,一时之间这城楼上充斥着尖锐的鸟鸣声。 海瑶感受到比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心道看来这闻人钦心里头是向着白麓城的,才会对仓桀的话如此抵触,若是如此,那他向着的到底是神女,还是王室呢? 不等海瑶细想,她便感觉自己瞬间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是晕头转向不知自己在何处,只能听到耳边传来撕咬的声音。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闻人钦单手捞着与仓桀缠斗了一番,而现在看去,那仓桀的另一只翅膀已经与身体分离,脖子上还留着一个硕大的血洞。 仓桀猩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闻人钦,他甚至是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受了致命的重伤,而他也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只能瘫软地跌倒在地,任由鲜血从身体中喷溅而出。 仓桀带领的小妖见到此情此景,根本没有要上前为他报仇的意思,纷纷扑楞着翅膀匆匆忙忙地逃离了这一座城楼。而分散在城中化成人形的其他妖物嗅到强大对手的到来,也连忙回到妖物的形态四散而去。 这座被妖鸟占据许久的山野小城上空密密麻麻盘旋着数不清的妖鸟,他们似乎仍是有些不舍得离开这座人类城池,可方才杀掉仓桀的妖兽一个跃身出现在了城楼顶上,他仰头看着天空,兜帽顺着头发滑落下来,才能看清他那双诡异的异瞳正兴奋地盯着她们,仿佛他迫不及待就要将这天上的鸟儿玩弄致死。 没一会儿,这群妖鸟便乌泱泱地朝四面八方飞去,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惨死的仓桀。 这本就没有人气的孤城变得更加寂静可怖,城中的大道上只剩下凄凉的夜风。 刚才闻人钦跃上楼顶时并没有带上海瑶,此时她仍是跟倒在地上抽搐颤抖的仓桀大眼瞪小眼,直到仓桀扭曲的脖子再没有了任何起伏,海瑶才有些恍惚地站起身来。 那些还幸存者的女子仍是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还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海瑶瞧了眼外头四散的妖鸟,便对她们道:“还不快逃!” 姑娘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不要命似地往城楼外冲去,刚才那个与海瑶一同跳舞的女子顿了一步,朝她道:“你不走吗?” 海瑶刚要拒绝,却抬头朝屋顶上看了一眼,便拉起那女子的手道:“我们一起走。” 说罢,那女子便将腰间的绑带抽出,帮海瑶将马上要滑落的衣物扎紧,拉着她一同下了城楼,往城外跑去。 海瑶的脚上有伤走得不快,那女子也耐心地跟在她边上,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匆忙去寻自己的家人。 “你要去哪里?”海瑶忍不住问道。 女子还没有完全从害怕中抽离,被她问得一愣,好半晌才道:“我...没想好。” “你是城里人吗?”海瑶继续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谁知海瑶却问了句让她惊讶的话。 “太好了,那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海瑶坦然问道,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进楼之前以为能填饱肚子,谁知道空欢喜一场,还受了一顿惊吓,此时她再不吃点东西塞肚子,恐怕是再难多走一步路。 女子见她这一副饥肠辘辘的狼狈模样,与方才在城楼上面对仓桀游刃有余的样子完全不同,不由弯了弯嘴角,又忽然意识到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开心。 “我叫阿蕊,你叫什么?”女子领着海瑶往城西北的方向而去,对她自报家门道。 “我叫......”海瑶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公主叫什么名字,她拼命想了想也没有在记忆里搜寻到一丝踪迹,只好含糊地答道:“那什么吧...你家吃的东西多吗?” 女子又笑了笑,也没有硬要问她姓名。两人走了一小会儿,就来到一间破旧的茅屋前,里头已经没了人迹,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女子钻进去翻了翻寻出了个烧饼递给海瑶,便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不去寻你家人?”海瑶几口吞下,见她留在边上不走,想起刚才那些女子都往同一个方向跑了,想必是其他城民都被关在那里。 “都被...被吃了。”女子说着说着,眼泪便簌簌落下,“只有...只有我了。你这么厉害...我能不能跟着你们?我知道那个男人也是妖兽,可是他不吃你,是不是也不会吃我?” 海瑶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烧饼,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虽是可怜她,但是却并不能让她跟着自己,毕竟她作为白麓城的公主,这一路上肯定危机重重,其次她要完成攻略任务,多一个人在身边就是多一个电灯泡,行事起来也不方便。 她本想给个信物让这女子去白麓城寻个落脚的地方,但是摸遍了全身什么也没有,贵重之物全都被她留在了马车上,海瑶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她道:“我与他都是白麓城的人,现在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能带你上路,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往东南去寻白麓城,那是个好地方,走个三天三夜,应该就能到了。” 女子讷讷点头,听出海瑶言语中的拒绝之意,不免有些失落,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说的事情,是你之前跟仓桀提到的那些吗?要帮刚才那个很厉害的妖物攻下白麓城?” “算是吧。”海瑶尴尬一笑,也不知怎么解释。 “好,那我去白麓城,等你。”女子闻言擦了擦眼泪,眼中反倒有了光彩。 海瑶飞快吃完了烧饼,也没有多在这茅草屋多停留,匆匆朝她挥了挥手,嘱咐了几句便再没有回头,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城外走去。她出了城沿着树林的边上继续往西北走去,但她不敢太深入林中,这里的妖物虽然都被闻人钦吓走了,但是天还未完全亮,不知道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危险。 她现在走得极慢,一是腿上还有伤,二是她其实在等闻人钦,那家伙眼见着她离开城楼也没有追过来,倒是让海瑶有些捉摸不透,他这一路跟着到底是想干嘛呢?若是执行神女的命令,刚才就应该把她杀了,怎么反倒像个侍卫一样,连着两天都在她性命攸关之时出手。 难道闻人钦之前就暗暗喜欢公主了? 这虽对现在海瑶来说是个好事,可是她不禁想到,要是闻人钦知道公主身体里的其实是神女那岂不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还有便是,她以公主的身份攻略闻人钦到底算不算攻略成功呢? 海瑶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也唤不出系统问个究竟,她倒是一下子就看开,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等攻略之后便知道是不是成功了。 天边的朝阳慢慢升起,将这恐怖的夜色吞噬殆尽,海瑶已经能瞧见不远处有一条修得极好的官道,上边还陆陆续续有马车驶过,想必再过不久,就能到一处大点儿的城镇了。 走到了这里,她的身体便泄了气一般再也使不上劲,只好靠在身旁的树干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而她闭眼没多久,闻人钦便再次出现在了她身旁,他审视的目光将海瑶从头打量到脚,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又要转身离去,可谁知就在此时海瑶突然睁开了眼睛,想从身后一把抱住他。 谁知这闻人钦背后跟长了眼睛一样,反应迅速地往前跨了一步,让海瑶直接扑倒在地。她见自己什么都没抱到,只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眼盈盈地看着他说道:“逮到你了!” 闻人钦的脸色仍是极冷,海瑶像是完全忘了这家伙昨晚的凶残模样,也根本不知道这人是神女派来灭她的口的,语气极是欢喜俏皮,“我就知道你会跟着我!去天枢城路途遥远,神女肯定是不放心我的,你又是她的结契神兽,我就猜神女会让你来护送我!” 闻人钦微微低头对上她的目光,暗红的眸子中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也不知他听到这一番话语,是怎样的心情与想法,会不会在心里头暗暗觉得她天真可笑? “即便其他人都死了,只要有你在边上,我就放心极了,一定能够顺利到达天枢的。”海瑶继续说道,一只手还拽着闻人钦的袍子不放,可她说着说着,眼皮便慢慢地合上了。 闻人钦看着刚才还一脸欢喜,现在又毫无防备沉睡过去的公主,不禁也有些诧异,他将自己的外袍拉了拉,竟是没有从公主的手中扯出来,微微一顿后,便直接把外袍脱下扔在了熟睡的女子身上,盖住了她破败外衫快要遮不住的身躯。 海瑶感受到眼前被蒙上了东西,便立刻睁开了眼,极是警惕地听着外头的声响,闻人钦果然是属猫的,光靠听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不过海瑶通过这一回倒是确定,闻人钦现在还不想杀她,也不知是他有别的打算,还按着剧情线已经对公主暗生情愫? 这件漆黑的外袍夹杂着陌生的男子气息,还萦绕着说不出的熟悉味道,像是她走了一天一夜的松林,也像是她在妖兽争斗中闻到的危险,而盖着闻人钦的外袍下,海瑶虽然心里头仍是警惕,可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拉,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她再醒来时,是被吵杂的声音吵醒的,海瑶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外袍猛然坐起,下意识地以为是有危险靠近,而没想到是跟一头毛驴大眼瞪着小眼。 她抬起头往毛驴身上看去,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好奇地看着她,见她醒来便说道:“原来是个人啊,我还以为是件没人要的衣服,姑娘怎么睡在这个地方?” “不小心睡着了。”海瑶见这老头不像个妖物,便无所谓地答道。 “啊哟,在这里睡可不行,快进城里去吧。”老头扯了扯毛驴的缰绳,掉头回到了道上。 海瑶裹着闻人钦的外袍爬了起来,她扭头朝四周看了看果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便问那老头道:“前面是什么城?要走多远?” “是桐庐城,不到五里地啦!”老头笑了笑高兴地答道:“你要不要搭我的驴车,我就收你半个铜板。” 海瑶连忙摇了摇头,朝他露出个天真的笑容,答道:“不了,我还要等人,跟人说好了一起走的。” “等小郎君?”老头打趣地说道:“这人可不守信诺,让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等这么久,丢掉不要算了!” “不等谁都可以,就是不能不等他!”海瑶故意将话说得极大声,她猜闻人钦肯定在暗处跟着,这话就是要让他听到。 老头哈哈笑了几声,便扬起鞭子继续上路,走远了又回头朝她道:“我走得慢,你改了主意小跑几步也能追上来。” “谢谢阿伯!”海瑶笑吟吟地答道,她装作焦急的模样看了眼天色,又扭头探向幽深不见人影的树林,犹豫了半晌,竟然又抱着衣服坐回了原地,真的等起了闻人钦。 她就这样坐了许久,偶尔也会起身朝林子里喊一喊,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后,面上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待到快要傍晚之时,海瑶无奈笑了笑,再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树林,才终是抱着闻人钦的外袍往那老头离开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头早就料到闻人钦不会出现,刚才那出戏都是演给他看的,这副心地善良柔若无依的小公主模样,要是闻人钦真喜欢这一款,就不信他没有触动。 海瑶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停下揉揉腿,偶尔坐在路边歇歇也会紧紧裹着闻人钦的外袍出神,她就这样走走停停地到了桐庐城门前,而城门也马上要关闭了。 这座城比先前的山野小城宏伟得多,城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人,感受不到一点儿妖邪的气息,海瑶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路程,她走了两天三夜,莫约也快要三十里地,或许小侍女给的纸条上说的就是桐庐城,若是如此,小侍女骑着马是不是已经早到了一步呢?而她找到了接应是不是也能安全了呢? 想到此处,海瑶忽然有了一个猜测,闻人钦一直不杀她,会不会就是想跟着她找出她背后的势力一锅端了? 海瑶不禁心下一沉,这么看来还不是能够去找自己人的时候,到时候两边撕破脸争斗,她再要用这个天真娇柔的形象诓骗闻人钦,可就有点难了。至少在那之前,她要现在闻人钦心里建立好形象基础。 海瑶在城门登记了临时入城的文牒,她不记得公主的名字,便随意编了个“阿蕊”。入城之后她本想寻个落脚的客栈,可是因为身无分文便都被拒之门外,她没了办法,只能裹好闻人钦的外袍抵御夜里的晚风,寻了个荒废了的小破庙,想要暂时安置一晚。 至于她为什么要挑这个破庙,当然是因为这里头住了几个一看就不怎么好惹的小混混,正适合她好好演一场大戏。 作者有话说: 猫猫酷爱躲猫猫。 海瑶:我又要戏精上身了!感谢在2022-03-13 23:16:11~2022-03-15 23:2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rry不怎么用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御灵 这破庙应该是荒废好些年头了, 就连那木门也腐朽得只剩下个框,但与之不甚匹配的是里面充斥的烟火气,可以说这些小混混将破庙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白天乞讨做活, 晚上来睡觉吃饭,过得好不快活。 而破庙里除了那几人, 还有些看着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 但是都只留在破庙外院, 只要往里靠了些,都会被那些小混混打骂出去。 海瑶装出一副流浪孤女的模样,身上就一件黑色的长袍从头裹到脚, 脸色苍白眼神黯淡, 一瘸一拐地走进破庙之中。 她的到来自然引来了外院其他人的留意,只是一看她这幅模样,便都明白也是个跟他们一样的可怜人罢了。 海瑶有些局促害怕地打量了一下院子, 便寻了个还没人坐着的角落,想要扶着墙慢慢往下靠。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那几个混混在屋子里烤着不知哪里偷来的烧鸡,肉香味让她肚子不争气地又响了起来。 “大哥!你气死那个王婆了, 这鸡她可宝贝了!” “下次还偷,把张员外家的也偷了!” “哈哈哈哈!就跟着大哥吃肉了!” “大哥可不是为了鸡,那张员外家的女儿生得好看, 比咱们院子外头那些女乞丐好看多了!” 这些小混混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让海瑶看着极是不爽,不过她方才正是看中了他们这一点, 才会选择进这破庙, 希望待会这几人表现好点儿, 别让她失望。 小混混们正说得开心, 忽然听到院子中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他们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古怪的女子正神色慌张地往树干后面躲去。 他们一瞧这女子面生,心道定是别处来流浪的,既然来了他们的底盘,肯定要先好好教育教育,小混混们对视了一眼,领头的那个便第一个站起身凶神恶煞地朝院中的女子走去。 “哪里来的!乱叫什么乱叫!”领头的小混混语气不善地喊道。 海瑶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指着她方才待过的墙角,颤颤巍巍地说道:“那里......刚才有...有耗子!” 小混混一听,心道这女的怎么这么娇滴滴,他们这里的人见老鼠跟见父母一样习以为常,难不成这是哪个府上刚赶出来的? “问你话呢!哪里来的?”小混混提高了嗓门,又对着海瑶吼了一声,吓得海瑶连忙抓紧了衣袍往后退了几步,生怯怯地看着他。 小混混看清海瑶的脸不由愣了愣,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吹了个口哨道:“哟,哪里来的小美人,瞧这小眼神,把人都看化了!” 说罢,他还特意走到海瑶跟前,伸手想要去拉她裹在头上的外袍。 海瑶眼中瞬间泛起委屈的泪花,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扭过身,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朝这小混混喊道:“你...你别过来!你过来...我打你!” “打我?怎么打?好!我给你打!”小混混朝身后的狐朋狗友得意地笑了笑,又敞开手对着海瑶道:“来啊!打啊!” “我...我...我不在这里了!”海瑶被他气得红了脸,一跺脚,便要往破庙外冲去。 谁知那小混混却一把拉住了她,嬉皮笑脸地说:“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知道这是我七爷的底盘?你问问这院子里的人,哪一个没有拜过我?都靠我罩着才能这地儿讨生活!你这不识好歹的,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他话音一落,其他的小混混都揣着手围了上来,堵住了海瑶的去路,个个一副凶神恶煞极不好惹的模样。 海瑶不由腹诽,就一个地痞流氓,还好意思叫什么“爷”,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但是他们越摆出这流氓的姿态,海瑶就越是演得来劲,泪花直在眼眶中打转,下一秒,晶莹的泪珠便从眼角滑落。 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却一脸不愿意认输的模样,咬了咬牙道:“你们这样,小心我报官!” “你去啊!看你敢不敢!”那个自称“七爷”的小混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现下更是肯定这女子是个刚出来流浪的,而且弄不好不是什么府上的丫鬟,而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姐,不然哪有这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他本来就贪图美色,在地头上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情,但是这些娇小姐以他的身份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心里头不免有些不平衡。 可没想到今日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就将个落难的小娇娇送到他面前,那他哪里还有放过的机会,只不过他打死也不会想到,这女子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而是利用完还会反咬一口的毒蛇。 七爷见自己一句话把这女子吓得愣在了当场,便又摆出了一副好说话的模样,直接搂住了她的肩膀,悄声道:“只要你在我的地盘听我的话,我就能保你不被人欺负,有时候日子好,还有好吃好喝,你瞧你这小脚上都磨破了皮,可怜见的,我瞧瞧!” 说罢,七爷就要蹲下摸上她的腿,海瑶连忙用外袍遮住,再朝他的膝盖上踹了一脚,转身又要跑。 这小混混是个没用的,海瑶这一下都没使全力,他竟然就摔倒在地,而其他人见到七爷摔倒都抢着过去扶他,没有一个人去追海瑶。 海瑶见自己再跑几步真的就要跑掉了,暗恨这几人无用,连忙寻了个不经意的角度,假装在门槛那里被绊倒。 七爷恼羞成怒,一把拨开来扶他的人,撸起袖子气势汹汹朝海瑶走去,抓着她身上的外袍就往院子里扯。 “小娘皮!还跟我耍?今日就让你后悔生出来!”七爷连拉带拽地把海瑶弄到了屋子里,可海瑶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一双手紧紧攀着门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放开我!你们...这么欺负我,会后悔的!”海瑶拼了命地喊道:“我的...会来寻我!” “你的谁?你爹还是你相公?”七爷继续说着浑话,这女子越是这委屈模样,他就越是想上去扒她的衣服,“现在起,我就是你爹!就是你相公!” 海瑶实在是没了力气,被七爷一把摔到了身旁,她连忙环抱着自己往角落里去,还朝院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只不过她看的并非是院子里的人,而是什么也没有的高墙,仿佛那里有什么她在等待着的人。 “闻人钦会来寻我的!”海瑶带着哭腔继续看着院外,可那小混混已经没了耐心,直接跨到了海瑶身上,伸手就要扯开她的外袍。 海瑶心道戏演到这里应该也差不多了,她刚才确实看到了个鬼魅般的黑影一闪而过,想必闻人钦马上就要出手,便只在面上做出挣扎的模样,实际上手上根本没使劲。 就在这小混混要掀开外袍的一瞬间,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景象,他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海瑶见他如此,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这苦肉计确实是有用的,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七爷的下一句竟然是...... “哪里来的黑猫,晦气!” 海瑶一愣,瞬间没有了刚才的娇柔可欺,立刻扭过身朝前看去。她并没有看到高大威武的闻人钦,也没有看到凶残野蛮的黑豹,而是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猫咪? 那猫咪似乎还不嫌自己的出现不合时宜,盯着那小混混的脸,龇牙咧嘴地低吼了一声。 “喵呜——” 海瑶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这猫,这猫!这猫难道是闻人钦? 这猫两只眼睛一只红,一只黄,没错确实是闻人钦,可是......这怎么会是闻人钦呢?他怎么会是一只猫呢! 一只猫要怎么把她从这个地方救出去?难道她演了这么一大出戏最后还是要自己救自己,连带这只猫也要抱出去? 海瑶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样,恨不得拎起这小黑猫的后脖颈将他数落一番,但还不等她动手,那小混混便没了耐心,上手就朝黑猫打过去。 可他没想到这猫性子烈得很,竟然一爪子在他手臂上挠了好长一道血痕,七爷痛呼一声,只觉被一只猫落了威风极是丢脸,抄起身边的柴火棍就想将这碍事的猫打死。 只不过他刚举起柴火棍,手便被人牢牢地钳制,等他抬头去看的时候,却瞧见了一双幽暗摄人的眼眸,一个神情冷肃的男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等他反应过来这是谁,就感觉到眼前的景象忽然颠倒旋转,而他挣扎着想要抬头时,却猛然瞧见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跪在地上。 那竟是......他自己的身体!那他岂不是已经活不成了? 刚意识到这一点,小混混便彻底闭上了眼睛,再看不到生前那身首分离的可怕一幕。 海瑶觉得自己像是眼花了,刚才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闻人钦的身影,但一眨眼又只剩这一只龇牙咧嘴的小黑猫,而当她把目光再放到跨在自己身上的小混混上时,却发现这人已经身首异处,倒下的身躯脖子上还不停往外冒着血。 “啊——有鬼啊!”其他的小混混反应过来,皆是惊恐地呼喊,指着那黑猫连连后退:“黑猫摄魂!有鬼!有鬼杀了大哥!” “快跑啊!有鬼啊!” “是噩兆!噩兆!” 在惊呼声中,破庙里的人纷纷往外跑去,生怕那黑猫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而海瑶只愣了一瞬,便在黑猫舔了舔爪子刚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一把拎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黑猫瞬间不敢乱动,就这样乖乖被海瑶拎在手上。 “你别怕,我带你离开!”海瑶带着猫飞快往外跑,离开的时候还顺手把火架上的烧鸡拿走。 一出了破庙她便把黑猫抱在怀中,不给他一点儿挣扎离开的机会,用他自己的外袍把他牢牢裹着。 等她在城中七拐八拐,离着那破庙极远之后,她才躲在一棵大榕树下,偷偷把“绑架”来的黑猫从衣服里抱了出来。 就这样一人一猫在树下对视着,海瑶一时之间不知应该作何反应,那猫闪着幽光的异瞳让她回过神来,她飞快想了想,心道她本来是打算引出闻人钦后便想办法缠着他不放手,现在他变成了一小猫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猫不是比人或着豹子更好拿捏吗? 海瑶想通这一点,便将自己眼里的算计全都藏了起来,朝那小黑猫展颜一笑,悄声道:“刚才谢谢你!你别担心,你变成了这幅模样那就我来保护你,反正我们也要去天枢城,那里厉害的法师极多,肯定有办法帮你恢复!” 作者有话说: 闻人钦:投诉!作者夹带私货!她不是想写什么冷酷黑豹,她就是想撸猫!! 海瑶:我也想,这波是趁职务之便了。感谢在2022-03-15 23:24:37~2022-03-16 23:4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撩道长 20瓶;424426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御灵 小黑猫闻言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致, 一红一黄的眼睛盯着海瑶,四肢仍是想要挣扎离开,可海瑶像是根本看不出他的不情愿, 又亲昵地揉了揉他圆乎乎的脑袋, 一脸为他着想的样子将他搂在怀中。 不知是不是小黑猫知道自己跑不掉,或是他本来也不太想跑, 没一会儿就像认命了一样揣手卧在了海瑶臂弯中。 海瑶见他眯起了眼睛, 一条尾巴却仍是警惕的模样, 心道闻人钦这蔫蔫的模样难道是受了伤,所以才没了那威武的豹形,可在他身上又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 再说离开那山野小城后闻人钦应该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若是与其他妖物有了争斗她也应该能听到些风吹草动啊? 这疑问一晃而过,海瑶随即便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身上的外袍裹紧, 想去寻桐庐城安置难民的地方暂时落个脚。 这桐庐城倒真是座大城,城中道路四通八达,行商走贩到处都是, 越往城中心走去,越是楼台高筑,车水马龙, 像刚才她落脚的破庙那样的景象便再也见不到了。 从这管中窥豹, 桐庐城应该是个贫富分化极其厉害的地方,想必这里的城主地位极高, 就是不知道这城的神女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思索间, 海瑶便瞧见城中最高的一处的六角楼有一座造型古怪的雕塑, 像是个由无数枝条包裹住的圆形, 让人忍不住好奇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海瑶并不想在这座城中久留,她也决意暂且不跟接应的人联系上,以免让闻人钦发现,可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收回仰望六角楼的目光时,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喊道:“公主!” 海瑶心下一惊,连忙抱紧了怀中的小黑猫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先前那个帮她逃走的侍女。 “你...你怎么在这里?”海瑶面露惊讶之色,心道这老天还真是偏要跟她对着干。 那小侍女看到海瑶极是激动,也不管惹来周围人的目光,抱着她的手臂就喊道:“公主!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嘘!”海瑶连忙安抚住她,“别这么喊我,就喊我名字,被人听到了不好!” “我不是故意的......那我就直接...喊您嘉葇殿下。”小侍女看到公主殿下这样一副落魄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是吃了不少的苦,心里头极是心疼,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 海瑶这才算是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名字,她拍了拍小侍女的手,问她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可有落脚的地方。” 小侍女拼命点了点头,再也抑制不住眼泪,一把抱住了海瑶哽咽道:“都来了一两天了,一直等不到公主...等不到嘉葇,差点以为您不在了!” 她这一抱上来,直接挤到了还在海瑶怀中的小黑猫,小黑猫挣扎着从外袍中探出了个头,极是警惕地盯着小侍女。 “这是...哪里来的黑猫?”小侍女擦了擦眼泪惊讶地问道。 “只是随意捡来的!”海瑶连忙道,有用外袍把闻人钦毛茸茸的脑袋遮住。 小侍女的脸色有些古怪,压低了声音对海瑶道:“公主...嘉葇还是别带着了,在桐庐城黑猫是不祥之兆,城主和神女都极是忌讳,被人看到了是要直接打死的。” 海瑶闻言却把小黑猫抱得更紧,对她道:“这猫不是城里的,一路跟着我入城也算半个朋友,我怎么能就让旁人打死了他?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瞧见的。先不说此时,你可有寻到......接应的人?” 小侍女点了点头,刚要继续说时又被海瑶打断。 “我这一路太过匆忙,都有些精神恍惚,你快与我说说都是哪些忠义之士,一会我也好与他们商议商议。”海瑶心道既然已经被小侍女认了出来,被接应的人找到她也是迟早的事,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与他们周旋,再想办法稳住闻人钦。 “嘉葇真是吓到了,出白麓城之前你不都知道吗?”小侍女领着海瑶往一处大户人家的院子走去,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是六皇叔与玉楼将军啊!不过皇叔已经先一步去了天枢城,玉楼将军在桐庐城等您。” 说道此处,海瑶怀中的小黑猫忽然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他的体温极高,让海瑶觉得袍子里热得慌,她用一只手不停地顺毛抚摸,继续听着小侍女的简单交代。 原来,六皇叔与玉楼将军都知道般若神女别有用心,但白麓城城主现在对神女唯命是从,他们知道神女意图暗杀公主时,便极尽所能想了办法让公主逃脱,但奈何实力的悬殊,也只能通风报信做好接应,究竟能不能逃出来都看公主的造化。 海瑶即便没有太多的印象,但凭借阅遍小说世界的经验不细想也猜得到,嘉葇公主身为本书的女主,自然是福大命大,她不仅逃脱了,机缘巧合还驯服了本该来杀她的闻人钦,而现下的剧情走向也确实如此。 她不仅还活着,闻人钦也不知为何变成了只小猫咪,只能乖乖躺在她怀中,都这样了她还抓不住发展感情的机会,那也太过无能了。 怀中的闻人钦又缩回了脑袋,精神不济地任由海瑶抱着,她一边摸着猫咪柔软的毛发,一边仍是疑心病作祟。 可是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小侍女领着海瑶从后门进了那座高门大院,只等了一会儿,桌上便摆上了丰盛的吃食,海瑶也不等更衣洗漱,完全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抱着碗就吃了起来,等到填饱了肚子,她才把心思放在收拾自己上边。 她把小黑猫放在了枕头边上,便将一直裹着的黑色外袍脱了下来,这外袍是闻人钦的,经过这几天的风餐露宿,上边满是尘土,甚至还能闻到暗暗的血腥味,而黑袍之下,少女的身上仍旧挂着满是口子的衣裙,她白玉般的肌肤与闻人钦的外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身上的伤口血迹还添了一份诡异的美感。 海瑶背对着闻人钦,她像是完全忘记这猫就是闻人钦所化,真将他当成了个一只普通的野猫,毫不顾忌地在他的面前整理着自己。 几乎没有了遮挡作用的衣裙被她慢慢脱下,因为上头的口子太多,海瑶的的一条手臂还被缠在了袖子里,她皱着眉扯了半天也不能挣脱,便无奈叹了口气,就这样光着半边身子在厢房里寻剪刀。 她趁机瞄了一眼闻人钦,他低垂着脑袋躺在床上,眼睛眯成了个一条缝,却完全没有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这人类少女的躯体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 海瑶见他如此,心里头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她装作寻不到见剪刀,嘟囔道:“这可如何是好,衣服脱了一半喊人进来也太过丢脸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看着小黑猫展颜一笑,将挂在身上的破裙子拢了拢,迈着小碎步凑到了他面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你能不能帮帮我?用你的爪子或者牙,不是都挺尖利的吗?” 本就蔫蔫的小黑猫这才瞧了她一眼,随即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根本没有帮她的意思,海瑶伸手挠了挠他的脖子,继续恳求道:“就举手之劳,不然我就这样穿不上衣服,多尴尬啊!帮帮我吧小猫咪,啊不对,帮帮我把闻人大人。” 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闻人钦似乎更加不想理,蜷在肚子旁的尾巴扫了扫,张嘴朝她“咪——”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耐烦。 “对,就是这样,就用这嘴中的小尖牙!”海瑶看着他模样,心中直呼可爱,以至于一不小心说出来的话听着就像个变态。 闻人钦一张猫脸更加不虞,但他此时明显精神萎靡,似乎是想着早些打发了这女人早些了事,犹豫了片刻便抬起爪子朝她胳膊上缠着的布条划去。 只听“嘶”一声,海瑶的袖子便应声落地,而也在不经意间露出了她半边没有遮挡的身子。 “呀!”海瑶惊讶了一下,却也没有太过匆忙地去寻衣物遮盖,似乎她本就认为闻人钦只是一只猫罢了。 她没有再与这小黑猫说话,而是伸手勾向一旁搭着的新衣服,看似动作自然舒展,实则是她刻意寻了个角度,犹抱琵琶搬遮面地让衣服慢慢把身躯藏了起来。 等到系好了腰带她才转过了身,却见闻人钦已经合上了眼睛平缓呼吸起来。 “睡着了?”海瑶不由觉得有些好笑,看来闻人钦是不吃这一套啊?难道他喜欢的不是人类女子,而是跟他一样的妖物?这可就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海瑶也没指望着一下就能有所进展,但因为闻人钦几次救她,她便猜测闻人钦早就对公主有点意思,但是若是自己暗有好感的女子在自己面前脱衣他绝不该是这个“别来烦我”的态度。 难道闻人钦来救她,真的是为了引出她背后的势力?可现在那势力马上就能出现,他却一副受了伤无精打采的样子,又能怎么办呢? 海瑶想了想便有了决断,她双手环抱起闻人钦再放在怀中,也不拿任何的东西遮掩,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抱着他出了房门,而闻人钦虽然熟睡,可身体仍然紧绷,似乎虽是戒备着危险的靠近。 “公主,玉楼将军在厅中等您。”小侍女又见到公主光彩照人的模样极是开心,领着人就去了院中正厅。 海瑶一踏入厅中,便见厅中坐着八个衣着各异的男子,都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公主殿下安康!”这八人纷纷行礼,为首的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应该就是所为的玉楼将军,只是他这长相倒不太配得上“玉楼”这样的名号。 海瑶含笑点了点头:“将军谋划辛苦了,我能脱身,实在是将军的功劳!” 说罢,她怀中的闻人钦又扑腾了几下,只是仍未睁开眼睛,而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黑猫的身上,桐庐城里极少见到黑猫,但公主看起来跟这猫极其亲昵,他们也不好多问。 “公主聪慧过人,不仅能从车队中逃离,还避过了闻人钦,我听小蝶描述那晚的情形,还当真是惊险。”玉楼将军呵呵一笑,说道:“都说那妖豹极擅追捕,被他盯上的就没有能活下来的,必定是老城主保佑公主啊!”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公主怀中沉睡的小黑猫便是那头妖豹,而海瑶闻言却面露疑惑之色,咬着牙似乎极是犹豫。 玉楼将军看到她这幅神情,连忙问道:“怎么了?殿下可是受了伤?” 海瑶摇了摇头,又拢了拢抱着黑猫的手,试探地问道:“将军的纸条上说,有人设伏杀我,又说尤其小心闻人钦,难道将军的意思,是神女她......” 黑猫虽然闭着眼睛,但从他的身体仍旧紧绷,海瑶猜测他是能听到此时的对话,既然她之前对闻人钦说过相信神女保护自己的话,便不好接了玉楼将军的话自相矛盾。 玉楼将军闻言怒拍了一下茶几,咬牙切齿道:“我等也觉不可思议,但是现在城主跟失了魂一样,般若神女又寻着借口大肆杀害我们这些老臣,实在是不能不防,而这一回我们也是收到了线报,才知道神女的谋划,而公主的遭遇也正好印证了此事!” “可那一日,是妖鸟来袭,并非是被人伏击,再说闻人钦他也没有来追杀我......”海瑶面露疑惑之色,低头看着怀中的黑猫讷讷道:“反而是......” 玉楼将军追问:“反而?公主见到了闻人钦?” 海瑶点了点头,“嗯,他反而救了我几次!不像是要取我性命!” 话音一落,厅中几人立刻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纷纷都觉不可思议,也有人是认为闻人钦别有所图。 玉楼将军皱眉想了想,竟然与海瑶想到了一处:“公主不要掉以轻心,弄不好那妖豹是故意留公主性命,想要跟着公主寻到我们。只是这妖孽打错了算盘,没想到我们会在桐庐城中!” “桐庐城有何不同?”海瑶连忙追问,她直觉这与闻人钦便成黑猫的原因有所关联。 玉楼将军又笑了笑:“桐庐城城主是咱们老城主的朋友,如今的檀溪神女也与咱们白麓城有亲缘关系,算起来,还是公主的表姑,而檀溪神女在城中设了极强悍的法阵,等闲妖物皆不能入内,那些道行深的来了,也会触动城中的防御而身受重伤。” 原来如此,海瑶揉了揉闻人钦的脑袋,心道这家伙为了跟进来倒是对自己狠心,竟然愿意化成一只没有灵力的小猫咪,可这样看来,海瑶更是觉得奇怪,闻人钦这般执着,又不像对她有意思的样子,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还是觉得闻人钦没有杀我的意思。”海瑶轻叹了一口去,完全就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眨着眼睛说着不明世事险恶的话,“再说,以前神女对我......是极好的。” 玉楼将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大腿:“公主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本就是个虚灵体,根本没有与神女抗衡的能力,这才让般若神女瞧见了可乘之机。那天枢城汇聚着那么多能人异士,难保有能治好公主灵体的高人,神女是绝不会让你安全到达天枢的!” “我...我知道。”海瑶面上是一副没有主意的样子,心里头却甚是满意,这倒是让她又寻到了个与闻人钦独处的借口,“我也并非那般愚钝,只是心里头......不愿相信罢了。” 怀中的闻人钦似乎有了苏醒的迹象,海瑶又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想让他放松继续沉睡,她又对众人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久留,我随意收拾点东西就快些去天枢城吧!” 玉楼将军点了点头,见公主这样不由欣慰,他说道:“甚好!我也备好了车驾护卫......” “不可。”海瑶打断了他的话,认真说道:“你们都说闻人钦擅追捕,这样明显的队伍,怎么逃得掉,倒不如车驾大张旗鼓地往天枢城去,而我就一个人寻另一条路,独自前往。” “这...这怎么可以!”众人皆不赞同,而海瑶又说道:“即便有人保护,那妖豹真的来了,又有谁打得过呢?” 这话一出,厅中众人便都沉默,玉楼将军盘着手中的核桃想了许久,才沉重地说道:“此法并非不成,只不过是苦了公主,老臣会给公主所有压箱底的保命符,还有盘缠吃食,也会打点好沿路各处落脚点。” 有了玉楼将军定调,其他几人也没有多言,很快就开始紧张地筹划接下来的事情,海瑶待着厅中与他们一起讨论,从言语之中她也知道自己去天枢城是为了五十年一次的祭祀,有不少城邦的贵族都会前往,还会有特别设立的学堂,来教导御灵除妖的法术,是个联络各方势力,寻机扳倒般若神女的好机会。 海瑶一边听着一边轻拍着黑猫的背,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刚才这些人的话而对闻人钦产生怀疑,反倒像是在安抚他一样。而她怀中的黑猫悄无声息地苏醒了过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半眯着,像盯着猎物一样死死盯着众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6 23:42:04~2022-03-20 23: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桔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吉泽 20瓶;424426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御灵 这一场商讨并没有持续太久, 海瑶决意在桐庐城休整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一个人启程。 在外面这几天她都没有安心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有了个安全的落脚点, 她一躺在床上就觉睡意朦胧, 但是仍旧强撑着精神把小黑猫抱在怀中,生怕他趁自己睡着跑掉了。 海瑶一边逗着他的耳朵, 一边低声说道:“你说......玉楼将军说的是不是真的?” 闻人钦仍是昏昏沉沉的状态, 半眯着眼对海瑶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海瑶轻笑一声,复又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继续道:“你真的是来追杀我的吗?” 她的语气带着试探与怀疑, 话中之意却是不愿意相信这一件事, 闻人钦听到这句话后,尾巴尖微微颤了颤,却被海瑶敏锐地捕捉到。 她的手指慢慢从黑猫的耳朵滑到后背, 又轻柔地捏了捏,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海瑶倒是不担心闻人钦跑了, 看样子城中的禁制对他影响极大,他一时半会也恢复不过来,再加上她认定闻人钦别有所图不会取她性命, 便就真的大着胆子睡死了过去。 这一夜桐庐城极是安静, 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在行走,唯一亮着的就是六角楼上那个奇怪的圆形雕塑, 隐隐约约似乎有法光环绕在周围。 城里的人睡得熟, 院中的人也没几个睁眼, 但因着天生的警惕, 海瑶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脸,她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一脸防备地看向四周。 “咪——” 漆黑的房间中只能感受到脸庞边有个漆黑的毛球,海瑶本是吓了一跳,可瞧见黑夜中那一双闪着幽光的猫眼,才反应过来这是闻人钦。 “怎么了?”海瑶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愿从床上起来。 闻人钦的样子似乎非常的焦躁不安,他的身体应该还未恢复,在床上都有些站不稳,但是却拼命用头去蹭海瑶,嘴里一直发出“咪咪”的声音。 海瑶立刻察觉不对劲,闻人钦虽然现在是个小猫的样子,但他本是野兽,对危机最为敏感,能让他有这样的反应,必定是有不一般的事情。 海瑶匆忙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朝外面看去,院子中一个人都没有,却忽然挂起了一阵大风,差一点就把整个房门冲开。 闻人钦似乎受到了惊吓,忽然对着那门的位置弓起了背龇牙咧嘴。 黑猫的嘶叫声与喧嚣的风声夹杂在一块显得极其诡异,海瑶使劲将房门关好,只微微顿了一会儿,就当机立断地转身拿起已经收拾好的一包行礼,再将闻人钦放在一个布兜里挂在脖子上,打开靠着后院的窗户翻了出去。 海瑶这身体虽然娇弱,但是这短短几天已经习惯了她这么折腾,她在墙角用石子给玉楼将军留了句话,就爬墙直接溜到了院子外面,趁着天还未亮起来匆匆往城外赶去。 破晓时分的街道安静极了,只能听到一个阵急促的奔跑声,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猫叫。闻人钦在布兜里不安地乱动,好几次差一点就要翻滚出去。 海瑶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警惕着什么,但到了街道上她也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安,好不容易离着城门近了,守门的士兵也正准备打开旁边的小侧门,而此时海瑶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在盯着自己,吓得她汗毛倒竖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远处高耸着的六角楼上似乎站着一个人,楼顶的圆形雕塑发出淡淡的亮光,将那人的半个身子都笼罩在光晕中。 海瑶心头一沉,她虽不知道那人是谁,又为何会盯上她,但布兜中的闻人钦发出低沉地吼声,让她立刻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城外跑去。 “诶!干什么的!还没到开城门的时候!回去!”守城的卫兵看了她,立刻出声喝止道。 海瑶连忙道:“大哥行行好,我家里老父亲病重,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守城卫兵闻言犹豫了一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阵海瑶,见她不像个小偷盗贼,而眼下又的确快开城门了,便起了放行的心思,可没想到的是那女子胸前的布兜里忽然窜出一只黑猫,吓得卫兵惊叫一声。 “有黑猫!”他连忙喊道:“快来人,打死它!” 海瑶没想到这里的人当真如此害怕黑猫,立刻把闻人钦的脑袋往里按了按,再用双臂紧紧环着布兜往开了一条缝的侧门冲去。 “松手松手!快把黑猫弄死!”卫兵一下就扯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你可以走,这猫必须死!” “大哥这是我半个家人,您行行好,我父亲还想看他最后一眼呢!”海瑶带着哭腔哀求道,但是其他的卫兵听到有黑猫在此,也都陆陆续续围了过来,堵住了她想要离开的路。 有脾气不好的卫兵提着剑就往布兜上挑去,剑尖刚勾住带子,里头藏着的黑猫却突然扑了出来,直接踩在那卫兵的脸上跳回了地面。 卫兵捂着脸嚎叫,他没想一只小猫抓人这么狠,脸上疼得像是翻开了皮肉,如同被野兽挠过。 “噩兆噩兆!打死它快打死!”其他卫兵见那人满脸是血,又是害怕又是恨。 可那黑猫蹲坐在女子身前,虽连她的膝盖都够不上,气势却如同一只威武的黑豹,一双异瞳扫过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们吞吃入腹。 卫兵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与那只小黑猫僵持着,黑猫抬起爪子慢慢往前走去,姿态从容气度非凡,像是在给身后的女子开路,让面前的卫兵都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去。 那双异瞳仿佛有魔力一般,不管是人是妖,只要对上便会不自觉地害怕,海瑶心道这应该是闻人钦作为妖豹天然的威慑力,她连忙跟上他的步伐往城门走去。 可那些卫兵似乎只是被震慑了一瞬,没一会儿便躁动地再次呼叫起来,一个接一个地举起手中的剑,不管不顾地往海瑶身上砍去。 海瑶反应极快,她一把捞起黑猫往前扑去,那些锋利的剑刃都在她身后落下,差一点就要砍在她的身上,可她这一下扑倒在地,再要爬起来已经不可能躲得过第二刀。 她飞快看了眼怀中的闻人钦,这猫仍是猫样,完全没有一点儿变回黑豹的兆头,她便明白怕是不能指望这家伙带她离开了,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在这一瞬间,海瑶当即有了决断,她也不继续躲开刀剑,而是朝六角楼的方向喊道:“檀溪神女,恭候多时了!” 话音一落,卫兵们的手都在半空中顿住,如同没有了灵魂的傀儡,眼神瞬间都失去了神采。 海瑶一颗心仿佛都要从胸口跳出来,她拼命平复下紧张,嘴角勾起了一个泰然自若的笑容,看着六角楼上的身影继续说道:“不知哪里与神女起了误会,我不过是要离开桐庐城往天枢去。” 六角楼上的人影瞬间消失,一个眨眼的功夫,檀溪神女便出现在了她面前,她数着两条垂肩的马尾辫,面色红润,嘴角含笑。 海瑶之所以敢喊她的名号,纯粹是因为猜测,一是这城中既然有如此厉害的法阵,必然不会有其他妖物出现,能让闻人钦如此警惕的对手,想必只有神女这般的人物,二是那六角楼上的雕塑应是檀溪神女的法器,才能这样立在城中的最高处。因此她猜测,那个站在六角楼上的黑影,便是桐庐城的檀溪神女。 可听玉楼将军的话,这神女与她自己沾亲带故,应该是不会为难她的,那现下这样难道是冲着闻人钦? 海瑶怀中的闻人钦见到檀溪神女的到来,挣扎着要从海瑶怀里出来,嘴中的尖牙露了出来,极是凶悍不好惹的模样。 檀溪神女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海瑶这个人,一双灵动的眼睛只盯着闻人钦,而那眼神之中还透露着深深的渴望。 “我等了你许久,终于是跑进了我的陷阱里。”檀溪神女端详了闻人钦许久,便极是高兴地笑了笑,还露出两个小酒窝。 海瑶闻言连忙用布兜再次罩住闻人钦,檀溪神女的话乍一听像是寻仇,但是细细一品又觉古怪。 因着这个动作,檀溪神女的目光才落在海瑶身上,她眼角微微挑起,语气中满是轻蔑地说道:“我愿意让玉楼将军在此处接应你,保你一条生路,你就不要不识好歹,坏我的事情。” 海瑶立刻听出檀溪话中的不屑,想必像她这么个毫无灵力的公主是远近闻名的鄙视对象,即便檀溪是她的远房表姑,也是在心底里看不起她的。 “神女大恩,我来日必定报答,只是不知今日为何拦我?”海瑶面不改色地问道。 檀溪神女笑了笑,手中亮起的法光慢慢汇成了个一个符咒,她轻声答道:“不为你,为的是你怀中的闻人钦。” 海瑶感觉到布兜中闻人钦的怒气,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抓开布兜冲出去把檀溪神女咬个稀碎。 “檀溪神女要这妖物做什么?”她一边安抚着闻人钦,一边继续问道。 “啧,话太多了。”檀溪神女哼笑了一声,看着海瑶的眼睛道:“你这说话的风格,还有那算计的眼神,倒是与般若像极了。” 海瑶心中一跳,心道檀溪神女眼神还真毒,她可不止是像极了,她就是般若神女本人,只不过现下的身份是嘉葇公主罢了。 “闻人钦是般若神女的结契神兽,你若是要对付他,必定会惹怒般若神女。”海瑶没有因为檀溪的话而住嘴,反倒越说越是来劲,“就我所知,般若神女的灵力比你要高出不少吧?” 檀溪神女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她的嘴角再没有笑意,良久,她才问道:“般若要杀你,闻人钦听命于她,而你却护着闻人钦,有没有脑子?我本要帮你,你只要把闻人钦给我,就能顺利出城赶去天枢。” “可他是来护送我去天枢的,我哪里有本事一个人走去。”海瑶一改刚才的淡定,露出一副忧愁模样,可怜兮兮地说道。 “那你也可以把闻人钦给我,我切断他与般若的灵契,再与他结契,他便成了我的灵兽,也能护送你去天枢。”檀溪神女见四周渐渐亮起,也城中也慢慢有了人声,便也失去了耐心,她转了转手中的法阵,歪着头哼笑一声,便将法阵朝闻人钦打去。 海瑶这才知道她要闻人钦的目的,竟然也是看中了他想要收服做灵兽,想必与这样强悍的妖豹结契于神女的灵力而言是极大的增益。 那法阵轰然而来,海瑶被炫目的光彩刺得闭上了眼,她不管不顾地抱起闻人钦再往城门口冲去,却被法阵直接打到了背上。这一下摔得重,闻人钦再次从布兜中滚落出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没有任何的力气。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元实在是太爆炸了,更新不及时,给大家道个歉,即便三次再忙,我也绝对不会弃坑,会努力写完的! 第122章 御灵 檀溪神女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长辫, 极是放松地念着法咒,完全没有将这个无用的公主和被禁制限制的黑猫放在眼中。 她法咒念完便朝空中举手一挥,那六角楼上诡异的圆球生出了一根枝条, 从楼顶一路蜿蜒往下, 再穿过半个桐庐城到了檀溪神女的手中。 枝条上边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咒,它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檀溪神女的掌心点了点, 便直朝闻人钦而去。 闻人钦后退的步伐虽是有些颤抖, 但他仍是龇牙咧嘴, 前爪半抬随时准备着反扑。 可他在桐庐城中被压制得极其厉害,那枝条绕着他一转便死死绑住了他的身躯,闻人钦露出尖牙想去咬断枝条, 可枝条越缠越紧, 让他根本喘不过来气。 海瑶强忍的背上的疼痛爬起身,她见闻人钦不停地在一团枝条中痛苦挣扎,立刻从方才被定身的卫兵手中抽出一把长剑, 就要想要冲上去砍断枝条。 檀溪神女见嘉葇公主如此自不量力,不由嘲讽地笑了笑,她甚至连去阻止她的兴致都没有, 只想要马上将自己的灵契覆盖在闻人钦的身上。 她闭目掐诀,淡红色的光芒从她周身亮起,灵气法光骤然汇聚在闻人钦身上, 将他浑身漆黑的毛发灼烧了起来。 闻人钦发出低沉的吼声, 似乎是忍受着极其可怖的痛苦,一双异瞳中布满了血丝, 甚至都看不出原来的瞳色。 他的身体上有两道法光在抗衡, 额间也亮起了一个深红色的咒印, 那是他身体中原本的灵契, 正与现下的闯入者焦灼缠斗。 檀溪神女“啧”了一声,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水,她没想到般若在妖兽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竟然下了如此难抹去的灵契,不过现下有桐庐城的法阵助力,她倒是极有把握,只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 海瑶举着剑奔到了闻人钦面前,不管不顾地砍向红光四溢的枝条,可手中的长剑瞬间就迸裂开来,剑刃的残片甚至划伤了她的手臂与脸颊。 可她此时感觉不到疼痛,只想要将闻人钦给救出来,没了剑便徒手去扯那枝条,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把缠绕着他的枝条扯断。 枝条上的法光瞬间将她的手掌灼伤,海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仍旧咬着牙不放手,她一点儿也不想闻人钦成为檀溪神女的结契妖兽,因为这样好像她作为神女之时与闻人钦最后的一点儿羁绊也切断了。 或许她也有着想救他刷好感的私心,但见到这小黑猫如此痛苦地吼叫挣扎,她也确实心软了。 手心的灼伤在枝条的拉扯中渗出了血,鲜血沾染在枝条上,竟然将上面浮动的法咒掩盖了起来,方才那刺痛的触感减轻了许多。 海瑶敏锐地察觉到这不同寻常之处,她立刻看向自己的手心,上面还残留着法阵的灵气,而她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获得了不同寻常的力量。 檀溪神女皱了皱眉,她还未察觉到法光的骤然减弱是何原因,便又汇聚灵力想奋力一收,彻底将闻人钦骨血中的灵契抹去,可她没想到的是,那慌慌张张的小公主还不知死活地挡在闻人钦面前,只不过她脸上竟然展现出了一个豁然开朗的笑容,紧接着便用鲜血淋漓的手抱住了闻人钦。 “再不让开别怪我伤你!”檀溪神女喝止道,可就在此时,她感觉到枝条中的灵力在渐渐淡去,那已经缠绕上闻人钦的符咒像是被什么净化了一样,消失不见。 檀溪神女大惊,“这不可能!” 随着灵力的削弱,被困住的闻人钦拼死一搏,竟然挣脱出了枝条的束缚,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本就嗜血的天性让他不自觉地一口咬在海瑶的手上,而他随即控制住了自己,但还是难以抑制地舔了舔她手心的鲜血。 温热的血液如同甘泉,将他从灼烧中解救出来,让他的意识清晰了许多,也渐渐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海瑶心中大喜,她就说身为女主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金手指!想必这就是嘉葇公主潜藏的能力,能用自己的鲜血净化符咒法光。 不得不说,这本事还真是符合女主伟光正的人设。 她没有过多地得意,闻人钦一从枝条中挣扎出来,她就一把将他环在怀中,拔腿就往近在咫尺的城门冲去。 檀溪神女看出她的用意,怒气冲冲地迎枝条继续去追,不过一瞬就已经缠住了海瑶的脚踝,而她此时离着城门只有半个身子的距离,情急之下,她便一把将怀中的闻人钦抛出。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小毛球从门缝中挤了出去,而毛球还未落到地面,四周的杂草便被强悍的威压震得往两旁倒去,紧接着便是一头凶猛的黑豹在草地上敏捷地一跃,扭头就转身扑去。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冲天而起,听得人不由心生恐惧,那些被定身的卫兵纷纷颤抖着跪倒,而檀溪神女也被强悍的妖气惊得后退了半步。 海瑶被这吼声震得有些耳鸣,可她见缠住脚踝的枝条有了松动,便趁机伏在地上往前爬去。 等她半个身子跃出了城门,便感觉到头顶有强风扫过,紧接着她就被闻人钦叼着衣领拎了起来,还不等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就颠倒飞掠,直到闻人钦停在了一处石台上,她才看清身处之处距离城门已经有百米远。 檀溪神女见到手的妖兽就这样飞了,不由心中大怒,她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妖兽结契,才会在城里设下厉害的禁制,只要有道行高的妖物入内,都会被她压制妖力。 可她费了好多功夫,都没有一只让她满意的,而她在一次与般若神女的争斗中,被她的结契妖兽所伤,从此之后便极是嫉妒怨恨,弄死了不少黑猫泄愤,城里也渐渐有了黑猫是噩兆的传言,而她心里头最想的,就是将闻人钦夺为己用,既羞辱了般若神女,又能折磨着妖兽泄愤。 而今日这个机会她等了许久,甚至为此放了那废物公主入城,就是为了引来闻人钦,但没想到坏她事情的就是那个废物! 虽然离着极远,可海瑶却还是感受到了檀溪神女怨恨的目光,还不等她瞪回去,闻人钦便松开了她的后领,一步踏在海瑶身前,发出压抑着怒火的粗喘声。 她知道闻人钦一定恨不得将檀溪神女撕碎,怕是说什么都压不下他的暴虐,便干脆由着他去,又将自己手掌中的鲜血抹在了他的前掌。 闻人钦低头看了她一眼,海瑶连忙别过了脸,只闷声道:“你要报复,报复她就好,不要伤了城中无辜的人,再说,她也收留了我......” 这要是平时,海瑶是绝不会说这么圣母的话,奈何要维护人设,便只能暂且压抑本性。 闻人钦咧嘴短促地吼了一声,听不出他是答应还是拒绝,就见他纵身一跃,如同一道黑色的迅雷,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踩着城墙高楼跃到了六角楼上。 城中的禁制本会压制他的妖力,但海瑶涂在他爪上的鲜血让他畅通无阻,一上到六角楼,他便扑在那枝条汇成的圆形雕塑上,用尖牙利爪将其撕得粉碎。 “不——”檀溪神女大惊,立刻御起灵气去阻止,那古怪的雕塑是桐庐城法阵的阵眼,是她的心血结晶,骤然毁灭,让她灵力混乱气血逆流,一怒之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闻人钦在六角楼上低吼着踱步,城中的每一个人都看到这可怕的“黑猫”,纷纷四处逃窜躲避,有胆子小的还跪倒在地不停磕头求饶。 这桐庐城让他只能维持弱小的模样,还因为像黑猫而被到处追打,那个什么不识好歹的神女竟然还想要奴役他,依着闻人钦的脾气,他必定不会只毁掉这个什么劳什子阵眼! 他猩红冰冷的眸子满是杀意,可又仅仅只在六角楼上巡视领地一样踱步,等到檀溪神女崩溃地冲到六角楼下,他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檀溪神女心头一震,那可怖的妖气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她立刻明白只要闻人钦愿意,他随时可以将她吞吃入腹,可他此时却没有这么做...... 她再回过神来之时,楼顶威武的黑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她因为阵法毁坏而心头剧痛,她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海瑶在城外等着闻人钦,她从包裹里寻出了个布条,一边听着城里的动静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 城里不停传来惊叫呼喊声,但也没有听到野兽大肆破坏的声音,就在海瑶在给布条打结时,却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蹄声。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入城之前遇到的老头。 “哟,又遇到了你!还没进城啊?别进了!里面有妖物!快些逃吧!”小老头忧心忡忡地对她喊道。 海瑶点了点头,笑道:“好,我一会儿就走。” “赶快走!我呢打算去白麓城,同路就一起走吧!” “我去天枢呢,不同路,谢谢了!”海瑶笑吟吟地答道。 小老头想了想,又道:“诶!一会儿白麓城嘉葇公主的座驾要从桐庐离开,也是去天枢,我看有很多守卫,要不你跟着!哎哟,我也不给你多说了,我要赶快跑了!” 说罢,这小老头就坐着驴车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海瑶不由笑了笑,她感受到背后刮起一阵熟悉的强风,想必是闻人钦要回来了,便用极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的护卫可厉害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1 23:37:10~2022-03-22 23: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儿沟傻狍子 20瓶;424426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御灵 从桐庐城往天枢, 有一条连接四城的大道,而这四座城都是繁华的大城,只有在城与城之间的荒山野岭才有妖邪的出没。 海瑶独自走在黄沙漫漫的小路上, 因为这一带都是荒漠, 完全没有遮挡视线的山脉树林,她竟然远远就看到了玉楼将军安排的假公主车队。 从桐庐城离开后, 闻人钦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即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 到了这荒漠上只要回头一看,就能瞧见一只只到膝盖的小黑猫在朝她走来。 那日闻人钦出了桐庐城变回了黑豹模样,但没多久又变回了小黑猫的样子, 海瑶想问这是为何, 但这家伙就冷着一张猫脸不说话,海瑶猜测估计他拆掉桐庐城阵眼的时候还是受了些影响,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这一眨眼她已经走了两三天了, 但是闻人钦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偶尔她寻到落脚的地方想主动说两句,这家伙就猫在墙头, 别过脸看都不看她一眼。 海瑶心里头郁闷极了,在桐庐城的时候她舍身救他,正常人都应该心生感动, 要是换作谢玄周子凡, 恐怕早就感动得眼泪汪汪,哪里还会这么疏离。 可后来海瑶也看开了, 或许闻人钦就是这样的性格, 跟真的猫咪一样高冷, 其实心里头也并非完全没有被触动, 只不过不乐意展示出来罢了,否则他也不会比之前跟得近了些。 这天夜里,海瑶在荒漠上的高凉城外落脚,她没有进城而是寻了个城门边的驿站,一是想隐藏行踪,二是防备着像桐庐城那样的法阵。 这驿站极其简陋,海瑶只要了最便宜的厢房,这厢房竟然就是敞开着的,只有几段栏杆围着,顶上搭了一块帆布,做成了小帐篷的样子。她极其怀疑这原来是个马厩,不过这里气候炎热,也不像别的沙漠那样昼夜温差大,就这么敞着睡倒也觉得舒服。 她随意整理了一下被窝,便趴在栏杆上看着立在旁边帐篷顶上的黑猫,闻人钦只瞧了她一眼便又别过脸去,尾巴尖还时不时摆来摆去,似乎也极其放松。 “闻人钦,你为什么还跟着我呢?”海瑶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知道闻人钦都有些不自在,她才像自言自语一样柔声问道。 黑猫听到这个问题,一边耳朵微微抖了抖,身旁摆动的尾巴也卷在了脚边,但却仍然没有答她的话。 海瑶倒是不气馁,她无奈笑了笑,歪着头又道:“我也真是奇怪,不敢相信玉楼将军,反而不怕被你跟着。” “可是你跟着我越久,我就越是相信你,以你的本事,即便是只猫也能轻易杀了我。”海瑶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在沙子上画起了一个猫猫脸,“就像你在破庙杀死那个小混混一样,可是......你却没有,所以我想,玉楼将军说的或许不是真的,所以我不敢信他,我只..只信你。” 她说完这一番话,便低下头继续端详起沙面上的猫猫脸,面上满是愁绪,似乎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心里头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只有傻子才觉得闻人钦跟着她是为了保护她,这妖豹是般若神女的结契妖兽,奉了神女的旨意来追杀她却迟迟不动手,遇见玉楼将军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反应,现下还愿意一直跟在她身后,究竟是图谋什么呢? 她一个没用的小公主...不对,她是个在危急关头能用鲜血净化咒印的公主......这对闻人钦来说,究竟有什么用处呢? 那日见到自己的血将檀溪神女用来结契的咒印净化,海瑶心里头就有了这个猜测,闻人钦该不会是早已知道嘉葇公主的这个能力,想要利用这一点截断与般若神女的灵契吧? 想必这也是原书剧情男女主同行的因由,后来闻人钦与公主互生情愫,等到公主知道真相后,两人又你走我追火葬场一番...... 海瑶直觉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她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显露,反倒有些嫌弃剧情发展的俗套,怎奈她现在就是嘉葇公主,只能想办法依照原本的剧情往下走,快些攻略闻人钦快些离开这个世界。 “你要一直待在那个上面吗?”海瑶收回了一脸愁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那我可就睡了!” 说罢,她就作势抖了抖被子准备往下躺,而闻人钦闻言眯了眯眼,将盘在脚边的尾巴再次放下之时,海瑶却忽然抄起手边的一捧沙子朝他撒去。 闻人钦闪身一跃落在沙地上,他不懂海瑶这是个什么意思,一双异瞳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便甩着身子抖落上面的细沙。 “呀,你抖我眼睛了!”海瑶笑吟吟地说道,还继续抓了身旁的沙子往闻人钦那里扔去,闻人钦被她惹得终于来了脾气,便反身一跃落在了她的腿上。 他锋利的爪子压在海瑶的肩上,本想龇牙警告一下这个无礼的人,谁知却见海瑶狡黠一笑,一把将他抱住搂在怀里蹭了蹭。 “还是这样可爱!”海瑶整张脸都埋在了黑猫的毛里,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极是惬意满足的表情,再搂着闻人钦钻进了被窝里。 闻人钦挣扎着想要跑出来,可海瑶锁猫大法用得极好,他下意识就想伸抓去挠,但对上海瑶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留下伤痕的肌肤又收回了利爪。 “哎呀我没别的意思,我不是在占你便宜,就是抱着你睡安心点!”海瑶一脸认真地说道:“这里荒郊野岭的,随便来了个贼子我打都打不过!你将就将就好不好!” 海瑶这时倒真像个骄横的小公主,半是撒娇半是强扭地牢牢抱住了黑猫,后来闻人钦也懒得挣扎了,任由海瑶满心欢喜地摆布起来。 怀中抱着个暖呼呼毛茸茸的黑猫,海瑶极是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她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睡了许久许久,等到日上三竿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而在她想要起身的一瞬间,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有千斤重,仿佛昨夜去跑了个三十公里,甚至有一瞬间都没力气坐起来。 海瑶立刻觉得不对劲,即便之前逃命露宿郊野累瘫了也没这种感觉,她下意识往身上看去,她衣衫完好身体也没有任何的淤青和外伤,就是浑身使不上劲。 而睡前还抱在怀中的闻人钦也不见了踪影,海瑶扫去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慌忙穿上了鞋子就掀开了帐篷喊道:“小黑——” 正在外头收拾的驿站老板娘纳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喊谁呢?” “没什么...”海瑶顿了顿,环顾了一眼四周也没看到闻人钦的影子,又问道:“大娘,你可见到一只黑猫,两只眼睛颜色不......” 她话还未说完,老板娘就指了指她的帐篷顶,“呐,不在那儿嘛!” 海瑶扭头一看,便见闻人钦坐在帐篷顶上看着她,一双眼睛还是那样的冷漠又神秘。 “原来你在这里啊。”海瑶伸手揉了揉他的猫头,闻人钦只微微往后仰了仰,并没有像平时一样转身躲开,海瑶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她刚才醒来时以为自己受了伤,下意识就觉得有妖邪靠近,才会起床来寻他,眼下见到闻人钦毫发无损地在此,不由松了一口气。 当着驿站老板娘的面,海瑶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收拾了一下行囊,便又继续往天枢城的方向走去。 这片荒漠她走了足足五天五夜,有时蹭上了路人的骆驼,有时在难得一见的绿洲落脚,许是因为高凉城辐射范围极大,又或许是闻人“猫”的震慑力,她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妖邪,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每天睡醒之后都会觉得身体沉重,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起初她还怀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入梦的鬼魅,但除了身体累了一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难道是她半夜梦游了? “晚上的时候,我会有不同寻常的举动吗?”海瑶想到这里,低头看着走在她身旁的闻人钦道。 经过这几天的恢复,闻人钦的身形已经有先前的一半大,差不多到了海瑶的腰间,海瑶已经放弃了要抱着他赶路的念头,闻人钦反倒不像还是小黑猫的时候那样喜欢远远跟着,而是时常大摇大摆地走在她身旁,偶尔遇到路人,不免将他们吓一大跳。 闻人钦虽然没有再避开她,但仍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经过几日的相处,一人一妖之间还是走近了许多,有时候海瑶大着胆子在半梦半醒时枕在他的腿上,他倒也没有太多的抵触。 临近琅嬛城时,海瑶再次选择了城外过夜,但琅嬛城极是封闭,城外根本没有可以休息的驿站,她只好寻了个还算隐蔽的高地暂且歇息。 这里怪石嶙峋,据说地底下藏着许多珍奇宝矿,就连地面上的尘土也闪烁着不同的色彩。海瑶刚找好地方,就在弯腰铺床之时,一个没留神,腿在旁边的石头上划了一道。她低头一看,虽然渗了一点血,但只是一道小口子,便没有放在心上。 闻人钦趴在不远处,黑色的身影隐藏在夜色中,若不是那双眼睛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不知是不是海瑶的错觉,闻人钦慢慢恢复之后,她面对他之时也没有先前逗猫一样的心态,反倒有时会不自觉地提防,或许这就是人感受到了威胁后的正常反应。看到他趴在不远处,海瑶即是安心又不自觉地有些警惕。 而在她入睡之后,迷迷糊糊地又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一样,她意识逐渐清晰拼命想坐起身,可身体却陷在黑暗之中不能动弹,就在此时,腿上忽然传来一阵钝痛,立刻让她清醒了过来。 海瑶睁开眼往身下看去,便见到一头黑豹正俯下身舔舐着她腿上的伤口,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她瞬间明白这几天身体的不适,都是因为闻人钦...... 而闻人钦的神情有些古怪,他眼中闪烁着凶光,身体也有些狂躁不安,又似乎极力在压抑着什么,舔舐海瑶伤口的动作又是可怕又是轻柔。 海瑶并没有害怕或慌乱,她半眯着眼看着他的动作,许久,嘴角竟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她装作睡不安分的样子,忽然动了动双腿,闻人钦骤然一顿,可还未有下一步的反应,海瑶便将腿直接蹭到了他的肩上。 作者有话说: 吸血鬼猫猫感谢在2022-03-22 23:49:12~2022-03-23 23: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tel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非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御灵 从伤口上滴落的鲜血蹭到了闻人钦的毛发上, 他眼中竟有一丝慌乱闪过,可嗜血的本性又再次涌现。 海瑶的裙摆往下滑落,露出白皙纤长的玉腿, 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舒服的东西, 还有些亲昵地在闻人钦的肩窝上蹭了蹭。 她清晰地感受到闻人钦身体的炽热以及他沉重的粗喘,而她的动作也让闻人钦受了刺激一样, 齿缝之中溢出压抑的低吼。 这幅模样诡异极了, 与闻人钦平时冷漠桀骜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又像是被什么痛苦所折磨,仿佛只有海瑶的鲜血才能让他平复下来, 但这又是他所不愿意的, 才拼命压抑这将她吞吃入腹的冲动。 海瑶眯着眼看到他额头显现出来的印记便立刻有了猜测,这印记是般若神女与他结成的灵契,而她的鲜血又能驱散净化咒印, 该不会是闻人钦体内的灵契有了异动让他痛苦不堪,他才会抑制不住想用她的鲜血来缓解? 若是如此,他身体中的灵契是出了什么问题?般若神女发现了他的异心?还是这灵契本就会折磨他? 海瑶一边在心里头琢磨着, 一边继续用腿蹭着闻人钦,这妖豹在这几日都偷舔她的血,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他。 海瑶玩心更盛, 她趁闻人钦压抑住冲动正要往后退时, 搭在他肩上的腿反而向下一勾,顺势带着她的身体往下蹭去, 恰好停在了闻人钦的身躯下。 闻人钦似乎有些恼怒于她的不安分, 动作比方才凶猛了许多, 偏头一甩想要将她的腿移开, 可谁知海瑶又不知死活地抱住了他的前爪。 “嗯......”海瑶嘴中发出一阵迷糊的低喃,毫无防备地想要抱紧身旁的软乎,“闻人...钦,你别走......” 闻人钦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像是跟什么无形的敌人对抗着,朝无人的方向龇了龇牙,原本被他压下的痛苦,竟又被这个不安分的女子勾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灼烧,而缓解的良药就在身旁,他本不想伤害她,这几夜也都只轻轻在她的身上划一道细缝,闻一闻那甘甜的味道,不等他缓和过来那伤口便都愈合不见了,他便只能不自觉地靠在海瑶身旁,仿佛被她的手掌抚摸着能让自己好受些。 可谁知道今晚的血腥味极其浓重,身体所受的折磨让他完全控住不住自己,暴虐差一点冲昏了他的理智,让他想要要将她吞吃入腹。 但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只不停地舔舐海瑶腿上渗血的伤口。闻人钦感觉自己在冰火中煎熬,他不愿屈服于灵契带来的疼痛,也不愿屈服于这小公主的鲜血,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每尝一口,都在恼怒与沉沦中受尽折磨。 他知道自己用这样的方法缓解会让嘉葇公主元气受损,也一直控制自己不要太过依赖,但没想到这小公主这么不识好歹,竟然还将自己毫无防备地展露在他眼前,甚至让那带着血腥的长腿一直蹭着他。 月光下她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似乎只要他的利爪轻轻一划,就能有饮之不尽的甘甜。 闻人钦觉得自己必须要离开,否则肯定忍不住再去舔舐鲜血,但海瑶抱得他极紧,原本挂在他肩头的腿滑落下来,却还不安分地将他的前爪夹在了两腿之间。 “呜...别走嘛......”少女无意识地低喃,似乎不知道危险近在咫尺。 闻人钦的眼神暗了下来,他紧紧咬着牙关,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又再次尝试着将自己的爪子抽出来。 “嗯!”海瑶皱着眉哼了一声,紧闭的双眼也微微动了动,好像下一秒就会马上苏醒过来,而苏醒过来后,她就会发现自己滴血的伤口,以及闻人钦身上残留的血腥。 闻人钦连忙停下了动作,他不敢让她知道,也不像让她知道,虽然他只将这个小公主看成是能助他切断灵契对付般若的工具,可他就是不想...... 海瑶身上的衣裙被她蹭到了腰间,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似乎还隐约藏着淡淡的暗香,闻人钦低下头看着纠缠在他身上的女子,眼中的暗色渐渐淡去,随即像是自暴自弃一样眯了眯眼,那条没有被海瑶抱住的前爪往前一踩,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躯之下,便弯腿侧卧在她的身旁。 海瑶心里头满意极了,她故意让光裸的腿一点儿一点儿顺着他的前爪蜷起,再翻了个身整个人缩进了闻人钦怀中,让自己靠在他的肩窝。 这样的姿势闻人钦非但没有觉得难受,骨血中的疼痛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他想或许就这样靠近嘉葇公主也能让自己好受些,那便就这样吧......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损伤,又或许是因为鲜血的作用,闻人钦趴下之后竟然没一会儿就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海瑶见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这才睁开眼瞄了他一眼,她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蹭了蹭,便低头寻觅起该将腿放在哪个地方比较合适。 如果闻人钦是个人她还好办,腰间就是最直接的敏感点,但黑豹...应该也跟猫一样不喜欢被人碰到那一块? 但他的后脖颈和尾巴根以她现在的姿势是够不到的,难道说......海瑶的目光落在了闻人钦蜷起的下腹,她有些恶趣味地轻笑一声,便试探地将腿靠在他下腹的敏感点附近,再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外衫,才枕着“猫”毛闭上眼继续睡觉。 或许是因为“猫”毛极其软和,海瑶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再醒来之时,她下意识就想继续搂着“猫猫”蹭了一蹭,可却发现自己这一贴上去并没有感受到柔软的触感,而是男子温热坚实的身躯。 海瑶瞬间吓得清醒过来,果然见到闻人钦化作人形的模样躺在自己身旁,而因为昨晚睡前她将腿放在他的下腹,此时的姿势竟然是她靠在闻人钦胸前,一条腿还勾在他的腰间。 他上半身的衣物垂落在旁露出淡棕色的肌肤,胸前与腹部的线条极是流畅明显,青色的血管沿着人鱼线深入看不见的地方。 即便海瑶也见过不少美男,但一大早就毫无防备地看到这幅景象,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愣,随即便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烫,贴着闻人钦的地方也有些不自在。 而闻人钦倒是还在沉睡,没了兜帽的遮盖海瑶才算是第一次仔细看清他的长相,他眉骨的形状极好,剑锋般的黑眉纤长锐利,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轻抿着的薄唇,整张脸都散发着野性桀骜,就好像是在...在谢玄的脸上点了野兽属性。 想到此海瑶不由皱了皱眉,她又凑近了点仔细端详闻人钦,越看越是觉得他长得像谢玄...像周子凡...像...... 而就在此时,闻人钦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刚刚苏醒的闻人钦眼眸中还带着水汽,可在看到海瑶的一瞬间便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肃。 海瑶愣了愣,立刻装作自己也是刚刚醒来那样,还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你是谁啊?” “啊!你是闻人钦!”随即她立刻吓得想坐起身来,可像是此时才发现自己与身旁的男子纠缠在一起那样,整张脸瞬间燥红,一动不敢动地看着他。 闻人钦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见她整条腿都盘在自己身上,白皙的肌肤与自己腰间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那腿上还有一道暗红色的伤口,刺激得他立刻回想起昨夜的事情。 他极少在这小公主面前维持现在的样子,只怕她还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只小猫咪,而忘了他也可以是一个应与她保持距离的男子。 他们现下的姿势,若是被旁人看见,必定会以为他们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这小公主莫不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以至于不知该如何是好? 闻人钦感觉到她挂在自己腰间的长腿有些颤抖,而海瑶脸上半是燥红半是生怯,似乎极是害怕。 他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眉心,便直接抬起海瑶的腿从腰上放下,再抽出被她压在身下的胳膊坐起身来,将垂落在一旁的外袍随意披上。 海瑶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连忙背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衣服,而整理完之后还一直不敢扭过来面对他。 闻人钦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再没有了昨晚骨血灼烧的疼痛,之前在桐庐城受的伤也渐渐好转,让他维持现在人身的模样。 只不过他这个样子这小公主似乎完全不适应,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闻人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以前她还喜欢摸他揉他,现在倒知道怕了,难不成他妖物的形态还没人类的样子可怕? “你...你能不能变回猫...不对,变回原来的样子?”海瑶仍旧背对着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小声说道。 闻人钦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走到她身旁往眯着眼眺望,似乎在思索着还有多久才能到天枢城。 海瑶仰头看去,初升的朝阳将光影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庞更加棱角分明。海瑶想了想,便试探着站了起来,而她的个子只到闻人钦的胸前。 “你...”海瑶话还未说出口,就听闻人钦歪了歪头道:“走吧,还有十二日,就能到天枢。”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下了高台往前走去,海瑶连忙拾了拾包袱,追在他身后道:“好...你怎么能算这么清楚,诶!你慢一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3 23:43:39~2022-03-26 23:0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5891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658914 20瓶;子非鱼、424426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御灵 无论海瑶怎么喊, 闻人钦都一直走在她的前面,不远不近的。海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不由有些无奈, 她觉得闻人钦的性格真跟猫一样, 此时虽然冷着,可她也没有觉得无趣, 反倒更有心思逗弄他。 “闻人大人, 你就不能停下来歇一歇?” “闻人钦, 我饿了,要不我们寻些吃的?” “我看前面有座城,要不要进去喝口水?” “你说那一队假的公主座驾走到哪里呢?为何这几日都没瞧见, 要不你趴地上听听?”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 海瑶有事没事就逗他说话,可闻人钦除了点头和简单的“嗯”,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以至于海瑶差点以为他变人形后不会说话。 以前他是“猫咪”的样子,一人一猫走在一起,海瑶总是像那个保护他的人, 吃食住所都是她来寻,一点儿公主的架子也没有,可现在闻人钦维持这幅样子, 海瑶的心态也立刻转变, 只管跟着他走就好,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这一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少有的放松。 而这天夜里, 他们原本是寻了一处小村落落脚, 可闻人钦敏锐的察觉到此处有妖邪过境的痕迹, 他没有片刻的停留,眯着眼往太阳落下的地方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对海瑶道:“今夜不歇,要走过这片林子。” “哦......”海瑶有些郁闷地答道,她心态上虽然放松了,可她身体累啊,不仅是因为走了整整一天,还因为这家伙昨夜吸了她的“精气”! 海瑶摸了摸腿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眼中流露出一丝算计,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还一瘸一拐的,苦这一张脸闷声不吭。 闻人钦虽然一直走在她前面,可是他听力极其敏锐,很快就察觉到海瑶的步伐有些不对劲,便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海瑶对上到他的目光立刻挤了个笑脸出来,也没有继续装腿有问题,但看在旁人的眼中,反倒是她在故意遮掩自己的不适。 闻人钦微微歪了歪头,竟然没有停下来说些什么,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海瑶:“......” 有个性。 她换了个思路,直接拎着包袱往前小跑而去,像是匆忙追赶闻人钦的步子,可临到他身边之时,海瑶便极其自然地平地一摔,整个人扑到在他脚边。 “啊...对不起!”海瑶有些无措地道歉道,还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闻人钦终于停下了步子,他弯下身去不是来扶海瑶,而是捡起了她身旁甩落的包袱,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跟紧了。”便没有再多说一句。 海瑶瞬间觉得自己脾气上来了,这人怎么回事?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即便闻人钦走的是冷酷男主的路线,她也忍不住来气。 “你等等!”海瑶就坐在地上朝他的背影喊道。 闻人钦再次转身,可这一回他眼中却带了些微不可查的惊讶,似乎是奇怪刚才还柔柔弱弱的小公主怎么忽然间喊得这么中气十足。 海瑶也没有弱下自己的气势,继续仰着头对他喊道:“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闻人钦微微挑眉,那双锐利的眼眸把海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定这个人真的是嘉葇公主后,才一脸冷肃地朝她走来。 海瑶以为他是来扶自己,便立刻揉着那一条有血痕的腿道:“这条腿特别酸痛,可能是这道伤,伤也不重啊,怎么就这么不舒服......” 可她话还未说完,已经走到她面前的闻人钦忽然杀气顿起,伸手就朝她的脖子掐来。 海瑶瞬间汗毛倒竖,下意识就伸手去抓他的手臂,而方才还疲软的双腿已经蓄力要往他的腰腹处踢去。 在这一刹那,她真的以为闻人钦是要杀她,而她再次回过神来时,闻人钦已经从她背后收回了手。 只见他的手上掐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像个蚕蛹,又像个婴孩,那怪东西还在蠕动挣扎,不停发出微弱的哭啼声。 原来他要掐死的不是她...... 到此时海瑶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就连知道自己身后有那团恶心的东西也没让她觉得比闻人钦伸手的时候可怕。 “这附近有恶心人的东西,久留不益。”闻人钦将那团怪异的妖邪在手中捏成零碎的几片,便极其嫌恶地甩了甩手,寒着声对海瑶道。 海瑶愣了愣,立刻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只不过她刚才准备踢出的腿还悬在半空对准着闻人钦的腰腹,她只好有些尴尬地默默垂下腿。 但闻人钦竟然用另一只握住了她的脚踝,仔细看了看她腿上结了痂的伤痕,良久,才道:“我们要快些离开。” 说罢,他那双异瞳闪过一阵幽光,紧接着忽如其来的猛烈怪风让海瑶迷了一眼,她在眼缝之中好像看到了浓重的墨色将闻人钦掩盖,再睁眼时,便看到那一头威武凶猛的黑豹。 闻人钦微微弯曲前爪,俯下身看着海瑶,那模样跟家里的猫求“撸”一样,但海瑶冷静地没有伸出手,她知道闻人钦绝不可能是这个意思,倒像是...... “我...坐上去?”海瑶心中满是惊愕,试探问道。 闻人钦有力的长尾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地面,似乎是在催促她,海瑶不自觉地动了动喉头,终是压下了刚才的紧张,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身体站了起来。 她刚想开口问,应该是侧着坐还是正着坐,闻人钦都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用头往上一顶,将她整个人送到了自己背上。 海瑶根本没有准备好,她整个人攀在闻人钦背上,连坐都没坐稳,便感觉闻人钦飞速奔跑了起来。 因着速度极快,冷风拍打在脸上就犹如刀割一般,海瑶连忙将脸又往闻人钦背上埋了埋,双手紧紧拽着他脖子后面那一缕毛,生怕自己被他甩了下去。 闻人钦似乎对这一带极其警惕,他没有丝毫的停留,竟就驮着海瑶奔了一整夜,到后来海瑶的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但每一次她想睡过去,又会被闻人钦给颠醒,无奈就这样在他背上熬过了一夜。 过了这一片林子后已经能看到远处的朝霞,闻人钦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沿着官道旁的小路往天枢的方向继续走着。 海瑶见他也没有要自己下来,便继续趴在他的背上,还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渐渐睡去。 她昨天想着法子闹那一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一是让她这个不中用的身体缓缓,不然还没到天枢人就废了,二是她就想让闻人钦暂时维持黑豹或黑猫的样子,这样即使不跟她说话也不会冷冰冰的,好对付些。 虽然中途与她想的不太一样,但目的是达成了,她既然上了闻人钦的背就不会轻易下去,反正她以前也是般若神女,闻人钦是她的结契妖兽,把他当坐骑应该也是常有的事。 就这样,闻人钦白天幻化成黑豹驮着海瑶前行,到了晚上又被海瑶缠着当成取暖的被窝,而每天夜里她睡在闻人钦怀中还总不安分,有意无意就爱蹭他。 只不过自从那日之后,闻人钦每天醒来都会不受控地变回人类男子的模样,也极少有像之前那样骨血灼痛,似乎只要靠近嘉葇公主,就能将般若神女的灵契压制。 因此,海瑶每天入睡前抱着的是大黑豹,起来时抱着的是半裸着身子的美男子,初时闻人钦还有些尴尬,到后来竟然还有些习惯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海瑶揣着明白装糊涂,扮天真扮得好不爽利。 后面的路程一半是闻人钦驮着,一半是海瑶自己走,将原本预计十二天的脚程缩短了许多,不到第七日,两人就看到了山峦间高高耸立的城墙。 这一日闻人钦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变回黑豹,他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地挂着,平时遮住半边脸的兜帽也被他取了下来拎在手中。 天枢城所在之地的气候极其古怪,西北边有雪山湖泊,而南边则有一座活火山,只不过那座火山被法阵压制不会爆发,却常年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以至于天枢城的周围非常炎热,闻人钦才会破天荒将兜帽也取了下来。 海瑶摘了一片大芭蕉叶给自己扇着风,临近天枢城她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有一些忐忑,也不知她这个落难公主进了城究竟会遇到什么,而闻人钦也该到了暴露意图的时候。 “你看什么?”闻人钦察觉到海瑶的目光,微微偏过头问道。 海瑶立刻掩藏起眼中的思绪,用芭蕉叶遮着半张脸,笑盈盈地道:“我在想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真的非常奇怪!” 闻人钦没有接话,海瑶这些天已经摸清楚了他的性格,这个意思就是她能继续问。 她立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你变黑豹的时候身上明明什么都没穿,为什么变回人的时候不是光着的?” “难道衣服也有灵力吗?还是说你藏在什么地方,趁我不注意穿了起来?”海瑶的眼神极其认真,她当然知道玄幻世界不能用常理来想,可是仍是觉得衣服首饰凭空出现这个事情说不通。 闻人钦闻言罕见地停下了脚步,他神情冷肃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生气,过了许久,他才把手中拿着的兜帽披在身上,扭头看了一眼海瑶才继续往前走。 海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看到闻人钦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而现下他的背影不由让人觉得是落荒而逃。 “到底是为什么啊?”海瑶忍不住笑了笑,一路小跑地跟在他的身后,锲而不舍地追问。 两人一个冷一个闹,渐渐走上天枢城的大道,汇入四方而来的人群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6 23:06:34~2022-03-29 23:3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065891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5891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还年轻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御灵 天枢城与海瑶先前路过的几座大城都不同, 没有特殊的风貌,却又汇聚着各个地方的特色,从入城开始, 海瑶便听到了不下四五个地方的口音, 就连街边的吃食店都写着“白麓糕点”“桐庐麻饼”这些名儿。 天枢城也比她先前路过的几座大城还要宏伟,城依山而建, 却跨域了大半个山脉, 山脉的最高处的那一座塔, 便是天枢城赫赫有名的通天神寺,也是天枢城吸引着众人的原因。 每隔几年,通天神寺便会开寺授业, 这片大陆上有灵力的人都会想来神寺进修, 即便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也渴望着神寺渊博的藏识,于是, 每到这个时候,各个大城的勋贵子弟接踵而来,而海瑶此时作为白麓城的公主入城却没有一点儿排场。 海瑶好奇地观察着街道上的景色, 时不时还仰头眺望山峦上的通天神寺,闻人钦面色如常地走在她旁边,仿佛已经来过此处许多回, 一点儿惊奇的神色都没有, 甚至还熟悉这儿的道路,带着海瑶一直往通天神寺的方向走去。 “这城里没有禁制?”海瑶见闻人钦面色如常, 不由觉得奇怪:“天枢城不是汇聚了最厉害的神女神官吗?怎么也不挡挡妖物?” 闻人钦入城后便将兜帽再次披上, 他此时半张脸埋在阴影中, 看不清神情的变化, 只听他道:“这里从来没有。” “也是,都那么多厉害的人了,不用担心妖邪,那这里会不会还有像檀溪神女那样跟你有仇的?在这个地方我们可不一定打得过。”海瑶漫不经心地继续道。 闻人钦闻言沉默了许久,仿佛不是很想回答她这个问题,良久才道:“没有。” “那就好。”海瑶咧嘴笑了笑,跟着闻人钦往通天神寺的方向走着,莫约小半天的功夫,两人便过了三道城门,进到了天枢城的内城,也就是通天神寺所在之处。 内城的景象与外面截然不同,这里人少了许多,街上都是巡逻的卫兵,偶尔只能见到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女结伴而过,像她与闻人钦这样一个兜帽遮脸身材高大、一个衣衫褴褛弱不禁风的组合看着极是古怪,但那些卫兵竟然也没有上前来询问。 “我们直接去通天神寺吗?”海瑶又拽了拽闻人钦的外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闻人钦忽然停下了脚步,海瑶猝不及防一下撞到了他的背上,自己差点儿摔倒在地,而闻人钦却一点儿没被她撼动。 闻人钦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无奈地摸着鼻子,那模样好不可怜,竟不自觉地想伸手拉她一把,可他的手刚抬起来,顿了顿,又放了下去。 “你是白麓城公主,到了天枢,般若神女不能再杀你。”闻人钦沉声说道:“前面就是通天神寺,你进去便有人等你。” 海瑶愣了愣,闻人钦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好歪着身子朝他身后看去,那巍峨通天神寺下是一座九进深的大门,门外停着许多马车,似乎刚才就有一队别城的勋贵下马入内。 “谁在等我?六王爷?”这确是海瑶心中的疑问,嘉葇公主并非真的来此祭拜进修,而是寻求天枢的庇佑,想必城中有不少白麓城的人,就等着她的到来以谋划对付般若神女。 闻人钦摇了摇头,微微扬首道:“你身为公主应该知道的。” 海瑶见他眼中的神色有些冷漠,更是觉得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这人违背神女的旨意不辞艰辛送她来天枢,为什么到了天枢也不见他有多高兴? “那我进去看看。”海瑶闷声说道,可她刚走了几步,却发现闻人钦停在原地看着她,便面露怯懦之情,对他道:“你...你不去吗?” 闻人钦看着通天神寺道:“我是妖,入了这寺,万劫不复。” 海瑶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瞧我这记性,一下给忘了,那我自己去就好!” 说罢她朝闻人钦挥了挥手,便径直朝通天神寺的正门口跑去,临近入门之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闻人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可道路旁的树杈上却蹲着一只小黑猫。 海瑶这才更是确定,闻人钦这家伙还不肯走果然是有别的图谋,等她从寺中出来,摸清楚现在的局势,就该寻个时机与他好好摊摊牌了。 寺门守卫已经留意了她许久,还不等海瑶上前攀谈,就听守卫道:“嘉葇公主?” 海瑶一愣,心中惊讶极了,或许是这神庙有什么探知人身份的法阵,所以闲杂人士才不愿意靠近。 “我...是白麓城的嘉葇。”海瑶只思索了一瞬便点头应了下来。 守卫立刻朝她行了个礼,示意她跟随自己入内,边走还边说道:“公主再晚一天,就要错过神寺授业的大典,白麓城的六王爷等您等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海瑶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留心看着通天神寺内的景象,这里的墙壁上画满了纷繁复杂的法阵咒术,还有神态各异的妖邪魍魉,不禁令人心生肃穆。 而神寺内比她想象的还要华丽,不过二层就像是个深宫大院一般看不见尽头,连着峭壁的那一边,还凿成了个石窟,里面都是连廊房舍。 神寺二层聚着许多来进修的人,他们见到海瑶入内都不约而同地投来好奇的目光,海瑶低着头没有回应,直到守卫将她领到了一间华丽的石屋之中。 “公主!”屋中坐着三人,最中间那一位面若冠玉唇红齿白,朝海瑶笑吟吟地行了个礼,而他身后两人则上下打量了她一阵才跟着行礼,显然这两人从前是没有见过她的。 “皇叔。”海瑶立刻猜到中间的男子就是白麓城六王爷,连忙应声道。 六王爷此时才留意到她的行头打扮,不禁面露心疼之色,连忙扶着她的手就让她坐在软榻上,“我听玉楼将军来信实在是心惊胆战,你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天枢,必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目标太过明显了。”海瑶见这美男如此关心自己,心里头还是挺受用的,笑了笑表示自己没将苦难放在心上。 六王爷闻言面色沉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也好在这么做了......不然你早已魂归西天。” “难道是假扮我的车队出了事?”海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 “不错,快要到天枢城时,整个车队都在韩元谷消失了,我派人去接应,也没发现一点儿踪迹,直到今天早上有卫兵来报,说城外的腐鸟山上挂着几个人头,正是那车队的护卫。”六王爷语气冷肃地说道,他身旁的两人闻言也都面露愤恨之色。 其中一人说道:“想不到般若神女竟有如此大的胆子,谋杀皇室宗亲,真想占了白麓城不成?” “恐怕就是如此,她这野心已经显露无疑,做个神女不过受人敬仰,而一城之主则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另一人应和道。 六王爷见海瑶面露疑惑,便对她介绍道:“这一位是临渊城的裴将军,这一位是天枢城的鱼尚侍。” 海瑶听六王爷的介绍,这位裴将军也是白麓城的远亲,论辈分是嘉葇公主的平辈表兄,而鱼尚侍则是通天神寺中地位极高的神官,是受天命侍奉神明殿前的人,这两人都是六王爷寻来的助力,筹划着要帮嘉葇公主扳倒般若神女。 六王爷与玉楼将军已经谋划极深,尤其是六王爷这一路前来不断拉拢沿路诸城,不能晓之以理的就利诱威逼,等他到了天枢城已经集结到了不少的势力,还把般若神女的种种恶行告到通天神寺,让鱼尚侍也前来查明原委。 可以说,六王爷已经把一切应该是白麓城公主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海瑶只需要平安无事地出现在此,便可聚起人心按着六王爷的部署去讨伐般若神女。 凭着多年做反派的经验,这世界上就没有人会毫无保留地对你好,海瑶立刻心生警惕,她再看这面若冠玉的年轻皇叔便没有了初时的亲切。 皇叔对她这么好,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图谋,那他要的是什么呢?也跟般若神女一样,想要白麓城的城主之位?若是如此,那她这个小公主不也是他的眼中钉? 想到此,海瑶不禁有些头痛,看来这个伟光正主角也不是好当的,身边全都是别有所图之人。 她面上是一副毫无主见任由皇叔摆布的样子,还对皇叔的所作所为热泪盈眶感激不已,但心中的防线却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思索起是先利用他斗倒般若神女,还是想办法让神女先除了他。 这一番各怀心思的会晤一直到午夜才结束,六王爷想要海瑶在神寺二层暂歇,可海瑶却称在寺中待着心神不宁,执意要回城中客栈,不得已,六王爷便让一队侍从护送着海瑶离开。 她走之后,那鱼尚侍有些好奇地问道:“还是头一次听说在通天神寺待着不舒服的。” 六王爷面露歉意,行了个礼道:“神官莫怪,嘉葇天生没有灵力,对这些灵气波动强烈的地方难免抗拒。” “这倒是奇怪,身为白麓城宗室没有灵力,怪不得般若起了那样的心思,要我说,即便你这一回压下了般若,以后嘉葇公主坐不坐得稳城主之位也是个未知数。”鱼尚侍皱眉说道。 “我是她叔父,自然要为她多谋划些。”六王爷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天色不早,我还约了玄武城三皇子,先行告辞。” 说罢,六王爷也带着侍从离开了通天神寺,留在寺中的鱼尚侍正要回寺顶神像阁之时,忽然感应天命抬头看了一眼星象,只见东南角七星连阵阴云密布,那里正是白麓城的方位。 “奇怪...”他嘟囔了一句,又掐指卜算,“怎么中位缺失?” 而随机他脸色一变,神情冷肃地看着天枢城的正上方,沉声道:“妖星伴主,竟然已到天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9 23:35:11~2022-04-03 23:5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9275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御灵 海瑶出了通天神寺后并没有看见黑猫的影子, 她不紧不慢地跟着护卫走到落脚的客栈,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这客栈住满了各个大城的来客, 有不少都是皇亲国戚, 因此到了夜里客栈也是歌舞升平好不热闹,海瑶即便是紧闭门窗, 也时不时就听到外头传来的鼓乐声。 旁的公主皇子来此都是满心憧憬, 而她这个落难公主却要步步小心处处提防, 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至于闻人钦...... 黑猫的影子猝不及防出现在了墙头的明月上,海瑶立刻朝他扯了扯嘴角, 眼中却满是忧郁之色。 闻人钦并没有立刻跳下来, 他那双异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异光,远看犹如鬼魅迷影,海瑶暗中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让痛疼逼出了一两滴眼泪,又匆忙用袖口擦去,露出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海瑶别过来脸不去看他, 闷声问道。 闻人钦这才跃下了墙头,化成威武可怖的黑豹慢慢走到了她的身侧。 “我...我没哭。”海瑶又扯着嘴角笑了笑,继续道:“到了天枢城我高兴还来不及, 为何要哭呢?” 黑豹没有做声, 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静静地看着她, 却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海瑶像是在他的目光下再也装不下去, 终是叹了一口气, 底下头蔫蔫地说:“我见到了六王爷, 他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只要我愿意就能一呼百应回去对付般若神女......”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神女她会做到这一步!”海瑶紧紧咬着牙关,心中压抑了许久的疑惑再难掩盖,她座椅上站起身来半跪在闻人钦面前,竟毫不惧怕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极是郑重地问道:“你是般若神女的结契妖兽,如果神女要杀我,你又为何要护送我到天枢城?” 这一层窗户纸迟早都要捅破,从通天神寺中出来的一刻海瑶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是再迟疑,那她不但没有拉拢来闻人钦,还让六王爷占据了主导地位。 闻人钦似乎并没有惊讶她会这么问,而是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盯着海瑶的面庞。 “你告诉我,神女到底是不是要杀我......我信你,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海瑶的神情极其认真,眼神中却又深藏着一丝脆弱,似乎只要闻人钦点头,那她长久以来仰慕的神女形象便会坍塌。 墙头的明月不知何时升到了树杈上,院外喧闹的鼓乐也渐渐消失,而这小院中的氛围却紧张极了,一人一妖就这样目光相接地对视着,谁都没有接下一句话。 海瑶觉得闻人钦的态度有些古怪,按着她对闻人钦性子的了解,此时摊牌他不该这么犹豫啊......他还在顾虑什么呢? “我知道了......”海瑶迟迟得不到闻人钦的回应,她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了下来,似乎已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忽然又扯着嘴角苦笑了一声,“那你真是来杀我的?” 海瑶话音刚落,闻人钦的前爪忽然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压倒在地,锋利的尖牙朝她的脖颈处咬来。 海瑶心中一凛,在这一瞬间她真的以为闻人钦是要咬死自己,可她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这妖物竟然拽掉了她肩头的衣物,用利牙在她的肩上划出一道口子,似乎要像之前那样舔舐她的鲜血。 难道他又受了灵契的影响? 海瑶不敢露出别的神情,紧闭着双眼僵直着身体似乎在引颈受戮,但与她意向中不同的是,闻人钦也没有舔舐她的鲜血,只是在她的肩头闻了闻,便又退了回去。 她此时才扭过头看向他,身体有些颤抖地又问了一声:“你不想杀我的对不对?” 闻人钦双瞳中似乎在压抑着某种说不清的强烈情绪,他比方才躁动了许多,前爪不停地刨着地面,嘴角溢出低沉的怒音。 海瑶不知道他这究竟是怎么了,或许是灵契带来的骨血之痛,可既然如此他又不喝自己的鲜血呢? 海瑶心思转地飞快,竟然主动扯开了自己的外衣,光洁的肩头上那一道血痕极是醒目,她仰了仰下巴,深吸一口气道:“还是说,你不杀我,就是为了我的这点用处?从桐庐城我就察觉到了这件事,若是如此,你大可毫无负担地来取,要多少我给多少,就当是还清你护送我来天枢的人情,从此之后你就回到神女身边,我便也将你...视作敌人!” 说罢,她伸手在自己的伤口上抹了抹,将鲜红的血迹从肩头涂到了胸前,像是把自己当成献祭的贡品,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裸露的身体感受到妖豹灼热的气息,闻人钦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似乎在犹豫着,又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只要睁开眼,就能对上他那双猩红刺目的眼睛。 海瑶感觉自己这一步有些冒险,万一闻人钦真是个兽性不化的,岂不是真有可能将她给吃了,但她心里头确是有几分把握,一是她知道闻人钦就是想要背弃般若神女才会一路护送她来天枢,二是她也见识过闻人钦饮血后又压抑渴望的本事。 两人之间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肩头低落的鲜血甚至染红了她的里衣,等到闻人钦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弱了下来,海瑶才颤巍巍地睁开眼,语气哽咽地说道:“怎么?你不想要?” 而她话音刚落,闻人钦却幻化成了人类男子的模样,高大的身躯瞬间覆盖在了她的身上,海瑶再次紧闭双眼,肩头却感觉到男子灼热的指尖。 闻人钦顺着她的肩头往下滑,沾着浓稠的鲜血,一直滑到胸前,再往下一点儿,就是禁忌之处。 海瑶心头一跳,心道难不成闻人钦开窍了?平时不管她怎么有意无意招惹他,这家伙都是无动于衷,今天沾了血反而让他情难自已? 海瑶有些没料到,也有些摸不准,闻人钦手指所到之处传来阵阵酥麻,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更近一步还是继续维持小公主的纯情矜持之时,闻人钦却收回了手。 “般若神女是要杀你。”闻人钦低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海瑶立刻睁开眼看着他,眼中即是不可置信,又是早已有了准备的淡然。 她发觉闻人钦的目光仍是停留在自己胸前,可等她要低头去看时,闻人钦竟脱下了外袍盖在她的身上。 “而她命我杀你,让你不能活着到天枢。”他的脸色沉静冷肃,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焦躁,可眼神之中却仍旧深藏着血腥之色。 海瑶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捂着自己的肩膀坐了起身。 闻人钦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像是说着什么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语气极是疏离冷漠,听不出一点儿情绪。 “那你为何不动手?还护送我到了天枢?”海瑶仍是低着头,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闻人钦沉默了一瞬,还不等他答话,海瑶又追问道:“你送我到天枢,让我与六王爷接应上,等我集结了势力能与般若神女抗衡,你就能利用我摆脱了她?你想杀的人是她吗?” 闻人钦微微挑眉,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海瑶,良久,才简短又狠厉地答道:“是。” 海瑶虽然早就猜到了闻人钦的目的,可此时听到他语气中的杀意,仍是不由心下一凉,可随即她又安慰自己,只要把这小公主扮演好,闻人钦杀不杀得了般若神女,与她何干呢? “原来如此......”海瑶低下头装作失落的样子,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她得到闻人钦并非是杀她的这个答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原来...你也是在利用我而已啊......” 这句话是依着她对原书剧情的猜测而加的,也确实符合眼下两人的处境,两人之间有了这一场感情推拉,才会引出后面的坦诚相对。 可不知是闻人钦本就冷肃,还是现下的时机不对,这话说完闻人钦非但没有动摇之色,眼中的神色反而更加深沉,令人难以捉摸。 他双手环抱,纤长的手指在轻点着手臂,犹如他妖豹形态之时尾巴轻拍地面。 海瑶见他不接话,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将黑袍扔回给他,也沉下了声道:“既然如此,闻人大人就请回吧,等本公主想好,自然有用得到大人的地方。”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要回房,原本也是想着两人之间要这样僵持一段时间,但没想到闻人钦竟然一改先前的冷漠态度,对她道:“我要断开与般若的灵契,一是与更厉害的神女结契,二是杀了她。” 海瑶停下了脚步听他继续说。 “一个没有灵力没有地位的公主,你即不能与我结契,又对付不了般若?倒不如杀了省事。”闻人钦闭上了眼,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晰,“可你没死,从般若的伏杀中逃了出来,也没有死在一路的妖邪手中,我便想或许让你活着到天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加上......” 闻人钦的话没有说完,但海瑶已经猜到,他想说的必定还有她隐藏的能力,能够净化咒印的鲜血,别的不说,这家伙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挺好啊! “那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杀我?难道你就没有......”海瑶装作激动的样子扭头对他说道,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让她在闻人钦半眯着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试探。 他在试探什么? 海瑶还没有细想,闻人钦又道:“你可以说我利用你,也可以说我帮你,扳倒般若已经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倒不如也好好利用我一番,毕竟这世间能凌驾于我的妖邪,少之又少,我不能杀般若,却能帮你杀光她身边的所有人。” 闻人钦的这一番话把自己当做一个筹码摆在嘉葇公主面前,但海瑶觉得不该如此,闻人钦他不该这么快就说这一番话,甚至连一丝犹豫纠结也没有,根本不像他冷肃沉默的性子。 再者,这番话一出,她与闻人钦岂不是完全变成了合作关系?刚才演了那一番知道自己被利用伤心欲绝的戏码都白费了? 海瑶觉得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闻人钦似乎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丝毫不留余地道:“玉楼将军、六王爷都是无能之辈,你需要的是我的力量。” “我......”如果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扳倒神女,海瑶马上冲上去跟闻人钦击掌为盟,但她的任务是攻略闻人钦,这个走向就不太正确! 海瑶不敢马上应声,今天晚上的情形她要冷静下来好好分析一番才行,便想着先将闻人钦打发离开,“闻人大人的话,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说罢,她便连忙跨进房中,将房门反锁了起来。 院中只剩下闻人钦一人,他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良久,竟轻轻舔了舔指尖已经干涸的鲜血,眼中的猩红也渐渐隐藏在暗色之中。 一门之隔的海瑶坐在地上,她皱着眉细细思索着,正想要脱下身上染血的衣衫之时,却感觉肩头的伤口又渗出了血,她低头一看,目光却被自己胸前一个古怪的纹身吸引住了。 她之前怎么没察觉到公主身上如此敏感的地方还有个纹身? 而当她想要仔细去看时,那纹身又慢慢消失在她的肌肤之上...... 第128章 御灵 六月酷暑, 因着北边的雪山和城中的法阵,天枢城竟没有一丝炎热的气息,反倒凉爽宜人。 天枢城是灵力汇聚的信仰之城, 这里数千年来都是纷乱的漩涡, 但是无论城外的王权如何更替,城池之间如何吞并, 都不能动摇天枢的一丝一毫。 而这些日子, 暗流漩涡又再次在城中涌动。 白麓城的六王爷纵横捭阖, 公开将白麓城般若神女的种种作为宣扬出去激起民愤。还趁着通天神寺开寺授业拉拢了高凉、玄武、长乐等大城的世家贵族,聚集起了那些附庸白麓城的小城池势力,与他们利益交换, 达成了一同助嘉葇公主扳倒般若神女的联盟。 海瑶这些日子就如同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六王爷要她去哪里卖惨她就去流两滴泪,要她去哪里露脸她就去逛一大圈。 一时之间在天枢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般若神女野心勃勃残害王室,嘉葇公主忍辱负重与之抗争, 孰正孰邪片刻分明,舆论上全都在支持嘉葇公主。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海瑶猜想,那些大城肯出兵相助, 六王爷肯定给了极大的利益,或是钱财或是地盘,还可能他们就是想让白麓城陷入混乱, 削去般若神女的影响力, 争取到自己城池发展的机会。 这些弯弯绕绕海瑶都默默眼看眼里,她面上只管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剩下的都让六王爷去费心, 最好能让他真的觉得自己操控了一切, 甚至忘记在别人面前装出对她这个公主的尊重。 狼子野心一现, 般若神女自然就知道要对付的不是她,而是这个六王爷。 这些日子,闻人钦一直维持着黑猫的模样神出鬼没,有时候还敢出现在六王爷的面前,只是他们都没有认出这只小黑猫就是般若神女的结契妖兽。 闻人钦的目的与六王爷其实是一样的,他会来关心关心这人的谋划也是情理之中。 从那夜两人摊牌之后,海瑶再见到闻人钦虽维持着一副被他伤透了心的可怜模样,但总是会偷偷观察他的神情。 她真的有些摸不透这只妖物。 从白麓城到天枢城的一路,她与闻人钦的关系已经近了许多,甚至在夜里总是相拥而眠,况且依着原著小说的发展,闻人钦就应该在这样的相处中被她的懵懂纯真打动,而他流露出真实目的之后,两人会短暂的疏离却又马上剖明心意在一起。 可是现在海瑶感受不到一点儿剧情会这样发展的苗头,难道是她路子走岔了?吸引闻人钦的嘉葇公主并非是她演的这个样子? 但若是如此,以闻人钦这么冷肃的性子,之前哪里会流露出一点儿对她的亲近呢? 海瑶一半的心思在六王爷的阴谋诡计中,另一半的心思就在细细琢磨怎么对付这个妖兽。 天枢城中风云变化的两个多月后,六王爷已经布局好了一切,他高举着义旗,领着聚集而来的军队,拥戴着嘉葇公主浩浩荡荡地往白麓城归去。 与来时完全不同,海瑶再没有忍冻挨饿疲于逃命,而是香车宝马锦衣玉食。 “王爷,前面过了山岭就是桐庐城,要歇脚吗?”队伍前头的骑兵回禀六王爷,却完全忽略了马车中的嘉葇公主,连个礼都没给她行。 海瑶倒是不怎么在意,越是这样越好,最好能让般若神女只记着对付六王爷。 六王爷一身盔甲骑在白马之上,他闻言眯着眼看向远方,与身边的谋士商讨了一番才道:“扎营。” 见此,海瑶便知道六王爷定是没有打通桐庐城的关系,那檀溪神女与般若神女有仇,之前也出手帮玉楼将军接应她,现在大事要成反而不愿意合作了,想必是记恨起了之前她坏她好事。 思及此,海瑶就抬头看向马车顶,闻人钦一直蹲在上头,随从们也只当是嘉葇公主养的黑猫,也不知这家伙再靠近桐庐城有什么感触。 几万大军在桐庐城外修整,但桐庐城不但没有人出城应酬,甚至连一个打探的斥候都没有,那可就有点奇怪了。 六王爷性子谨慎,他半夜里忽然担忧桐庐城檀溪神女与般若神女勾结在一起,便匆忙命令大军起营。 海瑶也在睡梦中之中被摇醒,无奈又坐上马车赶路。 她迷迷糊糊间往桐庐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城与先前的模样完全不同,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点儿亮光。 而就在她恍惚间,所坐的马车忽然一顿,紧接着她便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有人吗?”海瑶心下一沉,连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没有再看到一个卫兵与侍从,包括六王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远处死气沉沉的桐庐城。 海瑶立刻明白此处有异,不是军队入了幻境,就是她自己被迷惑了,而这始作俑者十有八九就在桐庐城中。 “闻人钦你在吗?”她没报什么希望地喊了一声,果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便想也不想地摘下头上的金钗往手臂上一划。 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海瑶将手臂伸出车外,让血滴落在地面,而就在这一瞬间,远处的桐庐城中传来了檀溪神女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海瑶闻言微微一愣,却完全不答话,继续朝地面滴着鲜血,既然她的血可以净化咒印,想必也能破开幻境。 “你不是嘉葇公主?”檀溪神女空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极其诡异,听得人汗毛倒竖,“我就说,那小公主是个废物,怎么可能解开我的咒印?你占了她的身体,你也是神女?” 这一番话让海瑶心中大惊,她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檀溪神女看出来,难道是在幻境中的缘故? 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将她的脖子死死勒住。 只听檀溪神女的声音继续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抽了你的灵魂,我就知道了。” 紧接着,勒住海瑶脖子的藤蔓发力,下一瞬间就能将她活活绞死,海瑶立刻用沾着鲜血的手去蹭藤蔓,却发现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檀溪神女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马车旁,她笑吟吟地说:“入了这幻境,一切□□都是虚无,你的血也没用,我为了对付你,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谁让你要抢我的妖兽,等你死后,我将你挂在城墙上,你说闻人钦会不会闻着血腥味过来?” 海瑶心中恨极,想不到这檀溪神女如此记仇,竟然就在这里等着要弄死她。现下这血液没有一点儿用处的话,那她要如何脱身呢? 真的就让檀溪神女这样抽出灵魂不成?要是她抽出灵魂后发现,她竟然就是老对头般若神女不知会作何反应? 等等...... 如果这个幻境之中肉身无用,只有灵魂任她摆布,那她嘉葇公主的灵魂其实是般若神女啊! 般若神女灵力极强,这片大陆基本上就没几个她的对手,那岂不是...... 海瑶立刻放松了身体不再挣扎,任由那藤蔓将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抽出,而就在这灵肉离体的痛苦瞬间,她随意回想了个在天枢城进修记住的咒法,念头不过刚起,就见一团蓝色幽火点燃了那几条藤蔓。 “你!”檀溪神女大惊,原本虚无的躯体渐渐实化,她手指掐诀继续催动幻境与藤蔓,可没想到那差点就要离开身体的灵魂朝她张狂一笑,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蓝火瞬间将她吞没,漆黑的夜幕也出现了几道裂缝。 “蠢货,我的妖兽你也敢抢?”海瑶趁灵魂还未回到身体,强忍着裂体的痛苦继续施展灵力,想一击将这幻境给破了。 檀溪神女听到了熟悉的语气,一手捂着被灼烧的左眼,一手指着她喊道:“你是般若!” “是吗?认错人了吧?我是白麓城的嘉葇公主!”海瑶甚至记不清脑海里的那些咒法到底是什么,此时就一股脑地往檀溪身上砸去。 檀溪神女又是错愕又是愤怒,被海瑶打了个措手不及,眼见幻境当真要被攻破,她恨从心起,心道今日既然撞上的是般若,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好过。 想罢,她聚起在此幻境中的所有灵气,发着恨朝海瑶攻去,而也正因为这样,维持幻境的灵力不足,裂缝越来越大。 海瑶看准了时机,狠下心让灵魂完全离开了自己身体,不管不顾地扑向檀溪神女,两人的灵力在幻境中碰撞相击,火星四溅,整个幻境瞬间被搅弄得秩序全无。 海瑶知道这人今天晚上布局是要杀自己,所以她回手毫不手软,自己只有个灵魂可以用,现下占了优势就绝不能手软。 就在两人争斗间,幻境彻底粉碎,灵魂肉身都被抛了出去。而一离开幻境,海瑶的灵魂便回到了身体之中,她与檀溪神女眼下就变成了肉搏。 “你放手!”檀溪神女还未反应过来灵肉合一海瑶就不能用咒法,只觉般若野蛮极了,简直就是想把她给掐死。 海瑶不敢松手,膝盖死死顶住檀溪神女的腰腹让她不得动弹,她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在她回过神来用灵力之前弄死她。 “你.......”檀溪神女已经喘不上气,她惊恐地瞪着眼睛,在生死一瞬间身体本能地释放护体灵气,而海瑶见没了机会,连忙在她身上摸了摸,竟还真让她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她想也不想,举着匕首就往檀溪的脖子上扎去。 就在这一瞬间,熟悉的吼叫声从身后传来,海瑶立马收住手上的势头往旁边打了滚,换下一脸狠厉只剩满眼的楚楚可怜,看着黑豹模样的闻人钦瑟瑟发抖。 刚才还在她身下的檀溪神女此时被闻人钦咬断了脖子,像个无线的傀儡一样瘫倒在地,再没有了刚才的针锋相对。 海瑶像是吓破了胆子,把手中的匕首往远处一扔,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扑向闻人钦。 她面上看着可怜兮兮,可心里头却想着刚才那副样子不会被闻人钦看到了吧?那她这小公主的形象岂不是毁了? 第129章 御灵 “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海瑶紧紧抱住闻人钦的脖子, 把头埋在他脖间的毛发中,声音颤巍巍地说道:“你们怎么都不...不见了?究竟去哪里了?” 她呜咽了一阵,又扭头看向已经断了气的檀溪神女, 对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惊恐地腿脚一软,整个人都靠在闻人钦的身上。 闻人钦刚才咬死檀溪神女的动作太过迅速, 让海瑶再次意识到他凶残的本性, 想必自从上一回被檀溪神女整得那么狼狈后, 闻人钦早就想要咬死她了,今天恰好撞到了这个机会。 桐庐城高高在上的神女殿下,现在被妖兽咬断了脖子丢弃在地, 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荣光, 死状甚至比荒野上无名的尸骨还要凄惨。 闻人钦的眼中仍是愤恨不已,檀溪神女不过是想驯服他做结契灵兽,就到了如此一个下场, 海瑶不禁想到,在闻人钦心中那已经驱使他这么多年的般若神女,也就是上一回来这世界的自己, 岂不是死一万遍都不够? 思及此,海瑶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这一回她是嘉葇公主, 就是不知道现在般若神女的身体中是哪个倒霉蛋。 “我们究竟是在哪里?”海瑶继续装出惊魂未定的样子, 说道:“六王爷他们呢?难道都死了?” 闻人钦似乎仍旧沉浸在对檀溪神女的记恨之中,面对她满地的鲜血仍是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声, 海瑶楚楚可怜的哭泣声难得才唤来他的留意。 闻人钦微微偏头看了眼她, 并没有解释安抚什么, 直接就把她架在了后背上飞速离开此地。 海瑶这下更是摸不准闻人钦有没有看到她刚才的样子, 但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吧?毕竟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檀溪神女这个仇人的身上。 她也没有多问,就这样紧紧拽着闻人钦后颈毛任由她带着自己飞驰,两人一声不吭地跑了小半个时辰,闻人钦才将她放在了一处山谷边上。 “这里是?”海瑶一落地便觉此处极其眼熟,远处山腰上有一座小城池,正是那个被妖鸟仓桀占领的山野小城,而这个山谷也正是她初来这个世界被般若神女设计伏杀的地方。 也就是说,她离白麓城已经很近了。 海瑶装出警惕的样子往闻人钦身旁靠了靠,压低声音道:“那些妖鸟不会卷土重来吧?” “他们不敢。”闻人钦低声道,语气极是轻蔑不屑。 “那就好,也对,那仓桀都被你弄死了,他们怎么敢再回来。”海瑶朝他投去信任的目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六王爷他们呢?” 闻人钦猩红的眼神再次落在她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海瑶觉得他似乎看出了自己在明知故问,而闻人钦沉默了半晌,才道:“在去白麓城的路上。” 海瑶展颜一笑,继续说道:“没事就太好了!那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都不见而来?” “空间幻境,檀溪等我们很久了。”闻人钦有些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他的耳朵在微微晃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海瑶似懂非懂,又问道:“刚才是幻境的话,出来后也没有见到他们呀?难道我们被甩在了其他地方?” 闻人钦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确定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在什么方位,这才对海瑶道:“六王爷离我们只有十里,他快马加鞭往白麓城而去。” “他没有找...我?”海瑶面露惊讶之色,心里头倒是了然,无论她生死如何,六王爷已经集结了军队人心用不上她了,此时可能还巴不得她死在外面,哪里愿意为了找她耽搁行程。 “那你要寻他?”闻人钦忽然冷下声问道,他平日里的语气虽然也这般冷肃,可还要却觉得今天这句话有些不对味。 她低下头犹豫了一下,捏了捏衣角道:“不...不了,我想直接回白麓城。” 闻人钦闻言竟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只不过这带着讽刺的笑意一纵即使,如同错觉一般,“好,那我们直接回白麓城。” 这一路上海瑶本就在谋划怎么让六王爷直接与般若神女对上,最好她能离开漩涡中心,暗中观虎斗,而檀溪神女的幻境把她抛在了别的地方,六王爷也没有寻人来找她,倒是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只是没想到闻人钦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 不等海瑶多想,闻人钦又将海瑶架在了背上,选了一条不会遇上六王爷军队的小路,绕着圈往白麓城而去。 三日后,白麓城外旌旗猎猎,本该来来往往的城门口大门紧闭,城墙上的每一座烽火台都闪烁着耀眼的法阵。 六王爷陈兵城前,气势汹汹地朝白麓城内喊话:“般若神女,我敬你为白麓城殚精竭虑数十年,为何要利益熏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本就是神女,受万人敬仰,我劝你回头是岸啊!” 白麓城上带兵守卫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六王爷一派的玉楼将军,他没有公开与般若神女做对,此时心里也做好了与六王爷里应外合的打算,便装模作样地在城墙上说:“王爷是我白麓城之人,怎么率兵攻城!” “玉楼!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城主已经被般若控制,就连公主也差一点死在她的手上,我再不领兵来攻,怕是白麓城早就易主了!”六王爷义愤填膺地回到,说罢,他身边的卫兵又指挥大军喊起了口号。 “杀般若,救城主!” “杀般若,救城主!” 呼喊声响彻天地,而这话中的主角般若神女却始终没有露面,她仍旧安安稳稳地待在主城的神殿中,闭着眼向面前的神像祈祷,似乎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神殿中的神像有千手三面,凤眼半阖,面露慈悲,与般若神女神情极是相似。 “神女殿下还没做完朝拜吗?”殿外的侍从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完全不敢入内打扰,“那城主呢?城主怎么样了?” “城主卧病在床,根本听不进人言,怎么与他禀报啊!”另一侍从揉了揉眉心,“听闻外头除了六王爷,还有嘉葇公主,我们神女对公主那么好,她怎么会反过来指责神女篡权呢!” “嘘——王权斗争不要随意议论,谁知道贵人们是什么心思。”侍从警惕地压低声音道:“我们还是耐心等着神女出来吧。” 神殿之中安静平和,城门之外剑拔弩张,而不远处的小树林中,海瑶正蹲在闻人钦的身旁,仔细观察着这里的情势。 她现在的心情极其紧张,倒不是因为两军对峙,而是知道般若神女就跟自己隔着一道城墙,或许一会儿她就会露面。 现在的般若神女到底是谁?还会是她自己吗?若是如此,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存在两个自己?这也打破了先前每个世界时间线不折叠的法则。 若般若神女的里子不是她,那便说明上一回她离开这个世界后身体被别人占了,这个人会是谁呢?真正的嘉葇公主吗? 军队接连不断地叫阵了快半个时辰,六王爷终于没有了耐性,指挥着大军攻城。 玉楼将军也号令军队抵挡,只不过节节败退,没多久就被对方攻上了城墙。 眼见城门即将打开,海瑶仍是没有看到般若神女的身影,她想了想,便对闻人钦道:“我想进城。” 闻人钦闻言没有将海瑶再次驮在背上,而是瞬间化成了人类男子的模样,一手搂着她的腰就往城墙跃去。 没有了凶猛的黑豹模样,加上闻人钦的动作极快,倒是完全没有惹来卫兵的注意,只是他在即将跃下城楼之时,对海瑶道:“用你的血,滴在地上。 海瑶愣了愣,便照他所言咬破手指,而鲜血刚要滴落,却凭空撞在了一个隐形的法阵上,那法阵被这滴血烧穿了一个洞,闻人钦便搂着海瑶从洞中穿过,稳稳落地。 海瑶心道,怪不得闻人钦愿意帮她对付般若神女,这开挂的能力完全就是针对般若啊! 因着先前的记忆模糊,海瑶来到白麓城只觉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城中大道看不到一个平民百姓,但是错落巍峨的建筑昭示着这座大城的繁华。 “别看了,紧紧跟着我。”闻人钦没有在此处多停留,而是扯了扯自己的兜帽,往主城神庙的方向走去。 海瑶立马跟上,还顺势抓住他的黑色外袍,生怕与他走丢了。 闻人钦对白麓城极是熟悉,他们避开了好些关卡要道,从坊市小道一路穿行,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神殿不远处的一座二层楼台上。 身后攻城的激斗声已经小了许多,海瑶朝城门处看了一眼,六王爷的军队已经顺利攻入了城中,而城中的百姓仍旧紧闭着院落不敢踏出一步,整座白麓城的军力除了在城墙上,剩余的大多数都围在不远处的宫殿,反而是神女所在的神殿没有多少的守卫。 海瑶不禁感慨,般若神女倒是真沉得住气,不过神女作为本书最大的反派,她总觉得不会这么容易对付,更何况,般若很有可能就是她自己,她不了解对手,难道还不了解自己吗?哪有坐以待毙的份,只怕现在六王爷已经走进她的圈套。 “我想去宫殿之中,见父亲一面。”海瑶见六王爷的车架直往宫殿而去,只派了一队人马来攻神殿,当机立断对闻人钦说道,她甚至没有等闻人钦带路,自己就提着裙子下了塔楼的楼梯。 闻人钦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神庙,便直接一只手从背后搂住海瑶的腰,带着她几个跃步就到了宫殿最高的阁楼之上。 不等海瑶冲向城主寝殿,就听到宫殿外传来了撞门声,六王爷竟是如此心急就想要制住城主夺位。 而就在同一瞬间,一直没有任何声响的神殿中,般若神女慢慢睁开了眼睛,虔诚地看着巨大的神像,柔声道:“终于等到苏醒之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7 23:40:04~2022-04-09 23: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陶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御灵 “保护城主!” “保护城主!” 在宫门外滔天的呐喊声中, 海瑶不管不顾地往城主的寝殿中奔去,这一次闻人钦反倒没有助她,而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沿路的卫兵认出是嘉葇公主, 皆是露出惊愕的神色, 还不等他们拦住人询问,就听海瑶道:“我见我父亲, 拦我者死罪!” 宫殿中的卫兵侍从本就不知所措, 城主病重他们根本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 而白麓城的叛军又是打着灭神女救城主的口号,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敌友,再加上有嘉葇公主领军, 更是不可能伤害到城主。 只是现下嘉葇公主不应该坐镇城外吗?她怎么比叛军还先一步到了宫殿中。 “公主, 城主大人病了,不宜见人!”临到寝殿门前,终是有几个神殿侍从打扮的下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而海瑶的脚步顿都没顿一下,直接甩给了闻人钦一句:“让他们别挡我的路!” 她话音一落,闻人钦便如鬼魅一般跃到了那几人面前,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最前面的两人便被闻人钦一手一个掐着脖子举了起来,剩下的人则被他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愣在当场。 只听几声环佩铁刃碰撞之声, 这几位神殿侍从便痛苦地瘫倒在地, 再没有阻拦的力气。 海瑶没有心思多留意他们,见挡路的人没了, 直接一脚踹开寝殿大门。 “父亲!” 一入寝殿, 她便觉四周冷飕飕的, 正中央的大床上正躺着神情淡然的白麓城主。 当她要扑到床前之时, 身后又传来闻人钦低沉的警告声:“有法阵。” 海瑶步子一顿,看了眼自己刚刚结痂的手指,扭过头对闻人钦道,“把你的刀给我。” 闻人钦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就从腰间取下一把精致的黑色匕首扔给她。 海瑶接刀后边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不用想也知道,布置在白麓城主寝殿中的法阵必定十分强悍,一两滴指尖血肯定是无法解决的。 漆黑的匕首上染着她殷红的鲜血,海瑶还嫌不够那样又忍着痛在伤口上蹭了蹭,才咬着牙将那匕首用力往床前一掷。 一瞬间,隐藏在房中的巨大法阵闪烁起了耀眼的红光,上面复杂诡异的花纹不禁让人心生畏惧之意。 匕首牢牢地扎在法阵之中,鲜血沿着破碎之处往四周蔓延,慢慢侵蚀灼烧,引得房中出现凌乱的灵气波动。 闻人钦皱了皱眉,他知道这法阵是般若神女亲自布下,任何的破损都会让她直接感应到,未免此时引来般若神女,他便一个跨步上前,握着匕首狠狠往法阵中扎去。 只见耀眼的红光一闪,足足占据了整个寝殿的法阵碎成了一片一片,高压的灵力波动也随着法阵的破碎而消散。 这震撼的场景让海瑶心头诡异一痛,随即她便压下这不适,扑到了床前对城主喊道:“父亲,你可听得到女儿说话?” 白麓城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皮沉重地慢慢睁开,他的眼中浑浊一片,看不到任何的光彩,却用沙哑的声音对海瑶道:“我身体不适,莫要来打扰我。” 这句话不带任何的感情,如同从一个提线傀儡的嘴中说出,海瑶心中一凛,下意识将城主从身边推开。 白麓城主没有任何的气恼,神情依旧淡然,张嘴又说道:“我身体不适,莫要来打扰我。” 海瑶脸色冷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城主脖子上的动脉,才沉声道:“他死了。” 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立刻从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扑在城主身旁呜咽道:“父亲已经死了!” 闻人钦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反而一脸冷肃地将匕首插回了腰间,也没有任何要安慰嘉葇公主的意思。 海瑶心里头着急,这场失去亲人的哭戏没演几下,她就开始在城主身上摸索起来,可是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寻到。 白麓城城主必定有身份的象征,就像传位玉玺那样的信物,城主身上没有难倒已经被般若神女拿走了? 就在她焦急地思索之时,又听闻人钦在身后说道:“城主的戒指,在神像之上。” 海瑶闻言心下一怒,闻人钦这家伙既然知道怎么不早点告诉她,让她平白来这里演了一场戏,逗她玩呢? 她刚忍下朝他翻白眼的冲动,只听一声巨大的破裂声,六王爷的军队已经攻入了宫殿之中,随之而来是越来越清晰的打斗声。 海瑶瞧着床上半睁着眼的死人,心里头又有了别的想法,她沉下声问闻人钦道:“六王爷已经攻到了这个地方,为何般若神女还不出现?她不是想要城中之位吗?就这样拱手让人?” 闻人钦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兜帽阴影下的目光暗了暗,便扭过头朝神殿所在的方向看去,巍峨的神殿此时散发着诡异的红光,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有什么在神殿上盘旋着。 “般若神女既然谋划了这么久,就不会那么轻易让六王爷得逞,她不让我父亲死,等到六王爷进殿,再让两人死在一块,便能把这些事情都栽赃在六王爷头上,她坐收渔利。”海瑶一边分析道,一边将城主的身体架了起来。 “我是想让六王爷对付神女......”海瑶有些不够力,不免喘了喘,才道:“所以,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两个直接对上。” 她偷偷瞄了一眼闻人钦的神情,继续道:“你想借助我的力量对付神女,为的除了我的鲜血,便是六王爷集结而来的势力,但你也看到了,他想要的是城主之位,弄不好还已经在神女的算计之中,而你,单打独斗,也打不过神女,为今之计,也还是将宝压在我的身上。” 此时危机四伏,海瑶难免心思都在算计上,她说完这段话,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冷硬,便再露出无助的眼神,看着闻人钦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闻人大人可会帮我?” 闻人钦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依旧沉默地看着她,可海瑶知道这就是他应下了的意思。 随即,她便扯了扯嘴角,对闻人钦道:“我实在是搬不动,要不你帮我把父王带到宫墙上?最高的那处宫墙,白麓城百姓抬头都能看到的地方!” 有了闻人钦的帮助,海瑶顿感肩头一轻,她连忙将床边的衣服给城主穿戴整齐,在六王爷军队破门而入之前,带着城主离开了寝殿。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踌躇满志地六王爷持剑走入寝宫,却听心腹来报说没有找到白麓城主,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挑开床单,却见到床单上有一个塌陷的轮廓,不由脸色一沉。 “快给我找!找城主!”他怒气冲冲地喊道,又压下声命心腹去寻城主戒指。 一番忙乱后仍是一无所获,六王爷才定下了心思,冷笑一声道:“好个般若,竟然挟持了我皇兄,来人,跟我去拿下白麓城神殿!” 而就在六王爷要走出寝殿之时,忽然听到宫墙上传来了响彻云霄的钟鼓声,他匆忙走出殿外看去,只见宫殿正门的城楼上,正立着他寻了许久的白麓城主,城主的身旁就是那个失踪不见的嘉葇公主。 最让他错愕的是,他们两人身旁那个高大冷肃的身影,不正是般若神女的结契妖兽闻人钦! 这座城楼是每日敲钟报时的地方,能将声音传到白麓城的每一个角落。 海瑶见钟鼓声引来了两军的注意,不少躲避的百姓也瞧瞧掀开窗户探出头来,便扶着傀儡一样的白麓城主,朗声道:“白麓城的子民、将士,我身为公主,无德无能,平白让自己的父亲在宫中受苦,也让无辜的百姓在此遭受神女的压迫,实在是大罪过,可现在我回来了!” 她站在城楼之上,完全没有了那懦弱公主的模样,反而像是一城之主,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带着大军回来了!我会与我的父亲一起,撑起白麓城城主的使命,拯救苍生于水火,让作恶多端的般若神女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这一番话完全把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也因为带着城主露面,让六王爷不能再按着计划夺位。 “玉楼将军!”她对仍在守城的玉楼将军喊道:“你不信六王叔,难道还不信我吗?现在根本不是互相残杀的时刻,而是应该团结在一起共抗仇敌!没错!般若神女确是狼子野心,她要杀我,要杀我父亲,要坑害千千万的白麓城民,为的不过是城主的位置!而今日我嘉葇以父亲之名在此起誓,必定要除之为白麓城带来安宁!” 她的这番豪言壮语说完后,便低下头凑到白麓城主的面前,装作是在听他的吩咐,又对玉楼将军道:“玉楼将军,我父亲将指挥守城军的权利交给了我,现在你应听从我的号令!” 玉楼将军本就与六王爷里应外合,他眼下不知道嘉葇公主存的心思,只当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便立刻把佩剑一扔朝城楼的方向磕头一拜,朗声道:“玉楼遵旨!守城军听从公主调遣!” 在宫殿之中的六王爷听到这一番话,心中直觉不妙,想不到这个软弱可欺的侄女竟然还玩这一手,让他可不能明目张胆地弄死城主夺位,再加上闻人钦也在那里,六王爷不禁怀疑是不是般若神女的计谋,看来在夺位之前,还是要先将般若除掉。 “好!本公主今日号令白麓城将士,不得伤害城中百姓一根汗毛,不得掠夺一个铜板,伏般若,占神殿!”海瑶神色坚毅,仰着头对众人说道,随即她便转身看向宫殿中的六王爷,命令他道:“该是王叔立功的时候了!” 看着六王爷黑如锅底的脸色,海瑶不由心中得意,只不过她这爽快之情还没享受多久,便觉自己的肩膀一沉,竟是闻人钦按着她往自己的身后一带。 海瑶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神殿的方向红光更加耀眼,盘旋着的气息汇聚成一条巨龙的形态,张牙舞爪地盯着城中众人。 而在巨龙头顶的位置,恰好是供奉神像的阁楼,紧闭的大门慢慢打开,强大如同神祇一般的般若神女带着睥睨众生的浅笑走了出来。 第131章 御灵 海瑶终于见到了般若神女, 那张鹅蛋脸与微微翘起的眼角与她在许多世界里的模样都极其相似,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就看到自己从神殿中走了出来。 难道那真的是她? 强烈的荒诞感迅速席卷而来, 让海瑶不禁愣在了当场, 她对上般若神女的眼睛,就好像听到有人在嘲笑她。 你看, 你跟你自己做什么对呢? 就在海瑶陷入这种诡异的虚无感中之时, 肩膀的疼痛却令她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闻人钦搭在她肩上的手施了力道,只听他低声说道:“般若神力超然,不能惧她, 否则未战先输。”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海瑶, 如果对面那个人就是她自己,谁能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她又为什么要害怕一个曾经的自己? 如果般若的灵魂已经换了别人,那就更不需要害怕了, 又有谁能够比得过她? 般若神女的目光在看着所有人,但每一个都觉得她在看着的正是自己,那种诡异的压迫感令整座白麓城都陷入了一阵寂静之中。 良久, 才听般若神女轻笑一声,她抬手掐起了一个指花,柔声道:“背叛者骨肉俱焚。” 以六王爷为首的叛军立刻不安地窜动起来, 他们都以为般若神女所说的背叛者是他们, 就连六王爷自己也不禁后退了半步,可他随即清醒过来, 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刀像是给自己打气那样, 厉声喝道:“般若, 你才是白麓城的背叛者, 你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背叛了神女的职责,背叛了白麓城的百姓!” 般若神女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那样,眼中仍是一片漠然。 海瑶在这一瞬间忽然灵犀一通,她知道般若说的背叛者不是六王爷,而是她的结契妖兽闻人钦。 闻人钦高大挺拔的身躯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城墙上的凛冽凉风将他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也将他遮住面庞的兜帽吹下,露出那一双杀气腾腾的异瞳。 “那是闻人钦吗?” “还真是他!闻人大人...这妖物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不会有危险吧?” 人群中有更多的人认出了闻人钦,却因着他素日的凶名,即便此时他站在嘉葇公主身侧,也难免让人惧怕担忧。 海瑶在此时往闻人钦的身前跨了一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般若神女的目光,她面上是毫无侵略性的淡笑,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挑衅。 般若神女微不可查地眼神一暗,面上的笑容更盛,她又掐了几个指花,才说道:“嘉葇,别人的东西,你不该贪恋。” “闻人钦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过用禁制困住了他,他不想再做你的傀儡,而是选择了救我,救白麓城!”海瑶语气坚定地说道,不管闻人钦是不是真的要救白麓城,此时就应该拼命拔高她这一边的道德高地。 “救你?”般若神女似乎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微微歪着头想了想,又说:“可要小心别被他给吃了,也要小心,别被你的王叔给吃了。” 一听这挑拨关系的方法,海瑶顿时又偏向于般若神女就是她自己的猜测,毕竟这是她最惯常喜欢用的招式。 “六王叔铁骨铮铮,知道你祸害白麓城的野心后,不惜万苦来助我,又怎么会害我?”海瑶不为所动,还朝六王爷投去了一个信任的目光,“真正要害我的人,是你!好在父亲保佑我大难不死,我也知道,再不能想着逃避你,而是应该担起我公主的责任,保护白麓城!” “保护白麓城——”六王爷见势又让军队开始呼喊助威,白麓城的街道上也有不少大胆的百姓出来加入队伍。 般若神女的身旁只有几十位侍奉的仆从,但她立在高高的神殿上,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势弱,反而越靠近神殿,越让人胆战心惊。 “王叔!玉楼将军!”海瑶并不想与般若继续周旋,她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出声下令道:“行天道,占神殿!” 一声令下,两支军队便都有序地摆阵集结,按照早已布置好的战术,往神殿压进。 般若神女看着两股军队汇聚在眼前的大道上,非但没有一点儿害怕担忧,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手中的指花捏得更快。 或许是因着早已习惯反派思维,海瑶总觉得般若神女还有后招,她微微往后靠了靠,贴着闻人钦小声道:“她真的不对付你?” 闻人钦却答非所问,“当心。” 而海瑶还没来得及问当心什么东西,就见那条在神殿盘旋的巨龙骤然爆裂开来,猛烈的冲击一下将她掀翻在地,若不是闻人钦及时抱住她,恐怕她已经从城楼上摔了下来。 原本气势汹汹整齐划一的军队被冲得四分五裂,士兵们都东倒西歪地跌在地上,靠着神殿近的那些房屋建筑,也都坍塌损毁,一片狼藉。 如此强悍的冲击让海瑶心中震撼不已,她知道般若神女很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不过一击就能将几万人的军队击垮,这可要怎么对付? 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巨龙爆裂开来的灵气碎片在地上慢慢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法阵,以神殿为中心将大半个主城都覆盖在里面。 还不等去细看法阵中的图案,身体便腾空而起,一眨眼地功夫就被闻人钦带到了主城之外。 “怎么了?”海瑶连忙问道。 可她话音刚落,就听四周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法阵中的几万大军,几万活生生的人,竟是像被活活烧死一样,皮肤焦黑脱落,骨肉变形熔化在了一起,最后只剩一滩血水,汇聚在了法阵的图案之上。 还在阵中的六王爷愣在了当场,他感受到般若看死人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拔腿就往后跑去,但他却发现自己扑倒在地,低头一看,他的腿竟然就只剩下了半截白骨。 “啊——”六王爷痛苦地呼喊着,但法阵中没有人可以救他,法阵外也没有人敢再靠近一步。 这一番变故如此之快,景象如此之惊悚,像玉楼将军这样身经百战的也不免愣在当场,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便立刻命令还未入阵的将士后撤。 百姓吓得仓皇而逃,一时之间惊悚的痛哭声、纷乱的呼救声充斥在白麓城中,犹如人间地狱。 海瑶看到白麓城主的尸体随着城楼的坍塌掉落在了地上,他仍旧保持着淡然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合,继续说着那一句话,可他的身体触上法阵后,也跟六王爷一样慢慢熔化。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刻钟的功夫,法阵之中便不会再有一个活人。而般若神女像是吸收了这几万人的生命力一般,环绕在她身旁的法光大盛,那一双美目中也闪烁着幽暗的红光。 此时此刻,更加没有退路,般若神女在汲取力量,而按着常理她要操控这个庞大的法阵必定会对自身的防卫分心,海瑶这番思忖不过一瞬,便立刻对闻人钦道:“你带我去神殿!” 而她这一句话还未说完,闻人钦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所想,立刻化身成一头凶猛的黑豹,海瑶刚爬到他的背上,闻人钦便带着她跳到一座高台上,再凌空一跃,如同一道黑色的利箭穿过猩红的法阵上空,直接落在了神殿的塔尖上。 般若神女留意到他们的动作,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嘴角那一抹淡然的笑容仍旧没有变化。 离着近了,海瑶却觉此时的神女不像是个活人,而是一尊冷漠的雕像,似乎真的没有灵魂一般。 法阵中的骨血让般若身旁的红光更加耀眼,她见六王爷与白麓城主都已经完全融化,这才慢慢放下了捏着法诀的手,如同献祭一般对着神殿的方向说道:“沉寂千年,待我苏醒,白麓皇魂,融我骨血,般若,你的献身我会铭记,你的背叛者,我会为你一一除尽。” 这话音一落,海瑶心中大震,她这时才确信,般若神女的灵魂中不是她自己,而献身这个词...难道说...... 海瑶跃下了神殿顶,从天窗往殿中看去,只见那巨大的三面千手像如同活过来了一样,神情姿态与此时的般若神女一模一样。 占据般若肉身的正是这座神像! “普度仙灵。”闻人钦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他的语气中藏着隐隐的愤怒,却似乎并没有跟海瑶一样惊讶。 而他的话音刚落,那千手三面的普度仙灵忽然停下了动作,三张脸上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闻人钦。 闻人钦低吼一声,可不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动作,额间的印记亮起,般若与他的灵契再次灼烧起了他的骨血。 而这一次,因着般若献祭了数万军士的性命,那灵契比以往更加强悍,生生要将他撕扯开一般,只要般若一个念头,就能将他抽筋扒皮。 闻人钦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一时变会人类的样子,一时又变回黑豹,他紧咬着牙关,青筋毕现,浑身紧绷的肌肉似乎马上就要崩裂开来。 “闻人钦......”海瑶见他如此痛苦,心中难免煎熬,但她狠了狠心,没有割伤自己用鲜血救他,而是俯下身体对他道:“你以灵契牵制般若,我才好对付她!” 作者有话说: 海瑶:你做诱饵,我偷袭,痛一下没事的 闻人钦:....... 第132章 御灵 说罢, 海瑶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虔诚献祭的般若,她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与那神像额头极其相似的印记,海瑶再没有犹豫, 直接从天窗爬到神殿的横梁上, 居高临下地与神像的三双眼睛对视。 海瑶在天枢城中了解了许多这个世界事情,也听过普度仙灵的名字, 她是上古时期的神女, 法力超强三面千手, 却为了封印乱世妖邪而死在地底深处,她的力量不灭,陨落之地长出了一株参天大树, 被天枢城供奉为一处神迹。 白麓城中的普度仙灵神像, 就是用那一棵树的枝条所造。 想不到这位本该万人敬仰的神女,却占据了般若的肉身,献祭城中数万人的性命, 让自己重新苏醒过来。 神像身上数不清的手臂都在轻柔地挥舞着,有些手指掐着法诀,有些手中是柳叶鲜花, 还有些则握着法器刀剑,无数法相,鬼魅渗人。 海瑶飞速在她的手上搜寻了一圈, 却没有找到属于白麓城主的信物, 而她想再进一步之时,普度仙灵的神像中传来了清冷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海瑶心中一凛, 对上那三双冰冷的眸子, 她立刻明白普度仙灵发现她身体之中的灵魂就是般若。 普度仙灵低声笑了几声, 又柔声道:“我以为你心甘情愿, 想不到是小瞧了你。” “我是白麓城的公主,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呢?”海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又往前走了几步,眼下这神像的神态尚不自然,应该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以你的力量,能阻止我?”普度仙灵语气十分温柔,却说着极其轻蔑的话语。 而此时神殿外又传来了闻人钦的吼声,他似乎已经完全被身体的痛楚所激怒,拼了命一般就朝般若的肉身扑过去,只是每跃几步又会跌倒在地,但每次他又挣扎着起身继续往前冲。 普度仙灵的表情与般若的完全一样,她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嘲笑,额间的红光更盛,似乎正享受着将这只妖豹慢慢折磨至死。 “不要......”海瑶立刻装出心疼的模样,一脸痛苦地看向神殿外,“不要这样对他!” 闻人钦从痛楚的吼叫声变成了孱弱的呜鸣,从海瑶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身体扭曲地卧在地上,离着般若神女只有几步之远的距离,如同匍匐在她脚下一般。 “闻人钦......”海瑶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很想奔至闻人钦的身边。 普度仙灵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低声笑了几声,道:“他倒不算是背叛你,好个善主忠仆。可你却背叛我,所以你们都要成为我的祭品。” 她的话音刚落,神殿外的般若将手指按在了眉间的印记上,白麓城中的献祭法阵血光更盛,继续扩大吞噬,慢慢爬满了半座白麓城,城中百姓和将士都仓皇而逃,只要迟疑一步就会化成一滩血水。 而那法阵的咒印延绵而至闻人钦的身体之下,本就被骨血灵契折磨的他,又陷入了法阵的吞噬中,身上的毛发瞬间被灼伤。 他眼中的恨意更深,深刻在灵魂中的妖兽性情被彻底激发,即便今日他要死,也绝对要将仇人一起拉下地域。猩红的法阵缠绕上他的四肢,闻人钦不要命了一样,拼尽身体最后的一丝力气挣扎匍匐到般若的脚下,想要在此跃起咬断她的脖子。 “闻人钦!”海瑶见他一身血肉模糊,凭着演技让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她想要转身奔向他身旁之时,却被已经蔓延到自己脚下的法阵扳倒。 “不要!”海瑶惊呼一身,双手拽住旁边的石柱,却又故意松手任由法阵将她拽倒。 她的皮肤一触上法阵便渗出鲜血,而灼烧的痛苦只有一瞬,等到鲜血流出,她又感觉不到疼痛。 海瑶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她倒是没有赌错,小公主的金手指确有大用处,只不过她面上完全没有显露出来,反倒仍旧装作痛苦的样子在挣扎哭喊。 “你...你该死!我定要杀了你!”她咬牙切齿地喊道,而听到闻人钦痛楚的吼声,又忍不住往那一处看。 “一起成为我的一部分,不也很好吗?”普度仙灵幽幽说道,身后舞动着的手臂更加兴奋,似乎已经汲取了足够的力量。 海瑶见不能再等,便一脸悲怆地朝神像爬了过去,声音颤巍巍地说:“你已经拿了我的肉身,还不够吗?我的灵魂,还有闻人钦....你...你放过他吧!” 听到向来高傲的般若如此求饶,普度仙灵三张脸上的神色都极是愉悦,她享受一般地又折磨起闻人钦,在他发狠扑在般若身上的一瞬间,让般若用法阵将他压倒,再一脚踩在了闻人钦的脸上。 般若的面上已经完全是普度仙灵的神情,她极是享受地看着闻人钦,发着狠在他脸上碾着,嘴中还念念有词道:“好仆从,好奴隶。” “你!”海瑶借着这愤怒的模样又往前爬了几步,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上神像,但在神像看来,她只是匍匐在自己脚下求饶。 普度仙灵已经完全没有将海瑶放在眼里,此时的般若虽然还活着,但却在废物公主的身体中,她自己的肉身被她掌控,而废物公主的白麓城也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数千年了。 深埋在地底的每分每秒都是无尽的折磨,她才不要受什么万世景仰,只想要永远的尊贵与权力,而就是这个叫般若的神女,让她看到了自己的苏醒的机会。 般若她是个虔诚的信徒,却与她一样觊觎着权势与地位,她只要加以引诱,就成功让般若面对欲望,一点儿一点儿摧毁白麓城的王权。 而她将自己一丝魂魄寄宿在般若身上,等到白麓城主白死不活,废物公主逃出白麓城,那个永远守在般若身边的畜生也离开城中去伏杀公主,她就趁机灭了般若的神魂,夺走她的肉身。 想她普度仙灵神力超然,竟然也会有这一段伏低做小的日子,虽然以后都只能用般若的皮囊,但只要能重生,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不管是般若,是闻人钦,还是这一城百万的人,她都没有放在眼中。 “天道不公,我自灭道,今我重生,皆为我食。”普度仙灵的三双眼睛都慢慢闭上,舞动的手臂也渐渐停了下来,似乎就等着最后将闻人钦与海瑶吞噬,就能完全复活。 神殿外般若神女的肉身仍旧踩在闻人钦的脸上,她转过身对着整座白麓城张开了双臂,像看蝼蚁一般睥睨着所有活人,朗声道:“尔等皆为我腹中之物,何苦挣扎,不如早登极乐。” 已经混乱不堪的白麓城回荡着般若的这一番话,城中的百姓将士本就恐惧,此时更是心生绝望,他们即痛恨般若,却也明白自己没有力量对付她,本来集结的军队已经涣散,再难拧成一股绳。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听到这一番话后当真放弃了挣扎,想要早早摆脱痛苦转身走回了法阵之中。 城中大阵上再次出现盘旋着的巨龙,而那龙身由血肉铸成,正慢慢爬向般若的脚下。 而就在这最后的一瞬间,般若忽然脸色一变,那条巨龙的动作也僵在了当场,她惊讶地回头看向神殿,而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景象,脚下的闻人钦忽然暴起,死死咬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扑下高台,砸在冷硬的地面上。 刚才在神殿之中,海瑶趁着普度仙灵全心用于献祭法阵之时,从腰间摸出那一把从檀溪神女身上抢来的匕首,飞快在自己的手掌心划了一道,将鲜血抹在匕首刃上往神像扎了过去。 因着她就在神像脚下,这一下使出全力,将匕首深深凿进木质神像之中,她的鲜血从这一处蔓延开来,不断净化着普度仙灵的献祭咒法。 “你......”那三张鲜活的面庞渐渐冷硬下来,像活人□□一样的手臂也变回了僵硬的木雕,但普度仙灵的神魂仍旧怒吼着,旁人听不到这声音,海瑶的脑海中却充斥着尖锐凄厉的喊叫,让她天灵盖都发麻。 她仍然没有松开匕首,反倒用力将匕首拔出,忍着脑海中的疼痛攀着神像起身再往上扎了一刀,等到刀口上已经看不到她的鲜血,便又割破另一只手臂,如此反复。 她一刀比一刀往上,再往上爬一段,就能扎进神像额间的印记,而本该闯进来阻止她的般若却迟迟没有出现,想必是闻人钦已经缠住了她。 若是如此,她更没有后顾之忧,没有丝毫犹豫地双腿一蹬,整个人扑在神像的肩上,抬手朝她的额间扎去。 只听一声微不可查的碎裂声,神像从额间裂开一道裂缝,潺潺鲜血流出浇在海瑶的脸上,她还未反应过来那血流瞬间喷涌,如同一处小瀑布那样将她这个人冲了下去。 “还我——还我——”脑海中的尖叫声更加凄厉,疼得海瑶两眼一黑,她身体挣扎着想要从血泊中爬起来,但是又不断地被血水淹没。 神像是木雕而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鲜血,难道是...... 方才法阵吞噬的那数万人的血肉? 一想到此,海瑶便觉灌进嘴鼻的液体腥臭无比,忍不住反胃恶心,而就在她挣扎间,仿佛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人从眼前晃过,朝她伸着手呼救。 海瑶看到了宫殿的守卫,看到了叛军的将领,甚至还看到了一脸不甘的六王爷,还有便是,白麓城主。 白麓城主没有了那具死尸脸上的淡然神色,而是满目悲怆地看着她,将自己手中的戒指取下递给了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23:59:08~2022-04-16 23: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还年轻 34瓶;雀儿沟傻狍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御灵 昔日宏伟气派的白麓城一夜之间沦为血腥地域, 数万人被般若神女的法阵吞噬,血水淹没了小半座城池,活下来的人们永远也忘不了这痛苦的一天, 但也会记得最后是妖兽闻人钦咬断了般若神女的脖子, 会记得嘉葇公主浑身是血地从神殿中爬了出来,高高举着城主戒指, 展颜一笑再力竭倒下。 这座城池遭遇的灾难没有那么容易治愈, 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将所有人都摧毁, 即便小公主还昏迷不醒,但多年来已经运行成熟的行政体系很快着手恢复一切,清理法阵、安抚伤员、重造城楼, 当然还有便是清算般若神女所留下的一起。 除了海瑶与闻人钦, 没有人知道是普度仙灵占据了般若的肉身,他们只觉这罪魁祸首就是般若神女,从前对她有多么的崇拜尊敬, 此时就有多么的愤怒仇恨。 他们将般若建造的神殿全部摧毁,也将曾经侍奉过她的人入罪下狱,更是没有人再敢使用般若神女的法咒灵术, 甚至这恨意不知不觉成了汇聚人心的手段,让所有人团结在一起重造白麓城。 那一日后,闻人钦受了极重的伤, 他却没有由着城中其他人来救自己, 而是就待在海瑶寝殿中疗伤,等到他逐渐恢复, 海瑶仍然没有醒来, 而他则变回了黑袍遮面的人类男子的模样, 偶尔会悄悄出现在宫殿或是城中, 静静看着他们将般若留下的一切都摧毁。 一个月后,在一片惊讶与哭泣声中,海瑶慢慢睁开了眼睛。 “公主醒了!!” “公主终于醒了!快去告诉丞相将军!公主醒了” “太好了!公主终于醒了!天不亡我白麓城!” 海瑶看着乱成一团的侍女,有些恍惚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过了好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血水之中,看着富丽堂皇的寝殿,还有岁月静好的氛围,普度仙灵的事情应该已经都解决了。 “闻人钦......”海瑶下意识就喊闻人钦的名字,但她的声音沙哑,旁人根本听不出是再说什么,她清了清嗓子还想再说之时,却看见寝殿的天窗上立着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海瑶咧嘴一笑,松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就这样昏昏沉沉又过了几日,白麓城的大臣趁着她有点儿精神的时候给她汇报城中事物,还筹备起了城主继位大典,海瑶问了些城中大概的情况,也没有心思搞什么隆重的继位仪式,只说应付应付就好。 这些大臣更加觉得嘉葇公主品格高尚,殊不知她心里头其实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而是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跟闻人钦相处。 对付“般若神女”的时候闻人钦很快就点破普度仙灵的存在,海瑶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应该是早已知道那肉身里头换了人。 那他又知不知道,真正的般若神女是到了嘉葇公主的身体上呢? 如果不知道,这出戏倒是可以继续演下去,她继续用这小公主的身份一步一步攻略。 如果他知道,那这可就有意思了...... 其实海瑶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闻人钦没有发现,因为这一路走来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的端倪,真的发现了的话,哪里还会在她的面前展露要干掉般若神女的意图,可能从发现的那一刻就不会给她活路。 继位大典那一日,海瑶披着一身华丽的衣袍坐在城楼上,礼官布置了几个必要的仪式,应付完后,她就坐在位置上欣赏下边的舞乐。 闻人钦站在王座的侧边,仍旧披着一身黑袍,兜帽遮住他一双锐利的异瞳,海瑶偶尔偷偷瞄一眼,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也不知是不是离着近了,海瑶总感觉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清晰,即便他只是那样冷肃地立着,似乎也能听到沉稳的喘气声。 他受的伤好了吗? “城主万岁!” “城主万岁!” 城楼下的欢呼声打断了海瑶的思绪,她面带微笑地向白麓城的子民挥了挥手,又继续保持原来高冷的神情。 继任大典的最后一个仪式,礼官将一架被黑布遮住的战车推了上来,而他刚将黑布扯下,海瑶便立刻变了脸色。 那是般若神女的遗体,应该说,是被闻人钦咬断了脖子后的尸体,她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皮肤泛着微红,嘴角还勾起一点儿弧度,若不是脖子上的伤痕,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并未死去。 “般若罪该万死,当入无尽地狱,偿我子民性命!”礼官命人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泼向战车上的尸体,来观礼的城民都发出了叫好声,还有的恨不得冲上去泄愤,好在都被士兵拦了下来。 礼官见布置地差不多了,便对嘉葇公主行了个礼,朗声道:“请城主殿下亲自点火,将罪人烧入无尽地狱。 即便海瑶现在是在嘉葇公主的身体中,但是要亲手把自己曾经的身体烧掉,她心里头还是有一点膈应,更何况般若神女的那张脸与她是那么的相似。 礼官见新城主迟迟没有反应,以为是没有听清他的话,便又说了一遍,在场的民众情绪更加激愤,都呐喊着:“烧了她!烧了她!烧死这个妖女!” 海瑶看着头颅垂在肩上的尸体,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要她烧了自己,这个世界的走向还真是疯狂。 好半晌,她才淡然一笑,正要起身下楼之时,身旁的闻人钦却先她一步走了出来,跪在她脚边对她道:“城主,让我来。” 闻人钦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海瑶停下脚步想了想,轻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这也没什么可怕的,般若神女已经死了,我难道还怕她的尸体吗?” 说罢,海瑶便越过闻人钦下楼,毫不犹豫地接下礼官手中的火把走到战车面前,她闻到了浓重的火油味,刚才撒在般若身上的水应该就是易燃的火油,只要她手中的火把一扔,这具躯体就会化为灰烬。 白麓城的百姓都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们恨死了般若神女,新上任的城主要凝聚人心,彰显自己的权威,就要毫不犹豫地将般若毁灭,以平民愤。 海瑶此时面对着般若的尸体,倒是没有了刚才的犹豫,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是嘉葇公主了,不过是肉身覆灭,她的神魂还在,烧了她也没有大不了的。 想到此,海瑶便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将火把往堆满了干柴的战车上一扔,熊熊大火瞬间将整座战车吞没,只能看到火焰中一个漆黑的人影。 人群再次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声,几声礼炮响起,整座白麓城都沉浸在新生的喜悦中。 回到王座上的海瑶就这样静静看着一切烧成灰烬,她下意识瞟了一眼闻人钦,他此时站的位置更前了一步,海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宽阔有力的肩膀似乎紧绷着,一动不动的,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到奴役自己多年的人化为灰烬,应该是兴奋吧?总不会还矫情地有些伤感? 大火在欢呼中渐渐熄灭,再没有般若神女身影,只剩下一地的灰烬。 而此时围观的人群却渐渐安静了下来,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广场中心,海瑶眉头一皱,那烧剩下的灰烬竟然汇聚成了一个咒印一样的图案,这个图案她还觉得有点眼熟。 可她还来不及仔细端详,一阵清风拂过,灰烬聚成的图案也消失不见...... “你知道这是......”海瑶刚想问身旁的闻人钦,可却发现闻人钦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似乎正在忍受着疼痛,她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闻人钦冷声答道,但他的脸色已经是煞白一片。 海瑶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但她的心思一直挂在闻人钦的身上,好不容易熬到继任大典结束,她起身刚想喊住闻人钦却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海瑶满心疑惑地往寝殿走去,她原本是还要处理些城中之事,只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便打发了那些大臣说要休息休息。 在回寝殿的路上,她一抬头恰好能瞧见几乎被夷为平地的神殿,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朝神殿的方向走去。 今夜本该是月圆,但乌云遮天只能瞧见漆黑的天幕,海瑶一个人走在神殿的走廊上,忽然觉得这夜色有些熟悉,好像她与闻人钦去天枢城的路上,总是见到这样无月无星的夜晚。 就在海瑶思索间,忽然听到殿中废墟里传来了压抑的低吼声,她脚步顿了顿,便提起裙子跨了进去,艰难地绕过断臂横梁后,钻进了一处还敞开着的天窗。 这里正是普度仙灵神像所在的地方,如今整座神像被海瑶刺得千疮百孔,殿中的梁柱断了好几根,半边天花板已经砸在了地上。 那压抑吼声的来源,正是化作黑豹模样蜷缩在殿中的闻人钦。 他额间显现出猩红的印记,白森森的獠牙紧紧咬着,矫捷强健的身躯正虚弱地颤抖着、瑟缩着,即使他此时没有说一句话,海瑶也知道他正受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这个模样应该是受着灵契折磨,可是般若不是已经死了吗?那这灵契应该就断了啊!难道是她的神魂未灭?可她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对付操纵灵契的事情啊! 海瑶心下一沉,回头看了眼确定没有人跟来,才拢了拢衣领,慢慢沿着断裂的横梁走到殿中。 “闻人钦。”她轻声唤道。 这一声刚落,闻人钦的身体便停止了颤抖,他扭过身看向海瑶,一双异瞳之中闪露着凶光。 海瑶也见过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今日他这神态总觉得比以往更加残暴,莫非这是因为灵契消失要剜血剔骨才带来的痛苦? 她定了定心神,朝闻人钦微微一笑,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旁,语气关心地问道:“你可要...我的血......” 而她这话还未说完,闻人钦猛然跃起用前爪将海瑶扑到在地,带着倒刺的舌头就往她的肩上舔去。 即便是城主华贵的衣袍也受不住妖兽的野蛮,只听“撕拉”一声,海瑶白皙的肩膀便全都露了出来。 而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般若神女那被咬断的脖子,只觉闻人钦的獠牙就要扎进她的血脉之中。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接下里又要被锁了 第134章 御灵 海瑶下意识闭上双眼, 可意想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她感觉到闻人钦粗重的气息喷洒在肩窝上,惹得光洁的肌肤阵阵颤栗。 肩上粗糙的利爪变成了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掌, 身上的重量也轻了许多, 她睁开眼看向闻人钦,他那张线条硬朗冷肃的面庞近在咫尺, 只是眼底压抑着令人生畏的暗色。 “闻人钦, 如果是灵契, 你可要我的血?”海瑶见他如此,侧过脸凑到他的耳边,像蛊惑一般柔声说道。 她明显的感觉到肌肤相贴之处的滚烫, 闻人钦的手臂上都是一道道的抓痕, 是他自己为了摆脱痛苦而抓伤的,此时的他,一定极其渴望解脱, 渴望甘泉般的血液。 向来沉默坚毅的男子似乎出现了动摇,他的目光落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吞吃入腹, 但他拼命压抑着这种欲望,似乎完全不愿意在她的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本性。 而海瑶不但不跑,却还戏弄他一般, 变本加厉地, 将另一边肩膀上的外衣也拉到了胸前,她的目光中都是怜悯之色, 一只手抚摸上闻人钦紧绷的脖颈, 轻声道:“如果这可以让你不痛苦, 我......” 但她话还未说完, 闻人钦便发泄一般地一拳打在了她耳边的地面上,他紧咬着牙关,从唇齿间挤出听不太清的几个字:“你...走开。” 海瑶心道这好时机她能走就有鬼了,随即眼角又挤出几滴泪水,柔情脉脉地看着他,鼓足了勇气那样忽然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我不想你这样,你是我的...我重要的人,我不想你这么痛苦,般若神女已经死了,只要熬过今天,等到灵契彻底消失......”海瑶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就...你就自由了!” 闻人钦没有答话,他的身体仍旧因为压抑痛苦而不住地颤抖,但海瑶能够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紧了紧。 “从此之后你再不是结契妖兽,再不是她的奴隶。”海瑶回抱着闻人钦,忽然又想到了般若的尸体在自己面前烧成灰烬的样子,“她已经不存在了,而我,不会让你做我的奴隶......” 这句话说完,闻人钦的喘息声更加沉重,手上的力道差一点就要把海瑶碾碎进怀中。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海瑶轻哼了一声,使着巧劲将衣服在闻人钦的身上蹭了蹭,那本就破了半边的外衣更加松垮,竟是直接垂落了下来,只有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还挂着。 少女如玉般的身躯暴露在眼前,闻人钦曾在许多个夜晚中见过她因为睡得不安稳而露出的肩膀或细腰,他也曾忍不住想要索取鲜血来熨帖躁动的灵契,但始终都能控制自己,可这一次的冲击太过猛烈,一对上海瑶微微上翘的媚眼,他脑海中的那根弦似乎就要崩断,只留野兽的本能驱使着他。 “啊......”海瑶的肩膀一痛,闻人钦直接咬在了她的脖间,但听到她的呼痛声又清醒过来,止住了动作。 但是那一处已经渗出丝丝血迹,腥甜的铁锈味让他已经受尽折磨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舒缓,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远远不够。 海瑶见他又停了下来,忍痛一般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不知道自己肩窝有伤口那样伸手摸了摸,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后,她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紧接着竟伸到了闻人钦的嘴角边。 这个动作让闻人钦的身体一僵,他下意识就偏过头去追寻捉弄人的手指,喉头难以自抑地动了动。 海瑶感受到指尖急切又隐忍的舔舐,不禁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有闻人钦这样的妖兽做奴隶,般若神女想必每日都是愉悦的,真可惜她记不清上一回来这世界的事情了。 而今晚看这个样子攻略闻人钦也不是难事,没有机会再多逗弄逗弄,可惜啊可惜...... 这想法不过一瞬,海瑶立刻把它从脑海中驱赶了去,她现在最迫切的就是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闻人钦再怎么有意思,也只是此时一刻的欢愉。 海瑶仍旧维持着属于小公主这个人设纯良的眼神,她将手从闻人钦嘴角边拿开,鬼使神差一般也伸出舌头尝了尝指尖鲜血的味道。 可没想到闻人钦下意识对鲜血的追逐,直接让两人的嘴唇碰到了一起。 “嘶...”海瑶的嘴唇被他尖利的虎牙咬伤,她再次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但这一回并没有疼太久,唇齿间便都是闻人钦的气息。 闻人钦果然是头妖豹,他好像根本不懂男女之间的你来我往,只知道追寻自己最想要的,他的思绪已经在痛苦与愉悦之间折磨得灰飞烟灭,眼前人唇齿间的香甜不能再满足他,便顺着本能往下索取。 海瑶肩窝的那道伤口已经渐渐凝固,她见闻人钦的眼神发红,身体也烫得吓人,便顺势往后一倒,双手撑在背后,腰身仰成一个引人遐想的弧度。 闻人钦的身体追随着她而来,炽热的双手犹如烙铁,让她不能再随意挣扎。 她感受到禁忌边缘的撕咬,有些颤栗地低下头向他看去,却没想到竟看到自己锁骨下面一指的距离又出现了那个纹身。 这是...... 上一回见到这个纹身是在天枢城,那一次纹身很快消失,她只觉眼熟但是没有认出这是什么。 可这一回,她立刻就想起来,正是般若神女烧成灰烬后底面上留下的那个图案,也正是每次闻人钦受到灵契折磨额间显现出来的咒印。 难道这就是般若神女的神魂印记? 那闻人钦岂不是在那一天就认了出来? 海瑶心中大骇,再看闻人钦的动作没有了一点儿旖旎的色彩,反倒后背一凉,似乎下一瞬间他就会真的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闻人钦在混乱的思绪中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僵硬,他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异瞳中都是骇人的渴望。 海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如果闻人钦已经知道了她就是般若,那他的种种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逗她玩吗?看她把自己的肉身烧死来报复她的奴役?看她是个没有能力的小公主而不得不被他左右? 若是如此,她此时便绝不能让闻人钦发现她知道了此事,否则这层面纱揭开,一个弄不好,她就会立刻死在他的手上。 海瑶扭过头看向千疮百孔的三面千手神像,忽然觉得这个面容尽毁的死物在看着自己阴笑,而这一眼反倒让她从紧张的心情中抽离了出来,竟看到不远处那日她用来划伤自己爬上神像的匕首。 海瑶立刻有了决断,她发狠用力一推,将闻人钦从自己身上推了开去,又俯下身坐到了他的身上,用双腿牢牢禁锢住他的腰肢。 有了鲜血的滋养,闻人钦的痛苦已经减少了许多,此时他的思绪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女子,不知何时散去的乌云让月光洒进了破败的神殿中,她虽然发髻松散衣衫凌乱,但却犹如不可侵犯的圣女,眼角流露出一闪而过的不屑。 海瑶见闻人钦恍惚了一瞬,便弯下身拾起那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割。 来到这个世界后,流血似乎已经成了常事,此时她竟然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而是将自己的血当成了工具,直接将手抬在闻人钦面前,让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脸上。 而她的面上露出关心的神色,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说道:“脖子上的已经干了,手臂上还有。” 闻人钦眼神颤了颤,却没有去舔舐自己脸颊上的血液,而是任由血滴从脸上滑落,顺着他的青筋脉络流到胸膛上。 此时两人之间再没有刚才情难自已的救赎,而是纯粹的施舍帮助,不带一点儿别的色彩。 现下这个状况,即便今夜让她攻略了肉身,闻人钦的灵也不会归她所有,因此倒不如再缓一缓,让她想想办法如何破这局面。 闻人钦似乎也从折磨中恢复了过来,源源不断的鲜血都不能让他的渴望重燃,而是就这样仰头看着海瑶,直到有一滴血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他才颤了颤双眸,眼神中的迷茫全都消失不见。 他低下头抹了抹脸,看到一手的鲜血,便将身后的兜帽再次盖在了自己的头上,没有去看海瑶的眼睛。 “你好了?”海瑶展颜一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高兴地问道。 闻人钦沉默了许久,他的身体时不时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应该是灵契的折磨还未消失,但他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还好我来了这个地方,不然你还不知道要难受多久!”海瑶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红着一张脸柔声说道:“不过也真是奇怪,明明般若神女都死了,灵契怎么还会......” 她故作天真的话还未说完,闻人钦便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沉声道:“剜骨去咒,这一回后,便再也没有了。” “原来如此。”海瑶愣愣地答道,而闻人钦又拉了拉兜帽遮住自己的面容,慢慢往神殿外走去。 他的身体不稳步伐艰难,但似乎完全不想让旁人看出他的虚弱,本想扶墙的手收了回来,垂落在身侧。 海瑶跟在他的身后离开神殿,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闻人钦就又消失在了她的眼前,海瑶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往回寝殿的方向走去。 她还未走到,便听到远处传来了侍从着急的喊声:“城主!” “城主!可让我们好找,城主这是去了哪里,我们担心死了!” 海瑶连忙捂住肩膀处被闻人钦撕开的口子,笑吟吟地说道:“我去神殿看了看,不小心被断掉的梁柱勾坏了衣服,你看。” “那城主快去换衣服吧!天枢城有神侍到来,已经在殿中等着您了!”侍从拉着她的袖子就往回赶。 “这个时辰来了我还要接见?不应该睡一觉明早再说吗?”海瑶刚应付完闻人钦,实在是心力交瘁,心里头极是不情愿。 侍从却道:“是鱼尚侍,据说是知道城主继位,特意求了天机而来。” 这个人海瑶记得,正是在天枢城被六王爷拉拢的势力之一,没想到现在六王爷死了还跑来白麓城。 海瑶无精打采地跟着侍从去换了一身衣服,来到正殿之后却发现白麓城的重要官员们都在,宫殿外头甚至还有为了庆贺般若死去而久久不愿离去的百姓,欢呼声、歌舞声一波又一波。 “鱼尚侍大驾有失远迎,我本是想托人给你送些白麓城特产,以感激你的鼎力相助。”海瑶走到鱼尚侍的身旁,恭敬地说道。 这位神官眉眼处染着一层寒霜,风尘仆仆的,似乎赶路赶得十分着急,他回了个礼,答道:“城主客气,侍神护世本就是我们通天神寺的职责所在,自然要讨伐不守本心的般若,我这一回来,也正因般若之事。” “她已经死了,尸体都成了灰,还有什么事呢?”海瑶面露疑惑地问。 “我在天枢之时卜得一天机,妖星伴主暂歇于天枢。”鱼尚侍眯了眯眼,轻声说道。 而这话却让海瑶心中一凛,妖星伴主,难道说的是她和闻人钦? 鱼尚侍继续道:“而我在来此处的路上,便见这一对主仆星回归,但中途却只剩一星。” “神官是想说,主星是般若神女,她死了星象便消失了,只剩下闻人钦?”海瑶顺着他的话说道,而这一番猜测却让殿中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城主说对了一半。”鱼尚侍叹了一口气,神情忧愁地道:“剩下的那一颗,是主星。” “什么!!” “难道般若还活着!” “怎么可能,明明都烧成了灰,怎么会还活着!” 殿中众人大惊失色,都不可置信地问道,极是不愿相信这个天机星象。 海瑶扯了扯嘴角,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解道:“这怎么会呢?般若她真的死了啊,还是我亲手烧死的!” 鱼尚侍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掐着指法抬头又看了一眼星象,沉声道:“这也是我匆忙来此的原因,肉身已灭,神魂或许还在世。” 海瑶心下一恼,心道这臭神官还有点本事,一下子就让他看出了其中蹊跷,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般若的神魂就在他的眼前。 “那这样...可就难办了。”海瑶皱眉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那应该怎么办呢?有没有灭她神魂的办法?” 鱼尚侍思索了一番才道:“神魂离不开肉身,她必然是寻到了栖身之处,要找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白麓城的丞相闻言吓得瘫软在地,好在身旁的玉楼将军扶着他,只听他颤巍巍地道:“那岂不是这些人中,都有可能是般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惊疑之色看着身边的人,有胆小的还特意与人群拉开了距离。 殿外的欢呼声仍然没有停歇,但殿内却沉浸在诡异的寂静中。 第135章 御灵 海瑶仔细观察着鱼尚侍的神情, 确定他看自己的时候没有异样的目光,才出声安抚众人道:“众卿莫要相互怀疑,般若元气大伤, 即便占了别人的身体想必短时间内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而她野心极大,不会甘心就这样沉寂, 肯定有下一步的动作, 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她自然而然地露出马脚, 切莫心急。” 这一番稳定人心的话也不知起了多大作用,有人点头认同,也有人依旧惶恐不安, 白麓城丞相眉头紧皱, 立刻召集来了几个大臣聚在身旁,开始商量起如何找出般若的神魂。 海瑶再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坐回了城主的位置上,反正任谁都想不到, 般若神女的神魂就在嘉葇城主的身上,而她作为城主也能完全掌握这些人谋划对付她的办法。 接下俩几日,般若神女神魂或许还在世的消息不胫而走, 整座白麓城都笼罩在巨大的恐慌之中。 丞相颁布了一系列举报身边举止怪异之人的制度,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或许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会被捉拿到官府, 又或者仇人故意陷害就被冤入狱。而为了以防般若的神魂再次图谋不轨, 许多重大的庆典取消,就连市集都被叫停。 就这样风声鹤唳地过了几天, 丞相与鱼尚侍都没有发现一点儿般若神魂的踪影, 但天象仍是没有变化, 白麓城的文武百官皆是焦头烂额。 海瑶也时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可她见此事越没有进展心里头就越是高兴,到后来直接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转而又去想怎么对付闻人钦。 从那日之后闻人钦就极少跟她说话,也不像往常一样跟在他的身后,海瑶偶尔只能在傍晚时分看到他从横梁上匆匆闪过的身影。 她有时也会去神殿再看一眼,有时也会故意路过闻人钦休息的地方,但尽管两人打了个照面,闻人钦也只会看她一眼,便扭身让开了路。 闻人钦的种种表现,让还要再次陷入了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现她就是般若,如果是的话,又为何举止如此怪异呢?恨也不是,亲近也不是,甚至还有一点...别扭? 海瑶看着殿中讨论得如火如荼的大臣们,心里头则完全想着闻人钦,直到被白麓城丞相连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城主!城主!” 海瑶理了理衣袖,眼中的迷惘之色散去,轻咳了一声问:“丞相可有眉目了?” “这些日子已经尝试了许多方法都寻不到般若神魂,但方才鱼尚侍提到,或许可以借助...闻人大人的力量。”丞相提到闻人钦,还下意识地抬头往梁柱上看了一眼,闻人钦经常喜欢待着那里俯瞰众人。 海瑶也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但梁柱上空空如也。 “哦?闻人钦能做什么?般若死后他的灵契也断了。”海瑶不以为意地说道。 鱼尚侍此时站了出来说道:“般若在闻人钦身上下的灵契深入骨血,又有十数年之久,即便是断了,也不能完全抹掉其中的联系,只要闻人钦留心定能感应到。” 般若还活着的时候闻人钦在白麓城的地位就不低,他即是神女的结契妖兽,又因为强悍的实力成为这座城力量的绝对象征,而“般若”死去的那一天,在白麓城普通百姓的眼中,正是他亲手了结掉了旧主,因此也成了除嘉葇公主外最受人尊崇的救世者。 他原本就有不少的追随者,那些归化入白麓城的妖兽都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而现在就连丞相对他的态度也十分的恭敬。 “这倒算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闻人钦愿不愿意。”海瑶心道这弄不好还让这些家伙们歪打正着,闻人钦还真有可能知道般若的神魂在哪里,他甚至是早就知道了。 丞相见她没有反对,立刻命人马上去布置祭坛与阵法,又对海瑶请示道:“闻人大人已经应允,就等城主发话!” 海瑶微微挑了挑眉,更是摸不透闻人钦是什么意思,她在心里头琢磨了一番,既然闻人钦都答应了,她这个城主反而不允许,倒显得有些古怪了。 “那好,就依照你们的办法行事。”海瑶淡淡一笑,点头同意道。 白麓城原本被摧毁成废墟的地方已经搭起了一座祭台,祭台的周围用朱砂画着一圈一圈的符咒法阵,而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在此处,乌泱泱的一大片,吵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海瑶见到这几日神出鬼没的闻人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离她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两人的目光才再次对上。 依着礼法闻人钦附身给她行了个礼,海瑶没有立刻接话,反倒是将他晾在那里许久,才一脸疑惑地问:“他们说你还能感觉到般若的神魂?” 闻人钦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沉默了一瞬,才简单地答道:“或许吧。” “那今日岂不就是撞撞运气?”海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闻人钦闻言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随即又恢复了以往冷肃凶悍的模样,倒是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即便闻人钦发现了她,海瑶也不担心他会在今日揭穿自己,仅仅是因为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要杀她就早就直接动手了。 今天这一出戏,反倒是让海瑶觉得,要么他本就不想揭穿,要么他还不知道。 丞相见一切都布置妥当,便让卫兵押着这些日子被举报行为怪异的人上前,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上祭坛。 祭坛周围的法阵闪烁起阵阵幽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闻人钦的一举一动上。他立在海瑶身旁,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好像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那些不得不站到祭台上的人都面如土色,有的人情绪激动,一上去便跪下哭喊。 “我不是般若!哪个杀千刀的冤枉我,闻人钦大人明鉴啊!” “我要是般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求求大人放过我!” 而有的则一声不吭,默默哭泣。 海瑶倒是非常理解他们的反应,此时的白麓城中没有人敢跟般若沾上半点关系,否则便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弄不好还会因此丧命。 莫约快到百人的时候,海瑶已经没有了什么耐心,她偷偷瞄了一眼闻人钦,他倒是仍然盯着祭台,似乎真的要在里面找出般若。 就在海瑶走神的这一瞬间,祭坛下的法阵忽然发出了夺目的光亮,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呼吸一滞,即惊恐又兴奋地看向此时在祭台的少女。 也不知那女子是不是吓傻了,见到法阵的光亮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呆愣愣地看着闻人钦。 海瑶眉头一皱,她怎么觉得这个女子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来着? “是她吧?” “就是她就是她!我早就说过她奇怪了!” “她好像不是白麓城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怪不得,那般若占了她的身体也很难被人发现,要不今天这个阵法,就被她瞒过去了!” 丞相向鱼尚侍投去问询的目光,而鱼尚侍则是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闻人钦道:“闻人钦大人,你可有在这女子的身上感受到般若的神魂?” 闻人钦锐利的目光仍旧盯着台上的女子,海瑶却忽然感觉到他周围的气息冷了下来,那种熟悉的杀意又再次出现。 可是,这个女子明明就不是般若啊?她才是啊? 海瑶不知道现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该不会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吧? 这颠覆自己认知的情景让她心下一沉,本想扭过头去问闻人钦个究竟,但是她又立刻忍住,告诉自己先不要冲动。 丞相见闻人钦不答话,又问了一遍:“这女子的身体中,有般若的神魂吗?” 而此时祭台上的女子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摇着头,几乎吓得说不出话:“不...不是......不是我。” 但是法阵的异动越来越剧烈,那一条延伸到闻人钦脚下的咒印已经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鱼尚侍又掐了个法诀,眯着眼看起了星象,随即脸色更加难看,又朝丞相点了点头。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都看到了他这个举动,纷纷激动地喊道:“就是她!杀了她快杀了杀了她!” “不要让般若跑了,快杀了她!” 一时之间,要求处决这女子的呼喊声响彻天际,受到这狂热氛围的刺激,有不少的卫兵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只等城主的一声令下。 海瑶看向祭台上无辜的少女,忽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即便她是地位尊贵的城主,但一个人的声音又怎么能压倒全城的呐喊,那个少女听不到,她身边的侍从也听不到。 海瑶见此刚想起身稳住城民,但闻人钦竟然先她一步迈开了步子,朝那祭台走了过去。 数不清的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憎恨的,快意的,仰慕的,人们似乎都把闻人钦当成了情绪的发泄口,盼望着他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或许是他天生妖兽的凶悍气息,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而他走到了祭台上,低着头问那女子道:“城主问你的名字。” 女子浑身一颤,磕磕巴巴地答道:“阿...蕊,我叫阿蕊。” 阿蕊? 这名字一出,海瑶立刻想了起来,这就是那个她在仓桀手上救下的其中一个差点成为食物的女子,这个阿蕊当时也算帮了她一把,给了她吃食果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蕊当时还想跟着她,只不过她当时不便带她上路就告诉她可以去白麓城,想不到她真的来了! 若是如此,那阿蕊方才之所以那么恍惚,看的不是闻人钦而是她,她认出了白麓城主就是当时救她命的女子。 阿蕊也认得闻人钦,她听到周围人要她去死的呐喊,下意识就想让这个咬死仓桀的男子救她,便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袍,喊道:“我不是般若,求大人救我!” 而她感受到闻人钦冷肃的气息,立刻明白过来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不会心软,便又朝海瑶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海瑶这人对付自己的仇人毫不心软,但看到一个曾经也算帮我自己的无辜女子陷入这般境地,仍是有些不忍,她走下了台阶,一脸严肃地问鱼尚侍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易下结论,冤枉死了人可是大罪过。” 鱼尚侍立刻上前道:“我自不能确定,但闻人钦可以,不如等他的答案吧!” “那好。”海瑶轻哼了一声,扭过身看向祭台,“闻人钦,她的身体中可有般若的神魂?” 在场之人都觉得嘉葇公主仿佛变了一个人,再没有往日的和善与温柔天真。 但闻人钦没有答她的话,从这个角度海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她不由皱了皱眉,怎么闻人钦他有些古怪? 而她还来不及寻找这古怪之处,闻人钦犹如双腿失去了力气一样,忽然往下一跪,膝盖重重地砸在祭台上。 紧接着他躬起了身体,双手死死按压着地面,痛苦地蜷缩在一起,甚至从喉间溢出嘶哑的低吼声。 海瑶心中一惊,这正是闻人钦受灵契折磨的样子,而看他现在的反应,这一回似乎比先前的那些折磨还要强烈。 阿蕊被他的样子吓得惊呼了一声,连忙往后退了数步,但又被祭台上的法阵拦住了去路。 闻人钦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了黑豹的模样,他的异瞳闪动着可怖的凶光,全身的毛发战栗,尖牙甚至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以求骨血灼烧之感的消失。 城中百姓看到一头凶猛的妖豹在祭台上怒吼自残,即便那是闻人钦,也都本能地两股战战,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看啊!那是般若的咒印!”鱼尚侍忽然指着闻人钦的喊道:“是般若的咒印!般若出现了!就是那个女子!” 他一向沉稳的面容浮现出兴奋的神色,海瑶敏锐地捕捉到这变化,心里头立刻便有了猜测。 祭台上只剩痛苦挣扎着的黑豹和这惊恐哭泣的阿蕊,鱼尚侍与阿蕊无冤无仇,没有理由要冤枉她,那他费尽心思搭这祭台法阵为的难道就是......闻人钦? “你想做什么?”海瑶冷下了脸沉声问道,此时的她虽然没有强势的举动,但这一句话就将鱼尚侍从狂热中一下拽了回来。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眼海瑶,心思还在祭台上,便敷衍她道:“这阵法会直接吞噬祭台上的人,城主放心,般若跑不掉了。” 可他没有想到,白麓城主完全没有信他的话,而是继续质问道:“你知道她不是般若,你想要的是闻人钦吧?” 鱼尚侍愣在了当场,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白麓城主的话。 “你要他死?”海瑶朝他走进了一步,冷肃的眼神看得人心头直颤,“要他的骨血?要他做你的妖兽?” “我...我不是。”鱼尚侍连忙解释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海瑶冷哼一声,“你倒是好大的狗胆,闻人钦是我的,轮不到你来左右。” 此话一出,海瑶身旁的护卫立刻明白了城主的态度,纷纷向前一步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城主!”鱼尚侍见此高声叹了一句,急切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般若即死,这妖兽与她牵扯极深,留在世上不知道还有什么祸患啊!” 他见海瑶的面色不变,心道还真是低估了这年轻城主,若是他能成功收了闻人钦,估计也难以全身而退。 “我管你是为了什么。”海瑶一时也判断不出这家伙是职责所在还是别有所图,但未经她的允许算计她的人,她是绝不会让这人好过,“解开阵法,否则我先断你一臂。” 说罢,她身旁的侍卫都拔出了利刃对着鱼尚侍,海瑶知道这人是神官,本事并不比般若弱多少,再加上他背后是天枢城,若伤了他就是跟天枢城撕破了脸。 但她此时并没有这些顾虑,一是她心中确实气恼,二则是......她刚才又忽然有了别的打算,不如好好利用利用眼下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想说,嘿加更惊喜吧! 后来一想,一个咕咕没有资格说这个话,轻轻一跪 第136章 御灵 白麓城丞相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他一脸愤怒地上前指着鱼尚侍道:“大人如此算计,简直就是置我白麓城于不义,般若神女是闻人钦亲手了结的, 我们哪里有再害死他的道理, 更何况,他是......” 他的话音刚落, 围观的人群和卫兵之中便出现了异样的声音, 他们有许多都是与闻人钦一样的妖兽, 要么是归化入了白麓城,要么也是结契随主入城。这些妖兽有不少都追随闻人钦,此时见他落入困境, 都想要上前相救。 还有那些将闻人钦视作救城功臣的人, 也纷纷发出了质问声。 “闻人大人这个样子,是被法阵折磨吗?快将祭坛停下!” “将祭坛停下!” “救闻人大人!” 但也有不少人忌惮闻人钦,见他此时痛苦濒死的样子, 小声嘟囔起来。 “别不是般若要带他走吧?” “他要死就...死吧,他是般若妖兽,弄不好和那罪人一样, 心里头不知道想什么呢!” “妖兽就是妖兽,没有人性可言,太可怕了!” 众人聚集的广场上混乱不堪, 甚至渐渐分成了两派, 一拨人挤着想要逃离此处,另一拨人反而更激动地往其前面冲。 白麓城丞相怕出事故, 便立刻增强了维持秩序的人手, 还命人赶快去将地上的法阵除去。 “没用的, 法阵已经将他体内残留的灵契引出, 在我的祭台上,他便只能被折磨致死。”鱼尚侍恢复了刚才气定神闲的样子,反而语重心长地继续劝道:“城主!丞相!你们不要这么执迷不悟,他不过是个妖兽,妖兽的天性便是与人为敌,眼下没了制约他的主人,留在世上只是祸患!” 海瑶从他的话中明白过来,鱼尚侍的祭坛就是为闻人钦而设,阿蕊被冤枉成般若神女,都是为了诱闻人钦上台,只要他上去,便会用阵法引出他体内残留的灵契,将他折磨至死。 但是鱼尚侍不知道,眼前这个刚继位的小城主有一个逆天的金手指,也不知道他苦心谋划的这个局已经成了她算计中的一环。 闻人钦的吼声越来越痛苦,他眼角和耳朵都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漆黑的毛发上沾染着粘稠,即便他如此狼狈不堪,但那低沉的吼声却仍是让人心中恐惧。 困在祭台上的阿蕊已经吓得泪流满面,整个人扑在祭台的最边缘,抱着头瑟瑟发抖。 “城主!不要多久他就要死了!”鱼尚侍见此不禁露出了个满意的淡笑,走到海瑶的面前对她说道:“等他死后,祭台便会将他的尸体烧成灰烬,不给城主留下一点儿的隐患!” 可当他看清海瑶此时的表情时,原本喜悦的心情立刻冻结,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方才还强势不可忤逆的白麓城主,正满眼心疼地看着祭台上的闻人钦,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地从脸颊上滑落,不管鱼尚侍如何用力扯她的衣袖,她都不为所动,仿佛心中只有在台上的那只妖豹。 城主的这个反应不对劲,即便她将闻人钦视为拯救白麓城的人,也不应该是这样...... 而鱼尚侍还未想清楚城主到底是这么了,海瑶便不管不顾地一把甩开他的手,拔腿就往祭台的方向冲了过去。 “城主!”丞相立马喊道:“危险啊城主!不要过去” 一路上的卫兵纷纷伸手去拦,但都被海瑶扭身避过。 城主这一番古怪的举动,几乎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衣着华贵高高在上的嘉葇城主慌乱地扑倒在祭台的台阶上,可她理都没理摔脏了的衣裙和疼痛的膝盖,用手撑着台阶踉跄地跨上了祭台。 “闻人钦!”她的神情焦急,用手随即抹掉脸上的泪痕,但豆大的泪珠仍然往下滴落着。 被灵契折磨着的妖豹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没有发现有人在向他靠近。 海瑶全然不顾这头狂躁边缘妖兽的暴虐,没有一点儿地犹豫就抱住了他的腰肢。 闻人钦下意识挣扎地更加厉害,扭头就要朝她身上咬去。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浑身一震,剧烈起伏的身体也瞬间平复了下来。 腥甜的味道在两人之间弥漫,这能破除咒印的血液让闻人钦渐渐恢复了意识,得到了片刻的清明冷静。 他尖利的牙齿再有一寸就要扎穿海瑶的肩膀,但此时只在她的身上划了一道口子。 “闻人钦......”海瑶见他缓了下来,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满脸怜惜地道:“好些了吗?” 闻人钦低吼一声,眼神在狂躁与迷离之中变幻,又寻着本能舔舐起了那甘泉般的解药。 祭台上发生的一切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刚才不知道城主是怎么了,竟然要冲上台去救闻人钦,而那妖兽狂躁差一点就要咬死城主,丞相甚至感觉自己要吓得背过气去。 可谁知闻人钦忽然冷静了下来,现下却不停吸吮着城主的血液,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海瑶感觉这一回闻人钦比以往更加急切,她不禁心中暗笑,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被吸干了血,看来这计划不付出一点儿代价是不行的。 她见闻人钦的身体再没有止不住的颤抖,但仍旧渴望着她的鲜血,便刻意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再往后退了退。 这动作果然触怒了没有理智的妖兽,他眼色一暗,有些气恼地又往她的身上咬了咬,但始终没有发力,这一下却让海瑶的外袍滑落在腰间,她虽然裹着襦裙里衬,但也露出了不少肌肤,恰好能让人看到那一个属于般若神女的咒印。 海瑶发现这个咒印只有在她流血之时才会显现,而此时她利用这一点让它在鲜血的印染下极其清晰地出现在白麓城主的胸前。 她的身上本就汇聚着无数的目光,此时更是让所有人都看见这诡异的一幕。 “那是...那是!”有人认出了那个咒印,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人。 “是....是那一日的....”他们都记得,烧死般若的时候,地上也留下了这样的印记,为何它会出现在城主的身上?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丞相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上身旁玉楼将军同样不可思议的眼神,止不住地否认摇头。 此情此景,任谁都会联想到,般若神女的神魂是在城主的身体中。 但这个猜测太过荒谬,她可是城主啊!她怎么会是般若呢! 如果般若是在她的身体之中,真正的城主是不是已经惨遭不测?那他们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被玩弄于股掌之中,每一日都当着她的面谋算怎么捉到她? “不可能......”丞相仍旧不敢相信,他看到一旁的鱼尚侍,像捉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到他身旁,沉声问道:“你说,是不是因为祭台的缘故,才在城主的身上显现出般若的咒印?” 鱼尚侍也在惊讶之中没有缓过来,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答道:“我的祭台,只针对闻人钦,根本找不出般若!” “那为什么城主身上会有这个印记!”玉楼将军怒不可遏地冲了上来,拽着鱼尚侍要他给一个说法。 鱼尚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祭台上相拥在一起的一人一豹,眼神渐渐暗沉而来下来,他再次看向星象纷乱的,沉默了许久,才冷声道:“妖星伴主...主星......主星显现!” 此话一出,便是戳破了眼前的最后一层窗户纸,所有人的心落在了谷底,又瞬间从谷底冲到了愤怒的顶端。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怒吼声与惊吓声。 “是她!!!” “她是般若!” “城主是般若!快快杀了她!” “般若占了城主的身体,要杀了她,别让她跑了!” 般若神女是整个白麓城最痛恨的人,所有人的仇恨都凝聚在她的身上,而眼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她,人们心中不仅是寻到仇人的快慰,还夹杂着被她戏弄的愤怒,以及对她手段的彻骨恐惧。 即便她是白麓城的城主,即便她是拯救了白麓城的嘉葇公主,但现在她的身体属于般若,那她便应该与般若一样被毁灭殆尽。 “杀了她!” “快啊!” 响彻天际的喊声淹没了所有的声响,围在祭台周围的卫兵如临大敌一样拔出了剑鞘中的长剑,神侍神官纷纷掐着指法开始布阵。 不久之前,还受城民敬仰的新任城主此时已经沦为了白麓城共同的敌人。 海瑶没有想到一切都进行地如此顺利,她甚至不需要多演些什么,光凭这个印记和鱼尚侍的一句话,就让自己般若的身份公之于众,这也不得不归功于白麓城眼下风声鹤唳的紧张氛围,只要一与“般若”两个字沾上边便是众矢之的,更何况,是般若本人的出现。 白麓城丞相还算理智,除了城主之外,他便是此时白麓城最高的掌权者,他又看了一眼祭台上的城主,恰好对上她那双泪眼盈盈的美目,却从泪光中捕捉到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算计,让他顿时心头大骇。 “先...先关押起来,查清了再行处置。”丞相紧皱着眉头,沉声命令道,这是此时唯一的办法,总不能不明不白就将城主视为般若,也总不能让激动的民众冲上去杀人。 但群情激愤,似乎没有人能听得到他的话,卫兵们已经在这狂热的氛围中纷纷拔剑上前,他们有不少人都曾经跟随过嘉葇城主,眼下却要对付起那么娇弱的城主,这一切实在是变化地太快了! 祭台边上的法阵已经完全没有了光亮,拦住祭台的屏障也消失不见,离着海瑶与闻人钦最近的阿蕊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不住地摇头,讷讷道:“不是的...她不是般若,她是好人!她是好人啊!” 怒骂与刀刃全都对准了海瑶,她见闻人钦的吸吮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而她刚想再揉一揉他的毛发,闻人钦却变回了人类男子的模样。 他有些狼狈地半跪在地上,额间渗着细汗,眼神中的迷惘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的冷肃与清明。 眼前的女子外袍滑落,肩膀上是一个还渗着血的伤口,而胸前则显现出赤红色的印记。 他心下一沉,扭头扫向四周的景象,入眼的便是一把把锃亮的长刀,和一张张愤怒、惊恐的面庞。 因着方才的痛楚,他的听觉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能听到一阵一阵吵杂的混沌声,但从他们的口型上,闻人钦知道,他们说的是...... 杀了她。 他似乎明白过来现下的情形,便再次看向眼前众人除之后快的女子,海瑶的眼角泪珠已经干涸,沾血的脸庞上只能看见一副无辜的表情。 这样的神情他在嘉葇公主的脸上已经见过了许多次,但每一次他都知道,这并非她的本性,包括这一次...... 就在卫兵就要冲上祭台的一瞬间,半跪在地的闻人钦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他的神情冷漠眼神中露着凶光,朝趴在地上的海瑶走了过去。 或许是对危险本能的恐惧,他的每一步都让海瑶觉得心神一颤,身体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而等到闻人钦走到她的面前之时,海瑶仍旧维持着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仰头看向他。 逆光的角度让闻人钦的脸藏到了暗色之中,海瑶被刺眼的光亮刺得眯了眯眼。她还来不及睁开眼,便觉脖间一凉,闻人钦竟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抵在了她身上。 本要上前的卫兵停在了当场,围观的人见此,有些紧张地安静了下来,有些则忍不住鼓掌叫好。 “你要杀我?”海瑶卸下了刚才可怜的神情,她扯了扯嘴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调笑。 听到这句话,闻人钦的手微不可查地松了松,随即他眼神中的冷意更甚,又再次收紧了手中的力道。 亦如一层轻柔的面纱被揭开,心知肚明的仇恨再没有任何的遮掩,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闻人钦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印记的时候,可能是尝到她的鲜血味道的时候,也可能是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眼。 但他一直没有戳穿,可今天却由海瑶亲手制造了不得不让两人对立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 虽然就是下一章的事情,但还是要说,闻人猫不是要杀女主!!! 感谢在2022-04-20 23:42:03~2022-04-23 23:0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非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御灵 “杀了她!” “杀了般若!” “她怎么会是般若呢?她是好人!” “快杀掉她, 求闻人大人快动手!” 由恐惧愤怒而催生的狂热民意全都汇聚在闻人钦的身上,他的身体犹如铜墙铁壁,丝毫没有被这些声音所左右, 而是冷漠地、坚毅地随着本心就要砍下嘉葇城主的头颅。 白麓城丞相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时的状况了,闻人钦到底该不该杀城主, 杀了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纷乱的思绪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到达一个临界点后, 眼见那把弯刀已经见红,他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无能为力地背过了身去。 下一秒他便听到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弯刀入鞘的声音。 白麓城怕是...要完了...... 只是他这悲凉的感慨还未抒发完, 就听祭台上的闻人钦冷声道:“将...般若关起来。” 丞相闻言沉下的心又浮起来半截,立刻转过身看向祭台中心。 闻人钦已经收刀,城主的头颅还完好地待在脖子上, 只是她右侧的秀发被削去了一大截,纤柔的发丝正从空中飘落。 原本要冲上台的卫兵都止住了脚步,他们摸不透闻人钦的心思, 一时之间不知该继续向前还是后退。 才安静了一阵的人群又渐渐响起了议论声,不少人小声嘀咕,为何闻人钦不杀她, 此时不杀还留着做什么呢? 也有人冷静了下来, 意识到不该这么武断就了结城主的性命,毕竟她是救了白麓城的人, 若是被般若侵占了身体, 也应该想办法救下她的肉身, 再说, 她也有可能是被有心之人冤枉的。 方才刀光一闪,海瑶下意识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等她感觉到耳边一阵凉风刮过,才强压下一瞬间的恐惧,慢慢睁开了眼睛。 闻人钦已经收刀侧过了身,那双异瞳再没有她的身影,而是扫过祭台下的民众,冷声道:“她是白麓城的罪人,不该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这一番话似乎给嘉葇城主,或者说是般若的神魂下了判决,她该死,只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轻而易举地身首分离,而是能平息抚慰整座城愤恨的死法。 人群中再次爆发激烈的呼喊声,在他们的心中,闻人钦是直接杀死般若肉身的人,而现在他又能再次寻到般若神魂,不禁让人更是崇拜。 “对!不该就这么死了!” “闻人大人做的好!就这么死了便宜她了!” “我爹娘都在般若的法阵里成了血水,要狠狠折磨她!为我的爹娘报仇!” 丞相见事情有了转机,立刻命令卫兵道:“快按闻人大人的吩咐去,将城主...将般若押下地牢!择日处置!” 纷乱漩涡的海瑶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的触觉,另一边未被削去的长发遮住了她半张脸,掩藏在乌发下的是微微勾起的嘴角。 闻人钦果然没有杀她。 这一番豁出性命的大胆试探,让一直困扰着她的猜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二十几个卫兵小心翼翼地把她围住,将铁链与法咒全都向她扔去,海瑶没有任何的反抗与挣扎,任由自己被束缚捆绑。 她在民众的叫骂声中被铁链牵下了祭台,路过闻人钦的身后之时,却微不可查地轻笑一声,终是让原本威武而立的男子偏过了头看向她。 而海瑶却没有再说什么,只留下一个纤弱的背影,便随着卫兵从属于她的王座边离开,被带入宫殿地底的牢笼。 任谁都想不到,短短数日,白麓城天翻地覆。 接下来的几日,白麓城宽阔的大街上见不到往日的繁华热闹,也见不到前些日子的狂热与人人自危,一种诡异的氛围笼罩着整座城,让许多人不知以后该走向何处。 般若神女与嘉葇城主,一连两个精神信仰的坍塌,让城中人迷惘不已,一部分人想要离开白麓城,逃离这个混乱的中心,一部分人不肯相信嘉葇城主就是般若神女,只以为她是被政敌冤枉了,还有一部分人将对般若的仇恨全都转嫁到嘉葇城主身上,恨不得她千刀万剐,早早终结不堪回首的一切。 思想立场的分裂不仅出现在平民百姓中,还有军队、臣子与皇亲贵胄。但这些人将自己的想法隐藏得极深,似乎都在观望哪一边会对自己更加有利。 白麓城的市井朝堂都陷入了低迷纷乱的氛围中,维持城中的秩序已经耗费了丞相全部的经历,他甚至有些不愿意去想之后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而鱼尚侍更是连日闭门不出,他本来是想除掉闻人钦,可谁知眼下的局面闻人钦不但没死,在白麓城的地位还愈发的牢固,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他马首是瞻。 被关在地牢里的海瑶完全了解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她心里头大致也有些把握,必定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她,否则她也不会日日被好吃好喝伺候着,没受一点儿苦。 她在地牢里的房间极大,甚至比得上她的寝宫,也没有寻常牢笼的杂草床,而是一张干净平整的竹榻,懒得动的时候她就躺在上面闭目养神,倒是难得感觉身心放松。 毕竟她来这个世界后,日日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眼下在地牢里反倒是最安全的,不用担心那些妖魔鬼怪。 到了第五日,海瑶终于等到了别的动静。 原本守在她牢边的卫兵列队离开,连一个人都没有留下,而那扇紧闭着的铁门却一直没有再锁上。 见到这一幕,海瑶微微勾了勾嘴角,背对着铁门的方向侧躺着,露出玲珑有致的腰线,好不惬意放松地继续闭着眼睛休息。 她的身后一直没有任何的声音,但没过多久,她忽然心有感应一般,直接开口说道:“你可想好,让我怎么死了吗?” 铁牢之外立着的黑袍男子正是闻人钦。 他没有答话,而是看着海瑶的背影一动不动,锐利的双眸在阴冷的地牢中也染上一丝寒气。 海瑶等了一会儿,便扭过了身正对着他,一边手撑着下巴,调笑道:“我数数,五天了,你还没想好?这可不像你。” “是要放光我的血?还是要割肉凌迟?”海瑶用手指绕了绕肩上的秀发,不以为意地继续道:“还是说你也想让我尝尝当奴隶的滋味?让我跟你结一个主仆的灵契?” “咯——”监牢的铁门发出了刺耳的响声,闻人钦带着一身的寒气走了进来,海瑶此时才看见他的手上仍然握着那日抵在她脖子上的弯刀,而那弯刀上还描绘着诡秘的符咒。 闻人钦停在了竹榻的边上,低着头看向一脸调笑的海瑶,良久,才沉声道:“你不怕?” “死过一回了有什么好怕?”海瑶撑着床榻坐起身来,她仰着头恰好能看清闻人钦兜帽下的脸,他的脸色阴冷了许多,没有了寻常的野性与不羁,“你会亲自动手吗?” 闻人钦没有答话,海瑶却不怕死那样伸手勾上了他的弯刀,再顺着弯刀抚上他坚实的手臂,一路往上,停在了他的肩上。 她压低了声音,眼角暗藏媚色,柔声问道:“你舍得吗?” 这句话犹如触碰到了闻人钦的逆鳞,他眸色一暗,身体微不可查地紧绷起来,那天生而来的凶悍之气再次显露了出来。 而海瑶却得寸进尺,她起身半跪在踏上与他平视,伸手揭下他盖住半张脸的兜帽,嘴角勾起妩媚的淡笑。 两人的目光犹如利箭入秋水,剑拔弩张却只溅起阵阵涟漪。 “你舍得吗?”海瑶又问了一次,这一回她轻柔的气声入耳,闻人钦的耳后根不自觉地泛起了淡红,与他面上的凶狠之色一点儿也不相衬。 他的喉头微动,犹如野兽看到了寻觅许久的猎物,正强忍着扑过去咬断她脖子的冲动。 “你在求我?”他沉声说道,语气却仍旧冷硬。 海瑶点了点头,毫不掩盖地道:“是,我是在求你,那你可会答应?” 她的手指划过闻人钦的胸甲,停在了他的腰腹上,“你我结下灵契,我是主人,你是奴隶,我从来都没有低三下四地恳求过你,第一次开口,难道你不想试试吗?”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她再次凑到闻人钦耳边,贝齿差一点就咬上他的耳朵。 而她这一番触碰似乎更加触怒闻人钦,他立刻别过了脸,拽着海瑶作乱的手将她往后一推。 这一下的力道不大,海瑶却故意扑倒在床上,她没有在乎凌乱的衣衫,而是转过身略带挑衅地看着他。 闻人钦握紧了手中的弯刀,他紧皱着眉头,眼中是极盛的怒意,终是忍不住抬刀狠狠扎在了竹榻上。 随即,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地牢,甚至连那铁牢笼都没有锁上,等到他的身影在转角消失,便听到他泄愤一般狠狠揣在了门上。 海瑶努了努嘴,废了好大劲才拔起床上扎着的弯刀,仔细观察起了上面的花纹,这与她身上的那个纹身倒是有些相似,闻人钦带这把刀来是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3 23:09:31~2022-04-26 23:5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撩道长 10瓶;sorry不怎么用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御灵 地牢外的阳光十分刺眼, 闻人钦将海瑶扯下的兜帽又盖在了头上,没有理会沿路卫兵的行礼,一路无言地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地牢中的女子长着一张天真纯良的脸, 但她的眼神中满是高傲与狡黠, 这样的眼神他很熟悉,因为从他成为般若的结契灵兽开始, 他便总是能够见到。但他也很陌生,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一直藏在嘉葇公主的身体中, 却好像已经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两个人似乎已经不认识了。 细细数来,他与般若结契已有快二十年, 那时候他已经是凶名在外的一山妖主, 而般若不过是刚被通天神寺派往白麓城的小神侍。 但她心思缜密,胆大妄为,竟敢献祭自己的神魂来对付他, 而他一时大意着了道,以为自己必定会死,想不到这个小神侍竟然用禁法与他结契, 让他做自己的护身妖兽。 这于当时的闻人钦而言是莫大的屈辱,但他挣脱不掉这强悍的灵契,只能待在般若的身边, 看着她在白麓城汲汲营营, 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爬,直到二十岁那年她杀了老神女取而代之。 或许是灵契的作用, 又或许是他寻不到逃脱的机会, 渐渐地便也习惯了听从她的差遣, 有时候看着般若高高在上精明算计, 他甚至会觉得这样在白麓城待着也还不错。 这座城繁华热闹,富有平和,王权极盛,民众一心。般若享受着神女崇高的地位,他也因为凶残的秉性让所有人敬畏三分,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十几年转瞬即逝,人人都觉他们是忠仆善主,就连闻人钦自己也几乎忘了他们本不是这样的附属关系。 他习惯了做般若的妖兽,习惯了做她的护卫,习惯了做她的刀,听从她的每一个命令。 他将这些变化都归咎于习惯,直到有一天,般若降住了一条妖蛇也要与之结契,他竟然不顾般若的阻挠直接在缠斗中将蛇咬成了碎肉。 从这一日起,他好像就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般若对他的态度也明显有了变化,她总是用那种讨人厌的调笑目光看着他,让他心里头渐渐堆积起了一团怒火,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他下意识开始与般若保持距离,甚至再次萌生了离开白麓城的念头,只不过这一切又被般若更进一步的野心所打断。 成为神女还不够,她竟然想要坐上白麓城城主的位置,享受无上的荣华富贵,不再受到法则的制约。 他听从般若的命令,帮她摧毁了一个又一个不服她的权臣势力,帮她弄死了那些法力强大的神殿对手,助她铺平了通往王权荣耀的道路。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忽然发现般若变了,她看他的眼神变了,再没有了那夹藏暧昧的高傲,而是单纯的冷冰冰的奴役。 也不知是为什么,他下意识便觉得那已经不是般若,即便她的面容没有变化,但内里已经换了一个人! 他没有立刻戳破,而是装作无事发生默默探查,直到他发现般若在神殿中向普度仙灵献祭的举动,他才知道那身体中的神魂已经是这个千年前的神女。 那般若的神魂又去了哪里?离开肉身的灵魂要怎样存活?难道她已经消散,已经死了吗? 犹如直坠九天寒冰,闻人钦从未有过这样心头像被剜去什么的感受,他想去寻回般若的神魂,可又不知该去哪里,甚至担忧离开白麓城后她的肉身会受到损伤。 他慌乱无措,对占据了般若身体的恶灵充满了恨意,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盼着般若死去,好能重获自由。 普度仙灵用着般若的身体,享受着她的地位,也谋划着比她的野心更加狂妄的计划,她想真正地复活,想恢复自己的力量,但闻人钦一点儿也不关心她究竟要做什么,只在她的身边蛰伏寻到般若的踪迹。 直到有一日,普度仙灵让他在嘉葇公主去天枢城的路上伏杀,他遵从着命令,跟着小公主的车队一路到了早早安排好伏杀的地点,原本以为这一次的任务非常的简单,那个小公主他见过几回,是个胆小柔弱的,怎么可能从天罗地网中活下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小公主犹如变了一个人,鱼死网破一般引来了妖鸟再从混乱中逃出生天,甚至还不忘了保住她身边微不足道的小侍女。 他远远在丛林深处看着这一幕,看到那张陌生的脸上是狠厉算计的神色,却涌上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甚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便已经知道,那就是般若。 但是般若......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了。 对他而言是短短的数日,但对眼前藏在嘉葇公主身体中的般若来说,似乎已经过了许久许久,她仿佛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时光,早已记不清闻人钦究竟是谁。 再见面之时,她将自己掩藏得极深,扮演那个楚楚可怜心地善良的小公主。她的演技极好,又极是拙劣,总是做好了面上的功夫,却忘了藏好眼神中的算计。 她既讨好着他,又防备着他,似乎将他当成了一个必须要拿下的任务,小心翼翼地演着戏,总是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闻人钦好奇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眼下又到底要做什么,他没有听从普度仙灵的命令伤害她,也没有戳破她的隐藏,而是就这样陪着她到了天枢城。 那里早已是混乱的中心,没有力量的小公主只能成为六王爷的傀儡,她来求助他,甚至不惜...勾引他...... 或许又要怪罪于灵契多年来的压制,闻人钦像习惯了那样陪在般若的身旁,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有时候他也会满足于般若假装的讨好。 而随大军攻回白麓城的时候,他看到小公主的脸上又再次浮现出那高傲得意的神色,似乎一切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回到了正轨。 普度仙灵败在了她的手上,而她终于坐上了向往许久的王座,实现了多年来深埋心底的愿望。 她应该是高兴的,但她似乎又并不满意。 难道就连王座也无法填满她心中的欲望吗? 闻人钦觉得自己完全摸不透般若,两人之间只错过了一段短暂的时光,但她的眼神却仿佛相隔了数百年,甚至是好几世轮回。 他更加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像以前那样立在她的身后为她扫平道路,亦或是离开白麓城回到他原来的地方? 但城中混乱的局面让他无法抽身,犹如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再次将般若推到了混乱的中心。 这个人竟然为了救他跑上祭台,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属于般若的神魂印记。 这印记是般若的标志,她神力所至之处都会留下,每当小公主的身体流血,这个印记就会在她的胸前显现,与般若肉身上的印记在同一个地方。 甘甜的鲜血能净化咒印或许是小公主与生俱来的能力,但能抑制住灵契的躁动却不仅仅是因为鲜血,而是灵契的主人就在这身体之中。 她是故意的,她来救他,也利用这个机会露出印记让所有人都认出她就是般若。 她究竟想做什么? 放弃已经到手的王位甘愿沦为阶下囚,难道就是为了救他? 不......她还有别的目的。 闻人钦了解她,她又在算计着什么,或者说,就是在算计他。 这也是为何他刚才看到般若明目张胆的勾引会怒火中烧,不仅是气恼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她牵着走,仿佛一直以来他的自尊都是假模假样,更是愤恨此时在她的心中自己可能连一个奴隶都算不上了,仅仅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的工具。 “闻人大人,丞相还在大殿等着呢!” 侍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平复下心中寻不到发泄出口的怒意,冷着脸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了巍峨的宫殿。 属于般若的王座上空无一人,但殿中却汇聚了对她俯首称臣的众人。 丞相走向前来,沉声道:“闻人大人,你可能确定那就是般若吗?” 闻人钦没有立刻答话,妖异的双瞳扫过殿中的所有人,良久,才冷声答道:“是她。” 话音一落,殿中瞬间响起了吵杂的声音,有人叹气,有人感慨,更有人惊恐不安。 丞相已经冷静了许多,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瞄了眼闻人钦的神色,便提议道:“那还是按鱼尚侍的提议,将她肉身烧死,神魂碾碎吧......” “好。”闻人钦没有丝毫地犹豫,微微仰头应了下来,此时的白麓城中,他也成了影响极大之人,拥护他的势力甚至能与王公贵族们角力,因此丞相才会来征求他的意见。 “那...那就快些安排吧!”丞相见他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心里反而有了个底,便聚起人开始安排彻底处死般若的事情。 闻人钦没有再理会他们的讨论,一步一步走上通向城主之位的台阶,他没有坐上王座,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像般若还在的时候那样,背着众人站在王座边上,眸中暗色浓重,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么一看闻人猫好惨啊,在他的视角他才过了几天,但是海瑶已经海了数不清的世界了,一回来都基本忘记了他,作者忽然emo 第139章 御灵 闻人钦走后, 海瑶便一直研究那一把弯刀,上面般若的咒印时而浮现时而消失,到后来完全变回了普通弯刀的样子, 只能看见刀刃上的森森寒光。 这把弯刀海瑶有些印象, 闻人钦总是藏在身侧,近战之时极爱使用, 可以说是他的贴身武器。闻人钦曾是她的结契妖兽, 武器上有她的印记也不奇怪, 可能这就是她以前奇奇怪怪的癖好?但是现在闻人钦故意将它留下来是为什么呢?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海瑶便没了心思,随意就将这把弯刀放在了枕头底下, 没心没肺地又闭上眼入了梦。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安逸地睡到自然醒, 而是在半梦半醒中被铁牢的开门声惊醒。 海瑶的意识立刻情形了过来,可她却发现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如同鬼压床一般, 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只能从眼角的缝隙中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她立刻就认出是闻人钦去而复返,心中的紧张感反倒渐渐消失。 闻人钦在竹榻边上停了许久, 什么话也没说,就好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却让人感受到难以忽略的目光。 他这是什么意思? 海瑶心生疑惑, 她的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 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摆脱这种无法动弹的局面,而紧接着她面前的黑影忽然变大, 直到她的眼角都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温热的气息从她的面颊上拂过, 似乎被什么轻轻触碰了一下, 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海瑶微微一愣, 可她又完全不受控地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做了一个梦,似乎是上一回来时的朦胧记忆,在梦里,她骑在闻人钦的背上,跨山淌海,有时他们并肩对敌,一人一豹配合默契,有时他默默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在白麓城中翻云覆雨。 似乎从来都没有过针锋相对,如同携手相行的岁月伙伴,每每转身之时,都能看到闻人钦坚实可靠的身影。 以前是这样的吗...... 朦胧的记忆犹如骤然而起的迷雾,待到破晓时分,便再次消散,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分不清真真假假。 这样奇怪的感觉海瑶已经不陌生了,自从重回这几个世界,她总是发现事情原来的面貌与自己想象的相去甚远,可能是太久了,又可能正如系统所说这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潜意识屏蔽掉那些会让自己牵挂的记忆。 而在这个世界,无论她的记忆是否准确,她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就在她发现闻人钦迟迟不下手杀她的时候...... 海瑶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地牢中,周围的光线昏暗,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这个地方,正是白麓城那座供奉着普度仙灵的神殿。 神殿已经被毁了大半,神像的身躯破败不堪,残肢断臂掉落一地,那张笑容慈悲的脸上也满是被海瑶扎出的缺口。 她怎么又到了这里? 海瑶本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却发现一道咒印枷锁横在自己腰间,令她不能随意移动。 她本就是阶下囚,被捆绑是在意料之中,但随即她便闻到了浓重的火油味,危机感顿时将她从迷糊中完全拉了出来。 神殿之中看不到除她以外的任何活人,但透过断壁残垣却能看见外头隐隐的红光,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法阵将整个神殿覆盖了起来,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火油铺满了整个神殿,就连天花板上都滴落着油滴,只需要一滴小小的火星,就能在这里燃起熊熊大火,将所有的一切烧成灰烬。 他们是要烧死她? 海瑶有些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到头来还是这老掉牙的方法,没有一点儿创意。 探明自己的处境后,她反倒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因为腰肢被禁锢,她便伸手勾来不远处掉落的神像头塞在自己腰后,放松了身体靠在上面。 白麓城这么快就商定了如何处置她倒是有些意外,她以为至少还要再等小半个月,看来他们对般若的恐惧憎恨已经到了极致,又或是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如今闻人钦在城中的话语权极重,想必这个处死她的决定也是经过了他的应允,想到昨天闻人钦落荒而逃的样子,海瑶不由轻笑了出声,也不知道这家伙今天是打的什么算盘。 一想到闻人钦,海瑶立刻又想起了那一把不明用意的弯刀,她下意识往身后探去,才反应过来那弯刀应该是留在了牢笼中。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起,她便觉后腰一烫,手心之中竟然出现了弯刀刀柄的触感,她连忙拿到眼前一看,那把花纹繁复的弯刀就握在她的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海瑶将弯刀再放回身后,弯刀便又消失不见,她扭着身子往后看,竟是惊讶的发现这把弯刀成了自己腰上的一道纹身。 这让她直接联想到了自己胸前的印记,这难道是般若的能力之一?那闻人钦将这把弯刀给她的意思是...... 海瑶刚想到此处,整座神殿忽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这废墟中唯一能出入的天窗口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带着肃穆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海瑶看清来人的面孔,微不可查地将身体往后靠了靠,遮住腰上的纹身,她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来做什么?给我送最后的晚餐吗?神侍大人可不像是会伺候人的。” 来人正是通天神寺的鱼尚侍,他从天窗上跳进神殿中,目光并没有落在海瑶的身上,而是神情复杂地看着残破不堪的神像。 他的眼中满是虔诚,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海瑶看在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了许多事情,她冷笑一声打断鱼尚侍的思绪,沉声说道:“我以为会是丞相或者又是哪个王叔急着取我的性命,想不到是神侍大人,该不会,从一开始,从普度仙灵复苏,就是你的谋算?” 鱼尚侍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道:“再早一些,从你来白麓城,便就选中了你。” 海瑶闻言愣了愣,随即忍不住拍了拍手掌,感慨道:“我实在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想不到从一开始就是一枚棋子,只等着时机成熟引导我将肉身献祭给普度仙灵,我好奇,究竟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整个通天神寺?” “你很聪明。”鱼尚侍弯腰捡起脚边神像的断臂,再摆在案台上,“或许选你是个错误,让一个没有心机的神女来白麓城可能早就完成献祭,也不会惹出现在的事情。” 海瑶歪了歪头,继续道:“是啊,如果不是我,普度仙灵早就苏醒,可是......你现在这么着急想要杀我,是为什么呢?总不会是报仇吧?我想,是还有让她再次苏醒的办法,就在我的身上对吗?” “仙灵苏醒之事通天神寺早三百年就有了感应,她是这片大陆的无上圣者,我们都是她法力的延续,她需要一个躯体,我们就应该心甘情愿地奉上。”鱼尚侍又扫了扫神像上的灰尘,才转过身,一脸平静地对海瑶说道。 “先前小公主的血打断了献祭,难道这一回烧了我还能让她复活?她从哪里找一个新的躯体?”海瑶认真想了想又问道,似乎是在跟鱼尚侍讨论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问题。 鱼尚侍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直接答道:“将嘉葇公主的血肉燃成灰烬,便可破除压制仙灵的血脉。”但他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却没有接着回答第二个。 海瑶也没追问,她轻笑一声道:“你脑筋转得还真快!当初助力嘉葇公主大军来攻,是为了有数万军士可以献祭,谁知道‘般若’敌不过嘉葇公主,神像也被毁去,你匆匆赶来白麓城想要挽救,只能通过闻人钦来找到我。” “只不过你也没想到,我竟然是在嘉葇公主的身体中,这不过才几天的功夫,你就准备好了毁去嘉葇公主肉身,又灭我神魂的方法,你做个神侍实在是屈才,倒不如也弄个城主当当。”海瑶不紧不慢地将她脑海中连接成的真相道出,心思却没有落在鱼尚侍的身上,而是忍不住捂着后腰上的纹身,那里的灼烫感已经到了极是疼痛的地步。 鱼尚侍没有接话,他闭上眼开始诵念起不知名的咒法,横在海瑶腰上的符咒也发出了淡淡的光芒,良久,他才双手平举,仰头看着只剩两颗脑袋的普度仙灵神像,轻声道:“时辰到了。” 海瑶闻言心中一凛,捂着后腰的手收紧,想要将弯刀再次唤出。 “般若,你本是通天神寺的弟子,就该终生侍奉神明,成为祭品是你的不容退却的使命,你应是荣幸的。”鱼尚侍的手中出现了一团法光,他点在自己的额头,又点在了神像的脚下,紧接着那残破不堪的神像竟开始一点儿一点儿恢复,就连海瑶枕在身后的那一颗头颅也飞回了原位。 神像的面容再次生动了起来,竟然渐渐与鱼尚侍的面庞有些相似,海瑶立刻明白那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他现在是要将自己的身体献给普度仙灵。 “只要我现在这具身体消失,血脉压制也会消失,那我这仅剩的神魂又有什么必要献祭呢?”海瑶心思转得飞快,故意拖长两人之间的对话。 “此次我便以你的神魂献祭为引,再次催动仙灵的复苏,毕竟你的神力远在我之上。”鱼尚侍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似乎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这些话告诉海瑶不过让她死得明白一点。 “那我还真是倒霉,逃了第一次也逃不过第二次,现在这具身体也让我的神力无处施展。”海瑶无奈地笑了笑,她几次想要握紧腰后的弯刀,但又被刀柄烫得松开了手。 鱼尚侍完成了他与普度仙灵的感应,便双手掐了个极其复杂的法诀,走到了海瑶的身旁,看着她的眼神道:“现在,便是你赎罪的时候。” 他的眼睛泛着微光,似乎能透过海瑶的双眼看穿她的神魂,脑海中骇然一震,紧接着便是神魂被人死死捏在手中的剧痛。 “啊......”海瑶忍不住痛呼出声,好像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人捏碎,再一片一片地将血肉割下。 而这折磨仅仅还只是开始,她立刻感觉到自己的神魂要被抽离出身体,灵肉间千丝万缕的勾连被一点儿一点儿扯断。 但她忽然想到那时候在檀溪神女的幻境中,正是她的神魂离体让她瞬间恢复了神力,眼下虽不在幻境,但是不是也有这个拼上一把的可能? 她刚想到此处,灵肉分离的痛楚达到了极致,她浑身颤抖不止,好像自己成了沙漠中脱水的干尸一般。 她维持仅剩一丝的理智,在神魂离体的那一刻准备反扑,但没想到的是就在此时,腰后的灼热变为沁凉,一阵汹涌的灵气从腰间扩散开来,仿佛甘泉浸润身体,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蓬勃的力量感她极是熟悉,仿佛这本该就是属于她的,属于般若神女的力量! 鱼尚侍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来不及做下一步的反应,便被海瑶反客为主用神力压制住了他的神魂。 “你!”鱼尚侍惊讶极了,她的力量是从何而来?难道仅剩一个神魂也有如此的本事? “想把我的神魂喂给那老妖婆?我先把你当成饲料吧!”海瑶不敢又一丝一毫的犹豫,生怕后腰弯刀带来的力量会消失,她切断鱼尚侍的所有念力,牢牢禁锢住他的神魂,甚至恨不得将他的神魂也从身体中抽出来。 因为感应的断开,普度仙灵神像又开始坍塌,很快就变回了原来的破败模样。海瑶此时控住鱼尚侍的神魂,又不可能真的将他献祭给普度仙灵,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做成饲料还是便宜你了,你只配做我脚下的奴隶!”她张扬地勾了勾嘴角,按着脑海中的记忆施展结契之法,想要在鱼尚侍的神魂上刻下自己的印记,像驯服闻人钦那样驯服一个神侍。 “你敢——”鱼尚侍不可思议地喊道,他没想到般若会这么疯! “你看我敢不敢?”海瑶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害怕的模样,心中极是满意,“骑惯了妖豹偶尔换个人来踩踩也是不错!” “你疯了!我是通天神寺的人!我不是妖兽不是畜生!”鱼尚侍想要挣扎,但奈何般若神力强悍,他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神魂上开始出现般若的咒印,“胆大妄为!疯癫至极!” 就在海瑶要画完咒印最后一笔时,神殿的天窗上传来了闻人钦满是怒意的低吼声。 海瑶顿住了手中的动作,只见一个矫捷的黑影落下,尖利的长牙咬在了鱼尚侍的后脖上,又将他用力摔在了地上。 鱼尚侍拼命想要捂住自己脖子上的血洞,可鲜血泉涌一般飞溅而出,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大睁着的双眼便再没有生机。 刚才的一幕太过血腥,海瑶愣了愣才伸手擦掉脸上沾上的血液,看着眼前长尾高竖的闻人钦,轻笑一声道:“你倒是不必如此善妒,只许我有你这一个结契妖兽不成?” 即便黑豹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人那么丰富,但海瑶似乎能看到闻人钦皱起眉头面色冷了下来。 “我说的不对吗?要与我结契的都被你咬死了,上次好像是头巨蟒,这次是这家伙。”刚才一瞬间的力量爆发很快消失,神魂也再次回到了身体之中,海瑶揉了揉眉心,脸上调笑的意味不变,“你总不会说咬死他是为了救我吧?要救我你不应该早点下来吗?躲在上面那么久看戏吗?” 闻人钦有些不高兴地从牙间挤出了低吼,便没有再理会海瑶的话,而是走到了她身旁帮她解开身上禁锢的符咒。 “口是心非。”海瑶毫不收敛地继续逗他,仿佛刚才经历的险境都完全无所谓一样,“弯刀你都给了,有什么不承认的?承认了或许我心情好能赏赏你,你想要什么呢?” 海瑶伸手揉了揉他的下巴,打断了他正在咬断符咒的动作,闻人钦别过脸避开她作乱的手,前爪按在了她的腰上,示意她不要乱动。 “没有想要的?”海瑶刻意压低了声音,模仿起了昨天晚上自己魅惑的语气,“那真是可惜呢......我本来想着你一定喜欢的。” 从祭台上闻人钦不杀她的那一刻,她便确定自己在他的心中绝不是一个奴役他的仇人,也不仅仅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人。快二十年的朝夕与共,早已难说清这种陪伴是因为驯服,是因为忠诚,还是因为别样的感情。 闻人钦天生是凶残高傲的妖兽,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一切不过随着身体的本能而动,而与这样的妖兽相处,海瑶并不想拐弯抹角。 “话说这把弯刀......”在闻人钦解开符咒后,海瑶将弯刀举在了他的面前,“是你的配刀,可是上面有我的力量,是我当年与你结契之时送给你的对吗?” 闻人钦继续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没有理会。 “我还真有些记不清了,也多亏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今日才能救我一命。”海瑶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得意地问道:“不过一把破刀,你带那么多年干什么呢?” 她的话终于惹恼了闻人钦,他异瞳中露出了那熟悉的凶光,似乎是在警告海瑶要她莫要再多说。 “凶巴巴的...欺负我们灵契断了我又没有力量吗?”海瑶嘟囔了一句,又调笑道:“还真当我是嘉葇公主?你不是不喜欢那一套吗?先前无论我怎么纯情地撩拨你,你都无动于衷,昨天晚上我不过稍稍露了本性,你就把持不住落荒而逃,看来你确实是只喜欢我本来的样子。” 她的眼角微微上挑,眼眸中是一汪秋水,又恶趣味地轻声道:“是不是啊?小猫猫?” 闻人钦浑身一凛,终是停下了动作看着她。 “嗯?我说错了?”海瑶歪了歪头,往闻人钦的脸庞凑了过去。 闻人钦似乎还是恼怒,他往后退了一步,仍旧保持的极其警惕的姿态,他匆匆看了眼地上的不能动弹的鱼尚侍,朝还想逗几句的海瑶甩了甩头,示意她快些上自己的背上来。 海瑶面上的笑容更盛,根本不像是逃命而是慵懒地朝他伸出了手。 闻人钦无奈用尾巴拍了拍地面,便用头一顶将海瑶架在了自己的背上,而海瑶刚坐稳便见火苗从天窗口蹿了进来。 应该是已到点火的时辰,外头的卫兵指挥点着神殿,火苗几乎在一瞬间就吞没了神殿废墟,但闻人钦倒是没有一点儿惊慌,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背着海瑶几个跃步便到跳到了神像身后的梁柱上,而他轻轻用身体一撞便将被封住的天窗撞开,一条无人知道的通道出现在了眼前。 “你倒是想得挺周到。”海瑶不禁感慨,闻人钦虽只是妖兽,但心思还真是缜密,弯刀、神殿、火焰、通道都一一安排妥当。 等这把火把神庙的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逃出生天。 就是可惜了她以后是不能回来继续做城主,不过也没关系,想必很快她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海瑶刚想到此处,只听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从身后传来,似乎是从神像深处传来的,她猛然回头一看,却看到鱼尚侍的身体从火光中颤抖着立了起来,捂着脸用普度仙灵的声音撕心裂肺地惨叫。 “灭我肉身!葬我神魂!我既不能复活,你们也必须给我陪葬!”普度仙灵的怨气滔天,她本就是上古神女,神力强悍无比,而此时是燃尽了身体最后的一丝力量也要报复海瑶。 强大的灵气波动带着火浪呼啸而来,弯刀中储存的灵力早已用光,海瑶深知她根本没有力量与之抗衡,只能将整个身体埋在闻人钦背上,让他将自己从此处带离。 闻人钦犹如踏云引风,他拼尽了全力往外遁逃,速度快到都要看不清周围的景象。滚烫的灼浪追逐着他的尾巴,只要稍一迟疑,一人一兽便会被这灵气搅成灰烬。 海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意识,就是死死抓住闻人钦,闻人钦他一定能带着她逃出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闻人钦的身体似乎渐渐慢了下来,海瑶这才慢慢抬起头,周围的景象已不是神殿废墟,也不是白麓城,而是一片无人的山林。 她长舒了一口气,刚想要再趴回闻人钦的背上,谁知闻人钦的身体却一个踉跄往前扑倒,将她整个人甩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第140章 御灵 “你怎么了?”海瑶忍着痛爬起身凑到闻人钦身旁, 见他龇着牙眉头紧皱,瞳孔上布满了血丝,不由心中一慌。 “刚才受伤了?”海瑶往他身上看去, 他尾巴上的毛发被烧焦了一片, 但是身上并没有见到外伤,“伤到哪里了?” 闻人钦的前爪用力抓了抓草坪, 他想撑起身子, 但动作到了一半又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再次跌了回去。 海瑶这时才看出来,他的双腿有些不正常地扭曲,整个身体都在发颤, 难道是普度仙灵最后的神力让他受了内伤? “你的身上可有什么药或者符咒能够疗伤?”她摸了摸自己身后的弯刀纹身, 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灵力汹涌的灼热,想必是弯刀中的力量已经用尽。 闻人钦眯上眼摇了摇头,他再次想要站起身来, 可这一回连半边身体都不听使唤,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瞬间染红了海瑶的衣衫。 “闻人钦...”海瑶不知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小心翼翼地摸向他的背脊,再去查探双腿的情况。 而她手中触摸到的却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闻人钦的脊骨竟然已经扭曲折断。 鲜血不停地从他的嘴中冒出, 原本威武强大的身躯瞬间失去了力量, 而他仍然不甘心地想要爬起来。 “你不要逞强!”饶是海瑶平时如何胸有成竹,此时也被闻人钦突如其来的受伤弄得惊慌失措。 是她太低估普度仙灵了, 之前用鲜血就那么轻易地压制了她, 以至于她放松了警惕, 没有预料到她的拼死一搏。 而刚才她就趴在闻人钦的背上, 大火与灵力冲击都没有伤到她半分,但闻人钦自己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忍着痛带她冲出了白麓城。 想到此,海瑶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揪了起来,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不...她不能慌乱,如果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闻人钦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从前闻人钦也受过不少的伤,但每一次他都能凭借妖兽的自愈能力恢复如初,但这一回不同,那是上古神女的拼死一击,强悍的灵气冲击已经将他的脊骨冲断,甚至内脏都可能破裂,如果没有厉害的治愈法术根本救不了他! 曾经的般若或许还可以,但现在她在嘉葇公主的身体中还能有什么力量? 思及此,海瑶张口狠狠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了她的口腔。 她将自己的鲜血滴入闻人钦的嘴中,而闻人钦却只是本能地舔了舔,却仍旧发出虚弱地低吼声。 嘉葇公主的鲜血能净化咒印,却没有起死回生修复躯体残肢的作用,海瑶也是在情急之下将死马当作活马医。 血液似乎是减轻了闻人钦的痛苦,但他的身体依然扭曲抽搐,嘴中的鲜血涌出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你...你别死啊!”海瑶是头一回觉得闻人钦可能会死,他从来都是那一副强大冷漠的样子,无论是哪一路的妖魔鬼怪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今天不过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她嫌弃一只手的血不够,又咬破了自己另一边的手腕,将血淋淋的双手放在闻人钦的嘴边,但闻人钦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情愿地别开了脸,随即便变回了人类男子的模样,而这时海瑶才看到他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脆弱。 “我现在没有灵力根本帮不到你,这血也没有疗伤的作用...你有没有什么藏身的秘密据点?有没有什么保命的法宝?”海瑶将闻人钦抱在怀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闻人钦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眼神似有些恍惚,他仰头看着海瑶焦急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会死的!”海瑶又气又心痛地喊道,“没有保命的手段就不要随意来救我!” 闻人钦看到她这幅模样,竟然微微勾了勾嘴角,他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涌出的鲜血封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剧烈地咳了起来。 巨大的无力感将海瑶淹没,即便是她刚回到这个世界知道自己没有力量之时,也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境地,明明她都逃出来了,明明她和闻人钦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明明她就要完成任务了! “回白麓城吧,白麓城里应该还有几个听我命令的人,我让他们救你。”海瑶跪在地上想要背起闻人钦,但他的身躯实在太过沉重,海瑶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不回...去。”闻人钦用虚弱却坚定地声音说道,一手死死拽着海瑶的胳膊,眼中满是怒意,“回去只有死。” “那你怎么办?”海瑶的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的身体也不住地颤抖,到了这种时刻,平时说流就流的泪水仿佛干涸一样,眼中只有通红的血丝。 她不想闻人钦死! “或许我也能和你一样......”闻人钦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嘴角边的笑意更甚。 “什么胡话啊?”海瑶只以为他是思绪混乱,她又想将闻人钦往自己背上扯,“你要怎么跟我一样?死而复生?我现在只是个神魂而已,运气好碰上了嘉葇公主的身体,她要是还没死,迟早有一天我要还给她的!” 闻人钦又拉了拉她的手臂,却不小心牵动了自己的内伤,疼得浑身颤抖不已。 海瑶见他这么倔,恨不得踹他两脚,可她却不能这么做,恼怒、自责与心痛几乎淹没了她的理智,“那你倒是神魂离体,我去给你找个刚死不久的身体!” “不要...”闻人钦摇了摇头,他眼中的神采已经黯淡,拽着海瑶的手却没有松开。 “那你要如何?”海瑶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下来,闻人钦现在唯一活命的机会就在自己的身上,但她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跟着你。”闻人钦清清楚楚地在她耳边说下这三个字,但海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又气又急地问道:“要跟着我就更不能死!我奴役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灵契断了,你要是活下去何止能跟着我,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做我的伙伴?做我的护卫?或是做我的...爱人,都可以!” 闻人钦的笑容更盛,海瑶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看到过他这样的表情,但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 止不住的鲜血从他的嘴中咳出,海瑶明显的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的温度在一点儿一点儿消失,亦如她心中的希望在一点儿一点儿破灭。 那双妖异的眼眸失去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片无底的漆黑。 海瑶将闻人钦轻轻放在了地上,他的胸膛还在轻微地起伏,手指仍然勾在海瑶的手臂上。 “系统......”海瑶当着闻人钦的面,直接呼唤起了这个世界的系统。 “系统!” 她刚回这个世界时便发现系统有些错乱,因此一直都没有与它交流,但现在这是她最后剩下的办法了。 “滋滋——” 脑海中属于系统的领域终于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恭喜......成..任务。” 海瑶听到这一声“恭喜”时以为它又错乱了,便更是着急地问:“如果闻人钦死了,我是不是就无法完成任务?那这个世界也会坍塌吗?系统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你...完成...恭喜~” “我能救他吗?”海瑶继续问道,“我还有积分,在以前的世界也兑换过道具,你虽然出了故障,但也有这个功能吧?” “欢迎来到《御灵》世界......兑换?兑换什么?”系统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 海瑶咬了咬牙,答道:“兑换闻人钦的命。” “抱歉,我没有这个......权限。” “那他就这样死了,我也无法完成任务。”海瑶沉下声说道:“你出了毛病想必也与剧情的崩坏有关系,我本来是这个世界的反派,闻人钦应该与嘉葇公主一起打败我,可他对我的感情有变,导致剧情线偏离,你们才让我回来纠正错误,对吗?” “而我惊讶的是,这个纠正错误的办法并非是矫正剧情线,而是攻略男主的灵与肉,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这对于你们来说肯定比矫正剧情线还要重要,现在闻人钦就要死了,难道你们不在乎?” 系统再次静默,海瑶低头看了眼闻人钦,他的双眼轻合,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但那嫣红的鲜血却昭示着他正在承受的折磨。 她以为这么与系统挑明利害关系能有一线生机,但没想到系统竟然又重复说道:“恭喜你!完成攻略任务!即将抽离这个世界!” “为什么?”海瑶心中大震,她明明没有攻略闻人钦的灵与肉,但是系统却总说她完成了任务,难道...... “难道...这也算吗......他为我而死,身死魂灭,也算是为我献出灵与肉?”海瑶不可思议地质问道。 “准备抽离......十....九......”系统毫无感情地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倒数,没有给海瑶留下一点儿的余地。 在最后的关头,她忽然感觉到闻人钦握着自己的力道紧了紧,她猛然低头看去,竟是明白过来他刚才的那一句话。 “或许我也可以和你一样......” 闻人钦他...知道? 海瑶扑到了他的身上,但闻人钦却再也没有力气回应,只是这样静静地躺着。 “你发现了是吗?我被普度仙灵夺舍后便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又去了好多好多的地方,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才再次回来。”海瑶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见,自言自语一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对你来说可能才过了几个月,但是对我已经是几世的光阴...所以有许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对不起。” 海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或许是闻人钦用死亡向她献出灵与肉的震撼,或许是那些他们曾经相伴而行的记忆清晰深刻了起来。 “既然你想......”海瑶平复下心中的汹涌,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对系统说道:“他的灵与肉都献给了我,那我...就有权利带走他,系统,我剩下所有的积分你都可以拿走,仅仅是用来兑换这一个本该属于我的权利!” 白麓城中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将已成废墟的神殿烧得干干净净,再也寻不到一点儿属于般若神女的痕迹。 而这一夜天象大变,妖星伴主坠落天际,只剩下混乱无序的星辰,似乎正预示又一个世界的坍塌。 作者有话说: 闻人猫猫谢幕了吗~答案是~请看下一个副本! 下一个副本,或许是个搞笑风? 最近开了微博,偶尔用来存梗或者唠嗑,欢迎关注@晋江琢玉郎 第141章 青梅竹马镜重圆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很久, 偌大的京城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瞧不见一点儿别的颜色。 许是与这惨白的雪景相衬,关内侯府邸上下全都挂满了白色的丧帆, 阖府披麻戴孝, 凄惨的哭泣声连高不可攀的府墙也无法隔绝。 海瑶来这个世界已经快半个月了,这段时间她一直躺在病榻上, 身体虚弱不能起身, 直到今天才有了点精神, 一下地,便是要来参加这场丧事。 半个月前,关内侯的死讯传到了京城, 他在与突厥人的战役中身殒, 尸骨全无,只有一柄红缨枪被带回了侯府。 噩耗击垮了这个高门巨阙,关内侯的妻子更是悲恸万分, 甚至自寻短见,好不容易才被丫鬟救了下,海瑶便是在这具就要郁郁而死的身体中苏醒了过来。 此时跪在灵堂上, 她的身体仍然没有完全恢复,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不倒下,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力气。 “夫人节哀!” “侯爷死得太惨了!” “孙儿啊!我的孙儿啊!你就这么舍得你的老祖母吗?” 哀痛的哭泣声充斥在她的脑海中, 让她头痛欲裂, 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她也知道这是在自己丈夫的葬礼上, 不由觉得有些可笑。 重回的第一个世界里一睁眼是要成亲, 而这第六个世界一睁眼则是丧礼, 也算是首尾呼应了? 但她也不能去这个世界的系统那里问些什么, 因为从她来之后就完全没有听到过系统的声音,脑海中的领域一片静默,连寻常的开场白都没有,仿佛她是被遗忘在了这个世界一般。 因为没有系统可以询问,再加上身体一直抱恙,这半个月海瑶并没有摸清这个世界的情况,从丫鬟那里旁敲侧击,也仅仅是知道自己是江南巨富苏氏之女苏慈,三年前千里远嫁到京城的关内侯府,但刚一成亲关内侯就去了边城,她守了几年的活寡却等到了一个死讯。 现在的海瑶不需要装模作样,她苍白的脸色已经足够让人相信她悲痛不已。她趁着府上所有人都聚在此处,强撑着精神打量起他们的神色动作,但没想到看清牌位上的名字之时,却吓得她愣在了当场。 那上面竟然写着...... “平远关内侯魏珩”。 魏珩?! 魏珩不是她重回的第一个世界《乱世称雄》的男主吗? 海瑶不可置信地想去看一眼棺材中的人,但只能看到那一柄红缨枪和一套铠甲,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便宜丈夫连尸体没有找到。 或许只是巧合? 再说都是个死人了,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是回想起她在第一个世界里临走时对魏珩的取笑,如果这家伙有可能在这个世界出现,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应该不会,两个世界的风貌人情相差甚远,他总不可能出现在两个世界中吧? 就在海瑶思索间,威严的斥责声从她身侧传来,“苏氏!你这个没规矩的!竟然还在我孙儿灵前放肆!都是你...都是你克死了他,都是你!” 魏家老太太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指着海瑶的,她的神情极是悲恸又抑制不住对海瑶的怨责。 海瑶也觉自己刚才有些鲁莽,她不想触老太太的逆鳞,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跪倒在灵前,凄凄惨惨地哭泣了起来,“夫君....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可怎么活......” “只怕你是巴不得我孙儿死,你好回你的江南老家日日守着你的金山银山!”这魏老太太对孙媳妇的气似乎已经攒了许久,今日一次性都爆发了出来,“我早就说过,你与我孙儿八字相克,一入我府门,就是丧星啊!来人啊!来人啊!快将这个丧星赶出去,免得祸害我魏府上下的性命!” 魏老太太身旁的人都来搀扶安抚她,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顺着她的背道:“婆母消气,莫让珩儿走的不踏实,苏氏她...等丧事办完后,婆母再来处置也好。” “老二媳妇,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才送走了长子,现在又要送走长孙,我实在是......”魏老太太越哭越是伤心,“都是这个丧门星!丧门星!我要将当初算命的道士找出来算账!” 愤恨的骂声落在海瑶的头上,她乖乖低下头承受着周围人鄙夷的眼光,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没有对她造成一点儿的压力,毕竟不像前几个世界一开局她几乎就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从老太太的骂声中海瑶也推测出,她或许是因为命格好嫁给了关内侯,但是犹由于商贾出身一直没有地位,现在关内侯死了就意味着她的命格非但没有添福反而招来了灾祸,自然就成了众人怪罪的对象。 其实海瑶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主线剧情,没有系统的指引,她连自己是处于哪一个剧情点都不知道。 按着先前几个世界积累的经验推断,她上一回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应该就是苏慈听闻噩耗一病不起,随关内侯一同去了,她再回到这个世界就是在这个时间点。 那这个世界的男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海瑶又看了一眼灵堂上的牌位,她直觉绝不是已经死去的魏珩,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中与魏珩几乎没有交集,一成亲他就离开了,即没有办法发展感情线,也没有机会开展反派剧情线。 如果不是魏珩,那又会是谁呢? 海瑶只思索了一会儿,便觉头晕目眩,不得不又让身旁的丫鬟搀扶到了一旁的坐垫上歇着。 此时倒是不应该心急,无论如何先把这个病恹恹的身体养好,如果.....如果这个世界出现的纰漏也去之前的世界一样,那么或许不用她主动,那个人就会自己寻上门来吧...... 关内侯府从来都是门庭若市,但这一次的丧事却只有零星几个武将敢来吊唁,是因为这一次的战败天子震怒,认为关内侯丢尽了朝廷脸面,没有人敢在此时再触皇帝的霉头。 侯府大门前接客的下人正准备寻个台阶坐下,却见一个衣着俭朴眉目清隽的男子下了马车要走进侯府。 他赶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贵人是哪个府上前来吊唁的,小的这就去禀报。” 这男子抬头看了眼高高悬挂着的侯府牌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他身旁的小厮行了个礼回道:“我家公子姓徐,是......”而他没说完,就被这位徐公子挥手打断。 “在下久闻魏侯英名,得知噩耗,特来吊唁,只是到了这门前,忽感心中悲恸不已,就不进去扰了侯府了。”徐公子朝侯府的大门行了个礼,再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吊唁的礼金,便带着小厮上了马车离开。 侯府接客的下人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身边人道:“这个徐公子你可有听过?我怎么不记得侯爷结交过这号人物?看他衣着也不像达官贵人,别是来侯府攀关系的吧?” “想什么呢!”另一下人耸了耸肩,无奈叹了口气,“如今还敢来咱们府上的都是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了,还管他什么出生呢?你看,他也不敢进去就走了啊......” “咱们侯爷真是命苦,年少有为二十封侯,谁知却......也算是戎马一生。”这下人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流下来,他看着徐公子礼金上的贴子,倒是想看看此时还敢来的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徐长婴......诶!这是不是洪元三年的状元郎,陛下亲点,文采斐然有国士之风的那个?” 每届科举都是京城里的大事,而徐长婴的文章让龙颜大悦亲点状元,那时候几乎人人都在谈论他的名字传阅他的文章,这两个侯府的下人迎来送往的,自然也知道些。 “对对对,是叫这个名字!我听说他才入翰林院两年年就要被派往扬州任知州!” “什么?观政不满三年就外放扬州?还是知州?他这是....什么背景啊?速度也太快了吧!” 另一人摇了摇头,看着侯府冷清的门庭叹了口气,“天子看中的人,就是一步宰相也没什么不可能,但是天子不喜欢的,即便是几朝忠良,也是树倒猢狲散。别想了他了,不关我们的事,我俩还是想想,以后能不能留在侯府吧!” “是啊...”下人也叹了一口气,最后嘟囔了一句:“扬州是个好地方,咱夫人不也是扬州人吗?” 关内侯魏珩下葬后,海瑶又在床上休养了几日,心里头也盘算了起来之后该何去何从。 魏府老太太对她的态度非常的明确,甚至已经请了人写好休书还让账房清点她的嫁妆。看来这侯府是留不得了,就是不知道回扬州老家会不会又别的麻烦事。 既然魏珩不是男主,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应该就不会发生在魏府,她回扬州老家还能多了解过去,梳理清上一回来时的经历记忆。 “喵喵——” 虚弱的猫叫声在枕边响起,海瑶抬头瞧了眼缩成一团的黑毛球,不由微微勾了勾嘴角。 离开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她与系统兑换带走闻人钦的机会,当时也不过抱着试一把的心态,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睁眼时又看到了这只小黑猫。 只不过现在的黑猫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行为举止虽然与闻人钦很是相似,但是显然只是一只普通的黑猫,并不能变成妖豹或者人类男子的样子。 “你还真是倒霉,难道天注定就要做猫?”海瑶挠了挠黑猫的下巴,笑道。 黑猫的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他正要再往海瑶的被窝里钻时,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夫人,二婶婶请夫人去一趟正厅。” “这么快......”海瑶嘟囔了一声,起身穿戴好就准备出门,但小黑猫却绕在她的脚边阻了她的步子,海瑶无奈,只得抱起了他一同往正厅走去。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世界了~女主是有点玛丽苏狗血光环在身的 第142章 青梅竹马镜重圆 如今的关内侯府实在是冷清, 下人遣散了大半,更没有敢来登门拜访的人,海瑶跟着丫鬟一路走到正厅竟是没遇到几个人。 她跨过正厅的门槛才见到里头坐着好几位长辈, 便连忙行了个礼, 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 “侯夫人来了。”二婶婶朝她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可是让我们这些长辈好等。” 海瑶微微一笑, 赔礼道:“是我的过错, 身子还没好利索。” 这位二婶是魏老太太的二儿媳, 魏珩父母死得早,老太太担心府中没有能操持的,便一直没有分家, 到后来魏珩因战功封了关内侯, 二房三房仍然住在侯府,二婶婶三婶婶一同掌管着侯府的内务,基本没有苏慈插手的地方。 “你嫁到侯府三年, 来的时候生龙活虎的,现在却病恹恹,外人看了还以为侯府欺负了你。”三婶婶的年纪不比苏慈大几岁, 话说喜欢夹枪带棒的。 二婶婶见她如此,连忙摆了摆手打断道:“也是我们没照顾好,成亲这三年, 你与珩儿也就见过那么一两面, 倒是冷落了你,如今...他也......” 她话说到一半, 想起自己这个年少有为的侄儿惨死, 忍不住又抹了抹泪水。 海瑶见她们铺垫了这么多, 心里头渐渐没了耐心, 她一边摸着小黑猫的毛一边道:“两位婶婶想说什么?” 两人没有想到苏慈顶着一张惨白的小脸,语气倒是硬挺,有些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二婶婶才笑了笑道:“珩儿去后,老太太也伤心了许久,你也知道,她总觉得是...是你的命格克死了珩儿,每日想到你在这府上,她心里头啊....总不舒服。” “倒不是觉得,我看就是她克死的。”三婶婶轻哼了一句,嘟囔道。 海瑶早就知道了她们的用意,心里头也早有了离开的打算,便直接问道:“老太太是要我走?” 二婶婶长叹了一口气,一脸不忍地道:“正是。” 厅中就坐的其他人也都是魏府的亲戚,他们早就知道今天这一出是为了什么,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海瑶的身上。 海瑶倒像是丝毫不觉得震撼,她极是平静地笑了笑,怀中的小黑猫反倒有些不安地扭了扭,想往她肩膀上爬,又被海瑶抱了下来。 二婶婶见她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她是懵了,便又出声道:“侄媳妇......你也莫怨老太太,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 “婶婶,我知道的,我这么有孝心,怎么舍得老太太伤心呢。”海瑶勾了勾嘴角,不以为意道。 “你...你这么想最好不过。”二婶婶见她的态度奇怪,有些不解地接到。 海瑶又行了个礼,眼神扫过厅中众人,笑吟吟地问道:“如今侯爷去了,我留在这偌大的侯府也没甚意思,倒不如回扬州老家,还有父母在家等我。”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儿高兴,一时间,他们期望中苏慈应该有的委屈怨愤全都没有出现,心里都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瞧她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盼着丈夫死呢!”远房的表嫂在三婶婶耳边嘀咕道。 “这可说不准,她娘家是地方首富,有这么多钱财傍身,只怕早就琢磨着怎么再嫁。” “再有钱也比不上侯府尊贵,我看是守了三年空房,早就有别的心思了!” 这些悄悄话极是有分寸,恰好都能让厅中的人听到,二婶婶闻言轻拍了一下桌面,厉声道:“够了!” 她端起茶小抿了一口,语气比方才生冷了许多,看着海瑶道:“既然侄媳妇也归心似箭,那就两全其美吧,珩儿也去了,他这一房没有长辈,我们也不写个什么休书啊出妇文啊这些东西,只将婚契去官府解了。” “那便有劳二婶婶了。”海瑶点了点头应下,“我行头多,可能要收拾个五六天,不得不再在府上叨扰一段日子。” 三婶婶闻言纳闷道:“行头?你哪儿来的行头?不就是......” “我的嫁妆啊......”海瑶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地问道:“我来时嫁妆多到从侯府排到了城外,这些年给侯府贴补了不少,但总归还是剩下许多,我是都要带走的,难不成......留给你吗?” “你!我可没说要你的嫁妆!”三婶婶气道。 “弟妹莫气!”二婶婶又恢复了亲善的态度,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道:“侄媳妇,你这话可就生分了,你娘家虽是扬州富户,可侯府也显贵,这三年来哪里要你来补贴侯府。“ 她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长叹了一口气,“如今珩儿去了,听说皇上还要降罪于他,不知要罚没多少家产,你与他夫妻一体,这些钱财便也都成了要交出去的官银。” 海瑶心中冷笑一声,心道这三婶婶还真是好算计,竟然拿皇帝来压她,不管是真是假,她现在要是拒绝了,岂不是成了违抗圣旨? 原本要让她离开侯府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今天这么多人都来海瑶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为了她的钱财,魏珩死后这个侯位自然要被夺去,没了供奉哪里养得活他们这么多人,但老太太执意要她走,这些人便都想着怎么将她的钱财都留在魏家。 “如此...那要不还是写了和离书吧?该我的分我,该他的分他,算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海瑶无奈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其实只想着能快些离开,少点纠葛,但是现在是危及到了她的钱财,她可就没那么爽快了。 二婶婶一脸为她考虑的样子,叹道:“这多不好啊!解了婚契已经是老太太最大的让步,你这么说,万一她老人家气不过要替珩儿写休书,你回了扬州老家想要再嫁也难了!” 海瑶故作为难的样子低下头,怀中的黑猫从她手臂剑钻出了个头,一双异瞳扫过了厅中的每一个人,似乎他的心里头也有别的算计。 “是啊...那我还怎么嫁人呢......”海瑶有些委屈地低喃道。 其他人见此附和,“名声臭了可就难办了,你爹娘赔上再多的嫁妆,也不能把你嫁出去!” “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苏家......” 二婶婶见她的态度动摇,又唱起了红脸,“你与老太太就各让一步,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呢!明日我就命人去官府将婚契解了,你也快些收拾收拾,早起启程,别让爹娘挂念久了!” “二婶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刚才忽然想通,这嫁妆我还是不能留在侯府。”海瑶扬起头,一改方才犹豫怯懦的样子,嘴角挂着淡笑道。 “这是何意?”众人只觉得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均是有些诧异。 “反正丈夫死都死了,我难道还在乎是休书还是和离书?只要手里头攥着金银,我就不愁嫁不出去,这个世上多的是你们侯府这样贪慕钱财的人家。”海瑶倒也懒得再与他们周旋,直接了当地说:“再者,为何我就非要嫁人不可呢?我苏家是江南首富,回去后我每日打理生意都忙得不可开交,翡翠山里出来,绫罗谷里进去,难道这还不快活吗?偏偏要寻个人家受气?” “你这话倒是离经叛道,可不兴这么说的!哪有高门贵妇的样子!”二婶婶冷笑一声,斥责道。 “哎,高门贵妇......”海瑶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转身就要往外头走,“我宁愿做个钱财万贯的庸俗妇人,再不用伺候什么王侯将相,而是让王侯将相都来伺候我!” 海瑶说道此处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话虽是她说来故意气人的,但没成想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心里头极是爽快,脑海中竟然还浮现出了前几个世界的男主都排着队来讨好她的样子,那场面极是有趣,里头甚至还夹了一只无辜的小黑猫。 “喵——” “放心,不要你伺候我。”海瑶扫去脑中不可能存在的画面,挠了挠猫咪的下巴,打趣道。 待她回房后,厅中只剩下几个气得脸色发绿的长辈,他们没想到这个苏慈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不但毫不在乎被休弃,竟然敢说出那样大逆不道不知廉耻的话! “嫂嫂......”三婶婶推了推二婶婶,没好气道:“都是你说这样她就会留下嫁妆,谁知她根本就不在乎!要是真让她带走了,我们靠侯府的积蓄,能活上几天啊!” 二婶婶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她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恶狠狠道:“她不是不在乎名声吗?哼...明日我就将这丧门星的八字贴到鸡鸣寺!让天下人都知道她克夫克家,别说嫁人,怕是要被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第二日,海瑶便张罗起了回扬州的事宜,经过昨日那一遭她只想早点离开侯府,毕竟这府里没人对她友善。 三年前她带来侯府的嫁妆现银几乎要花光了,但她手里头还有不少的地契房契,一张不少地全都翻了出来带走,不过她倒是还留了一小部分钱财,也算不把事情做绝了,以免对面狗急跳墙徒惹事端,阻了她回扬州的道。 于是,关内侯魏珩刚下葬不久,他守了寡的妻子便离开了魏家,带着自己的丫鬟仆从以及几车子的家财,风风光光欢欢喜喜地踏上了回扬州老家的路。 她离开的当日,京城香火最是鼎盛的鸡鸣寺中便挂上了她的生辰八字。 “徐老弟是头一次来鸡鸣寺?”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领着徐长婴,悠闲地逛着寺庙。 徐长婴点了点头,无甚兴趣地看着来来往往求姻缘的男女。 “那我给你介绍介绍,求姻缘的男女就将生辰八字挂在东墙之上,寺中高人妙法神通,能从中掐算出最是相配之人。” 徐长婴瞧了一眼挂满竹牌的东墙,轻笑一声:“男女姻缘,讲的是情投意合,哪里是掐算而来?” “你这话可别让皇上听到,皇上之所以娶了当今的皇后,也是大师点了头的!” 徐长婴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这京城百万户,哪一户没有挂过这东墙?”消瘦男子笑道:“风俗如此,见怪不怪!” “难道就没有不准的?”徐长婴挑了挑眉问道。 消瘦男子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道:“你还真别说,还真有,关内侯娶来的夫人也是用八字算来的,原本说是八字相合,富贵非凡,谁知道啊,这女子生生将小侯爷给克死了!你看!她的生辰牌现在被挂在西墙上,人人都知道这事,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了!” 他原本是抱着闲聊的心态,可谁知这话说完,徐长婴不但不笑,脸色反而冷得吓人。 “怎么了?” 徐长婴看着西墙上那熟悉的生辰八字,眼底是捉摸不透的暗色。西墙外的人极少,与不远处人挤人的东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越过人群走到了西墙之下,只见到那竹牌在上头孤零零地晃了晃。 “徐长婴.....徐翰林?徐知州!”消瘦男子不耐烦道:“你这么好奇也别好奇西墙,我帮你将牌子挂在东墙!” “我不信这些。”徐长婴转过身,恢复了方才的从容,笑了笑道。 “这可由不得你,哪天公主的八字与你牵在一起,你也躲不掉!” 徐长婴摆了摆手往寺外走去,“我一介书生哪里入得公主法眼,倒不如把心思扑在案卷中。” “也是,扬州美人如云,也没必要再京城求姻缘!”消瘦男子又打趣道,谁知遭了徐长婴一记眼刀。 他连忙住嘴,改口道:“好个扬州父母官,临走前让我替你践行可好?别去了扬州让烟花绿柳迷了眼...不对,别让故人旧事绊住了手脚!” 徐长婴嘴角虽挂着淡笑,可眼中的神色又暗淡了下来,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那便多谢康翰林!” 作者有话说: 朝代架空,不考究~ 感谢在2022-05-04 23:10:31~2022-05-06 23: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暴走阿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料峭春寒, 冰雪初融。海瑶登上回扬州的客船时,仿佛京城也告别了那场大雪,渐渐有了春天的景象。 这艘客船一路直到扬州, 中途只停一两个码头添些补给, 因此在京城便上满了人,海瑶一行将行礼都在船舱安置好后, 在厢房里等到了傍晚, 这船才齐了人起锚。 她的陪嫁丫头小环在客船上逛了一圈, 替她拿了些吃食过来,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起船上的见闻。 “我听口音,这船上好些都是扬州本地人, 前几年咱们出侯府少, 都不知道原来京城里这么多老乡。”小环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说道。 “扬州商户多,京城满是商机, 自然都不会放过。”海瑶看向窗外,江面上下着小碎雪,远远的还能看到京城的灯火。 小环见她一脸欣赏美景的样子, 忍不住叹道:“还是夫人...不对,现在应该喊小姐了,还是小姐豁达, 一点儿也不见伤心, 反而高高兴兴地回扬州。” “该哭的不都在丧礼上哭完了吗?”海瑶笑了笑,说道:“如今回家, 算得上是日子重头再来, 可不比待在那破侯府要爽?” “小姐说的是, 老爷夫人肯定都收到信了, 我们到了扬州他们应该早早就在码头接我们,这一算,也有三年未见面了!”小环也被勾起了思乡之情,眼眶忍不住红了。 海瑶见她如此,心道这小丫鬟看着如此天真善良,又与她关系亲厚,可真看不出苏慈还曾经是个反派?再说侯府里众人都敢欺负她,说明她之前人善被欺,难道是嫁人后她改邪归正了? 至少现在她是没发现她这个角色身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这艘客船行了数日,离着那些大城重镇远了,船客看久了那些自然风光也觉无趣,便都喜欢聚在船厅中听戏喝酒,到了深夜也是如此,海瑶一连好几日都不能清静入睡,到了今日,她也终于没了耐心,干脆也想去船厅里看看热闹。 可没想到的是,她刚换好衣服走出房门,整艘客船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她一时没抓稳,不小心摔倒在地。 “小姐没事吧?这船怎么了?”小环连忙来扶她。 “撞到东西了?”海瑶起身之时往窗外看去,此时虽是夜里,但依稀能够感受出船身速度慢了许多,甚至渐渐停了下来。 小环吓了一跳,“撞了东西?不会翻船吧?” “放心,这么大的船哪有那么容易翻。”海瑶安慰她道,但她心里忽然有了不好预感,总觉得要是撞上了东西船上不会忽然这么安静,至少水手们也该吆喝几句。 就在她思索间,楼下忽然的传来了男子的惊叫声,紧接着船厅中爆发了慌乱的呼救声,似乎底下所有人都在到处逃窜。 海瑶下意识就拉起小环的手往屋里去,可此时她们随行的家丁冲上二楼,一脸惊慌地对海瑶道:“小姐...小姐!水匪上船了!” “什么!那该怎么办!”小环吓得脸色煞白,看着海瑶不知所措。 “先躲起来,想必都是劫财的,船舱里那么多好东西,应该劫完了就走,将咱们的人都召集过来。”海瑶倒是没有慌乱,她冷静地吩咐家丁:“眼下离哪一处州府近?可有水军驻扎?” 家丁着急地跺了跺脚:“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恐怕是不会有水军的!” “那也该放求救的烟花,这不是行船必备的吗?水手都死了吗?”海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帮水匪难道如此厉害,悄无声息地摸上船将人都杀了? 家丁刚想回话,忽然脸色大变,拉起海瑶的袖子就跑。 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大汉从窗檐上攀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把亮锃锃的大刀。 “站住!快把钱财都交出来!” 海瑶拽着裙子跑得飞快,眼下是个没有玄幻力量的世界,她必须要好好保着自己的小命才行。 只可惜这家丁也是个慌乱的,情急之下竟然拉着她跟小环又冲回了船厅,厅中眼下只剩下一群黑衣江匪,和好些没来得及逃出来被押在厅中的船客。 眼见厅中的江匪就要抬头看向他们,海瑶恰好瞄到一旁案台上油墨,随手摸了一把就往自己和小环的脸上涂去。 “又逮到三个!”他们身后的江匪凶神恶煞地拎着刀赶,瞪着眼示意他们赶紧去下面蹲着。 海瑶拉了拉小环的手,低下头乖乖走进船厅,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与被押的人坐在了一起。 匪徒们见来了两个女子,目光都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但此时黑灯瞎火的,又有油污遮盖不能看清她们的容貌,便都只随意看了看就移开了眼神。 海瑶与小环抱在一起,装出一副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却偷偷打量起了这一伙江匪。 厅里的江匪莫约有二十人,剩余的应该都在厢房里搜人,而被押的几乎都是船客,只能看到一两个船小二和水手打扮的人。 这可就奇怪了,江匪的刀上没有血迹,也没有闻到血腥味,那么多水手都去了哪里呢? “老实待着!” “快滚下来!” 厢房中又有不少人被抓了下来,聚在厅中不敢乱动,生怕这群匪徒杀人灭口。 没一会儿,有两个彪形大汉从船舱中冲了过来,对那个看着像领头的江匪头子说:“点了点,这群羊可真肥,都是些好商货!” 江匪头子闻言笑了笑,扫过厅中众人道:“既然是商人,想必身上银钱也多,统统交出来,否则人头落地!” “啊——” “壮士饶命啊!” 江匪头子挑了挑,选中个看起来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命人将他拎了出来,他把刀架在男子的脖子上,不以为意地问道:“哪里人。” “扬州...扬州人。”中年男子瑟缩着回答。 江匪头子又问:“做什么行当。” “卖点儿丝绸,小买卖...壮士饶命,你要多少我都...都给。”说罢,他连忙掀开自己的衣服,将身上的钱袋全部都抖落下来,江匪头子身旁的小弟蹲下身掂了掂,再朝他点了点头。 江匪头子轻笑了一声,将中年男子放了回去,他寻了把座椅坐下,玩味地对厅中众人道:“他一人就有那么多,我看你们个个都穿的比他好,总不会少于他,这样吧,每个人都走到这里交出钱财,我不管你拿多少,但是最后的总数平分下来要是还没他一个人的多,我就把男的都杀了喂鱼,女的押回去玩残了再杀。” 海瑶听到这里,不由心中冷笑一声,这个做江匪的还玩弄起了人心,不过无论最后有多少人,想必他都不会放过这一船的人。 思及此,她更是觉得必须要想办法自救,眼下还不见有船长水手被抓来,求救的烟花也迟迟没有升起,弄不好他们本就是江匪一伙,串谋好了要劫货杀人。 若是如此,要么她想个办法去点烟花,要么她就找个时机制造混乱条船游走,只是那样的话小环和家丁们该怎么救呢? 厅中被抓的人一个个走上前去把身上的钱财丢下,自然是有人扔得少,有人扔得多,人数快要过半的时候,总数分下来明显达不到江匪的要求。 于是,后边再上前的人若是丢得少了,其他被抓的人便会出口指责,回到人群中甚至还会被拳脚相加,有些性子急的,还翻找起了身边人的荷包,根本就不用江匪自己动手,被抓的船客们就互相将钱财都搜刮了出来。 海瑶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她确实......有很多钱,现银都被她换成了银票与房契地契放在了一起,只要她走出去,立刻就能满足江匪的要求,但她也知道,这么做不但不能自救,甚至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在此时,轮到了一个青衣男子上前,海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目光却一下就被他吸引住了。 这个男子身形虽不威武强壮,但身量纤长仪态挺拔,头上的发髻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别着,仅仅是个背影便让人觉得如青松翠柏,气质出尘。 难道这就是......男主? 海瑶心头一动,她敏锐的男主触觉告诉她,这一出场就与众不同的人物绝对不是一般人! 只见这男子走到江匪的面前却没有取出自己的钱袋,反而是在打量江匪一样,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哼,怎么?穷读书的没钱?”江匪头子见他如此,轻蔑地笑了笑,“我最是看不起你们这些腐儒,叽叽歪歪讲那么多大道理,到头来除了一肚子墨水还有什么?” 这男子闻言竟也轻笑了几句,答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确是身无分文。” “年轻人你怎么搞得,好歹也要拿一点出来啊!不然这可怎么办!我也没那么多钱啊!”排在这男子身后之人着急了,跺着脚吼道。 江匪大笑了几声,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嘲笑道:“你听听,读书人不但没用,还要害死旁人,我看啊,今天这些银钱是怎么也凑不够了,我也懒得浪费时间,干脆都杀了算了!” 说罢,那江匪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与那青衣男子对视,他见这白面书生一点儿怯色都没有,一双瑞凤眼中反而满是清冷之意,不由更是气恼,他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人这幅嘴脸,便冷笑一声,“你是哪里人?” “扬州人。”青衣男子答道。 “那我就扒光了你的衣服,把你挂在桅杆上,让你赤条条地回去见扬州的父老乡亲!”江匪头子得意地笑了笑,刀尖已经落在了这男子的脸上。 海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人身上,立刻往四处张望了一番,像是确认了什么事情后,她才蹲下身子往前爬了爬,换着角度努力看清青衣男子的面容,等她终于瞧见他侧脸的轮廓,便心中一喜摸了把身上的钱袋就要冲出去。 “咻——” 就在这一瞬间,锐利的破空声呼啸而来,一支箭羽打在了江匪头子的刀上,震得他连退数步差点儿跪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海瑶立刻顿住了动作,她连忙看向青衣男子,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面上的疑惑之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那一副清冷的模样。 奇了怪了,不是他安排的? 海瑶看清他的侧脸后,便确定他一定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而男主遇到这种情形还能这么冷静,必定是有别的安排,而她刚才趁乱也确实发现了埋伏的身影,所以才想趁此时冲出去甩下钱财假意救他。 可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又杀出了一支不明来路的箭羽,生生将她的计划给打断了。 第144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谁!” 江匪头子稳住身体后立刻就去拾刀, 其他的江匪也纷纷警惕地看向箭羽射来的方向。 船厅中被押着的船客发出惊叫声,却又被江匪喝止,抱着头都往角落里聚去。 “老大!有船!”外头警戒的江匪此时才发现有一艘小船靠近, 那小船没有亮灯, 也没有扬帆,再加上江上有雾, 在夜里确实难以看清, 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就让这艘小船靠近了。 江匪头子立刻问道:“可是官府?” 他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提着刀就要去甲板上看个清楚,可谁知又是一支箭羽射来,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其他人见此都明白过来, 对面船上的来人必定武功极高, 两支箭奇准无比,却都不伤人,只是逗着人玩。 江匪头子大怒, 喝道:“装神弄鬼!怕不是一个道上的!想来劫我的货!有本事上船来一斗!” 江匪头子并非是个鲁莽的人,他退到门板之后不让自己暴露在外头人的视线中,嘴上一直叫骂着, 可手上却指挥着其他江匪做事。 这些江匪看懂他们大哥的意思,便有一波人飞快消失在厅中,海瑶猜测他们一定是去运走船舱里的货, 而厅中剩下的几个江匪则一边猫着腰躲箭, 一边从人群中抓来老弱妇孺。 他们一看就是经验老道,如果对面来的也是江匪, 就立刻提了货物离开, 如果对面来的是官府, 就挟持人质对抗以求退路。 海瑶拉着小环的手又往暗处缩了缩, 可是这船上的女子就那么几个,她们俩一下就被江匪看见,转眼就要把刀架在她们的脖子上。 而就在此时,只听船外传来一声惨叫,外头放风的江匪瞬间倒地,一个矫捷的身影跃上了甲板,身背长弓,手持利箭,威风凛凛地看着厅中众人。 海瑶看清来人的连不由一愣,这不是......这不是周子凡吗? 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正想揉揉眼但身旁的江匪已经把刀按在她的肩膀上,便立刻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长得酷似周子凡的男子面色冷了下来,他手中长剑一舞,身形迅猛鬼魅,只见几个剑花一挑,那江匪头子便被他直接掀翻在地,想要爬起来时又被他一脚踹在胸前,只能痛苦地蜷缩起来。 “速速放人,否则我杀了他。”这男子厉声喝道,炯炯有神的双目扫向其他的江匪,而他的目光则在青衣男子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心道这船客面对江匪还真是冷静了,难不成了吓傻了? 不过一瞬的迟疑,他的注意力又到了江匪身上,见他们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刀,便再踢了一脚这个头子,“以为我是吓唬你们不成?”说罢,他提剑就要往江匪的身上扎去。 海瑶将此时的状况看在眼中,心中大喊不好,这个突然冒出来救人的“周子凡”也太嫩了!刚才放箭不杀人,现在只擒获了一个头子就想威胁所有的江匪,怕不是要栽跟头! 果不其然,她身旁的江匪一点儿都没有顾忌,直接将她拎起挡在身前,其他手中拿着人的江匪也纷纷如此,一时之间厅中都是人质的惊叫哭泣声。 海瑶是第一个被推起来的,而此时那青衣男子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男子的面色虽没有任何的变化,但身体却微不可查地僵了僵,随即便又恢复了方才那样长身玉立的淡然模样。 他定是认得我的...... 海瑶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他的面容清秀,眉宇之间透着一丝书卷气,但一双星目却沉静如水,似乎深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谋算。 “你们不顾他的死活了吗?”酷似周子凡的男子见此有些急了,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毫无顾忌。 劫持着海瑶的江匪笑道:“小毛孩,你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一个人就想逞英雄救人?让爷爷们给你上个课!老大死了有什么关系?死了我来当!” “是啊!我们可不爽他很久而来!”其他江匪也喊道。 “周子凡”面色变了变,手中的剑将落不落,全然在敌人面前展现出了心中的犹豫不决。 “你不杀他?那我可就要杀这姑娘了!”劫持海瑶的江匪压了压刀,狞笑着看向海瑶,继续挑衅道:“给我们说说,要杀几个你才愿意干掉我们老大?” 周子凡见他要伤人,果然心中一慌,连忙喊道:“慢着!” 就在他分神之时,倒在他身下的江匪头子伸手一甩,眯眼的石灰便迷住了他的视线。 其他江匪见此立刻冲上来制住周子凡,缴了他身上的武器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任这周子凡武功再怎么了得,也不得不败在了阴招之下。 “毛都没长齐就敢招惹老子,今天就让你有去无回!”江匪头子揉了揉刚才被他踢伤的地方骂道,他又气又笑地拍了下身边人的脑袋,“还真想取代了我不成?” 他的小弟连忙道:“这不是唬这小子,才让大哥有了下手的机会!” 江匪擒住了周子凡还不解气,竟是提着刀就想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海瑶看在眼中极是不忍,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周子凡为了成全谢玄自戕而死,给了海瑶极大的震撼,此时见到一个极像他的人,自然是不愿意看见他再受伤害。 她偷偷看了眼青衣男子,他的目光冷冷落在周子凡身上,似乎完全没有触动,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如果他真的有后招,也应该是出手的时机了。 想到此处,海瑶稍微有了点底,便大着胆子出声道:“不要杀他!” 她这话几乎是吼了出来,几步就走到了船厅中央,一下子就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要杀他......”海瑶装出一副即害怕又不忍心的模样,眼神颤巍巍地看着江匪头子。 江匪头子见是这个一脸油污的女子不知死活地出来,不由哼笑了一声,他着急解决了周子凡离开,心里头担忧后边还有其他人来捣乱,根本就懒得理睬她的话。 眼见长刀就要落在周子凡身上,海瑶便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钱袋摔在了地上,喊道:“这些买他的命,你看...够不够!” 江匪头子顿了顿,随即又再次要下手。 “我这里有银票九千两,京城房契十六间,良田百亩,你要是放了他,我再给你一倍!”海瑶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极有诚意的笑容。 江匪们果然停下了殴打周子凡的动作,领头的那人眼中满是惊讶之色,他随即皱了皱眉,笑道:“小姑娘找死,你要是那么想跟这小子在一起,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我可没骗你,不信你看看!”说罢,海瑶扬了扬下巴,竟是示意身边的江匪去捡钱袋。 那江匪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被她信誓旦旦的气场糊弄,鬼使神差地就打开钱袋看了起来。 “老大....真有...真有这么多!”他虽然蒙着面,但透过面纱都能看出面上的惊喜之情。 江匪头子眯了眯眼,看了眼海瑶,又看了眼周子凡,轻笑一声问道:“哪里来的大小姐?真是跟你的情人蠢到了一起去,我将你绑了去,问你家中要钱岂不是更多?” “我命格不好,克父克母又克夫,没什么亲人,只剩钱。”海瑶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抓了我,也没人愿意赎,倒不如信我的话呢!救他,多少钱我都愿意。” 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头却想这世界的便宜父母可千万别因为这句话生气,她这都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暂且引来江匪的注意,让周子凡少受皮肉之苦,也为了让青衣男子快些出手。 她没有瞧见的是,那个青衣男子听到这一番话微微挑了挑眉,竟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但这丝异样一转即逝,随即他又恢复了清冷的目光。 江匪头子这倒是来了兴趣,海瑶随意扔在地上的钱财比这船上所有人加起来都多,如果这傻女子真为了个毛头小子愿意一掷千金,倒也不算个差买卖,再说,她一个女子,还能摆弄什么风浪呢?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以后总得找得到地方要啊!”江匪又踹了一脚周子凡,看得海瑶心头一跳,她立刻装出泫然欲泣的样子,恳求道:“再别伤人了,我告诉你......” 说罢,便朝江匪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江匪以为她是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透露家世,本想说,没关系的,反正这船人我都要杀了,可又怕吓到这个傻女子,便当真收了刀朝她走去。 海瑶装出害怕的模样往边上挪了几步,与那青衣男子离着极近,她就等着江匪过来然后祸水东引,逼得青衣男子不得不出手。 可没想到的是,这周子凡当真是个硬气的,遍体鳞伤还往前一扑,将那江匪头子扑到在地与他扭打在一起,其他匪徒见此举着刀就冲了上去。 那锃亮的刀影晃花了人眼,海瑶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怕下一秒便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周子凡。 而她身后的青衣男子终是有了动作,他轻抬手臂一挥,眼中的清冷化成了胸有成竹的淡然。 在这一瞬间,原本被押在厅中的船客忽然暴起,从腰间抽出藏匿的软剑朝江匪攻去,细细一数,竟是有数十人之多。 而二楼的走道上也出现了几个手持弓箭水手打扮的人,海瑶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船上的水手不见了并非是都与江匪一伙,而是有一部分是这青衣男子的人,趁乱控制了水匪的内应,再来这里埋伏策应! 那他岂不是,早就设好了套,用这船做诱饵等着水匪上钩? 厅中的局面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水匪们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想到刚才还瑟瑟发抖的船客瞬间拔剑相向,不出几个喘息的功夫,水匪便都被制服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很多真正的船客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海瑶也愣了愣,才扭过头去看那青衣男子,而他却恰好从海瑶身旁走过,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她。 青衣男子走到江匪头子的身边,皱着眉似乎有些嫌弃地揭开他的蒙面巾。 江匪心中气极,怎么今天他就着了道了,“你是哪条道上的!” 青衣男子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朝身边人又挥了挥手,吩咐道:“收网了,就收拾妥当。” “是!大人!” 海瑶一听,心道,这人年纪轻轻手底下能调动如此多的人,难道还是个朝廷命官?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道歉,最近加班实在太猛烈了,实在是不得已断更了好几天,重重一跪感谢在2022-05-08 22:14:14~2022-05-12 23:3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鸡汤米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明月偷我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船厅中剩下的船客也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 不少人都带着哭腔喊道:“多谢大人相助!多谢大人!” “大人英明神武!我回去后必定去寺庙给大人祈福!” “太好了!终于得救了,还以为这一次是死定了呢!” 青衣男子手下的人将江匪都绑了起来,还陆陆续续从船舱里带出几个零星的匪徒。 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周子凡有些踉跄地爬了起来, 看着船厅中的景象松了一口气, 眼中不禁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海瑶见此忍不住走到他身旁,半是斥责半是关心地说道:“你怎的这么鲁莽?没救下人还差一点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 周子凡微微一愣, 见是刚才出手相救的女子, 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确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着快些来救人,没成想这些江匪如此狡诈。” “你还真的只有一个人?”海瑶惊讶道。 周子凡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指着外头的小船道:“我一个人才好靠近, 这些江匪在这地方为祸多时了,我等了好久,才终于遇到了他们。” 海瑶不禁有些无语, 这人生的就是周子凡的样貌,性格也与周子凡一样少年意气,缺少城府, 她无奈道:“你武功虽然高,但双拳难敌四手,学学那个...那个大人, 人多了, 甚至自己都不用出手!” 她语重心长地数落周子凡,周子凡却完全不因为一个陌生女子的重话而气恼, 倒是觉得这女子生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回忆了一下才问道:“敢问姑娘名讳。” “你真不认得我?”海瑶笑了笑, 好奇道。 周子凡认真摇了摇头。 “那你可叫周子凡?”她又问道。 周子凡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惊奇道:“正是在下,我与姑娘真见过不成?” 海瑶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周子凡这熟悉的神情,心道这世界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仅让她死去的丈夫叫魏珩,居然还让她又遇到了周子凡。 “我没见过,只是听过这侠士的名字。”她瞧周子凡这一身游侠打扮,又蹲了江匪许多天,想必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个少年侠客。 周子凡面上一红,不好意思道:“称不上侠士,只是不愿看这伙匪徒害人性命。” “小姐!”两人说话间,刚才被吓傻了的小环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冲过来扑在海瑶身上,哽咽道:“小姐吓死我了!我刚才真的怕那江匪害了小姐!” 海瑶拍了拍她笑道:“这不是没事吗?” 小环擦了擦眼泪,仍然呜咽着,“还好有那位大人,不然可怎么办啊!” 海瑶顺着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青衣男子,他正坐在窗边听着手下汇报,一脸冷肃淡漠,完全没有理会厅中船客对他的感激以及江匪的辱骂。 “是啊,还好有他。”海瑶想了想,问小环道:“你可认得他?” 小环听她这么问不由有些疑惑,随即便皱着眉打量起青衣男子,只不过他的身边一直有人围着,遮挡了小环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楚。 “好像是有些眼熟......”小环嘟囔道:“哪里见过呢?” 就在此时,有几个船客想要去拿回自己交出去的钱财,却被青衣男子的手下喝止:“不许随意拿走!” “大人,这是我刚才丢出去的钱财啊!”那人恳求道。 海瑶此时也想起自己的钱袋子还在地上躺着,连忙转身也想去捡,好家伙,那里面可是银票和地契,刚才砸起来不觉心疼,现在可是生怕它们受一点儿伤害。 “这些眼下都是赃物,下了船你们自到官府认领!”青衣男子的手下一身正气地挡在那堆银钱面前,一步也不让开,一下子让那些想拿回钱财的人都止住了脚步。 还有人不放心,求道:“可是到时候,怎么知道我们各有多少呢?万一缺了......我找谁说理去!” “眼下人多眼杂,万一你拿多了,又该如何是好?”那人轻哼一声,毫不退让地说道:“方才每一个交了多少,我等都记在心中,尤其是我们大人,过目不忘,绝不会让大家吃亏,这些银钱必须先带回官府,才好先给匪徒定罪,待案结,扬州府会张贴官文,你们自来领取便是。” 海瑶听到此处忍不住道:“这船上都是做生意的,这些都是周转的钱财,拿走之后弄不好会坏了买卖啊!” 她瞟了一眼青衣男子,那人终于注意到此处的骚动,微微偏过了目光。 “此案牵连甚广,你等且......”不等这官兵再说,好些船客都恼怒道:“要是等个十天半个月,我们怎么活啊!我下了船就要付货款的啊!” “就是啊!怎么钱没被水匪拿走,还被官府压了!” “你们到底是哪里的官府?该不会也是匪徒假扮的吧?” 船厅里的骚动越来越大,海瑶见此不由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场面倒要看看那青衣男子如何处理。 “放肆!竟敢污蔑朝廷命官!”这官兵闻言大怒,刚呵斥了一句,便听青衣男子起身说道:“在下乃扬州知州,徐长婴。” 人群闻言便小声议论了起来,“我怎么记得扬州知州不姓徐啊?” “是啊,这人看着这么年轻,怎么会是知州大人?” 青衣男子继续道:“皇上亲笔任书已先我一步到扬州,下船后你们自会知晓,赃物我必要带回府衙,但我可向各位承诺,不出三日,定会结案归还,若是这三日有急需用钱之事,可到扬州府衙相借,道明事由,必不会为难各位!” 他的语气即严肃又诚恳,一番话下来,即便没有真的亮出证明身份的物件,但那气度也让众人信服,让他们没了继续要回钱财的立场。 “徐长婴......”小环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探头又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海瑶连忙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想起他是谁了?” 小环脸色古怪地点了点头,凑到海瑶耳边问道:“小姐怎么忘了呢?徐长婴!徐长婴!就是那个徐长婴!” 想必这世界的苏慈是肯定知道的,但是她海瑶现在确实记不得徐长婴是谁。 小环对于她不记得徐长婴这件事极是不可思议,眼神变了又变,话到嘴边似乎打了个转咽了回去,良久才为难道:“小姐不记得他就不记得吧......那么久的事情了,他也不是什么金贵人......” 海瑶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谁说我不记得,刚才跟你一样没反应过来而已。” 小环这才长舒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就说嘛,怎么说小姐当年也差点嫁给他,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 “嫁给他......”海瑶心中一惊,难道这个世界她跟男主的仇怨是感情债? 小环没有理解海瑶的话,以为她是想起了往事,又道:“还真是峰回路转,老爷当年看不上他一穷二白,如今他竟然成了扬州父母官。” 说到此处,小环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实在是不应该在小姐面前提起当年的事情,她想了想又道:“要不...我们先回厢房吧?一会儿他认出了小姐,可就尴尬了。” 海瑶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徐长婴怎么可能认不出她,从刚才开始这人的目光就一直避开她,如果真的不认识,他见到这么个一掷千金的年轻姑娘,怎么着也会好奇地多看两眼。 一旁的周子凡没有听清她们的窃窃私语,只以为是在讨论徐长婴,想了想便搭腔道:“我倒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他身边的人都是官差的招式,应该不会有假,姑娘放心好了,你的这些钱财......要是实在有急用,也不必去官府借了,来找我便好!” 海瑶瞧了他一眼,笑道:“哦?倒是看不出侠士如此阔绰。” 周子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有骗姑娘,真的需要的话,可来扬州漕帮报我的名号。” “漕帮?”海瑶打量了他一下,又问道:“你是漕帮何人?” “就是个运货的。”周子凡想了想说道。 “哦...”海瑶一看就知道他有所隐瞒,能拿得出那么多钱财相借,至少是半个当家人,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追问了,再说这些钱财交给徐长婴,她虽然也心疼,但总是个与他有牵连的楔子。 就这样,海瑶眼睁睁地就看着她从关内侯府带出来的身家全都被收了去,可她心里头确实还是难受得很。 “小姐,真的不去跟徐公子说说?他知道是小姐,说不好就直接给我们了。”小环扶着海瑶回厢房,离着船厅远了才嘟囔道。 海瑶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套她的话道:“怎么可能呢?你也知道当年的事,不为难我就不错了。” “当年也不全是小姐的错啊!他一个白身哪里比得过侯府?我们退婚也是人之常情......”小环有些不平地说道,随即想起如今的关内侯府,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谁知道他后来就中了状元,要是那时候没有退了婚事......” 海瑶立刻打断她,“瞎说什么呢?过眼云烟而已,我还跑回去认错不成?” 她现在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个小说世界的大致情节,徐长婴拿的应该是逆袭大男主的剧本,而苏慈则是那个在主角名不见经传时的退婚前女友。 想到此处,一句“当年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就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如今的徐长婴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年纪轻轻就是扬州知州,之后必定是前途无量。而苏慈一家当年看不起他而高攀侯府,却落得个守寡归家的下场。 眼下两人际遇全然不同还又在扬州重遇,怎么想都是个爽死人的打脸剧情,这怕今天这一出只是个开端,之后还有很多好戏等着她。 海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这狗血情节一贯的走向都是如此,但她可不想依着原著走。 “小姐你笑什么?”小环看到她面上的笑容不解道。 海瑶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起一些之前经历过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海瑶:我能被打脸就有鬼了 第146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这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后, 客船又在江上飘了两日才渐渐看到了扬州城的影子。 海瑶这两天都没有离开厢房,一是底下仍有官兵在善后气氛严肃极了,二是小黑猫似乎是有些生病了, 昏昏沉沉的。 这猫自从上船之后就精神不佳, 原本还以为是晕船,但是后来一连睡了好几天, 若不是胸膛上还有起伏还真以为是死了。 一直到今天, 他还是这个叫不醒的状态, 海瑶不由担心了起来,只想着下了船要给他寻个兽医看看。 即将靠上扬州港的时候,岸上热闹的声音便已经传进了她的耳中, 扬州城自古都是风流繁华之地, 与京城巍峨庄重的景象截然不同,海瑶到了此处,甚至觉得有一种心胸开阔的自由感。 “小姐, 行李都收拾好了,老爷夫人应该都在岸上等我们。”小环也有三年未回,踏上故土忍不住热泪盈眶。 海瑶拢了拢披风将小黑猫抱在怀中, 她见岸上人极多,除了来接人或者做生意的,最瞩目的还是最前边那一排威风凛凛的官兵, 想必都是来接徐长婴的。 她下船之时, 船上的官兵也正将水匪一个一个地从船上押下去,等她站在岸上清点起自己的行李时, 才见到徐长婴芝兰玉树地从走了下来。 他今日换了一身官服, 整个人瞧着更是贵气端方, 来迎接的扬州官员立刻上前与他作揖攀谈, 他面上露着淡笑,一派意气风发。 “还真的是知州啊......”小环见此嘟囔道,面色变得有些古怪,随即又看向远方,气恼道:“怎么还不见咱府上的人影,该不会是老爷夫人不知道我们今日到扬州吧?” 海瑶也踮起脚看了看,码头上人挤着人,根本就认不出有谁是冲着接他们来的。她数了数自己身边家丁的人数和行礼,便想让小环寻几个脚夫直接运回府上。 而此时周子凡恰好下船,他咧着个灿烂的笑容凑到海瑶边上,直接道:“不用脚夫,我帮你便可!” “那怎么好意思?”海瑶连忙拒绝道。 周子凡只当她是客气,直接朝人群中挥了挥手,几个正在卸货的男子便走了过来,想必是他漕帮的朋友。 海瑶瞧了眼远处正在认真寒暄的徐长婴,想了想便朝周子凡展颜一笑,“也罢,我就承了你这情,就当是救了你半条性命的报酬。” “运个货就抵得上我半条命了?那我这命可太轻贱了!”周子凡朗声笑道,一边帮海瑶搬着行李,一边与他那几个漕帮的伙伴说起船上的见闻。 离开码头的时候,小环仍然没有看到苏府人的影子,不由有些失落,难道老爷夫人知道小姐被休弃也嫌弃她了不成?但她不敢在海瑶面前表露这种情绪,便一直对她道:“许是都不知道我们今日回,一会儿老爷见到小姐肯定高兴的!” 海瑶其实早有心理准备,虽然扬州城繁华开化,但在封建社会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可少不得要受些气,只是没想到这苏慈如此命苦,自己的父母也被世俗所束。 “子凡,你是说那个徐长婴从上船就设好了计等着水匪上钩?”漕帮的几人议论起了船上之事,皆是惊讶非常。 周子凡点了点头道:“我上船之时一点儿都没瞧出端倪,若不是救我,可能他们还能再藏久些。” “这徐长婴年纪轻轻倒是城府颇深啊!” “人家可是状元郎!当年我们扬州城的风云人物!他也算是鲤鱼跃龙门,这可不得让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胆战心惊啊。” 周子凡不以为意道:“谁还能欺负状元郎啊?” 他的伙伴撇了撇嘴,“那可多了,呐!前面那个大宅子,苏府,听闻那时候苏家小姐都要与他定亲,后来又嫌弃他穷,嫌弃他没有功名,直接悔婚,据说当年徐长婴为了挽回苏小姐的心,冒着大雪在苏府门前站了一天一夜。” “你这比戏文还精彩。”周子凡摇了摇头,他走在海瑶的身后,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正要出声询问之时,他身旁的伙伴又说道:“不过这苏府,也真的是走了霉运,徐知州新官上任三把火定是要烧一烧他们,而咱们漕帮与他们也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你回去后,大当家会寻你说的。” 周子凡听到大当家的名字皱了皱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才问:“我哥哥可回来了?” 那人摇了摇头,“没听到消息。” 海瑶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中,面上倒是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可她身旁的小环却气了个半死,板着一张脸越走越快。 不过一个转角的路程,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高门大宅前。 “这儿就是苏府,还真是气派,也不知能风光几时。” 周子凡推着行李拍了他一下,“在人门前乱嚼舌根!”而他没有想到一直走在他前面的女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急忙顿住身形不让自己撞了上去。 “怎...怎么了?”周子凡问道。 海瑶转过身朝他淡淡一笑,柔声道:“到了。” “到了?”周子凡一愣,随即抬头看向那高高挂起的“苏府”二字,一张阳光灿烂的脸慢慢泛起了淡红。 “你...你是苏家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海瑶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正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周子凡面上更红,焦急道:“我并非是要说人长短......” 小环轻哼了一句,挡在周子凡面前,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苏府是扬州首富,我家小姐想嫁谁嫁谁!怎么就是欺负人了!” 周子凡愣了愣,从小环这话中他也听出,眼前的姑娘不但是苏府的人,还就是刚才他们话里那个退了徐长婴婚的苏家大小姐苏慈。 “我给苏小姐赔不是了!”周子凡更是觉得自己犯了大错,他们那番话肯定是让苏慈伤心了。 海瑶倒是不以为意,她佯怒着撇了撇嘴,又轻笑一声道:“你这欠我的人情可就大了。” 周子凡连忙道:“以后小姐有任何事需要我周子凡的,我绝不会有半分的迟疑!” 海瑶见他这坚毅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她正想再调侃几句之时,苏府的大门却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老翁探出了头打量了众人许久,才一脸惊喜地问道:“是小姐回来了?” 小环见到老翁连跑带跳地跃上台阶,“福伯,是我,小环!我跟小姐从京城回来了!” “快快快!快来人请小姐进来!”福伯见到苏慈极是激动,连忙打开了苏府大门将她迎进来。 海瑶最后看了眼周子凡,便在他满是惊讶与羞赧的目光中走进了苏府。 “看什么呢?该走了!”苏府的大门合上后,周子凡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身旁的伙伴推了推他催促,周子凡这才回过神来,满腹心思地离开了。 扬州苏府与海瑶想象的一样精致,每走一步都是一处别致景象,一看就是用金钱雕琢出来的,但这苏府也比她想象的冷清一些,一路上都没瞧见几个下人。 她迈入后院才听到人语声,这之间还夹杂着低声的啜泣,海瑶心下一沉,该不会这苏府也跟侯府一样,她一来出了事吧? “娘?”她进门后便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在床边哭泣,瞧她的气质应该就是这苏府的女主人,海瑶便直接喊道。 那妇人看到她眼眶更红了,连忙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快些过来。 海瑶面露担忧之色,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苏夫人看到三年不见的女儿归家,眼中满是喜悦与心疼,但她一脸愁容,甚至连起身来迎的力气都没有。 她捧着海瑶的脸端详了许久,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乖女受苦了。” 这短短的一番话便让海瑶感受到她的爱护之心,想必苏家父母对苏慈是极好的,并非她刚才设想的那样凉薄。 “娘说什么呢?我可没受苦,京城待了三年玩了三年,也够了。”海瑶半跪在她的坐塌边,笑吟吟地安慰道。 “你也是个苦命人,我原以为嫁了个侯府你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谁知道那魏侯爷死得这么早,他们家还容不下人,要将你给赶出来!”苏夫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语气愤愤不平地说道。 海瑶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还好他死了,不然我哪有机会回扬州宝地,也还好侯府赶我,否则我就一辈子困在个宅子里当寡妇。” 苏夫人听到她这一番惊世骇俗地话先是愣了愣,随即也勾了勾嘴角,轻骂道:“你啊......滑头!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要是你爹知道......” 一说道此处,苏夫人的脸色再次暗淡了下来,还重重叹了一口气。 海瑶想了想,便轻声问道:“母亲,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归家的书信应该早就到了,客船也很准时,怎么都不见人来码头接我,入了家门也没看到爹的影子!” 几滴泪珠又落在海瑶的手背上,苏夫人缓了许久,这才对她说道:“你爹他...前几日中了风,怕是...怕是......” “病情可稳住了?”海瑶心中一沉,心道还真是如她所料,回到家中也有祸事等着自己。 “我花重金请了郎中来看,扎了几针,但你爹还是口不能言,而你也知道,咱们家的生意铺得大,账上的银钱虽多,可都是周转用度的,你爹病倒的消息一传出去,债主一个接一个地来催,我这才闭门不接客,以免扰了你爹!”苏夫人揉着手中的丝帕委屈道。 海瑶见她在这个时候也还不算乱了阵脚,想必这苏府的家业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所以说女儿回来的正是时候,有我坐镇,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苏府要倒。”海瑶神情笃定地对苏夫人说道,“娘你先带我去看看爹,我们再一起理理账,总能想出个办法的!” 苏夫人微微一愣,她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疼爱有加,而苏慈从小就极有主见精明能干,但他们从来都只觉得女儿家就该好好嫁人相夫教子,根本没想过让她继承家业,甚至都选好了旁系的子侄培养。 但一别三年后再见女儿,她非但没有在高门大宅中磨灭了棱角,反而更是从容笃定,那淡然的笑容让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的苏夫人忽然安心了许多。 第147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苏老爷中风后一直神志不清, 大夫来了好几拨也没什么好转,海瑶去看了眼这个父亲,也没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但苏老爷却一直紧紧拽着她的手, 似乎也知道是女儿回来了。 海瑶安慰好父母,不等歇上一晚就立刻看起了苏府的账簿, 还连夜寻了好些个掌柜来问话。 而苏府不愧是扬州首富, 生意铺得极大, 从需要官府允许的盐铁到往来南北的杂货都有一席之地,苏老爷还在好些个州府置办了房产商铺,光是收个租金就够普通人活上好几辈子。 可是苏慈嫁进侯府的这三年, 苏老爷为了让她能有地位, 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甚至把许多赚钱的生意资产都拱手让人,与关内侯沾上一点儿边的阿猫阿狗都被他养得肥肥胖胖, 海瑶怀疑这里头好些人就连她那个便宜丈夫都不认得。 理清这些账,海瑶气得牙痒痒的,极是后悔走的时候太匆忙了, 没有好好坑侯府一把! 如今苏府手上的生意都是些极需银钱周转的贸易,前段日子国丧,恰好一船从东南进的货物到港, 但是却因着官府的管制不能靠岸, 生生错过了买卖的时限,一下子赔进了不少的钱, 到现在那一批货还在海上漂着, 想必苏老爷也是从那时开始忧思过度, 有了中风的苗头。 树大本就招风, 多少人都觊觎着苏府的财富地位,等到苏老爷这一病倒,那些以前结下的对头就联合了银庄来逼债,恨不得一下子就把苏府给分了。 海瑶了解完这些情况不由想到,苏慈在侯府必定是过得极不如意,否则怎么会任由自己娘家被欺负成这样,眼下侯爷又死了,那些人更加觉得苏府没了依仗好欺负。 说到底,苏家人就不该想着把女儿嫁进高门大户,以为这就有了靠山,谁知反而是跳入火坑,把这偌大的家业都要搭进去了。 不过眼下她回来的倒也不迟,及时止损离开那吃人的侯府,以后就好好想着自己操持家中的生意。 她已经想好,明日一早就先去府衙问问海上的那批货,再一家一家银庄拜访,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她就是被债主给闹醒的。 “怎么来的这么着急。”海瑶匆忙穿好了衣服来到正厅,问一旁的账房道:“昨日我看他们的债还未到还的时候,又是何事刺激了?” 账房先生的年纪与她父亲差不多,他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只怕是听说了小姐回来的消息。” “我回来了又如何?”海瑶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风声,说小姐把关内侯府都给搬空了,几乎所有的家产都给带了回来。”账房先生将一早打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想必是觉得能还上帐了。” 海瑶闻言一气,“恐怕还不止,都知道我与侯府一刀两断,以后盐铁的引子再也轮不到苏家了,他们便更怕我们还不上债。我能拿回的都是嫁妆,嫁妆再多又怎么堵得上这么多缺口......”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这个口子也不能开,要是以后咱们的债主都提前来催,我们还做什么生意呢!” 海瑶也认同他的说法,再说,眼下她带回来的嫁妆都在徐长婴的手里压着呢,她总不能去求人还给她吧? 等等......这该不会就是原本剧情的走向吗? 苏慈父亲重病巨债缠身,不得不去徐长婴的跟前苦苦哀求要回银钱周转。 这一幕一浮现在眼前海瑶便立刻扫去,她才不会去求徐长婴,熬也要熬过这三天! “小姐!表少爷来了!”下人忽然一脸欢喜地冲了过来,指着他身后的男子喊道。 账房先生见到那人也极是高兴,上前行礼道:“你终于是回来了!” 海瑶见这人眉眼与苏老爷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苏老爷培养的子侄,乍一看去确是气度出众。 “慈妹。”苏家表少爷苏剑羽朝她点了点头,又关心地问道:“大伯的病如何了?一听到这事我就急匆匆地从九江赶了回来,还带了好些名医过来!” “让表哥费心了。”海瑶打量了他一阵才说道。 苏剑羽许久都没见过这个妹妹,还以为这些年她在侯府吃了不少苦,但她的面容气质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应该的,中风之事可大可小,一个不好可就......”苏剑羽颦眉说道:“我们只得尽人事听天命了,说到底都是外面这群人逼的,我还真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眼下的事情。” 海瑶将他的话听在心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寻常之处,他方才说的是“我”而是不是“我们”,只怕这个表哥要么是个责任心极强之人,要么就是已经将自己看做是苏府家业的继承人。 苏老爷在江西的生意都交给了他料理,他也确实做得不错,盘了几个瓷窑,出品都不比官家的差。 海瑶与这个表哥攀谈了几句,便装出极其忧愁的模样问道:“表哥,九江那边的账上可能支些流水救急?” 苏剑羽抿了抿唇,语气十分懊恼地说:“我前些日子恰好付了一大笔的进货款,甚至为了抢占九江的铺面,还提前借了银两盘铺面,我现在是后悔极了,真不该如此激进,谁知扬州这边周转不过来,眼下想救都救不下来!” “表哥不要自责,这也算是天意了吧,何况九江那边生意正好,没必要明白断了路子。”海瑶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竟然是没找到一丝破绽,一时之间难以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苏剑羽揉了揉眉心,“这样吧,我先将手头的几个瓷窑卖了,先还一部分的钱,免得闹得不可开交。” 海瑶没想到苏剑羽如此大方,还没说上几句就要卖家当救急,这瞧着真的是对苏府掏心掏肺。 账房先生闻言连忙阻止,“表少爷使不得啊!当初那些瓷窑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现在他们都知道咱们着急换钱,还不得拼了命地压价钱?” 海瑶也帮腔道:“确实还未到这一步。” “可眼下这些银庄都觉得苏府要倒了才这般焦急催债,不先还上一笔稳不住他们的心。”苏剑羽仍是想要卖掉磁窑。 海瑶摸了摸怀中又睡着了的小黑猫,沉思了一阵才说道:“归根究底,他们是怕苏府倒,只要让他们见到苏府坚不可摧,自然也就散去了。” 账房先生闻言更加悲观,“账上的情况小姐都见到了,盐铁做不了了,绸缎珠宝的生意又不好,这几年朝廷征战赋税极重,时不时就要我们捐一笔,我是看不到还有什么可以翻出的花样让苏府坚不可摧了。” “这些事我们自己知道便好,外头的人哪里了解的那么清楚,否则必定是咱们家里有内鬼,将消息都透了出去。”海瑶面上露出个淡然的笑容,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才继续道:“眼下我们缺的就是周转的钱,而离着我们最近的银钱来源就是咱们还在海上的那批货。” 苏剑羽闻言面色一沉,语重心长地拍着大腿道:“慈妹想的简单,那些货明摆着是官府为难我们,怎么会给我们放行!” “为难咱们的理由是什么?”海瑶轻笑一声:“国丧已过,没理由不让商船靠岸,难道是我们的货有问题?” 账房先生连忙道:“怎么可能!都是东南来的茶叶、木材、布匹!一点儿违法的都不沾边!” 苏剑羽想了想,才沉声道:“据说,是新来的知州制定了新的规矩,这些入扬州港的货全部要由官府审查,杜绝走私。” 海瑶一听眉头一跳,好家伙,又是徐长婴,剧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他身上,真是阴魂不散。 “他才刚刚上任,咱们的货飘了那么久了,即便扬州的官员再狗腿,也不会那么早就有响应,我寻思着,这些话应该都是借口,只怕是咱们的关系还未打点好,或着是有对头与船舶司的官员沆瀣一气。”海瑶继续与众人商讨。 苏剑羽眉头仍然紧紧皱着,他抿了一口茶,才道:“我们这一行打点船舶司是必然的,以前咱们的这些关系也都维护得极好,因此这一回忽然被卡才如此措手不及,我倒是想不通他们为何如此,即便是有别的商户故意整我们,官老爷们也不会为此就放弃一个扬州首富家的关系啊,毕竟别人能给的我们也可以!” “那你的意思是......还是那徐长婴的新政?”海瑶终是皱了皱眉,面色也冷了下来。 苏剑羽瞄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说不好......还有就是......” 海瑶见他犹豫,便道:“但说无妨。” “或许......是因为表妹的缘故,徐长婴是扬州出去的状元,这里的官员也都知道当年咱们家退婚之事。”苏剑羽眼观鼻鼻观心,有些尴尬地说道。 “那些官员故意为难我?为的就是讨好知州大人?”海瑶扯了扯嘴角,刚想要冷笑一声,瞬间又想到了些事情,便立刻压下心中的不屑,换上一副哀怨的模样。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泫然欲泣地说道:“都是我的错,害苦了苏家,大不了,我就去走一趟,求一求那徐长婴。” 作者有话说: 海瑶:呜呜呜,我去求一求 内心:求了才有鬼了! 第148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这一天的下午海瑶就写好了拜贴, 原本账房先生和苏剑羽都要跟着,但她说现在扬州城认得她的人少,带上他们两人只怕要被债主堵上, 于是, 她便只领着小环一个丫鬟出了门。 昨日回来的路上她一心想着归家,来不及好好看看扬州城的景色, 今日倒是顺路欣赏了一番, 确实是烟波柳色, 红袖高楼。 海瑶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逛,莫约小半个时辰她才到了船舶司的门前。 小环纳闷道:“小姐,我们不是去找那徐长婴吗?怎么来了船舶司?” “我的东西是被船舶司挡在了外头, 又不是徐长婴, 寻他做什么?”海瑶不以为意地说道。 “但徐长婴是知州....他可以......”小环还想说,可海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小环便立刻不再多言。 船舶司门前的通传吏看了苏府的拜帖, 也没进去通报就直接领了海瑶入了会客的偏厅,让她在这里等上一等。 海瑶估摸着这船舶司的官员早就知道苏府必定来人,正等着看他们何时来求呢。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一个身形消瘦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他朝海瑶拱了拱手,一脸惊讶地说道:“久闻苏家小姐的大名, 今日终于是见上了!” “薛大人。”想必这人就是船舶司的头头, 海瑶便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这薛大人还未坐下,便捋着自己的小胡子道:“苏小姐啊, 我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 我也算是你的伯父, 在你面前我就不讲什么客套话,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可是啊......我这实在是为难......” 海瑶勾了勾嘴角,从容地端起了茶,抿了一口道:“那伯父就误会我了,我来可不是为了海上的货。” “那是?”薛大人有些惊讶地反问。 海瑶轻笑一声,往薛大人的方向侧了侧头,低声道:“自然是又有大人的好处啊!” “瞧侄女说的,我能有什么好处,你们苏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可就还是个兢兢业业的小官啊。”薛大人摆了摆手,沉下了脸答道。 “大人想到哪里去了。”海瑶继续道:“是过几日,我又有几船货从山东来,到时候入港,还望大人照应照应。先前那些留在海上的,必定是我们苏府手续不周,这一回绝对什么都不缺,银钱税费都交足了,也算给我们扬州财库里添点儿税,可不算是大人的好处嘛?” 薛大人眼中闪过精明的算计,随即便赞叹地点了点头:“侄女说的也是,咱们扬州商贸如此兴旺,百姓富庶,也是我这个做官员的愿意看到的。 “只不过......”薛大人话锋一转,紧皱着眉头问道:“我听闻苏府近些日子出了些问题,竟然还有一批货到港?” 海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道:“若是苏府这么容易就倒了,还真是愧对这扬州首富的名号啊。” “我就说!”薛大人朗声笑了几声,“亏我这些日子都为你们提心吊胆,生怕你父亲一个受不住打击就去了,没想到你们早有保底的家当。” “多谢伯父的照应了,我父亲眼下没什么大碍。”海瑶见他睁着眼说瞎话,也谄媚地应道:“不过这一次,当真是要拜托伯父了,要是这一批货还进不来,我可就......” 薛大人点了点头,“国丧已过,知州大人虽然举了新政,严管了进出的商船,但只要你们交齐了税,做全了通牒,便不会有问题的。” “当真?”海瑶眨着眼,忧心忡忡地追问。 薛大人见此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就怕...就怕到时候徐大人他......” “这可怎生是好,我这一船货比现在在扬州港外的还要贵重啊!”海瑶焦急地咬了咬唇,“要不...要不我就去见见徐长...徐知州,怎么说我与他也有些情谊尚在。” “侄女啊!”薛大人又摆了摆手,“我劝你一句,徐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烧在了为祸运河的水匪上,第二把火就是要烧在入扬州的港口上,如今朝廷边患不断,处处都需要银钱,严查走私,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你还是不要撞在刀口上了!” 海瑶绞紧手中的帕子,极是郑重地对薛大人说道:“只要我这船能入港,愿分一成的利给大人。” 薛大人果然脸色一变,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沉稳的模样,低着头想了许久,才道:“只要货没有问题,能帮我尽量帮的......” “有伯父这句话,那我也能宽心些了。” 海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与薛大人随意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她出了船舶司脑海中还在想着方才的对话,只管下意识地跟着小环往回走。 这个薛大人果然有问题,如果她的货是因为新政或者徐长婴的原因不能入港,那他就不会听到第二批货钱多就心动应了下来。 如此,他卡着这批货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与苏府的对头合谋?可谁人能有她家给的多呢? “小环,我们去码头看看。”海瑶百思不得其解,见这一处离着码头不远,便调转了方向往海运的码头去了。 这港口可以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港,但却比平日里要冷清些,海瑶寻了个水手一问,才知道也有不少的货船都飘在海上,每日只放那么一两艘进来,说是徐知州严查走私,官府会一艘一艘的地查看。 但苏府的货船已经飘了许久了,即便是排队也该排到了,这么久都不给靠港必定是故意而为之。 海瑶站上码头的高处往远处眺望,阴天虽看不清海面与天空的交界,却能瞧见一片灰蓝中有星星点点的船只,有些大船还能看见船身上写着的名号。 “那可是苏府的?”海瑶眯着眼问小环道,小环也踮起脚尖张望,良久才兴奋地点了点头,喊道:“就是苏府的!” “这么近......”海瑶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按理说要是久久不能入港,应该让开了水道给旁边的船,怎么苏府的船离着岸边一点儿都不远。 想到此处,她便寻了个看起来极是疲惫的水手问道:“大哥,昨儿晚上货那么多,白日怎么就不见几艘船啊?” 那水手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嘟囔道:“晚上活多,钱也多。” 海瑶方才故意说晚上货多,这水手完全没有否认,看来这儿晚上确是比白日靠岸的船多,而她之所以觉得不对劲,一个是苏府的船离着港口近,还有一个,便是船吃水的线太深了。 她在账上已经知道这艘船里装了多少的货物,依着这个推算不应该有这么深的吃水线,而水线深则货重,货重了还离岸近,难道就不怕搁浅了吗? 除非.....这船一直有人要卸货,才不得不靠近岸边,而这货卸在小船上却只能偷偷上岸,只有晚上靠岸的船多才能混杂在其中瞒天过海。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那这艘苏府的船上必定是不得见人的货物,或许就是那些严查的走私之物,而要实现这一切,不但需要苏府的实权人物操控,还需要船舶司配合。 船舶司寻了个由头让船飘在海上,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是被故意刁难了,其实是让船上那些见不得人的货趁机上岸,等到这些货卸完了,苏府的船也就能上岸了。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来证实,也有可能是她总爱用恶意来揣度身边的人,将他们都想成了一个个心怀不轨的对手。 “先前在船上遇到的周子凡,他说他是漕帮的?”海瑶决意要亲自探查一番,在心中略一谋划,便有了主意。 小环点了点头,“我记得是。” “那你知道漕帮怎么去吗?”海瑶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下了高台,她虽然要小环寻路,但却比她还走的急,“跟我去一趟漕帮寻周子凡。” 两人一个在前走一个在后追,问了好几次路才摸到了漕帮的大门,而与她想象中的不同,这漕帮不是在岸边搭的草棚子,而是有座不输于苏府的四层高楼。 这楼里人来人往龙蛇混杂,到处都散发出浓重的江湖气。 “漕帮真是个帮派?我以为就是个水上运货的结了伙。”海瑶压低了了声音跟小环探讨道。 “小姐忘了吗?从前漕帮也与咱们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只不过好像不叫漕帮......”小环想了想,忽然抬头看到高处挂着的牌匾,才连忙道:“对,叫玉龙庄!” 海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镶着金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玉龙”。 那笔锋遒劲,提字之人必定是个飘逸果敢的性子,而海瑶甚至还觉得,牌匾上的字并非刻上去的,而是剑锋留下的痕迹。 她刚想仔细看看,周子凡便出现在二楼朝她招起了手。 “苏小姐!”周子凡一个跃步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竟然还没有惹来周围人的瞩目,似乎都对他这个做派习以为常,“你特意来寻我的?是不是需要周转的银钱,你要多少,我都可以借你!” 海瑶见他这样子又像只摇尾巴的小狗,不禁勾了勾嘴角,摇头道:“我要的周转钱财,只怕你还不能轻易拿给我。” 周子凡这才想到如今苏府的际遇,确实不是他能帮得上的,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过,我来此,确是有事拜托你。”海瑶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何事?”周子凡连忙道。 “我今晚想借艘船出海。”海瑶简短地说道,不等周子凡问为什么,她就把原因也告诉了他:“我想去苏府的船上看看,可苏府的人都不愿意让我去,所以才来求助于你。” 周子凡闻言只思索了一瞬,便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可以,晚上子时我带你出海。” 海瑶微微一愣,夜里出海摸上船一听就是件危险事,这周子凡竟然答应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徐长婴:我才是这个篇章的男主,为什么我两章都没出现! 作者:快了快了......(我是不会承认写事业一开头就停不下来的!) 第149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月黑风高夜, 偷摸上船时。 海瑶让小环回苏府送信,说她今天晚上要去寺里给苏老爷祈福烧香,然后便换了一身利落的打扮, 跟着周子凡在子时登上了一艘盖着黑布的小船。 周子凡明显是个常在水上漂的, 他一人一桨便带着海瑶从隐蔽的岸边入了海,直往海面上的苏府货船而去。 海瑶躲在小小的船舱中, 从黑帆布中露出个眼睛, 压低了声音问他道:“我们这样过去, 当真不会被发现?” “不会!”周子凡列嘴笑了笑,即便是夜晚也觉他的笑容灿烂明亮,“你忘了, 之前我堵截江匪的时候, 直到上了船他们才发现我。” 海瑶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想到寻他帮忙,但是海面不比江面,视野开阔少雾, 即便是蒙着一块黑布,但是离着近了也很容易被看见。 周子凡似乎瞧出她的担忧,蹲下身指着远处的船道:“你瞧, 桅杆上连灯都没亮,他们没有人守夜。” “怎么会无人守夜呢?晚上不是要......”海瑶皱眉思索了一瞬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完,她此时还是不想让周子凡知道她的猜测。 周子凡心里头也好奇苏小姐为何要上船, 但是他见人不愿意说, 也没有追问,只是联想到在漕帮听到的消息,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或许是人手不够吧。” 海瑶点了点头, 但她心中猜测, 无人值夜恐怕是船里运货的人担心被自己人发现, 所以才找了借口让船员晚上都待在甲板下。 “躲好了......”周子凡见距离差不多,便收了桅杆伏趴在船上,任由海浪将小船推向苏府的货船。 海瑶躲在船舱里等了许久,终于感觉到船身晃了晃,应是已经撞上了苏府的货船。 周子凡动作敏捷地扔出绑着绳子的飞爪,待飞爪牢牢勾住了货船的围栏,他才在小船上打了个结。 “这飞爪的绳子能展开成绳梯,爬起来费些力气,我先上一步,你就跟着我,要是爬不动了就拽我的衣服。”周子凡压低了声音嘱咐道,说完他不等海瑶答话就攀上了绳梯,几个跃步便已经爬了一半。 海瑶束了束头发,从袖子里掏出块面巾将脸蒙上,才扯了扯绳梯也跟着爬了上去。 正如她猜测的那般,甲板上几乎没什么人,他们两人一落在甲板上,周子凡便寻到了下船舱的路领着海瑶继续往前。 在别的世界里海瑶不是没体验过当贼的感觉,但是这船是苏府的,她还是苏府的大小姐,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场景极其好笑。 而且最诡异的是,这周子凡怎么会对她苏府的船如此了如指掌,似乎已经来过了很多次...... “再下一层就是船舱了,但是下边现在都是人。”周子凡的脚步停了下来,扭过头对海瑶说道。 海瑶垂眸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你去甲板上点一把火,这些人肯定要冲过去,我就趁着机会下去瞧瞧。” “你一个人下去?”周子凡有些惊讶地问道,随即又想到去甲板上放火比偷偷摸摸潜进去危险多了,皱着眉犹豫了许久,才点头道:“好吧,我动作会快些......” 说罢,他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躲藏的地方。 海瑶看得出来,周子凡的犹豫并非是不想去放火,而是不想离开船舱,看来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想看看这里头的货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她寻到一处放置工具的箱子里躲好,便等待着外头的吵杂声响起,没一会儿果然有人大喊道:“不好了,甲板上走水了!” “甲板怎么会走火?”有人惊讶地问道。 “好像是油灯倒了,船帆都烧着了,可不得了!快些来帮!” 几番焦急的对话后,便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她藏身的箱子前过去,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悄悄探出个脑袋,见外头没人了就迅速钻出了箱子跑进了船舱中。 这船舱极大,依着不同的货物分开了好几个隔间,海瑶一直往里走,可到了尽头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货物。 她仔细地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有一处的地板上划痕极多,便立刻上前用脚轻轻跺了跺,果然底下是空的。 海瑶立刻拿起边上的撬棍撬开地板上隐藏的活动门,而还不等她看清底下是什么,外头便又想起了水手们的声音。 “怎么这时候来了!” “快些去准备!” “着火了也好,趁他们灭火,我们把货运了!” 海瑶见这处再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便直接跃下了活动门,她方一落地便闻到了浓重的药草味,心道难不成这些偷运的东西是假药? 上头的几个人已经走到了活动门前,海瑶连忙躲在了一个大箱子后边,偷偷看着这几个人的动作。 他们的打扮就是苏府货船水手的样子,甚至有一个人腰带上还挂着管事的腰牌,而他们下了这一层的船舱没有立刻搬货,而是走到深处移开了厚重的草垛。 那是......一个坡道? 看来这里见不得人的货物就是从这个坡道运到船后侧,放到来接应的小船中,听这些人刚才话中的意思,今天来接货的船早了些,他们才救火救到一半又回来搬货。 海瑶趁他们搬货搬得满头是汗,想悄悄扯开个箱子封条瞧瞧,可她不敢弄出声响,好半天也没有成功,再这么下去,等到她被发现也弄不清到底藏着什么货物。 就在她思索下一步的计划时,头顶有传来了呼喊声,“铁头!不好!有人闯进来了!” 搬货的几人皆是大惊,连忙加快手中的动作,“来的什么人?要是认识的就做掉!” 而上面那人还来不及答话就被扯进了混乱的打斗之中,海瑶心中一紧,该不会是周子凡看有人回来所以来救她吧?但听外头的声音,这伙人可不少啊,他一个人打得过吗? “快搬货!今晚上最后一批了!赶紧搬完再去料理上面的家伙!”那个叫铁头的一刻不等地继续搬货,他与几个水手没一会儿就将这个隐蔽船舱中的箱子推出去了大半,再有几个就要到海瑶这里了。 海瑶见周子凡迟迟不下来,想必是与人缠斗了起来,而她要是这时候冲出去,不但救不了他,还将自己也搭了进去,电光火石之间,海瑶只得再寻藏身之处。 她俯下身子在货箱中穿梭,就在身后的最后一个箱子被搬开时,她紧张地身体一僵,手掌一用力,竟然推开了那箱子的边缘。 海瑶哪里还有机会惊讶,想也不想就往里钻去,而她一进来这箱子就被人推着往斜坡上走,她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边上倒去。 可是她没有撞上想象中坚硬的箱壁,而是扑在了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中。 这箱子里还有别人?! 眼前漆黑一片不可视物,即便这人身上带着令人心安的药香,她也觉得极是惊悚。 而她根本没有机会与这人分开,货箱便从斜坡的最高处滑下了货船,落在了小船的草垛上。 她与那个人的姿势,从她压在那人的身上变成她被人压着,直到箱子不再滑动,两人才能分开些距离。 幽暗的木箱中,海瑶只能听到对面人平缓的呼吸声,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慌乱,好像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是谁? 即便她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但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气息,难道...... 就在海瑶思索间,眼前的黑暗忽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竟是有人撬开了木箱提着油灯来照。 那道亮光撒在面前人轮廓上,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容便出现在了海瑶眼前,他轻合着双眼,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眉眼之前满是寒霜却又带着一丝柔和。 海瑶愣在了当场,这个人她当然不会忘记,正是那个修仙世界中为复活她而背弃昆仑的谢玄。 为何这个世界中她遇到了周子凡又遇到了谢玄,难道说所有的世界线都混乱在一起,除了这两人,她那个死去的倒霉丈夫就是魏珩,那只小黑猫就是闻人钦,甚至连殷朔望也会出现? 谢玄冰霜般的面容似乎被这一缕灯光扰了,他眉头轻皱慢慢睁开了眼,一双漆黑的眸子与海瑶惊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不知是不是回忆起在那个世界时她毫不留情地抛弃谢玄离开,海瑶此时见到他竟是有些心虚,一瞬间僵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甚至在想,该不会这狗系统是在惩罚她,故意把谢玄带了过来让她赎罪吧? 可她还是将情况想得太过天真,竟是有比再遇见谢玄更让人不知所措的事情。 “大人!里面有人!”那个提着油灯的人看清里面的景象,立即挡住本要上前的男人,警惕地喝道。 海瑶的思绪被他打断,她扭过头一看,如遭雷劈一般定在了当场。 箱子外头是十几个大汉围着他们,而站在最中间的却是她本应该在这个世界攻略的男主徐长婴。 这...... 徐长婴平日里“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孤傲神情瞬间被惊讶代替,可随即他便看到了箱子中还有另一个白衣男子正与海瑶亲密地靠在一起,两人衣衫发丝都有些凌乱,他的手甚至还轻轻搭在她的腰上。 “我......”海瑶从他的眼神中立刻意识到不对,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解释的话刚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她更想不到的是,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场景。 下一瞬间,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斜坡跃到了小船上,竟是周子凡冲出了重围来救她。 “苏小姐!”周子凡撑在箱子的边缘,还以为是这伙人将她绑架到了小船上,便拉着海瑶的肩膀想将她带出木箱,“莫怕!我来救你!” 可在他看到箱子中白衣男子之时,脸色忽然一变,就连动作也不由僵了僵,“怎...么是你?” 徐长婴的随从见此纷纷出刀将这三人围在了中间,于是这艘小船的甲板上便出现了这极其诡异又令人无法理解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感情债多了,很可能就要打起来,啧啧感谢在2022-05-18 23:09:00~2022-05-21 23:4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良月十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不许动!” “蹲下!” 持刀的水手一个个怒目圆瞪, 想要将周子凡给捉起来,可周子凡因为谢玄的出现而有些手足无措,以至于下一秒那些白晃晃的长刀就要架在他的身上。 海瑶连忙提醒他道:“小心!” 周子凡这才反应过来, 立刻往下一蹲避开刀刃。 围堵的众人见此都明白这人武艺高超, 皆不敢掉以轻心,但这黑衣人的意图非常明显, 就是要救箱子里的两个人, 于是他们当机立断, 一部分人压制周子凡,一部分人的刀则朝着海瑶与谢玄的方向而去,想要挡在他们与周子凡之间。 剑影呼啸而来, 海瑶下意识守护头往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缩去, 而此时对于她来说,最安全自然就是谢玄的身旁,虽然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是何身份, 但他曾经也是化神剑修啊! 果不其然,就在刀刃离着两人还有一寸距离之时,海瑶忽然觉得身旁如有凛冽寒意, 强大的杀气徒然而生,似乎只要他出手,便能了结这船上所有的性命。 或许是她离得太近了, 这杀意顿时让她后背一凉, 更是害怕地环住了谢玄的腰肢,一句“手下留情别伤人性命”却堵在了喉间说不出口。 而就在此时, 一声清冷的嗓音如同挺立在悬崖峭壁的松柏, 生生挡住这千年的寒冰。 “住手。”徐长婴沉声喝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 却让船上所有的水手都止住了动作,纷纷看向他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谢玄还差一瞬就要夺鞘而出的杀意微微收敛,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看向立在远处的徐长婴,可还不等他与这徐长婴交锋,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躲在他怀中的女子忽然将他往后一推。 谢玄一时不查,整个人倒在了箱子中,他愣了愣,想他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绝世高手没有遇见过,今日竟然被个小女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子凡见水手们停了下来,正要再去捞一把苏小姐,可却见到她毫不留情地把谢玄推进了箱子里,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打!自己人!”海瑶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自己身上,她提了一口气,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便扭过头朝徐长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都是一场误会。” 如果她没有猜错,徐长婴应该也是发现了苏府的船偷偷运货上岸,眼下的场景便是他领着手下扮做来接应的小船,想直接来个人赃并获。 好家伙,这人回扬州的时间不比她早啊,怎么连这个事情都查了出来,甚至还亲自布局来抓? 她见徐长婴仍旧冷肃着一张脸,也不管箱子里脸臭得吓人的谢玄,面上的笑容更是灿烂,“还真的是巧,竟然在我家的货船上也能遇到知州大人。” 周子凡这才想起来,对面的男子正是在船上捉拿水匪的那位官员,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徐长婴徐知州?怎么会在这艘船上?难道......” 他的脸色瞬间一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徐长婴的目光更加不善。 海瑶轻推了他一下,低声道:“想岔了,他不是接货的人,他应该是来抓人的。” “抓人?官府已经知道烟草之事?”周子凡皱眉问道。 谁知海瑶却反问他道:“烟草?这些货是烟草?你为何知道?” “我......”周子凡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而徐长婴闻言却从身旁接过了一把刀,慢慢朝他们走了过来,面上的冷肃之意更甚。 海瑶下意识想往后退,可她困在箱子里多走一步都会踢到谢玄,便只好警惕地看着徐长婴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徐大人......”海瑶不禁腹诽,刚才好不容易挡住了谢玄动刀子的念头,怎么现在徐长婴又来? 而她还未将话说完,下一瞬间徐长婴便提起长刀扎进她旁边的另一个木箱中,划开封箱的木条,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黑棕色的草饼。 真是烟草? 海瑶心下一沉,在这个朝代烟草不是禁品,但买卖烟草就像盐铁一样需要官家的允许,如果拿不到而私自倒卖,那可算是重罪,罚没所有家产都不为过。 眼下在她苏府的船上发现了烟草,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把苏府摘干净。 “我苏府这艘货船运的绝不是烟草,这些东西想必是偷运而来,至于为何会在我们的船上,我今夜一番查探已心中有数,上岸后必定向大人道明!”海瑶连忙跨出了箱子,走到徐长婴的身旁说道。 徐长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并有多说什么,而是用纤长的手指掰开了烟草。 海瑶面色一滞,那烟草里面竟然还别有乾坤,徐长婴轻轻抖了抖,七八片铜钱便从里面掉了出来。 “这是......” 铜钱? 如果是买卖烟草,她打通了关系弄到牒引或许还能补救,但是如果是跟私铸官币沾上了边,恐怕就是诛九族的重罪! “这绝对不是苏府的!”海瑶立刻铿锵有力地否认。 “那为何会在苏府的货箱中?”徐长婴终是舍得开口,冷声问道。 海瑶指着大船上出货的暗道,说道:“如果是苏府的,那我这些日子为何还愁银钱周转呢?卖了这些烟草放了这些钱币还愁还不上债?” “我就是察觉到货船不对劲,所以才请了漕帮的兄弟相助,想要上船看一看,结果是万万没想到,有人要至苏府于死地啊!”海瑶恨不得摇着徐长婴的肩膀对他说,你可千万要明鉴,不要因为以前的恩怨就把整个事情栽在苏府头上啊! 徐长婴垂眸思索了一瞬,随即便朝身旁的人挥了挥手,那人立刻指挥着水手将搭在大船上的长板收了回来,而大船里的那伙人见此竟然没有多说什么,还挥了挥手才关上了暗门。 海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这伙人见到徐长婴毫不害怕,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人,那么徐长婴必定是已经暗中得知了他们交接的暗号,才没有惹来怀疑。 可是刚才虽然离着远,后边的说话声那些人可能听不到,但一开始徐长婴的护卫大喝了一声“大人里面有人”,大船里的人听到也没有起疑,看来真与她猜测的一样,是扬州的官员与他们勾结在一起,所以他们听到“大人”两个字并没有觉得意外。 而徐长婴必然已经是摸清了此事,才会这么大胆直接来劫货,他要是再聪明些,下一步应该就是反过来去堵真正来接应的船。 “大人,一会儿若是要见船舶司的官员,不如让我去吧?”海瑶在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番,眼下要洗脱苏府的办法就是把内鬼揪出来,而此时恰好是个机会。 徐长婴见她面色变得极快,刚才还一脸焦急谄媚,此时却直接点破了他要做的事,甚至还安排起了下一步的计划,还真是...... 一点儿都没变啊...... “苏小姐何意?”徐长婴理了理袖口,将刀递给了手下,故作不解地问道。 海瑶见他明知故问,忍住心中的不爽,展颜一笑,凑到他身旁踮起脚尖轻声道:“大人废了这么精力安排这一处,肯定是想两边都抓了,我猜,一会儿来的大概率是船舶司的人,如果只有你出马,也只能抓到个下面做事的人,可我就不同,他见我是苏家小姐必定慌张,我炸他一炸就能找出苏府内鬼,帮大人把这条线清理得干干净净,也还我苏府一个清白!” 徐长婴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凑得如此之近,看着这张曾经熟悉无比的面庞上又露出狡诈的神情,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私塾的窗边,她也喜欢这样凑到他面前打小主意。 “我帮大人这忙可好?”海瑶见他没有回应,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再问了一次。 徐长婴压下心中怪异的浮动,冷声道:“苏小姐以身犯险,就不怕那些人识破伤了你?” “怎么可能?”海瑶摇了摇头,“大人运筹帷幄,一船的高手怎么会让我伤到?” 可谁知周子凡在此时却插嘴道:“我可以护你!我不行,还有他!” 被他指着的谢玄已经坐了起身,他似乎完全不想理会此处的乱局,合上了眼不发一语,直到此时被周子凡点名,他才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 徐长婴闻言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道:“也对,苏小姐身旁这么多绝世高手,确是不会有危险,还望苏小姐助徐某一把,免去那许多查证的功夫。” 海瑶扯了扯嘴角,心道这徐长婴说话还真是夹枪带棒,她一会儿如果不好好表现,到时候官府肯定会彻查苏府,到头来倒霉的是她。 “那大人看好了,绝对不让你空手而归。”海瑶也轻笑一声,朝他露出个敷衍的笑容,说道:“我就指望大人不要昏了眼,到时候还要怀疑到我头上,那我可就冤枉死了!” 徐长婴微微挑了挑眉,他薄唇微启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即便潇洒地转过身吩咐船员做好布置。 海瑶见他说不过扭头就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道这徐长婴看着是个能言善辩的,吃起憋也当真有意思。 一旁的周子凡看着船员将箱子再封好,有些疑惑地蹲下身拾起甲板上残留的烟草碎屑,还凑到鼻子旁闻了闻,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你帮我上船就是为了查烟草?这与漕帮有什么关系?”海瑶见此问道。 周子凡一脸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们漕帮有规矩,从来都是不做烟草的生意,可前些日子收到的许多银钱上都带了烟草的味道,帮里的兄弟觉得不对劲就查到了苏府的货船。” “所以你已经偷偷来过几回了?但是一直都进不去货仓,这一次见我来求才答应得那么爽快?”海瑶想了想,笑吟吟地问道。 周子凡立刻站起身,“我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想查探一番,知道这应不是苏府所为,心里也确是高兴的!” “我又没怪你,不用道歉。”海瑶朝他眨了眨眼,又偷偷指着仍旧闭目不言的谢玄,轻声问道:“他是谁?” “他是......”周子凡看了一眼谢玄,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叫谢玄。” “也是漕帮的?”海瑶继续追问,心道还真是孽缘,从前这两人一个是另一个剑心,到了这个世界竟然成了兄弟。 周子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哥他才不喜欢管帮中杂事,他武功可高了,江湖人称云顶第一剑!” 两个人就在谢玄的面前悄声对话,仿佛这样谢玄就听不到那样,直到船员重新收拾好了甲板,远处也渐渐可以看到黑色的船影,海瑶才整理好衣衫入了船舱。 第151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徐长婴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他的手下很快就将小船收拾妥当,那些被拆开查验的货都整整齐齐摆在甲板上,海瑶坐在船厅的太师椅上, 等到有人朝对面来船打出了信号, 她便一脸从容地走了出来。 来船也回应了信号,两边对上后, 一道牵引的绳索便将两艘船绑到了一块。 没一会儿, 三个五六个蒙着半张脸的男子立在对面的甲板上, 可他们见这艘船上站着的竟然是个年轻女子时,皆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甚至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赶快把货带走!”徐长婴的手下扮做水手, 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对面的几人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看起来领头模样的男子问道:“今儿怎么直接用小船顺过来了?” “货船上起火了,乱得很,好像是闯进了外人, 我们怕出岔子,才寻了艘小船赶紧运过来了。”水手招呼了几个人开始要搭板子搬货箱,“你看, 那便还有火光呢!” 对面的几人闻言才打消了些疑虑,见他们也能对得上暗号,便点了点头准备去将货箱接过来。 忙活了好一番功夫, 他们又问道:“怎么这一次不见铁头哥。” “铁头哥受了伤, 跟摸上船的人干架。”水手摆了摆手答道:“怕是真有人盯上咱们了,得快些才好。” “那一位是?”领头那人压低了声音, 用眼神瞟了眼倚在货箱旁的海瑶。 海瑶不等水手答话便朝那人点了点头, 轻笑一声问道:“你不认得我怎么做我苏府的生意?” 被她这么一问, 那几人眼中皆是疑惑之色, 就连运货的动作也有些停顿,警惕心又被勾了起来。 “你们不认得我,里面的人总不会也不知道我的大名吧?”海瑶指了指对面亮着的船舱,朝那一处喊道:“大人,这还躲着我吗?” 她这一声“大人”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对面船上的水手甚至俯下了身,看那样子就是去寻藏在甲板上的刀剑。 海瑶不但不以为意,甚至还直接走上了两船之间搭着的板子,徐长婴的手下本想出声阻止,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朝船舱里徐长婴所在的地方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海瑶一踏上对面的甲板便扬了扬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带,随即背着手对亮着灯的船舱说道:“大人这么矜贵?我来亲自来也不见一下?还是要我来请?” 说罢,海瑶便作势要行礼,自报家门道:“小女子苏氏长女苏......” 她这名字还未说完,船舱中的灯火忽然就灭了,一瞬间甲板暗了下来,只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而此时一直在甲板上扮做水手的周子凡一个跃步就跳了过来,对面的人见他如此纷纷亮出了刀剑,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海瑶刚想示意周子凡不要着急,却听黑暗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哟,怎么在这里遇到了侄女?” 这是船舶司的薛大人? 海瑶见他们来的架势便判断有领头的在船舱里,他们每次要秘密拿了货再上岸必定需要船舶司的人调度,只是没想到今天晚上船上的领头就是薛大人。 “我就猜到是伯父。”海瑶立刻压下脸上的惊讶,像个小女生撒娇一样,笑吟吟地行了个礼,“今日特来恭迎的。” 薛大人走到了她跟前,那张干瘦的脸上挂着个亲切和蔼的笑容,此时的他必定是满肚子的怀疑与惊讶,却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侄女倒是会糊弄我,白日里才说不知道该怎么办,晚上这就亲自来了。” “那还不是给急的。”海瑶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回家好好查了一番,就是想从账上掏些零碎的钱出来,这可不,一掏,就掏到了这么多救命的宝贝。” “你今日才知道?”薛大人脸上的笑容更加阴仄,他身旁的水手也更是杀气腾腾,周子凡一步挡在了海瑶的面前,朝薛大人瞪了一眼。 海瑶捂着嘴笑了笑,连忙道:“是啊,我是今日才知道,但我知道了可高兴坏了!这可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伯父救了我一命啊!” 薛大人捋了捋小胡子,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高兴的神情不似有假,思索了半晌便装作没有理解她的意思,问道“这是何意?” “我知道此事,特意上了船见伯父一面,就是觉得伯父要与我苏府合作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啊?直接找我不就好了吗?为何要找一个外人?他哪里有我对苏府的掌控?”海瑶语气有些嗔怪,“害得我绕了这么大一圈,现在多好,伯父与我是双赢!” 薛大人听她这意思是已经发现与他合作之人,而对面船上的船员明显都听她的话,难道说这个苏家大小姐已经控制了局面,让所有人都替她卖命?若真是如此,她可比那家伙厉害多了,难道他真的选错了合作对象? 海瑶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替我搭上了伯父这条线,这生意我怎会不愿意?就是我那父亲迂腐而已,白白将这生意拱手让了人。” “你父亲也是稳重些,侄女能有此见地,我倒是稀奇啊。”薛大人眯着眼笑了笑,似乎还在打量她话中的真假。 “若不是父亲这么不懂变通,苏府如何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海瑶捶胸顿足地说道:“伯父啊,外人终究是外人,就比如,我今日与您说的第二船货,他肯定从来没跟您说过,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 “哦?他怎会不知?”薛大人嘴上这么问,心里头想的却是那人还当真从没告诉过他还有一船货要到扬州,要么是他不如苏家小姐知道的多,要么是他有意隐瞒,不想让自己再赚一笔。 海瑶捉摸了一下他话中之意,又诈他道:“只怕他是小瞧了我,也小瞧了我父亲,父亲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可能是苏府的继承人,防还是会防着的。这人狡诈,伯父也要小心些,看看这些货有没有被他吞了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极是用心地留意着薛大人神情的变化,见他对“外人”“继承人”这样的字眼都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头便有了猜测。 薛大人听完这番话,点了点头道:“侄女说的不无道理,我确是不如与你合作。” 眼下的情形是苏慈已经找到了与他合作之人,甚至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接管了势力,想必也是发现了两人合作的确凿证据才敢前来,因此薛大人此时可以说是迫于形势,嘴上先答应与苏慈合作最好不过。 “伯父是个英明人,我保证不让伯父失望!还有一船的货我让一分利,也算是孝敬孝敬您,先让我用这些烟草解了燃眉之急可好?”海瑶面上笑意更盛,又行了个礼问道。 “这批货已能出手,自然可以帮上你的忙,不过......你就不怕他鱼死网破将你我给捅出去?私贩烟草可是大罪啊!”薛大人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说道。 海瑶轻笑一声,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道:“我自然有处置的方法,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也无人可知。” “可他也算你府上的元老......”薛大人明白她的意思,面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可嘴上却还是说着担忧的话。 海瑶挑了挑眉,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心中一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元老又如何,元老犯了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薛大人刚想接话,可随即便觉她这话有些古怪。 “就如同大人要是被那新上任的徐知州抓住了把柄,他肯定不会饶过你啊......”海瑶转过身准备回自己的船上,故意含沙射影地说道。 薛大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头想着他必须提防一下这个苏家小姐,等上了岸他就把之前的手脚都处理妥当,要不是这一次是最后一批货,加上徐长婴调配了许多人手监管码头,他才不会自己出面亲自保货上岸,看来以后真不该如此! “啊对了,忘了跟伯父说,其实我刚才说的话呢,有一半是假的,事实其实是我报了官,你合作那人出卖了你,我这是特意带着人来抓你的呢!”海瑶走到一半,忽然又扭过头朝薛大人眨了眨眼,像是在说什么闺中秘话,极是轻快地说道。 而她不等薛大人反应过来,就立刻往徐长婴的船上一跳,远离是非之地。 薛大人脸色大变,一向机敏警惕之人也迟疑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今日是被设下了埋伏瓮中捉鳖! “拦住她!杀了她!快!”他心中顿时乱成一团,又怒又惊地指着海瑶喊道。 他的手下纷纷抽刀冲了过去,而周子凡还站在两船相连的木板上,他扭过身朝他们笑了笑,随即沉下脸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几番刀光剑影下,周子凡身形灵动飘逸,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好些人打下了水。 薛大人更是着急,大喊道:“冲上去!那一船的人都不要留!一个不留!” 在他的指挥下,所有的船员都成了凶悍的盗匪,或许他们本就是盗匪,一个个挥着长刀恶狠狠地跳向徐长婴的船。 海瑶见此连忙躲在了谢玄所在的箱子旁,他从刚才开始就一步都没有挪动,从头到尾就盘腿坐在里面,一张冰山脸更是苍白。 眼见两艘船的人打了起来,这边是官兵,那边是匪徒,场面极是混乱危险,海瑶看了眼不动如山的谢玄,忍不住问道:“你不去帮帮你弟弟?” 谢玄闻言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随即又是那冰山模样,似乎这个弟弟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真不去啊?”海瑶刚想再问,竟有匪徒的刀已经砍了过来,只听“哐啷”一声,大刀就将谢玄所在的木箱砍碎,那匪徒抽刀又要砍向海瑶,她连忙扭过身拼命往船舱中冲去。 而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转身撞到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抬头一看,竟是徐长婴冷得吓人的清隽面庞。 “所有人全部拿下,一个不给放走!”徐长婴一把将海瑶挡在身后,他手中虽没有刀剑,但眼神凌厉犹如刀锋,让那要冲上来的匪徒迟疑了一瞬,紧接着就被一旁的官兵挡住。 “是!”整齐的呼应声响彻了整艘船,对面的薛大人闻言更是惊吓,“徐长婴?是你?怎么是你?” 他又气又悔地甩了甩手,便立刻转身朝船尾跑去。 海瑶见此连忙又冲到徐长婴身前,指着薛大人喊道:“他要跳海,别让他跑了!” 两边的缠斗徐长婴带来的官兵很快占据了上风,但因为场面极乱,一时之间很难有人前去阻拦薛大人,海瑶心中一急,要是让这家伙跑了,她以后可要担惊受怕了! 谁知此时徐长婴却沉声道:“莫慌,跳了海也追得上,岸上有人守着,他府上我也派了人,天罗地网,逃不掉的。” 而他这话音刚落,只见还在缠斗中的周子凡纵身一跃,直接抄起甲板上的一块碎木片朝薛大人砸去。谁知他准头极好,竟然直接命中薛大人后脑勺,把他砸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要你跑!”周子凡见砸中了立刻冲了过去,一脚踩在薛大人的身上,高兴地说道。 海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徐长婴,只见他眼中也是流露出一丝愕然,随即竟欣然接受了这个局面,仿佛自己刚才根本没有说过任何的话。 作者有话说: 海瑶:要你装,被打脸了吧? 第152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很快, 徐长婴便完全控制了局面,匪徒纷纷被制服,对面来船也被搜了个底朝天, 那薛大人被周子凡砸得晕头转向的, 又被五花大绑在甲板上才恢复了些清明,看着徐长婴求饶道:“知州大人!知州大人!你可误会下官了!下官是来搜查苏府走私的罪证啊!” 徐长婴似乎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而是命人将货箱绑好快些上岸。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一桩大案, 看起来是走私烟草, 实则是私铸钱币,只要顺藤摸瓜,想必后面还能有更加惊人的发现。 海瑶见那薛大人变了一副嘴脸, 忍不住走到他身旁笑道:“伯父啊伯父, 我都说了,不要跟我苏府的外人合作,这下好了, 吃亏了吧?” 薛大人面上一点儿愠色也无,而是可怜兮兮地对她道:“侄女啊!你们苏府怎么做这样的勾当!烟草可不是能随意卖的!” “我卖了吗?”海瑶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摊了摊手道:“是我苏府元老首位的账房先生与你勾结做这肮脏的买卖, 我大义灭亲明察秋毫及时阻止才力挽狂澜,这些烟草啊,都是要给徐大人带回去当罪证的, 徐大人苦心筹划了这么久, 就等着你上钩呢!” 说完,海瑶还朝他得意勾了勾嘴角。 一旁的周子凡闻言极是惊讶地问道:“账房先生?唐先生?我还以为是苏......” “苏剑羽?”海瑶反问道。 “难道不是?之前漕帮追查, 也是怀疑到苏剑羽的身上, 你父亲很器重他, 他在苏府掌管着许多生意, 确有能力做到这些。”周子凡想了想说道。 “我父亲对他那么好,他为何要背叛?”海瑶摇了摇头,压低声音给他解释道:“而且他近些年都在九江,苏府账上在扬州的生意几乎都与他无关。” “那为何就是唐先生?”周子凡仍是不解。 海瑶见他一脸好奇,本想逗一逗他说“你猜”,可她眼角忽然瞄到徐长婴从船舱走了出来,便故意又朝周子凡近了一步,笑吟吟地说:“方才我诈他,说唐先生是外人不能继承苏府,他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如果合作的人是苏剑羽,旁人都默认他是我爹看中的继承人,薛大人当初肯定也是看上他对苏府的掌控,我这么说就动摇了他合作的初衷,可他的反应太自然了,完全就是赞同我说的话。” “后来他又说是元老,所以你才想到了账房唐先生?”周子凡皱眉想了想,点头道。 “苏府的元老能有几个,他又管着总账,做些手脚极其容易。”海瑶继续道,其实除了今天晚上在船上从薛大人嘴中套话,她昨日查账也看出了些端倪,苏府的账簿太完美了,几乎找不到任何的错处,而那船货中既然藏了东西,就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别的不说,就连多运货增加的人手费都没有,那她面前的账本肯定是已经修饰过的。 周子凡听完这些话,忍不住道:“苏小姐实在是聪颖,在下佩服!” 而他话音刚落,海瑶便瞧见徐长婴往她这处走了过来,只不过这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只一脸冷峻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薛大人。 海瑶扭头看向他,似乎是被他打断了话头,又朝周子凡递了个眼神,便刻意往一旁让开了几步。 “徐长婴......”薛大人也终于想明白自己撞进了徐长婴的局里,再怎么狡辩解释也是没有脱罪的余地,便瞪着他,阴笑了几声道:“你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当了扬州的父母官就权势滔天?有些东西你可是碰不得的。” 徐长婴微微扬首,眼神有些不屑地落在他的脸上,沉声道:“本官倒想知道,有什么是碰不得的。” 薛大人与徐长婴打的交道不多,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温吞的书呆子,谁知道今天不仅摆了他一道,态度竟然还如此高傲,“徐长婴,你好大的口气,今天你捉了我,以为就能入我的罪?倒是看轻了我,我想你也发现了,那烟草里藏着的还有什么东西,这后边的事情,哪里是我一个船舶司小官能左右的,我劝你一句,别把自己搭进去。” 他的这番话倒是与海瑶想的差不多,这些钱币要铸成再流入扬州,背后的势力可没有那么简单,弄不好还是皇亲贵戚一方诸侯,而私铸钱币又是诛九族的大罪,查起来可是天子震怒牵连甚广,徐长婴一个知州,有能力查下去吗? 徐长婴完全没有被薛大人的话吓到,而是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轻笑一声道:“这就不劳薛大人费心了,徐某自然有打算,大人还是替自己想想怎么才能少供出些事儿,让后头的人不至于想杀你灭口,我怕的是,大人还没处刑,就死在牢里。” 海瑶微微一愣,这徐长婴看着沉稳,说起话来却毫不遮掩,这是能说得这么直白的吗? 薛大人的脸色由青变红,又由红变青,不得不说,徐长婴的话戳中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让他一点儿还嘴的余地都没有,甚至他之后能不能活命,还要看徐长婴的人守得牢不牢。 海瑶是一点儿也不想扯进这件事里的,她才不管似铸钱币的是谁,反正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最好今天晚上没人知道她来过,就全当是徐长婴一个人的功劳,她要把苏府摘得干干净净,至少面上如此。 “你...好你个徐长婴。”薛大人阴仄仄的眼神停留在徐长婴的身上,而他忽然又瞧见一旁看戏一般的海瑶,哼笑一声道:“好一对苦命鸳鸯,苏家小姐...不对,是侯府夫人今天晚上可算是帮了你不少,续一续少时断了的姻缘可不妙哉?还是说你们俩就没断过?你在京城做状元郎的时候,侯夫人在府里可寂寞?” 海瑶见这薛大人死到临头破罐破摔就想恶心徐长婴,面上虽然流露出尴尬之色,可却偷偷打量徐长婴的神色,这人似乎真的被他激怒,方才的冷肃沉稳被怒意所替代,一双瑞凤眼凌厉骇人。 可这变化也只是一瞬,随即他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沉声吩咐手下道:“看好了。”便转身决然离开了甲板又回到船舱之中。 两艘小船载着错综复杂的局势靠了岸,虽然没有人拦住海瑶,可她也没有着急下船,而是想着法子磨蹭,直到再看见徐长婴的身影,她才装作刚收拾好自己,与周子凡一起往船下走去。 两人恰好在下船的板子上碰到了一起,徐长婴愣了愣,随即微微往后让了半步,海瑶这才一脸腼腆地点了点头,仿佛还在为刚才薛大人的话而避讳。 等到两人都走下了船,徐长婴顿了许久才在她身后说道:“苏小姐,你府上的唐先生徐某就先拿下了。” 海瑶也没有转过身,只连忙点了点头,“大人想怎么拿就怎么拿,可千万别冤枉了我这样的好人,这都是他的阴谋,跟我,我父母,还有苏府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今天晚上要不是大人英明,我苏府还一直被贼人蒙在鼓里呢!” 徐长婴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此便好。” “那我先告辞了。”海瑶这时才别过脸,眼角匆匆睥了他一下,留下一汪愁绪万千的眼波。 周子凡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却似乎没有想明白两人的关系,只好摸了摸鼻子,朝徐长婴行了个礼,追着海瑶而去。 只是海瑶没想到的是,她才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了呼喊声,众人扭头去看,方才一直在箱中的白衣人已经持剑立在了岸边。 啊...她怎么把谢玄给忘了。 周子凡则在一旁直接嘟囔道:“啊,把他给忘了。” 谢玄似乎刚刚苏醒过来,原本在卸货的官兵想要让他离开木箱,谁知道这人睁开眼便杀气腾腾,一瞬间就从木箱消失落在岸上。 官兵下意识出刀去挡,却没人敢靠近他半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性命。 徐长婴皱了皱眉,这个白衣男子气质极冷,生人勿进,可刚才他却与苏慈亲密地抱在木箱中,两人衣衫凌乱,一看就...... “你要做什么!” “收剑!” 官兵回过神来,朝谢玄呵道。 谢玄似乎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就要继续往前走。 “哥!”周子凡此时喊道:“这我哥!徐大人,我跟我哥一起帮苏小姐查船上的事情,他跟我们是一边的,就是脾气不好,你别在意。” 海瑶想了想,也搭腔道:“是...是啊,刚才情急之下我跟这位谢...少侠一起躲在了箱子里,这才被推到了船上,遇见了大人。” 徐长婴的眼神变了变,随即便朝官兵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要阻拦,可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加冷肃,与谢玄面对面就好像冰山撞冰山,能活活冻死人。 周子凡眼下倒成了那个破冰之人,他一脸笑意地上前拉住谢玄的衣袖,从官兵的包围中把他给拉了出来,朝徐长婴丢下一句:“多谢大人,大人辛苦了!”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海瑶见此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尴尬了半晌才岔开话题说道:“那个苏府的船大人想搜就搜,最好快些搜了让船进港!我好还债啊!多谢大人了!” 说罢,她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连忙去追赶周子凡的脚步。 谢玄并非是与她和周子凡一同上船,而是原本就在货仓里,难道他与这批货也有些牵连?可是他是周子凡的哥哥,弄不好徐长婴就要怀疑到漕帮的头上,所以周子凡才这么着急被他带走,海瑶便做了这顺水人情,就是不知道徐长婴心里头怎么想的。 走出数百步后,海瑶见徐长婴没有派人追来,才喊住周子凡道:“你慢点。” 周子凡放慢了脚步等她,谢玄也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这位少侠。”海瑶对上谢玄熟悉却冰冷的双眸,笑了笑道:“我也算帮你一把,能否告诉我,你为何在我家货船的货箱里?” 谢玄似乎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沉默了许久才道:“受了伤。” “受伤?哪里?”海瑶一愣,看着完好无损的人不解道。 而周子凡却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见你那么不舍的从箱子里出来,原来是在打坐疗伤,哪路人物能伤你?还是内伤?” 谢玄微不可查地轻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一时大意”,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海瑶见他没有言明,也不再追问,哪有那么离奇的事,受了伤在运走私货和钱币的箱子里疗伤,说出去都没人信,这后头肯定有什么别的牵连,只不过海瑶不想把自己扯进去,便及时止住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第153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这一晚之后, 扬州城仍旧是平静而繁华,海上的那点儿风波似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有心留意之人才会发现,船舶司的薛大人不知什么原因被收押, 但与他接触过的商户都知道他的秉性, 新任知州严查走私,薛大人东窗事发没有人觉得奇怪, 只求不要牵连到自己的身上就好。 苏府的大帐房唐先生也不见了, 不过这样的大商户家换个账房也是常有的事情, 那苏小姐刚刚回家接手生意,不满意父亲手下的元老那就换换人呗。 几乎没有人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就连海瑶在第二天也觉得有些恍惚, 仿佛除了消失的唐先生, 昨夜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苏府的人都以为唐先生是被她给赶走了,海瑶没有解释什么,只留下一句:“唐先生年纪大, 想回乡下养老,我就让他去了。” 苏剑羽一脸地诧异,“慈妹, 这也太突然了......可是你不满意唐先生?” 海瑶毫不遮掩地答道:“是啊,表哥常在九江不知道,我回来一看帐, 唐先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手脚, 我念在他也算是为苏府操劳了这么多年就不报官了,让他走了。” “竟是如此......”苏剑羽皱眉说道:“都是我的错, 一心在九江, 疏忽了扬州这里的事儿。” “不怪表兄, 你打理好九江的生意已经不容易, 哪里管得到那么多。”海瑶轻笑了一声,她眼下倒是没有那么看苏剑羽不顺眼,虽然他是父亲培养的子侄,对她的地位有威胁,可眼下父亲病重,又少了个唐先生,确是需要他助力一二,便留了他一段时日。 海瑶原本想着在货船进港之前还要躲一阵子的债,可没想到,这天傍晚苏府的伙计便兴高采烈地来报,说是官府批了通牒货船明天一早就可以靠岸。 她心中一喜,连忙召集了好些店铺的掌柜开了一整晚的会安排接货的事情,想尽可能地快速出货来解决周转的燃眉之急。 第二天一早,海瑶还没眯上一会儿,便让小环给自己隆重打扮了一番,领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去码头接船,生怕扬州城的人不知道苏府有货船到港。 而此时的扬州码头极是热闹,船舶司一连批了好些货船靠岸,扬州几家大商户都在今日来接货,一时之间码头人山人海,极是壮观。 “表妹,苏府的船在丙字号码头,你看,已经能瞧见了,再过半个时辰才能完全靠岸。”苏剑羽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与海瑶站在一块还真看不出谁才是苏府的主人,他先前一直跟在苏老爷身旁,来到码头上遇到了许多熟悉的商户,便不停地在寒暄问候,甚至还担起了给海瑶引荐的角色。 海瑶自然不愿在气势上输给他,她一个女子站在人堆里本来就矮了半个头,可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明快的浅绿色衣裙,乌发上累着做工精致的玉石,再加上她仪态大方,一点儿都没有扭捏的样子,几番谈笑下来也惹来不少人的关注。 “苏府的小姐真的回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议论道。 “一回来就抛头露面,真是个爱现的。” “怎么,我们女儿家合离了就不能出门不成?”有人抱不平道。 “不是那个意思......怎么也避讳几天吧?看着好像合离了还是好事那样!” 人多难免嘴杂,有些混不吝的趁机打趣道:“搞不好还真是,我听说关内侯三年都在边关,成了亲身边没个男人,还不知怎么偷人呢!眼下人一死就抛头露面,恐怕是巴不得跟情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你说的这么笃定,你见过不成?” 这人被说地磕巴了一下,有些激动地站起了身,指着远处的苏府众人道:“我知道!就是...就是那个谁啊!” “谁啊?” “他!”他在寻人之时,恰巧瞧见码头上正与船舶司官员交谈的徐长婴,便立刻喊道:“就是他!” “徐知州?” “别胡乱说话,小心被鬼拔舌头!” 众人闻言都当他是胡说八道,也不愿意在这里惹是非,便慢慢散了去。 那人见没人理他,有些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我说的是真......两个人......以前就卿卿我我,不是苏老爷硬逼着,哪里会退婚?” 而此时,忽然有人在他背后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他吓得连忙转过了身,见那人是漕帮的少帮主,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周哥!我说的是真的......” “可我看着不像啊?”周子凡回想起这两日见到的情形,总觉得苏小姐和徐长婴之间生分得很,“你莫要乱说,毁了别人的清誉。” “我错了!下次一定改!”这人低头认错道,他在漕帮手底下讨生活,对这个少帮主的话自然是不敢忤逆,“我也不是乱说,以前我住瑞丰书院边上,这两人在一个书院念书,我时常看到他们待在一起,怎会没感情?” “那你也不该乱说!”周子凡呵斥道,他最是看不惯这些说闲话的人。 等把这家伙赶走,他不自觉看向码头上正朝货船挥手的苏小姐,又见那徐长婴就在不远处看着案卷,两个人隔得极远,完全没有交集与对视,怎么也不像那人说的那般早有私情。 周子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意这些无聊事,他摇了摇头,正准备去忙活漕帮的事情,却忽然又见那徐长婴抬头微不可查地朝苏小姐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仿佛看穿了千山万水,隔着重重人群,牵上一根剪不断的银丝。 春风吹拂着码头的杨柳树,吹得他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失落,周子凡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便转身将方才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苏府的货船顺利进了港,早已等待多时的伙计们拥着上前接货,船上的水手也极是高兴,他们漂了那么久,终于可以上陆地了! 一箱一箱的货被运上码头装进车中,按着早就规划好的路线迅速分往苏府的各个商铺,有些则又装了箱,准备运往更远的城市。 海瑶见码头上热火朝天地,便朝苏剑羽使了个眼色,苏剑羽连忙演起了两人筹划好的戏码。 “表妹,那些货怎么不运?”他指着远处的几箱货问道。 “那些当然不能运,都是要用来抵债的。”海瑶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抵债?还几大银庄的?”苏剑继续问道。 海瑶点了点头,瞧边上围着的看客有几个立刻朝那处投去了探究的目光,便刻意大声道:“他们催着要能有什么办法呢?没钱就用货抵,这是当时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我都算好了,这一批货什么都有,时价也够得上还债了,给他们好了,反正我没钱,只有货!” “他们要催也办法,先给了吧,我明日就去把借契了了,只不过啊,这些货给他们真亏,在咱们手上能运去京城卖个更好的价钱,他们就只能在扬州变卖,没意思得很......”苏剑羽摇了摇头,有些可惜地说道。 “嘘!”海瑶连忙拍了他一下,刻意压低声音却能让身边的人听到,“他们要就要,眼下用货抵,我还少还些利息,他们卖不卖得出是他们的事,与苏府无关!” “慈妹说得是!”苏剑羽朗笑几声点头道。 “可不是,我以后也不想跟扬州那几个银庄往来了,这些年在京城也认识了些人,倒不如把生意给他们做!天子脚下,总是讲些诚信的!”海瑶挑了挑眉,一派淡定从容地说道。 她见那几人脸色变了变,便知道这一出戏有了效果,今日这些银庄派的人看到苏府货船如此气派,货物这么快就分了出去,想必不用多久就有进项。 他们之前收了风声苏府要倒,但眼下看来完全不是如此,而苏小姐在苏府众人面前地位极高,一看是个有实权的,她的话应是不会有假,只是这个苏小姐真是好算盘,就想用几箱货打发了他们,他们自然是不会愿意的。 海瑶也没真想把货给他们,她盘算着明日之后银庄应该就不会来催债了,苏府就可以腾出手脚专心在销货上。 眼前的大危机暂时解除了,海瑶看着烟雨朦胧的海面不由觉得身心舒畅,她刚想展臂松松肩膀,眼角竟瞥到不远处正在与其他官员攀谈的徐长婴。 她连忙整了整发髻,摇着团扇笑眼盈盈地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徐长婴是不是太过认真,他极是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册,一边看一边与人讨论,完全没有留意到身旁有人。 “几位大人?”海瑶临近跟前便行了个礼,“打扰了。” “苏小姐有何事?”一人认出她,也回礼问道。 “我是来寻徐大人的!”海瑶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地直说道。 这些官员在扬州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哪里没将新任知州的底细摸清楚,几乎人人都知道苏家小姐退过徐大人的婚,而此时苏小姐竟是一脸坦然地过来寻徐知州,他们一瞬间都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徐长婴这才收了手中的书册递给身后的随从,朝海瑶轻轻点了点头,一脸冷肃地问道:“苏小姐有何事?” “重要的事。”海瑶一脸认真地答道。 “我今日来码头是有公务在身,若是要事,苏小姐大可去府衙递拜帖。”徐长婴一脸刚正不阿地说道,似乎没有给她留任何的情面。 海瑶故作为难地想了想,犹豫了一阵道:“我找你也是公事。” “公事更应该按着府衙的规矩,我若是私下为你解决,岂不是对旁人不公?”徐长婴的话语不留一丝情面,他身旁几人都觉尴尬极了,不知该如何圆场。 海瑶心中暗笑,这徐长婴真是得寸进尺,见自己主动前来,还摆谱了? “是公...也是私......”海瑶一双美目中秋水粼粼,面上泛起了一丝淡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徐长婴,才轻声道:“我是想问,我的嫁妆,大人拿了那么久,何时能还我啊?” 作者有话说: 海瑶:你该不会忘了还钱吧?! 第154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徐长婴闻言微微一愣, 又立刻恢复了刚正不阿的模样,皱眉问道:“苏小姐的嫁妆何时在徐某这里?” 他身旁的几个官员脸色都精彩极了,嫁妆便意味着男女嫁娶, 苏小姐说她的嫁妆在徐知州的手中, 难道说两人之间又有了些牵扯?但是这苏小姐不是才死了夫君回扬州,当真这么快就跟旧情人在一起? 再说苏小姐神情娇羞, 徐知州一脸薄情寡义的, 怎么看都觉得是...... 他们心中都像猫挠一样, 恨不得直接问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徐长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揶揄, 只好尴尬地看起了远处的行船。 “徐大人......”而此时海瑶的脸上满是惊讶, 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随即便泛起了委屈的泪光,“大人...我的嫁妆确是在大人手上啊, 大人难道想吞了去?” 她话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旁人听了不由心生怜悯,而徐长婴对上她无辜的眼神更是心中一震,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当真回忆起了当年与苏府定亲之时的事情,那时候下了三媒六聘, 可是他确实没有拿过苏慈半分的嫁妆啊! “我......”徐长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这些年在长安官场上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运筹帷幄八风不动的本事, 可是今日面对苏慈, 仍是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束手无策。 眼见苏小姐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似乎他只要再说一个字就能落下来, 一旁与徐长婴还算亲厚的官员忍不住道:“徐大人正人君子,怎么会昧了苏小姐的嫁妆,定是误会了误会了......” 他话未说完,海瑶便朝徐长婴又走近了一步,连忙道:“怎么是误会,当时大人明明说好要还给我的。” 这官员心里头嘀咕,该不会当年苏府退婚其实给了徐知州些补偿,但知州大人嘴上拒绝却还是收了,现在苏小姐来讨了? 想到此,他们几人看徐长婴的目光不由带上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徐长婴看了眼这几人的表情,又打量起海瑶那张毫无瑕疵的委屈脸,忽然轻笑一声,问道:“徐某向来一诺千金,从不食言,该还的东西我一定还,只不过,小姐的嫁妆,徐某确不曾拿过,小姐平白污我,不知何意?” “王大人,李大人,你们听听徐知州的话。”海瑶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也对,我不过是个平头小百姓,被欺负了也没处可说,知州大人心里头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我懂,可也不该这儿为难我,你要是心里头有气,大可...大可来报复我,何必牵连我的父母?” “我何时做了报复你的事情?”徐长婴越听越是莫名其妙,他心中虽然知道此时苏慈的话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心里头仍是被她挑起了一丝酸涩,当初明明是她...是她...... 海瑶见他脸色都变了,心道这家伙该不会委屈上了,便见好就收道:“如果不是报复我,那就拜托大人将银票房契都还给我吧,这些可都是我苏府救命的钱啊!” 徐长婴僵硬的脸色似乎更冷,好半晌他才扯了扯嘴角,扬了扬首道:“苏小姐说的,是客船上的赃款?” “对徐知州来说是赃款,对我来说却是傍身的嫁妆。”海瑶擦了擦眼角的泪光,一脸恳切地继续说道:“徐大人何时能还我?” 徐长婴终是明白她的用意,演这么一出戏就是催他快些把钱还了,只不过他确实不知道那是她的嫁妆,而他扣着这些银票房契虽然是为了办案,但是若这些银钱是她嫁入侯府的嫁妆,徐长婴忽觉心中一涩,躺在府衙的“赃款”瞬间变得烫手极了,仿佛他真的别有用心一般。 “好,苏小姐现下就可去府衙取回。”他在船上曾说过,三日后断案便可归还,眼下还未到三日,但今日海瑶的一番话,他已不可能再扣着不放。 海瑶见计谋得逞,脸上的委屈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狡黠得意,“多谢徐大人,本小姐现在就去取!” 说罢,她笑吟吟地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徐长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凤眼明暗不定,让他身旁的几人更是不敢出声接话。 等到苏府的人都消失在码头,徐长婴这才变回了原本的淡然,又与一众官员聊起了新政的落实之法。 海瑶一刻也没有耽搁,当天下午就命人去府衙将徐长婴扣着的银票房契都取了回来,其实江匪的案子他已经办结,只是还在做最后的入册事务,压根不会逾期扣着银钱不放,但如今海瑶担起苏府的重任,一分一毫她都要算的清清楚楚,徐长婴扣她的钱前三天,可是一分利息都没给的,她可不得要快些拿出来以供周转。 至于今天的一番话徐长婴听了心里好不好受,她可就不怎么在乎,或者也可以说,她就是要让这人不痛快,刺了他那副清高端庄的模样。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海瑶一心都扑在了苏府的生意上,扬州城也在这位新知州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繁华如故,安宁如初,江上的匪徒少了,世面上也没了不知从哪里来的私银。 一转眼时间便过了两个月,从那天起海瑶便没有见过徐长婴了,但总能从她身旁的人嘴中知道他的动向。 这日她收了邀请函,扬州兵马司吴大人的母亲做寿,在扬州知名的灵犀寺摆斋宴,苏老爷虽然与吴大人有些交情,但是扬州官场都知道苏府与徐知州的过往,能避的都会避过,海瑶收到这邀请也是诧异极了,但听闻斋宴上除了她苏府,还有不少知名的商户,去一趟拓展些人脉也是好的。 因着是参加斋宴,海瑶打扮得极其素雅,只带了小环一个丫鬟,送了寿礼便由人领到了宴厅。 即便苏府是扬州首富,但是毕竟是商户,她只能坐在外厢,但这也正合了她的意思,这里的都是有些名头的商户,三两句下就能寻出些值得一聊的商机。 “苏小姐,早闻苏府在江南的生意风生水起,可有兴趣去京城看一看?在下在京城有不少的货路,江南丝绸,在京城抢手得很,苏府供货,我来分销。” 海瑶听着倒是来了点兴趣,笑吟吟地答道:“我在京城也是有些铺子的。” “这我自然知道,可绝对比不上我的,不瞒苏小姐,我的路子能直通官宅大户,即便是皇家大内也不在话下,只要出了新样式,你我联手炒上一炒,不愁不出个抢手的新样式。” “听着倒是好,可姜老爷应该也听说过,我是关内侯府出来的妇人,再回京城,只怕诸多阻碍,与我合作不一定是好事。”海瑶坦白地说道。 这位姜老爷摆了摆手道:“所以苏府才需要我的路数啊!我也舍不得这些江南名货就只在淮水河畔来来往往,关内侯毕竟只是个武将,再说,人也没了......小姐不必过多在意,反倒局限于此了!” 他这番话倒是说到了海瑶心里,其实她本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也纠结于该不该花心思在这个上面,毕竟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只有攻略徐长婴。 说道此事,那个杀千刀的系统当真消失不见了一样,两个多月来一声都不吭,要不是前面几个世界她已经摸清了意图,如今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她心里还是犯嘀咕,这个世界太奇怪了,除了徐长婴,还出现了谢玄、周子凡,甚至还有个死去的魏珩以及变成了黑猫的闻人钦,而殷朔望虽然不见踪影,但她直觉这人也会出现。 要是系统像在修仙世界的时候一样,要她同时攻略...... 不不不,应该不可能,两个人还好说,六个人,任她是海王转世也不可能同时攻略成功的。 系统应该不至于这么荒诞。 要是她能唤出来问一问就好了,想起之前几个世界中的经验,系统除了在开局与完成任务时自动出现,没有她的召唤自动出现都是她做了些不寻常的举动刺激到了系统,要不这一回尝试尝试? 正在海瑶思索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正是前来赴宴的徐长婴,他今日一身绛紫圆领长袍,英气十足,一进寺中便是众人的焦点。 而不知是不是海瑶的目光太过直接,徐长婴若有所感地看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交叠一瞬,便又自然而然地分开。 海瑶见徐长婴入了主厢房,便低下头继续思索起如何刺激系统,要么快速攻略徐长婴,如果系统是要她同时攻略六个人,那肯定会反应,要么就去攻略周子凡或者谢玄,如果偏离主线剧情,系统肯定也会受刺激。 一顿斋宴也就大半个时辰,等到餐盘都撤去,外厢房的人想留就留,想走便也有人送客,海瑶寻了个由头说要参拜佛祖,便带着小环一起去了灵犀寺正殿。 这还是她头一回来这个世界的寺庙,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大雄宝殿外立着两棵参天大树,一棵树上挂满了红绳木牌,而另一棵只有星星落落的几个。 她本想好好看一看,可谁知小环却忽然走到她跟前挡住,有些慌张地说:“小姐,这里就不看了吧?” “为何?”海瑶不解道。 “都是些牵姻缘的牌子,无聊得很。”小环又挪了挪挡住她的视线,这下海瑶更好奇了,装作放弃的样子点了点头,刚一转身,却趁小环不注意飞快绕过了她跑到了那颗没什么木牌的树下。 她打量了一下,更是疑惑地问道:“这有什么?不都是生辰八字吗?” “啊呀!小姐!别看了!”小环拽着她的手就往旁边扯。 而就在此时,海瑶忽然瞧见一块木牌上的八字很是熟悉,“这不是...我的生辰八字吗?” 作者有话说: 轻轻一跪,三次元的项目忙完了,我要恢复日更!雄起!感谢在2022-05-28 22:42:48~2022-06-05 22: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tella~~、子非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小环见她已经看见, 不由拍了拍额头,安慰她道:“都是这个关内侯府!非说是小姐克死了侯爷,说是那姻缘八字算得不准, 将小姐的生辰牌挂了出来, 挂在京城就算了,还挂来了扬州, 这不是摆明了要羞辱小姐吗!” “这意思是, 算得不准的都会被挂在这棵树上?”海瑶想了想问道, 这招式虽无聊,但在封建迷信的年代,还是能让不少女子受辱的, 他们命格不善, 这么被挂着如同昭告天下,谁还敢靠近她们? 小环气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委屈道:“我们都不想小姐看到的, 还花了钱让住持收起来,怎么今天又在这了!几乎扬州城里的人家都会把子女的生辰牌挂出来,人人都看见小姐在这边, 我气死了。” “别哭,我都不在意呢!”海瑶连忙安慰她道,她虽然要攻略徐长婴, 可压根也没想着要再嫁人, 所以这件事情完全阻挠不了她的计划,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的生意, 不过商人重利, 只要有利可图, 自然有人愿意来与她合作。 “徐大人, 这边请!” 就在海瑶安慰小环之时,兵马司的吴大人领着徐长婴和一众贵客一同走来,那吴老太太满脸的春光,看着徐长婴甚是欢喜。 海瑶见此连忙拉着小环去了一旁的连廊,靠在柱子上有些好奇地看着里头的景象。 众人各领三炷香拜了一拜后,那吴大人便与徐长婴聊起了正殿中刻满的经文佛法。 “我听闻徐知州也是扬州人士?”吴大人摸了一把胡子,和善地问道。 徐长婴点了点头,“正是。” “可惜我没早来扬州几年,也能先认识了徐大人这样的人杰,可惜了啊!”吴大人感慨道。 吴家老太太也上前说道:“既然知州大人是扬州人,想必这棵树上也有大人的木牌吧?” 说罢,吴家老太太还向灵犀寺的住持投去了询问的目光,那住持点了点头,说道:“阿弥陀佛,老衲若没记错,四年前徐大人的母亲就来挂过牌子。” “四年这么久啊?”吴老太太惊讶道,“也对,若不是还未寻到良人,怎么还挂着呢?” 徐长婴倒是有些惊讶,他想了想问道:“我母亲来求过我的姻缘?” “正是,知州大人命格独特,老衲一下便记住了。”住持回忆了片刻,便走到树前要去寻徐长婴的牌子。 海瑶将这一出戏看在眼中,心道他是绝不可能在这密密麻麻的木牌中快速找到徐长婴的,除非他早就寻好了,至于为什么提前寻好,想必与这吴大人吴老太太的意思有关了。 住持寻了一会儿果然便寻到了徐长婴的木牌,他又看了一遍八字,才点着头道:“大人果然是好命格,只是姻缘上坎坷了些,如今是拨云见日柳暗花明,想必今年便可有姻缘红线。” 徐长婴也走到树下,见那木牌果然是自己的生辰八字,木牌的样式又老旧,不像是新挂上去的,他母亲在前年就去了,难道她老人家忘了把这件事告诉他? 吴老太太闻言也走了过来,对住持说道:“今日遇上也是巧了,住持可能算得徐大人要配何样的女子?” “此事讲究一个天意,该到时候,自有指引,老衲不过是将这天意传达。”住持摇了摇头,见吴老太太面露失望之色,又道:“不过,老衲看得多了,也能凭着往日寻到的规律,知道莫约是个何样的八字相配。” 吴大人闻言立刻上前,拍了拍徐长婴的肩膀问道:“今日赶巧,不如让住持算上一算,我也好为知州大人寻觅啊!” 徐长婴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他即便是个傻子也明白吴大人今日的用意,看来自己这是入了他的眼,刻意摆了这一出戏招他入门。 “吴大人好意徐某心领,只不过我向来都是不信此事的。”徐长婴行了个礼,也不好直戳了当地拒绝。 “诶!怎么有不信的,难道还有比当今圣上更通玄意的吗?”吴大人立刻阻了他的话头,世人都知道皇帝极其信鬼神,他后宫的妃嫔基本上都是皇城寺庙卜算而来,就连那几个皇子的生辰牌都挂在几大寺庙的殿中。 吴大人将皇帝都搬了出来,徐长婴便不好再拒绝,他想了想才道:“大人说的也是,只是徐某知道自己是个苦命格,怕是没有好人家相配的。” “怎么会?我看徐大人贵不可言,当初是那苏府不知好歹,错过了如此贵婿,要我看这对你可是好事,苏家小姐的命格可是煞得很,这不,牌子被挂在了那里无人敢碰啊!”吴大人只觉徐长婴定是恨极了苏府,变着法子想踩苏府来讨好徐长婴。 可谁知徐长婴并没有想象中的满意,反而是微微侧过了身,如同完全没有听到这些话,对那住持道:“那就有劳住持。” “待老衲算上一算。”住持行了个礼,便领着几个和尚去了后院的高庙,留下院中几人随意攀谈。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听到这一番话也都明白吴大人的用意,好些人想做个顺水人情,便对徐长婴道:“徐大人年岁也该成家了,今日若能有红线成,就提前祝贺大人了。” 海瑶见徐长婴虽然一脸淡然地寒暄,可明摆着就是不愿意,也不知一会儿真算出了吴大人家的女儿,他要怎么收场。 “小环我们坐。”她看好戏一样坐在了柱子后的连廊上,一边摇着团扇一边看着徐长婴的背影,兴致颇高。 如果今日吴大人的打算是招他这个贵婿,那今日的寿宴请她来,必定不会那么简单,她看着自己在树上的那块牌子,无奈叹了口气,一会儿估计就该它出场了。 莫约半盏茶的功夫,那住持便一脸红光地回到了正殿,他身旁的小和尚端来了一个木盒,里面呈这满是经文的黄纸,住持说道:“想不到今日一算,果有所感,还当真是巧了。” 吴大人上前道:“哦?那徐大人还不瞧瞧?准与不准都当是个好彩头了。” 徐长婴在众人的注视下看了那张黄纸许久,才勾了勾嘴角要伸手去拿,可谁知此时忽然吹来一阵微风,将那黄纸直接吹到了香炉之中。 “啊呀!烧掉了!”小和尚连忙去拿,但黄纸已经被烧掉了一个角,只剩下“丙子”二字。 徐长婴微微挑了挑眉,不禁看向殿外的方向,他原本已经想好了说辞,怎么却像如有神助一般,将那黄纸就烧了。 海瑶也惊讶极了,她连忙问小环道:“这世界...不,这世上可有能呼风唤雨之人?” “我..我不知道。”小环纳闷地答道。 这就奇了怪了,当着是佛祖显灵,不给这鸳鸯谱乱点? 那吴大人也是反应极快,立刻指着黄纸上面的字道:“还好还剩下两个字,住持可有解?” 可谁知那住持已经变了脸色,一动不动地看着大雄宝殿中慈悲却威严的法相,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颤巍巍道:“丙子...丙子相配。” “丙子?”徐长婴点了点头道:“多谢住持了,世上姻缘难觅,知道丙子二字,也算为我指点一二了。” 说罢,徐长婴转身就要离开正殿,而小和尚已经按照原先的计划,要将黄纸上写着的生辰木牌摘下,但此时只有“丙子”二字,他便挠了挠头寻起了相应的木牌。 “这个是丙子,还有这个......”小和尚一边数一边摘,徐长婴走过他身旁之时,他恰好又瞧见了一块,“还有这个!诶,怎么掉了?” 只见那棵西边的树上掉下一块木牌,恰好就落在徐长婴的脚边,小和尚见此捡起来说道:“想必是天意,正木牌恰好落了,也是丙子!” 徐长婴本想摇摇手,谁知看清那上头的字后却微微一愣。 海瑶更是心中一窒,那不是她的木牌吗? 吴大人见此以为是住持安排好的戏,那木牌上想必是他女儿的生辰,便连忙上前道:“可真是缘分啊!让我看看是何家的小姐!” 可他一翻开木牌的背面,却见上头写着的是苏氏苏慈的大名,半句话卡在嘴中不知说什么是好。 “怎么会是......” “不可能不可能!”吴大人朝住持使了个眼色,从徐长婴手中拿走了那块木牌,举着对众人道:“竟然是那苏家小姐的牌子,这怎么可能,只是恰好风刮过吹了下来!” 众人见此脸色各异,有那些圆滑的立刻接道:“是啊,苏小姐命格如此阴煞,克夫至极,怎么可能与徐大人相配!” “何况是个被休弃的妇人,定是弄错了!” “与丙子相应的女子不知凡几,比如吴大人家的女儿,秀外慧中,我记得也是丙子。” “苏家那位当初可是毁了婚,佛祖有灵,必然不会再牵这红线!弄错了!” 一时之间,对苏慈命格的议论充斥了整座大殿,都是觉得她配不上徐长婴。 吴大人想将苏慈的木牌扔给小和尚,和谁知徐长婴却从他手中一把接过了木牌。 “徐大人...”吴大人看出徐长婴脸色骤冷,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继续,他谋划了许久今日之事,若是成了他可就有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女婿,但若是弄砸了,惹到了徐长婴,也是得不偿失啊! 徐长婴紧紧握着那块木牌,眼神如同腊月寒冰,他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然,而是冷肃地对吴大人道:“徐某的姻缘大事,就不劳大人费心,自有天意安排。” “可那......”吴大人见此没有再多说,立刻让开半步,笑道:“自然是天意,‘丙子’之事知州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心里头知道今日此事是不成了,以为是苏慈八字带着‘丙子’才让徐长婴这么不高兴,便想最后再讨好一番,“也确是有不准的,从前苏府小姐的生辰与关内侯是极配,如今还不是......徐大人只当是沾了晦气......” 海瑶躲在柱子后边倒是不生气,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怕刚才徐长婴要是应下了婚事,这个吴大人会想办法把她人给拎出来羞辱讨好徐长婴,眼下徐长婴不虞,他自然也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也好,省了她要去演一番的功夫。 正当海瑶准备带着小环悄悄离开之时,却见小环气冲冲地翻下了连廊,撸起袖子冲到了那一群吴府贵客的面前,红着眼道:“呸!一群道貌岸然的刻薄鬼!又不是我家小姐要把牌子挂上去的!徐长婴自己求姻缘,求到了我们小姐头上你们凭什么说三道四!呸呸呸!” 第156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躲在柱子后面露着半张脸的海瑶目瞪口呆, 无数的目光看向了小环走出来的地方,也自然看到了她。 徐长婴见此握着木牌的手更紧,他没有回避海瑶的目光, 眼神如同能吃了人一样, 灼的海瑶不敢对视。 “额......”海瑶见已经没了能躲的机会,便只好摇着扇子一脸从容地走了出来, 挡在小环面前道:“好巧不巧遇见这出喜事, 我家丫鬟性子急, 各位大人担待些,不过她也是维护我,听不惯我被人诋毁罢了。” 小环又跺了跺脚, 趴在海瑶的肩上啜泣了起来。 “没什么好哭的。”海瑶拍了拍她, 她本来是想着不搅这趟浑水,但小环都为她出气,她便没有理由不争口气, “吴大人,今日老太太的寿宴我可是送了上好的锦缎玉石,可是苏府的礼老太太不喜欢?” 吴老太太走了出来笑吟吟道:“怎么会?苏府的锦缎自然是顶顶好的, 我爱不释手!” “那就好!”海瑶朝她行了个礼,又与吴大人道:“也真是难为了大人,明明就怕我的命格到了极致, 竟然还要请我前来, 这锦缎啊我还是送轻了,应该来些南海珊瑚天山寒玉, 最好还能有千万金的孝敬。” 她这一番话直接讽刺吴大人为了钱财才请商贾做客, 还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 让他瞬间涨红了脸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别生气!我小女子随口胡言,只是我当真好奇,姻缘之事当真是命中注定吗?要这么看来,我与徐大人也是有缘分啊!”海瑶笑眼盈盈地看向徐长婴,他紧绷的下颌角渐渐放松了下来,已经被捏得有些变形的木牌被他摊在手中。 “缘分二字徐某担不起。”徐长婴微微一笑,有些刻意地别过脸要将木牌挂回树上。 “别啊!”海瑶握手的扇子一伸,生生挡住了他要抬高的手臂,“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我俩到底有没有姻缘吗?” 徐长婴不知她到底是何意,只觉那双美目中满是捉摸不透的狡黠,剜心刺骨般的往事一瞬间涌入脑海中,他甚至有冲动要握住她的手,遮住她那双看透了人心思的双眼。 海瑶没想到徐长婴眼神变化这么大,但她只愣了一瞬,便又继续道:“若是有,那便是当年算错了,若是没有,那我与大人解了婚约,也是上天助你啊!大人就不必再纠结于此,也让扬州的人都明白我是成全你的前途!” “你这女子想些什么?徐大人怎么可能还与你有姻缘?”吴大人上前阻拦道。 那住持也忍不住说道:“姻缘之事天意所感,并非想算就能算,施主莫要为难老衲了!” “那刚才你怎么想算就算了?”海瑶轻笑一声说道。 住持顿了顿,才道:“方才确是天意,才留丙子二字。” “天意还没走,你还可以算。”海瑶继续道,“该不会你方才就是在乱说,故意要给徐大人牵姻缘吧?这可是亵渎神明的大罪!” 住持闻言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只说了声:“阿弥陀佛。” 海瑶见他认怂便立刻又进一步,逼问吴大人道:“吴大人,这和尚敢在老太太的寿宴时作假,大罪过!我听闻大人的爱女八字也有‘丙子’,万一牵错了红线,那可是毁了大人女儿一生?当然还有徐大人的一生。” “你......胡说什么!”吴大人没想到这个苏家小姐如此泼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他的台,这事可大可小,有心人要是拿了把柄是可以去告他一状的。 “徐大人,你莫要小瞧此事,这个和尚要毁你一生,我是看不下去的!大人能忍?”海瑶继续煽风点火,就等那和尚出来咬这姓吴的。 徐长婴似乎已经平复了心中的波澜,他垂眸思索了片刻,一瞬间已经想好了如何化解今日的场面,“苏小姐的心意,徐某领了......” 可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怪异的微风将满树的木牌吹得劈啪作响,而那住持顿时浑身一僵,肃穆地看向庄严的神像。 他朝身旁的小和尚使了个眼色,便没有理会殿中众人径直走到佛像跟前盘腿而坐,嘴中诵念起了不知名的经文。 “这不是能算吗?”海瑶见此心道这和尚还真聪明,顺着她的话就来了,这法子至少能保住他的颜面。 徐长婴看着住持的背影没来由心中一紧,那两个答案,他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更能解眼下的局面,但他身旁的海瑶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似乎她的姻缘与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苏小姐当真想知道?”徐长婴轻声问道。 海瑶点了点头,“想知道,看看究竟是我负了你,还是天意如此。” “你负了我?”徐长婴眼色暗了暗,像是在听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轻笑一声道:“那你当如何?” “弥补弥补你。”海瑶想也不想地答道。 徐长婴气极反笑,脸上的寒气更甚,“那便看看究竟如何?” 如果那个和尚是做戏,那海瑶的姻缘便不会是徐长婴,因为他要给这两人一个台阶下,以免得罪了徐长婴。可如果那个和尚真的感应了天意,那这姻缘必定就是徐长婴,因为她来此的任务就是攻略他,而那怪风与烧剩下的“丙子”也不会是巧合。 听得人头昏脑涨的经文终于慢慢停下,那老和尚已是满头的大汗,他手臂颤抖地从一旁拿起了毛笔,开始在黄纸上写下海瑶姻缘的命定之人。 这一笔一划在徐长婴看来就像是刻在他心上那么折磨,等到最后一笔画完,老和尚才一脸沉重地走了出来。 “大师,如何啊?”海瑶摇着扇子笑吟吟地问道。 住持则微微一笑,朝她合手行了个礼,才道:“小姐的婚姻甚好。” “真的吗?”海瑶故作惊讶地问道:“难道不是克夫克子天煞孤星?我还能嫁得良人?谁呢?徐大人?” 住持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把黄纸给众人看,而是转身走向法相前的香炉将黄纸烧成了灰烬。 海瑶挑了挑眉,心道这和尚真是诡计多端,不知道要玩的是哪一出。 而就在此时,正殿中佛祖身后的墙壁上落下了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一旁的小和尚拾起递到住持手中。 “这......”院中之人有的认识那块牌子,便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不可能!” 海瑶心中一紧,她怎么觉得那块牌子有点儿危险。 而徐长婴的脸色却比方才更加阴冷,如临大敌一般死死盯着住持手中的金牌。 “苏小姐的姻缘,是当今太子殿下殷朔望。”住持又行了个礼,才悠悠说道。 第157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住持说完这句话后殿中一片寂静, 甚至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待众人都反应过来刚才的话并非听错了,院中便瞬间爆发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不可能!” “太子殿下?” “与苏小姐相配的是太子殿下?” “殿下的生辰牌挂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怎么就在我扬州算到了?” “住持姻缘可不能乱点, 上一个胡乱编造的和尚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这苏慈是个被休了的弃妇, 绝是配不了太子殿下的!” 海瑶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一点儿也听不到旁人对她的议论, 她知道这个世界会有殷朔望, 也猜到这个和尚今天会给她算出个相配之人, 可这个人大概率应该是徐长婴啊!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个殷朔望,而且他还是...... “当今太子?”海瑶在震惊中讷讷出声,却忽然打了个冷战, 四周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 与她并肩而立的徐长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讶出声, 他本就冷肃的面容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可没来由的,海瑶有些想往边上挪一步, 尽量离他远一点。 她原本是想......要是那个和尚说她跟徐长婴相配,她就借题发挥拉近两人的距离,反正徐长婴心里头也还是惦记着她的, 只不过需要化解矛盾的契机,但是眼下与她相配的人不仅不是徐长婴,还是个地位权势比他高多了的当朝太子, 也不知道徐长婴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啊? “算...算错了吧?”海瑶憋了好久, 才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对徐长婴说道。 徐长婴却别过了脸,原本垂在两侧的双手背在了身后, 松姿玉骨挺得更是笔直, 若是海瑶此时能看到他的眼神, 必定会被那眸中的阴霾所吓到。 “阿弥陀佛!”住持见院中纷乱不已, 半眯着眼又看向海瑶,长舒了一口气,才道:“天意显兆,老衲这便上书皇城寺。” 如果说刚才还觉得有可能是这和尚乱说,但他眼下还要将此事通知京城,那必定是不会有假,难道这个苏家小姐真的与太子殿下相配? 这可......这可实在是荒唐啊! “小姐...小姐?我没听错吧?小姐的姻缘是太子......”小环已经完全忘了刚才的委屈,捂着嘴不可置信地问道。 海瑶立刻打断她道:“不准,扬州的寺怎么能算太子殿下的姻缘?我看今天诸事不顺,还是回府吧!” 说罢,海瑶又看了一眼徐长婴的侧脸,才转身要离去,但小环追在她身后道:“不是的小姐,每个州府的大寺都有太子殿下的牌子,说是算了很多年都没有算到,没想到竟然会是小姐啊!” 海瑶一把将小环搂过来还捂住了她的嘴,脚步走的飞快,“你傻啊,即便算的是准,我也无福消受,还不得惹祸上身?” “为何?只要是天意所指的姻缘,即便小姐是个农妇,殿下也一定会娶的,不然皇上是会......”小环挣扎着说道,她心中是高兴极了,小姐在关内侯府受了那么多气,回了扬州这些闲言碎语也不安生,要是真的与太子殿下相配,那不得出了好大一口恶气! 海瑶欲哭无泪,她就差直接告诉小环,她要攻略的人是徐长婴啊!眼下不管是太子侯爷还是大侠,对他而言都是阿猫阿狗(闻人钦也真的是猫)!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刚才的怪风让她以为真的有天意玄学指引,但是为何是殷朔望而不是男主徐长婴呢? 等等...... 海瑶忽然顿住了脚步,这个世界如果真的存在天意玄学,那便不会是巧合,这是在暗示她吗? 系统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它可能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也可能出了故障不能现身,但这个世界仍旧维持着秩序,或许系统是用这种方法来告诉她任务的方向,以免她走错了路导致剧情崩坏。 她的核心任务是攻略徐长婴,但天意却说命定姻缘另有其人,该不会,真的是要她同时攻略六个人? 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将她笼罩了起来,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魏珩的防备厌恶、殷朔望的怨恨偏执、谢玄的痴狂疯癫、周子凡的可怜不甘、闻人钦的凶残冷漠,还有徐长婴的孤傲绝然。 或许是行到险恶之处心中更有战意,海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眯起眼看向蔚蓝的天空,眼角流露出若隐若现的危险光芒,“你以为躲起来不出现就没事了?六个就想绊住我?你可别后悔。” “小姐?谁后悔?”小环闻言不解道。 海瑶朝她咧嘴一笑,轻快地说道:“没什么,我说我自己后悔了。” “后悔什么?”小环觉得她家小姐今天有些古怪,该不会是被刺激到了吧? “后悔离开了京城啊。”海瑶继续往苏府的方向走去,扭头对她道:“生意在扬州做不大!” “啊?小姐你要回去?”小环连忙追上她的脚步,一脸惊讶地问道。 海瑶心中盘算了一番,才对她道:“再过几个月吧,我就回京城。” “怎么这么着急?”小环一路追着她,却完全不明白她家小姐究竟是怎么了。 热闹散去的灵犀寺中只剩下寥寥几人,吴大人今日的一番谋划虽没有捞到女婿,却歪打正着给太子殿下算出了姻缘,只不过这女子不仅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还是被关内侯府出妇的商户女,也不知道消息传到京城,会掀起怎样的掀然大波。 徐长婴独自一人立在大雄宝殿的法相金身前,他仰着头与佛祖慈悲的目光对视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崇敬,仿佛一人一佛在无声相争着什么。 “施主,灵犀寺要闭门了,明日可以再来烧香火。”一旁打扫的小和尚上前说道,徐长婴这才收回了目光,淡笑着道:“是徐某冒犯了。” “施主言重,佛祖不会怪罪的。”小和尚见是徐知州,脸上的笑意更甚。 “佛祖何敢怪我?”徐长婴闻言挑了挑眉,一双凤眼映出点点烛光,他嘴角微扬,转身离开了大殿。 这一句话传到小和尚的耳朵里,他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看着那一身紫袍消失后,才继续打扫起了大殿,“不敬神佛,天打雷劈。” 第二日,海瑶抱着小黑猫去往漕帮,可她没有见到要找的人,便又去了河岸码头,这才见到立在一艘货船上的周子凡。 近来日头毒了起来,周子凡也带起了斗笠,他见到海瑶的身影便朝她咧嘴一笑,可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下来迎她。 海瑶让快要睡着的黑猫趴在肩上,提着一篮子茶点果子直接走上了货船,对他道:“这码头如此热闹,少帮主可忙得开?” “苏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喊我...喊我子凡便好。”周子凡见她这幅模样,便知道是有正事找她,连忙将方才心里头那点儿别扭压了下去,将人迎进了船舱中。 海瑶放下糕点,一边摸着昏昏沉沉的黑猫,一边对他道:“子凡...你我都是爽利人,我便开门见山,我来寻你是想与漕帮能搭上线。” 周子凡闻言笑道:“本来就搭得上线。” “不仅如此,我是想能不能更进一步?”海瑶朝他递了个果子,满眼期待地说道。 此时的船舱中只有两人一猫,周子凡看着海瑶的笑眼忽然觉得有些局促,顿了顿才道:“苏小姐想要如何?” “我将苏记的云锦绸缎只给漕帮运,也只运往京城,而漕帮单开一条道只运我的货,中途不卸不补,直送京城。”海瑶将那果子一分为二,把一半递到了周子凡的手中,“我可多给你两分的利。” 周子凡看了看手中的半块糕点,又见苏小姐樱唇微张,将剩下半块小口吃了进去,连忙错开了目光,问道:“为何如此?” “云锦绸缎是新出的样式,我想直接在京城打响名声,漕帮独开运道专送京城,这噱头便有了。”海瑶压低了声音道:“这也只是头一步,我想着往后如果苏府过江河的所有货都能让漕帮送,那便更是双赢,我不惧水匪劫道,你们也可以有稳固的收益。” 漕帮的势力虽大,但做的生意大多是江湖上的,商贩们一是不信任他们,二是漕帮运货快却载货不足,但如果只运一家特供的货,那是足够的。 “这样的生意我倒是头一回遇到,以前都是运镖,苏小姐当真愿意?”周子凡想了想,也觉这是个好主意。 海瑶见他这么爽快地答应,便又掰了一块果子递给他,“那我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海瑶将她的所思所想全盘托出,周子凡也不是那种瞻前顾后之人,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定下了第一批货的计划。 “到时候在京城有了名声,如果赚得比预期还多,我必定再分你利!”海瑶轻轻挠着猫下巴说道。 周子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往后仰了仰身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苏小姐在京城的生意不会难做的,想必太子姻缘的消息已经快传到了。” 海瑶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岂不是好事?用这名头做生意,谁能欺负我?” 她话语之中完全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周子凡不由愣了愣,问道:“苏小姐只想借太子的名号?” “难道我还真嫁给他吗?”海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俯下身凑到他脸侧神秘地说道:“我又不喜欢他,即便是寺庙算出我与皇帝绝配,我也懒得理。” 而她这话一说完,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黑猫忽然抬起了头看向她,海瑶不以为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周子凡见她眼中满是狡黠,不知为何觉得手中的半块果子甜得腻人,忍不住张口咬了一下,才道:“可皇家极信此道,如果强迫你......” “还能强抢民女不成?那我就跑!好歹是个太子爷,也是要面子的吧?”海瑶咬了咬唇,秀眉微颦。 “如果你真要跑,我能帮你,漕帮虽不算手眼通天,但京城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苏小姐只要说一声,我一定护你周全!”周子凡语气郑重地说道,他本就是个侠义心肠,想到苏小姐会被欺负,更是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海瑶不由轻笑出声,眼波流转地看着他道:“那我便躲在你的船上了。” 不知为何,她说的是船,可周子凡却面上一烫,有些无措地别过了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局促。 海瑶见周子凡着了她的道,便端起茶壶往杯中倒茶,潺潺水声在静默无声的船舱中格外的清晰,直到这一杯倒满,她也没有听到系统阻止她攻略周子凡的声音,便更是确定她的猜测没错。 “呀!”海瑶刻意手一歪,那斟满了茶水的被子便倒在了周子凡的衣上,她连忙一脸歉意地起身,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擦干身上的茶水,“可有烫着你?” 周子凡也慌乱地起身,随意拍打自己的衣摆,两人的手在无意之中碰到一起,皆是微微一愣。 海瑶面上泛起一丝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样有擦了擦他身上的水渍,再把手帕直接递到了他的手中,转身抱起猫想要离开。 “苏小姐......”周子凡忽然出声喊住了她,顿了顿才道:“合作之事便说定了,只是与太子有了牵扯你还要多加小心,我听到消息,上一回货船上的私币,与他有些干系。” 海瑶心中一惊,本以为上次的事已经过去,怎么又翻了出来,而她怀中的黑猫忽然“喵呜”了一声跃到了地上,如同看到了什么猎物一般盯着周子凡不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23:04:23~2022-06-07 23:0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骨瘦一兮、雀儿沟傻狍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呀, 这猫是怎么了?”海瑶还是第一回 见到黑猫这么灵动,平日里他都是懒洋洋,根本不愿意多动一步。 周子凡见黑猫灵性, 便饶有兴致地蹲下了身, 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背,谁知黑猫压根不领情, 还朝他龇牙咧嘴地叫了几声。 “他平时不这样的, 可能是有些晕船。”海瑶见他凶猛极了, 担心真把周子凡给挠了,连忙俯下身一把将黑猫又抱进了怀中,不给他挣扎出来。 “这猫是不是你从京城带回来的那一只?”周子凡看着目露凶光的黑猫, 摸了摸鼻子打消了逗他的打算。 海瑶一只手拖着他, 一只手抓着他的前爪,费了好大的劲才让黑猫不再乱动,而这猫好像也被海瑶惹恼了, 嘴里“喵呜喵”了两声,一双异瞳便继续盯着周子凡。 “是只公猫,公猫忽然暴躁, 会不会是想找母猫了?”周子凡也记得这只猫极是温顺,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而他话一出口,海瑶明显感觉到怀中的黑猫僵硬了一瞬, 随即又朝周子凡龇了龇牙。 她又摸了摸猫背安抚道:“他还是个孩子, 还没到时候呢,可能就是看你不顺眼了吧。” “我能怎么惹他?”周子凡闻言笑了笑, 故意伸手逗了逗猫耳朵, “我不过说道私银与太子有关, 难不成这猫喜欢太子?觉得我污蔑了他?” “怎么可能?”海瑶哼笑一声, 闻人钦喜欢殷朔望,这大概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周子凡一边与猫斗气,一边继续道:“我方才所言不是开玩笑,你苏府的货船从东南来,太子还是安王的时候便在那里待了许久,而私铸钱币足以表明他狼子野心,这件事又被徐知州查了出来,迟早要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此时与殷朔望牵连上,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就不与他牵连。”海瑶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牵连肯定是要牵连的,别把自己搭进去就好,“对了,你漕帮是江河上行船的,怎么还有眼线耳目知道这些事?” 周子凡推开了船舱门,一边请海瑶出来,一边说道:“人多了,总是有门路的,更何况,还有我哥他还......” “你哥?谢玄?”海瑶接话问道。 周子凡却摆了摆手,故意岔开话题,笑了笑道:“没什么。” 海瑶见他不愿意多言便没有追问,与他再一次约定好接下来的计划,便抱着猫想要去苏府的几家铺面逛一逛。 离着码头的方向远了,怀中的猫却仍旧不安分,似乎对周子凡依依不舍的,时不时就越过海瑶的肩膀回头看。 海瑶见他如此古怪,不由心里头犯嘀咕,这只黑猫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闻人钦,但他确实就只猫的模样,从未变过身,而且或许是因为上一个世界闻人钦受了重伤,这猫一直都蔫蔫的,到了这几天才有了点精神,怎么见到周子凡反应这么大? 该不会真的像周子凡说的那样,躁动了? “这猫跟我多久了?”海瑶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一下黑猫的肚子,问身旁的小环道。 “有小半年了。”小环回忆了一下,说道:“那时候在后门捡到的,还是只小猫,差点死了,侯府的人都说黑猫不吉利,可是小姐心善收留了他。” 黑猫似乎察觉到海瑶的眼光有些不对劲,便从她的肩膀上收回了爪子,似乎有些不甘心地缩回了她的怀中,又恢复了平常冷淡孤傲的样子。 看着他这幅模样,海瑶倒是有些无奈,闻人钦若是个人也就罢了,是只猫的话她要怎么攻略,只能挠挠下巴喂喂小鱼干? “河鱼还是海鱼?”海瑶极其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问道。 黑猫灵动的双眼眯了眯,便别过脸没有再离她。 “那老鼠还是麻雀?”海瑶想了想,又问道,平时她吃什么这猫就吃什么,还真没研究过他喜欢什么。 可海瑶刚说完这句话,远处响起一声鸟叫声,当真惊起了一群麻雀,而黑猫立刻抬起了头,盯着那鸟飞起之处迟疑了一瞬,便像一道疾风那样从海瑶怀中跳了出去。 “别跑啊!”海瑶连忙提起裙子去追,扬州城这么大,要是黑猫走丢了,她还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回来。 她与小环两人一路跟着他的身后,但毕竟人是比不过猫的敏捷,他几个跃步便跳上了高墙,看也没看海瑶一眼,就蹿进了院子中。 海瑶被墙挡住了去路,连忙绕开去寻院子的入口,“这是哪户人家?” “小姐!”小环跑得气喘吁吁,她好不容易才拽住海瑶的袖子,说道:“这里是瑞丰书院啊!” 海瑶一心追猫,只听到书院两个字便直接推门而入,偌大的庭院中山水错落,她往里走过了两重门,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更别提那黑猫的影子了。 “喵?”海瑶学着猫叫寻他,渐渐走到了书院深处,正厅中摆着莫约二十几张案台,上边铺满了纸笔,一看就是在这里读书的人走得匆忙。 小环跟在她后面越走越是觉得害怕,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今日书院休沐,我们这样进来不太好。” “休沐?那门怎么开着?”海瑶弯下腰去瞧案台的缝隙,终于让她又看见了那道闪电一样的黑影,便连忙纵身一扑想要将黑猫抱住。 而她没想到的是,黑猫再没有乱跑的意思,一条尾巴围在他的脚边,全身警惕地盯着一处。 海瑶也觉得有些奇怪,手刚一碰上他的毛,忽然觉得有些湿漉漉的,抬手一看,竟然是满手暗红色的血迹。 “这......”海瑶浑身一凛,立刻俯下身往那猫正在看的方向望去,只见院中湖石的缝隙中,一双已经放大的瞳孔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小环见她蹲了下来,也想爬下来看看,“小姐底下有什......”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飞速起身的海瑶一把捂住了嘴巴往盖着帘布的案台底下躲去。 而就在她们藏起来的一瞬间,两个黑衣人从湖石中钻了出来,他们手握软刀,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围,却只能看见地上那只诡异的黑猫。 “猫?”一人皱眉打量着四周,狐疑地问道:“畜生弄出来的动静?” 另一人道:“最好是,快些处理了。” 语毕,这人撒气一般朝黑猫踢了一脚,便又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院中。 躲在桌底的海瑶这才敢呼出半口气,但捂着小环嘴的手仍然没有松开,她飞快思索了一瞬,才压低了声音对小环道:“我们先躲好,等人走了再溜。” 可她没想到的是,刚才那两人并不是简单的杀人越货,没一会儿四周的温度便骤然升高,火光迅速吞噬了书院的纸笔字画。 作者有话说: 完了完了,再这么写下去,这个副本又要小十万多字 第159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海瑶心道不好, 看来刚才那两个黑衣人别有所图,竟是要将书院给烧光。她偷偷掀开桌帘往外看去,火舌已经绕到了房梁上, 便也不管那两个黑衣人是不是还逗留着, 一把就将小环推了出去。 小环似乎被吓懵了,一会儿是有歹徒, 一会儿是起了大火, 一瞬间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姐,这里是瑞丰书院对吧?我不是在做噩梦吧?” “再做梦命都没了,我们快出去!”海瑶拉着她往外跑去, 但大火已经挡住了她们来时的路, 只好往池塘的方向躲避,“这里后门在哪儿?” 小环一边跑一边急匆匆地说道:“我也...好多年没来过了,小姐不是最熟悉的吗?我记得小姐逃学有好多条出去的路。” 如此危急时刻听到自己以前的糗事, 海瑶当真是没心思去取笑,只恨不得凭着本能寻到跑出去的路,可奈何记忆太多久远, 她甚至都不记得上一回来这个世界时的书院叫“瑞丰”。 眼见火焰就要包围过来,海瑶情急之下拉着小环就往那死了人的池塘里钻,好在这池塘的水只到胸口, 两人弯下腰就钻过了压在水上湖石, 与瞪大眼的死人四目相对。 “啊!”小环没有心里准备被吓得不轻,但一连串的惊吓下, 她也只短暂地惊呼了一下, 便立刻自己捂着自己的嘴看着海瑶。 海瑶此时也看清了死人的样貌, 莫约四五十来岁的样子, 蓄着长胡子,看打扮应该是个教书的先生。 “书院的夫子?”海瑶此时非但没有一点儿害怕的神色,反倒伸手将这死人的身体翻了过来,只见这夫子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但四肢却诡异地扭曲着,如同被人刑讯逼供一般,而致命伤则是心口的一根尖锥。 这杀人的手法绝不是普通的盗匪,海瑶直觉这里头的水极深,以她现在的身份她是完全没必要管闲事,但偏偏瑞丰书院是苏府捐建的,也是她与徐长婴曾同窗过的地方,这其中弄不好还有什么牵连。 想到此处,海瑶又飞快在死人身上摸了一圈,可却没有找到什么其他的可疑之物,她便将那插在心口的尖锥用力拔了出来塞进袖口。 “我们走。”火焰已经扑到了池塘周围,虽然一时半会不会烧过来,但困在浓烟中也极其危险,海瑶最后看了一眼死尸,便继续往里去寻出去的路。 好在这一片湖石虽然凌乱,但缝隙极多,她们两人左绕右绕便来到了院墙边上,海瑶将小环往墙边的柳树上推,让她先跳出去,可小环极是不放心她,一步三回头地道:“小姐,你也快爬!” “你先走,我就跟着!”海瑶将裙摆塞在腰带上,一脚踩在柳树干上,将不会爬树的小环直接推了上去。 就在小环要跳出墙头之时,她的身体忽然一僵,满脸惊恐地指着远处。 海瑶见此心中一凉,她在高处必要么是瞧见了可怕的场景,要么是被那两个黑衣人给发现了,她一刻也不敢再犹豫,手掌一用力就将小环推下了墙,自己也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而她的猜测一点儿都没错,下一瞬间她便感觉浑身汗毛倒竖,转头一看,那黑衣人已经提着刀朝她砍了过来。 海瑶连忙往下一蹲躲过这一下,但那冰冷的刀锋立刻又晃到了眼前,以她现在的武力值是绝对躲不过的,她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喊道:“我是以后的太子妃,你敢杀我?” 那黑衣人果然顿了顿,他打量了一下海瑶的样貌,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即又再次要举刀。 “我是苏府大小姐苏慈,全扬州的人都知道太子的姻缘是我!马上京城的人也要知道了!你杀我可是大逆不道!”海瑶平复下心中的紧张,警惕地看着黑衣人道:“苏府的人都知道我来书院,即便死在这里他们也会寻来,你们以为做事天衣无缝?这扬州城的知州徐大人也是我的老相好,他别的不行就擅查案,绝对能找到你们的蛛丝马迹!” 也不知是太子和徐知州的名声奏了效,还是她这坦然脚踏两条船的话惊到了匪徒,他的目光变了变,当真是有些犹豫起来。 方才见他们的手法,海瑶就怀疑是皇宫里头的暗探,若是如此,搬出这两人或许真的能有一线生机。 可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思索间,那黑衣人忽然身躯一震倒在了地上。 “你......”海瑶往后一挪躲开他,却见不远处竟是一身素衣徐长婴犹如救世天神降临,满眼担忧地跑了过来。 徐长婴飞快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受伤,一刻也没有犹豫拉着她站起身往边上的小道跑去。 “怎么是你?”海瑶恍神了一瞬,看着他凝起的眉头,慌忙问道,甚至都没有留意徐长婴要带她去哪里。 “莫慌。”徐长婴低沉说道,似乎是极其熟悉书院的路,没一会儿就将海瑶带到了后院的一间小偏房中。这房中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案台,似乎已经有许久没人住过了。 海瑶环顾了一眼四周,见徐长婴神色淡然,忍不住道:“火那么大,迟早会烧过来,我们都跳墙跑出去吧!” 徐长婴正理着袖子,一支细长的小竹筒被他收进了袖中,他方才应该就是用沾了毒的针将那黑衣人放倒,可他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还准备了防身的武器? 而徐长婴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姿态放松地坐在了床边,似乎外头的匪徒大火都与他无关。 “你这是有什么打算?”海瑶见此便贴着他坐到了床上,徐长婴既然这么冷静,那肯定是有逃脱的办法。 而她话音刚落,徐长婴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脸上,两人离着极近,她仿佛能看见那双黑眸中流露出一丝失落。 可她来不及细想身下的床板就忽然塌陷,海瑶下意识抱紧身旁的徐长婴,而徐长婴也用双臂环着她滚落进了床底的地道。 两人有些狼狈地抱在一起,衣衫凌乱纠缠,许久才停了下来,海瑶此时躺在徐长婴的身上,她撑着他的胸膛抬起头,恰好又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不知为何,海瑶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去,她感觉到徐长婴轻柔的气息洒在自己的脖间,将方才命悬一线的惊恐驱散,却留下令人心慌的暧昧。 “地道?”她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身处何处,才讷讷道。 徐长婴微微歪了歪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才沉声说道:“几年没有回来,自己设计的逃学路都忘了?” 海瑶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这地道的来头,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刚才吓傻了,所以没想起来。” 说罢,她便翻了个身从徐长婴的身上下来,拍了拍身上灰尘,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为何来书院,你不是最讨厌书院吗?”徐长婴也理了理自己的发冠,语气略带不解地问道。 “我猫跑进来了,就顺道来看看。”海瑶坦言道,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徐长婴在黑暗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他站起身往深处走去,看也没看海瑶一眼,只说到:“难得你有这个雅致。” “什么话?我虽然逃学,但也不意味着我不雅致。”海瑶嘟囔一句,也刺他道:“那徐大人百忙中回来难道是重温曾经人人夸赞的童年?看来扬州官场不好混,只能来这里安慰自己。” 徐长婴被她说得顿了顿,便没有再吭声,海瑶甚至还若有如无听到了一声轻哼。 她不由勾了勾嘴角,心道徐长婴这嘴硬又说不过人的样子当真是有意思,便又问道:“还真是啊?看来你以前一定很爽,夫子夸奖同窗崇拜,如今这么惨,可别迷失了自己。不高兴的话,就来找我这个同窗说说话,我开导开导你。” “不劳费心。”徐长婴闷声道。 海瑶快走两步与他并肩,在狭窄的地道中两人时不时就要贴在一块,“我自然要对你费心,逃学的路你比我还熟,那时候想必是记了我不少的小辫子,就等着去告状吧?” 徐长婴睨了她一眼,又不答话。 “还真是?”海瑶刻意撞了他一下,“原来你这小气是从小到大,只怕现在就记恨着退婚之事,想着办法报复我。” 她这话仿佛触到了徐长婴的逆鳞,他面上终是有了一丝愠怒,极是不解地看着海瑶。 “我......”海瑶被他的气势压得一愣,随即又嘴硬道:“我说错了吗?” “我回扬州的路上你就扣我的嫁妆,之后还截我苏府的货船,苏府差一点就要被债主给撕碎了。”海瑶故意无理取闹地说道:“还好我有点儿本事,不然苏府就没了。” 徐长婴闻言沉默了半晌,眉间的愠色才缓了过来,他轻笑一声问道:“我若要报复你,苏府便活不到今日。” “哎,以前我还是侯夫人,你即便是个状元也奈何不了我,可如今我合离了,你就觉得我没了依靠所以好欺负了啊。”海瑶挑了挑眉,眼中半是凄苦半是质问。 话音一落,徐长婴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海瑶,地道中几乎没有光线,海瑶只能感觉到身旁之人的压迫感强烈了许多,不由让她有些不安。 “你......”她刚要开口,却没想到徐长婴将她抵在了墙壁上,两人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便要唇齿相贴。 海瑶顿时屏住了呼吸,她闻到那令人放松的松柏味,没来由地觉得心跳得极快。 两人的目光交缠,一个是惊讶与羞赧,一个则如同摸不透的深潭,似乎暗藏着夺人性命的漩涡。 也不知这样对视了多久,徐长婴才有些别扭地偏过了脸,语气闷闷地道:“这才是欺负人。” 说罢,他便转身就要离开,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海瑶却一把拽着他的领口带向自己,直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才叫欺负人!”她朗声说道,眯着眼笑吟吟地看着徐长婴,一脸春风得意,犹如一个得了手的登徒子。 若不是地道里太黑,海瑶便能欣赏到知州大人瞬间通红的脸颊,他咬牙切齿地看了海瑶许久,才终是扭过头大步流星地往地道外走去,再也没看海瑶一眼。 作者有话说: 徐长婴:作者,你是不是对青梅竹马有些误会? 作者:啊?不就是被欺负吗? 第160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两人又摸黑走了一段路终是来到了地道的出口, 海瑶弯着腰出来后,竟是发现这是书院后那条河上的桥底。 “你等等我!”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才追在徐长婴的身后往岸上走, “生啥气?怎么我欺负你一下就不行呢?以前都是你欺负我!” 徐长婴身姿挺得笔直, 他踩在石块上跃上河堤,才转过身蹲了下来, “你颠倒黑白, 无耻至极。” 他面上的表情虽不好看, 但却仍是伸出了手想扶海瑶爬上河堤,海瑶瞧了眼他的手,也极其自然地一把握住, 借着徐长婴的力气离开桥底。 “我无耻?你还为虎作伥草菅人命!”海瑶翻了个白眼, 压低了声音反驳道。 徐长婴闻言面露疑惑之色,脸上的淡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我何时......” 这条街道在书院后方, 此时因为书院着了火又不少人端着水盆去救火,人来人往的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他便止住了话头, 又用力握住而来海瑶的手腕,带着人沿小路离开此处。 待离着火光冲天的书院远了,徐长婴才继续说道:“我何时草菅人命?你要污我也该有证据。” “那书院中的黑衣人是怎么回事?夫子又为何会死?你又为何会在书院中?”海瑶见这巷子中无人, 便质问起了徐长婴, “那可是......我家捐建的书院!现下死了人又被烧了,过几天可千万别又一个屎盆子扣在苏府身上!” 徐长婴见她面露愠色, 也冷静下来思索了一番, 良久, 才沉声道:“此事牵连甚多, 你不知为好。” 海瑶闻言冷笑了一声,看着徐长婴的眼神满是防备,“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无知少女?三两句话就可以打发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骤然冷了下来,全然没有方才在幽暗地道中的暧昧,海瑶揣摩着他眼神中深意,随即又换上了一副调笑表情,柔声道:“也对,徐知州的大事我还是不知道的好,以免耽误了大人的事,如今大人已经是清贵之人,我们这些商户人家的生死你是绝不会看在眼中的。” “苏慈......”徐长婴本是个心思活跃舌灿莲花之人,但每每对上眼前的女子,总是闷了一肚子的气不知从何说起,他冷肃的面容渐渐缓和了下来,竟然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才沉声说道:“我徐长婴向你保证,你和苏府绝不会牵连其中。” “连板上钉钉的婚事都能说改就改,这样的一句话我怎么会信?”海瑶微微扬首,毫不退让地看着他道。 明明悔婚之人是她,但她的话语中丝毫没有歉意,甚至将其当成了理所当然一般。 徐长婴的眸色暗了暗,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别过了脸再没有说什么,似乎是在认同海瑶所说的话,连他以为两小无猜的绵长情谊要斩断也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话,他的承诺,又算什么? 海瑶见此却往他面前靠了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只需要告诉我,黑衣人是你的人吗?” 徐长婴没有立刻答他,似乎在犹豫什么,良久才道:“不是。” “那便是为你而来?”海瑶思忖了一番,又问道。 这一回他没有答话,而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海瑶,这番举动便是证实了海瑶的猜测,她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你们官场还真是黑暗,不过一个小小的知州,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对付的?” 但徐长婴闻言也轻笑了一声,略带玩味地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有什么值得如此对付的?” “我看徐知州不简单,你考上状元在京城待了三年,一出来便是扬州知州,敢问我朝立国至今,有谁比得过徐大人的圣宠?”海瑶从他的身旁退开,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撩在耳后,像个出来闲逛的人一般,优哉游哉地往巷子外走去。 她不太记得这本小说的情节,但徐长婴即便有主角光环,也不会升得如此之快,皇城大内的人要来他长大的书院杀人放火,海瑶不禁对他的身世有了怀疑。 徐长婴随着她行至扬州城繁华的大街上,一个是扬州雷厉风行的新任知州,一个是无人不晓的首富之女,两人年岁相仿,身形相配,走在一起便是郎才女貌,自然能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徐大人跟着我不怕惹是非?”海瑶一边欣赏着四周的景色,一边轻声问道。 两个人刚从起了大火的书院中逃出来,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街上走着,反而不会让旁人怀疑到他们上头去,两人没有明说,但却做了同样的事情。 徐长婴朗笑一声,松柏之姿风光霁月,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窘境,“本是是非人,何惧是非言。” “你倒是挺享受。”海瑶轻哼了一声,有些怨怼地说道:“可怜我啊......” “苏小姐难道在乎?”徐长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语气略带惊奇地问道。 海瑶扭过头戚戚怨怨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怎么不在乎,我一个小妇人克死了丈夫,日日被人指着脊梁骨,天可怜见的。” “那方才我怎么听到苏小姐从容不迫地对匪徒说,太子与我有姻缘,知州又是我的老相好?”徐长婴也挂上了一副淡然的笑容。 这话不但没有堵住海瑶的嘴,她反而眼带媚色地回眸一笑,压低声音道:“难道不是?” 徐长婴闻言皱了皱眉,也有些不甚自在,“你倒是......坦然。” “我话一说完,你就出来救我,这不是挺奏效的吗?”海瑶忍不住又笑了笑,见他再次别过了脸,心情甚好地继续逛起了街市。 两人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了一路,但海瑶却一直稳稳占领着上风,她算是摸清楚这位徐知州的性子,看着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实际上是恃才傲物口是心非。 快要到苏府的宅邸之时,徐长婴才停下了脚步,行了个礼道:“徐某送到此处。” 海瑶也回了个礼,笑吟吟道:“徐大人客气了,都到了此处不进府中喝一口茶?” “苏小姐不是怕惹是非吗?”徐长婴抬头看了眼苏府高大的门楣,轻笑一声道。 海瑶心道,上一回徐长婴来苏府恐怕就是退婚之时,出于这个原因,恐怕他也是不愿意进来的。 她也卸去了原本的调笑之色,故意让徐长婴看出眼中一纵即使的失落,也朝他回了个礼,轻声道:“那好,我便走了。” 徐长婴见她如此心里反倒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巴不得与她拉开关系,生怕沾染上了什么事情,可以他眼下的身份立场,他又怎么能大大方方地在苏府进出? 即便他深知苏慈自我的秉性,此时也忍不住出声道:“我并非是......” “徐大人不必多言。”海瑶脸上恢复了笑意,微风拂过她如玉的面庞,几缕发丝飘扬在两人之间,“我知道的......”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可却又顿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才扭过头道:“我今日去书院是想去看看以前读书的地方,三年都没有回来了,可没想到今日一去,它便烧成了灰烬。” 徐长婴默然看着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但那条逃课的路还在,也不算是一点儿不剩吧,不过徐大人过些日子还是去堵了的好,书院烧光了,暗道很容易就被发现的。”海瑶的声音轻柔,听在徐长婴的心中酸酸涩涩的。 她微微一笑继续道:“让人知道那是我逃课的路,多不好,更别说徐大人藏了不少秘密在里面。” 徐长婴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的神色忽明忽暗,良久才道:“苏小姐放心。” 海瑶得了他的话便颔首点头,转过身再次往苏府走去。 可徐长婴此时却又道:“苏小姐。” “嗯?”海瑶站在台阶上回头问道。 “过段时日我会回京城一趟,处理些事务,你若有事,可去苏烟巷寻我的宅邸留信。”徐长婴看着她的脸庞,默了默才沉声说道。 海瑶微微一愣,似乎是有些忧心,“你要回京城?为了今天的事情?” “算是吧。”徐长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想必这一趟京城之行危机四伏。 “那你何时走......又何时回来?”海瑶想了想,又问道。 “半月后便走,回来的话快则一月,慢则...小半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已不像方才的剑拔弩张,仿佛带上了说不出的愁绪与忧心。 海瑶收起眼中的不舍,展颜一笑,“一个知州一去这么久,就不怕百姓不满?我可是会去状告你的!” 徐长婴的眼中似乎也染上了笑意,扬州风光无与伦比,可他有不得不回京一趟的理由,这一去危机重重,他或许能回来,或许便客死他乡,可他下定了决心,这五品的官身并不能让他一无所挡,只有站在权利的最巅峰,才能将一切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 封妻荫子,一世荣华。 “非去不可?”海瑶又问了一句,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这一趟的艰辛,徐长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担忧自己,心里头不禁有些动摇。他立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有一刻的犹豫,否则便会重蹈覆辙。 海瑶见他没有答话,便只好失落地点了点头,再朝他挥了挥手,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去寻知州大人呢?忙我苏府的生意还来不及,你不在还少点人使绊子,等你回来,我苏府必定更上一个台阶!” “那便提前祝贺苏小姐了。”徐长婴见她如此得意,也勾了勾嘴角,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决然离开了此处。 如果徐长婴此时回头,便会看到海瑶满是忧虑的双眼,可她担心不是徐长婴,而是在京城遇到徐长婴怎么办? 她跟周子凡谈妥了生意不久后就要上京城,到时候她可是计划着会一会殷朔望,同时攻略六个人有难度,但分开两座城市便有了机会,万一在京城又遇到了徐长婴,岂不是行事艰难? 他什么时候去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去? 就在海瑶思索间,今天的罪魁祸首小黑猫满身狼狈地出现在了她的身旁,他似乎是累着了,一靠在海瑶的脚边就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 海瑶没好气地把他拎了起来,将计划有变故的气撒在他的身上,“都是你,乱跑什么书院,差点害死我!” 小黑猫“喵呜”一声,眼皮艰难地睁着,似乎下一秒就能昏睡。 “别睡!”海瑶轻轻戳了戳他的肚腩,果不其然沾到了一指尖的血,待确认这些血都不是黑猫的之后,她才咬牙道:“乱跑乱跳的公猫可是会被摘了蛋蛋的,你下次再这样忽然消失,我就帮这个世界的母猫除去一害。” 说罢,那小黑猫似乎打了个冷战,四肢蜷缩在了一块,便真的完全睡了过去。 海瑶收起一脸的狠恶,她将黑猫抱在怀中,轻叹一声,“也罢,你这只猫算最省心的了,男人,更不好对付。” 作者有话说: 海瑶:我似乎已经能预见修罗场了 第161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海瑶便没有再见到徐长婴, 而她原本计划好要去京城的事却因为连日来的大雨给耽搁了,只得继续在扬州打理生意。 她的父亲经过名医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腿脚仍然不利索, 但被人搀扶着也能走上几步路, 而她的表哥苏剑羽则又被她打发回了九江,扬州的商货也准备好了, 海瑶便日日等着这雨快些停。 夏日的倾盆大雨如同小儿一般阴晴不定, 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根本摸不透他的脾气。而这几日见雨小了些,她连忙就去寻周子凡商量离开的日子, 以免耽搁几日又走不了。 周子凡也知道她心里着急, 可依着他对这个季节雨水的了解,恐怕汛期没那么快过去,贸然上江行船不安全, 若是实在要走,就必须要一艘稳得住的大船,可漕帮的船都是快船, 眼下要出航那便只好去租借一艘大货船。 行船之事都交由周子凡去谋划,海瑶倒是没有多理会,她一心只扑在货上, 两人分工明确配合得当, 没过多久便将一切打点妥当,摆足了声势往京城而去。 她上一回是从这条水路回扬州, 而这一回则是沿着同一条路回京城。时节不同, 两岸的景色也大不相同, 等离着扬州远了, 似乎也从雨水中逃了出来,天气晴朗明媚,不禁让人心情大好。 这一次是漕帮掌舵,压根也不用担心什么水匪劫道,偶尔停一两个小城补些物资便好。 “小姐,我们不去岸上看看?上一回路过这里,都没心情出去瞧瞧,据说这个州府的面食可好吃了!”小环见今日船靠了岸,心里头有些痒,便问海瑶道。 海瑶靠在船栏上,一手抱着黑猫悠闲地看着岸上的景色,淡淡道:“我就不下了,我看着货,你去买点儿回来吧!” “船上这么多人看着,何须小姐自己?”小环拉着她的手又央求了一阵,见海瑶一点儿都不动摇,便只好自己下了船。 刚收完帆的周子凡见此,将撸起的衣袖放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走到海瑶身旁道:“有我看着,真不用担心。” 海瑶怀中的黑猫仍是跟周子凡不对付,一见他靠了过来,又龇了龇牙。 “哟,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猫这么爱龇牙的。”周子凡一点儿不怕他,反倒觉得有意思,伸手故意戳了戳黑猫的脑袋,却被黑猫一掌拍开,“这猫上辈子属老虎豹子的吧?跟野兽似的,一点儿也不可爱!” 海瑶闻言只得笑了笑,这猫上辈子,还真是头野兽。 想到此,海瑶脑海中会浮现出上一个世界闻人钦重伤濒死的样子,他的脊骨都断了,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而眼前的小黑猫也病了一段时日,不知是不是受了当时的影响,若是如此,那这黑猫便真的是这个世界的闻人钦,她也不算是抛下了他见死不救。 可他真的就一直是猫的模样吗? 而且这猫的行为举止,应该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要是如此,他真的算是闻人钦吗? 不知怎么的,海瑶心里头有些堵得慌,她将黑猫又往怀中抱了抱,将脸埋在了他的背上。 黑猫似乎察觉到海瑶的心情变化,原本张牙舞爪的样子收敛了许多,真的像只乖巧的猫咪,任由海瑶摆弄,只是他的脸色仍然不怎么和善。 “哈哈哈,有意思!”周子凡见这猫会见风使舵,心里更是想逗一逗他,“我去岸上置办些补给,要不把猫给我吧!我去遛一遛他!” “他又不是狗,哪里要遛的?”海瑶抬起头睁大了眼问道,一双美目秋水盈盈,看得周子凡心头一烫,连忙别过了脸去不敢多言。 海瑶看着他有些别扭地看向别处,嘴角的笑意却掩饰不住,当真是和以前一样,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 此情此景,她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自己猫狗双全。 但也只有这两人,上一世都下场凄惨,她虽不是心软之人,但总不爱欠着债,如果在这个世界她能有左右剧情的能力,便也护着他们一点吧。 “那我走了。”周子凡感觉到海瑶看着他的目光,更加是觉得在船上待不住,他见水手已收拾好要下船,便连忙朝他们招了招手一跃而下,直接落在了码头上。 “子凡,你跟我们来做什么?”有他要好的伙伴连忙推了一把,“兄弟几个下船,这不正给你制造了好时机?” “什么好时机?”周子凡被他说得脸涨得通红,反驳道:“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看着他们一边打闹一边走远的身影,海瑶不由勾了勾嘴角,但她怀中的黑猫似乎不满她对周子凡的善意,低声“喵呜”了一句。 原本热闹的船上,除了几个看船的水手在船舱里,甲板上便只剩下海瑶一人。 她将猫举在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真的就一直是只猫吗?可你以前那么威武,如今这个模样,岂不心里不好受?” 小黑猫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一双黑溜溜的眼珠也看着海瑶,双腿又蜷了起来。 “不过说实在的,你这个样子可爱多了,以前真的吓死人,总是怕被你一口给吃了。”海瑶挠了挠他的下巴,笑吟吟道:“你一只小猫咪,怎么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呢?要讨好你还不简单?这一回你可比什么殷朔望啊,谢玄啊,好对付多了。啊对了,还有个比你更好对付的,我那死了的便宜丈夫。” “喵——”黑猫似乎是在赞同海瑶的话,张着嘴应了一声。 海瑶一个人逗着猫等了一个时辰,眼见太阳都要落山了,也没见到周子凡和小环回来的身影,而小黑猫明显被她玩累了,又蔫蔫地趴在她的怀中闭目养神。 她有些无聊地撑在窗边,看着日头一点儿一点儿地从地平线消失,就在她的开始担忧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船下忽然传来了几声响动。 “小环?”海瑶探出身子喊了一声,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她又喊道:“子凡?” 依然没有回应,仿佛刚才的声音都是她的错觉,她心中警惕顿起,立刻抱着猫往船舱里走去,可刚走出几步,便听到了周子凡的声音。 “寻了好几家没找到适合的麻绳,耽搁了时间,让你久等了!”周子凡一如他去时的样子,身形矫健地一步跃上了船头,看着海瑶笑道。 海瑶见当真是他回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心里头还在想自己真是风里雨里惯了,一点儿响动都往最坏的地方想,“刚才只有你们?” “还有小环姑娘,正在上船,她提了好些吃食。”周子凡环顾了一眼甲板,便与水手一道将补给往船舱中搬,一群人忙活了快两刻钟的功夫,这艘大船便再次起航,在深沉的夜色中驶向灯火通明的京城。 将近子夜之时,海瑶仍与苏府的伙计在清点船上的货,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她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可就在她专心干活之时,忽然听到船厅中传来了吵杂声。 她连忙抱起正在熟睡的猫上楼,而这猫似乎也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一瞬间清醒过来,挣扎着要冲海瑶怀中跳出去。 “别闹。”海瑶牢牢抱住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船厅外,见好些伙计都围在外头,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伙计赶快让开了路,一脸慌张地对海瑶道:“咱船上混上了几个人,被大少爷给抓住了。” “大少爷?”海瑶皱了皱眉,心道周子凡虽然是漕帮的少当家,可从没听他们喊过他少爷。 而她刚一走进船厅,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番举动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如同谪仙一般的谢玄一身白衣飘飘,青锋长剑负在身后,与一紫衣男子相对而立,海瑶虽刚刚才到,却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苏小姐先回避,这里危险!”一旁的周子凡脸色煞白,他捂着一边手臂行至海瑶身侧就想将她往外带。 “这是怎么回事?”海瑶压低了声音问他道,“谢玄怎么在船上?还有那个紫衣人是谁?你怎么受伤了?” 她见周子凡指尖渗出了血迹,连忙放下了怀中的猫去看他的伤势,而谁知那黑猫却直接跃到了厅中对峙的两人之间,漆黑的眼睛中瞳孔眯成了一条缝。 谢玄只冷漠地看了眼这只黑猫,便又与紫衣人对视,海瑶这才留意到那紫衣人的身旁还东倒西歪着几个陌生人,似乎都伤在了谢玄剑下。 “我哥一直在啊。”周子凡看了眼厅中的局势,飞快告诉海瑶此时的情况,“这伙人不知何时摸上了我们的船,被我哥发现了,便打到了这里。” “他一直都在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是被他们伤的?”海瑶捂着他的伤口看向那紫衣人的背影,这人面对谢玄这样剑术无双的高手,身边的同伴也都重伤倒地,却没有一点儿的退让,身姿傲立,气势凛然,完全不像是什么匪徒贼子。 “不碍事,你快回去。”周子凡不愿让海瑶看到自己的伤,将手收到身后,又想将她拉走。 而那紫衣人似乎也留意到了这一处的动静,他微微侧过了脸,却仍是看不清容貌。 “想必这位便是船主?”那紫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傲然,沉声对海瑶说道:“在下归家心切,以为这是艘进京的客船,便与兄弟上了船,却没想到扰了诸位,在此请罪。” 他似乎似也受了伤,声音有些嘶哑,却强撑着不露出弱态,但他嘴上虽是说着恳求的话,语气可完全没有低头做小的意思。 “喵——”黑猫警惕地行至紫衣人的面前,看着他的脸低吼了一声。 紫衣人垂眸睨了一眼黑猫,全然没将他放在心上,继续看向门口的那位小娘子。 “你是何人?”海瑶朝周子凡使了个眼色,往边上走了两步想要看清他的面容。 紫衣人反倒坦然地转过了身与她对视,继续说道:“在下萧安,常在东南做生意,母亲病重,才不得不借道回京。” 他这一番话说得面不改色,若是个寻常女子恐怕就要被他道貌岸然的模样给骗了,可偏偏海瑶最是警惕,更何况这人......她认得。 他哪里是什么行商的萧安,分明就是与她姻缘相配的当今太子殷朔望。 第162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殷朔望怎么会在这艘船上? 看他这幅落魄模样, 难道是被仇家追杀,才不得不藏匿了身份赶回京城,而能让一个太子这样的, 恐怕只有皇权斗争了。 海瑶看着他熟悉的容貌与姿态, 不由感慨,这人上一回是太子, 结果被她抢了皇位, 而这一回的太子之位似乎守得也没那么容易。 殷朔望此时也看清这女子的模样, 她面若美玉,一双杏眼微翘,细柳眉修饰得整个人都楚楚可怜的, 全然是江南女子的风韵。 他心中是有些惊讶的, 原以为能行船经商的船主是个彪悍妇人,谁知竟看着如此柔弱,但她能笼络了这么多的高手帮她, 必定不能小瞧。 殷朔望收敛了些脸上的肃杀,尽量让自己看着人畜无害些,微微勾起嘴角朝海瑶笑了笑, 毕竟他此时确实命悬一线,如果能说服了这小娘子帮自己,便省去了许多麻烦。 可他不知道的是, 海瑶看到性格阴鸷的殷朔望露出这样的笑容瞬间打了个冷战, 反倒更是警惕起他的用心。 “苏小姐莫信他的话,一个行商, 怎么会有这么多厉害的手下?光他腰间那块玉, 就不会是等闲之辈能买到的。”周子凡见他朝海瑶微笑, 更是看他不顺眼, 直接了当地说道。 “苏小姐?”殷朔望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原来是扬州苏府的货船?这可真是巧了,我东南的商行也与苏府有过往来,不知苏小姐可记得?” 海瑶心中一凛,她自然知道苏府在东南的生意甚广,可近些日子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可是有人借了她苏府的船走私烟草偷运私银,该不会这与殷朔望还有点关系吧? “我在东南的生意那么多,怎么记得有谁?”海瑶想了想,继续试探他道:“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布匹?茶叶?还是玉石木材?” 殷朔望上船之前便打听到这是扬州来的伤船,漕帮掌舵,而那船主扬州苏府小姐的话,岂不是就是那个算出与他姻缘相配的商户女? 他从来都没将姻缘之事放在心中,父皇要他娶谁他就娶谁,父皇信天意所指,那便全由天意来给他选这太子妃。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竟是在扬州算到了他的姻缘,而这命定的女子并非出身显贵,是个富商之女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关内侯魏珩的休妇。 这样的女子于他有何助益呢? 好在消息传到京城后父皇没什么动静,或许也在犹豫要不要这女子做太子妃,何况近些日子他疲于对付几个皇弟,实在是没有功夫想这件事情。 而这一回他匆忙回宫,是听到了父皇重病的消息,但这一路上有不少刺客阻挠他,万不得已才上了这艘船逃回京城。 更没想到的是,这艘船的船主就是苏慈,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他与这苏小姐真有些因果。 殷朔望见她细问,以为她是有些相信自己,便想上前一步继续降低她的防备,可他面前的这个白衣剑客手中剑花一挑,那还滴着血的长剑便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殷朔望一双黑眸看向面无表情的谢玄,这个白衣剑客如此厉害,如果能为他所用那便是好的,可如果是他的敌人那必定要杀了以绝后患。 “玉石生意。”殷朔望在谢玄的剑下微微偏了偏头,继续对海瑶道:“我腰间这块确是珍宝,就当是我与这几位兄弟的船费。” 海瑶踮起脚看了眼那块美玉,确非凡品,她想了想道:“既然要搭船就好生说啊,这么偷偷摸摸的,我们自然会怀疑。” “我若早知是小姐的船,必定不会如此。”殷朔望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句,继续看着海瑶说道:“小姐心善,看在我家人病危的份上,就留我一程吧。” “也不是不可以。”海瑶装作不敢对视的样子,喃喃道:“只是你们看着实在不像是好人。” 周子凡在一旁说道:“这波人都是练家子,可我从没在江湖上听过他们的名号,实在太可疑了,还是绑起来寻个小城停了赶走吧!” 他刚一说完,殷朔望锐利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脸上,周子凡挑了挑眉,更是挑衅地看着他。 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谢玄却忽然沉声道:“杀了扔进江中。” 殷朔望的脸色更是难堪,周子凡却忍不住轻笑一声,低声对海瑶道:“我哥就是这样,别看他长得好看,杀人不眨眼的。” 海瑶也极是赞同他的话,谢玄就是那么可怕,如果是寻常的匪徒她绝对赞同谢玄的话,可这人偏偏是她的攻略对象,总不能真让人死了吧? “我是去京城做生意的,在运货的路上杀人,传出去还有谁敢买我家的货?”海瑶摇了摇头,一脸不忍地对谢玄道:“要么,先把他们绑起来找人看着?到了京城就送去官府如何?” 谢玄似乎极是赞同她的话,冷声道:“留此人是个隐患。” 海瑶心中点头如捣蒜,何止是个隐患,搞不好还是个阎王。 “谢大侠武功盖世剑术无双!什么样的歹徒都逃不过你的剑,别说是这个人了,再来十个八个也不是你的对手啊!”海瑶一脸谄媚地朝谢玄笑道:“你就当是做善事了,见了血实在是不吉利。” 谢玄没有答话,他的剑也没有从殷朔望身上离开,一时之间船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外头的波涛拍打在船身上的声音。 冷凝的气氛让海瑶感觉马上就要窒息,就在她想开口再退一步时,谢玄竟然还真的收了剑背过了身去。 而一旁的周子凡连忙指挥着人上前将殷朔望绑起来,殷朔望倒是没有挣扎,反倒朝海瑶行了个礼,浅笑道:“多谢苏小姐体谅。” “不...不客气。”海瑶有些别扭地转过身,用不怎么有威胁的语气警告他道:“你们就在船舱好好待着,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说罢,殷朔望一行便被周子凡押去了最底下的船舱,原本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黑猫本也想随着他们离开,可却被海瑶一把拎着后脖子抱了起来。 “喵呜——”小黑猫抗议道。 海瑶不以为意地安慰,“乖一点有小鱼干,乱跑乱跳会被割。” 黑猫的身子瞬间僵硬,极是不舍地看着殷朔望的背影,却只好屈服于眼前这个女子的淫威。 “刚才多谢你了。”海瑶一脸歉意地走到谢玄面前,不好意思道:“都是我招待不周,早知道你在船上必定好吃好喝奉上!” 谢玄将长剑收在腰间,一缕黑发落在他的颊边,更衬出他卓绝清冷的气质。 “不必了,是谢某唐突,未说一声就乘船。”谢玄沉静如水的眸子看着她,轻声说道。 海瑶忍不住腹诽,那你与殷朔望的性质差不多,还真不一定有资格拿剑指着他。 “那我斗胆问一句,谢大侠去京城所为何事啊?”海瑶灿然一笑,努力让自己在谢玄面前看起来天真善良,“总不会也是做生意吧?” 没想到谢玄还真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月色说道:“算是吧。” 海瑶从周子凡那里知道,谢玄与他同母异父,是江湖有名的玉龙山庄少庄主,这个山庄练的是剑法,也接不少江湖上血雨腥风的生意,如果是要谢玄出手,那必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那我就不多问了。”海瑶一点儿也不想跟打打杀杀扯上关系,连忙笑了笑,即便谢玄的美色当前,她也抱着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船厅中。 谢玄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由轻笑了一声,心道这女子倒是机灵,一瞧事情对自己不利,便立刻变脸,可她若是如此精明的话,又怎么会信了方才那男子的胡话? 海瑶回到厢房后才觉谢玄的压迫感消失,她将怀中的黑猫放下,那猫很是不高兴地扒拉着门,似乎仍然想去寻殷朔望。 “你这么想找他?”海瑶好奇道,蹲下身看着小黑猫问道:“该不会是你以前的主人吧?可他看着不认得你啊......” 黑猫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更是焦急地想要往外蹿,海瑶想了想,又将他抱在怀中说道:“不着急,我一会儿就要去找他。” 紧接着,她便翻箱倒柜地翻出了药箱再从桌上拿了些剩下的果子,抱着猫往关着殷朔望的船舱里走去。 原本在看守的伙计见到她皆是惊讶,海瑶却道:“我来问他些事,你们在外面守着就好。” “那小姐当心,有什么事就喊我们。” 殷朔望有些狼狈地靠在货箱上,原本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落下了几缕发丝,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见到海瑶再次出现,便强忍着疼痛坐起了身。 “你不用起来。”海瑶将猫放在地上,再从药箱中翻找了些绷带和金疮药放在了殷朔望面前 她见殷朔望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见你受了伤,怕你流血过多死了,我船舱里的货可都是上等的锦缎,弄脏了我找谁说理去?” “我的伤无碍。”殷朔望微微低头,轻声道。 “那就吃点东西,别饿死了,还有几日才能到京城。”海瑶便将顺手拿的果子递了过去,可殷朔望不免有些犹豫,他疑心甚重,旁人的吃食他从不接的,就怕被下了毒。 海瑶见他如此,轻笑一声将果子咬了一半,调笑道:“没毒,要杀你刚才早杀了。” 殷朔望看着她坦然的神色,良久才淡淡一笑,说道:“让小姐看笑话了。” “你这样的人我倒是没见过。”海瑶也靠在一旁的货箱上坐了下来,“跑江湖或是做生意的都没你这么傲,而那些做官的,也没你这么能屈能伸。” “在下确是做生意的,只是惹了仇家,才时时谨慎。”殷朔望沉声答道,若是以往,他绝不会因为一两句的关心话就放下防备,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竟是觉得她不会害自己。 海瑶见他仍然不改口,只一脸了然地看着他,将剩下的果子递到他嘴边,问道:“当真不吃?” 殷朔望闻到一阵桂花的清香,也不知是那果子,还是眼前的青葱玉指。 “不吃我喂猫了。”海瑶笑了笑,便将桂花糕放在了小黑猫的脚边,或许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猫瞪了自己一眼。 “不吃就不吃吧,但伤还是要注意的,船上潮湿,湿邪之气坏了伤口,那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海瑶打开金疮药,极是认真地看着殷朔望说道,也不等他的同意,便开始解他的领口。 殷朔望浑身一僵,冷声道:“小姐做什么?” “找你的伤口啊!”海瑶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 殷朔望还是头一次被绑着宽衣解带,更何况做这件事的还是个小娘子,他别过了脸去,见海瑶寻了半天都没寻到地方,犹豫了许久才道:“不是那里,是腿上。” “腿上?”海瑶微微一愣,瞬间脸颊通红,将金疮药一把丢在殷朔望手中就转过来身去,“那里我...我不方便,你自己上药吧!” 殷朔望一时语塞,怎么她方才解他的衣服就不觉得不方便? “我被绑着。”他微微挣扎了一下,想试探着让海瑶帮他解开。 可海瑶却直接拒绝道:“不能松绑,你要是下毒手害人怎么办?” “你既然觉得我是歹人,为何还要帮我上药呢?”殷朔望闻言反问倒,可他话一出口,便觉自己很是古怪,这样的话问了有什么意思呢?这世上对他好的人多半是别有所图,而他血脉相连的兄弟,也大多想置他于死地,所有人都防备着他,包括他的父亲,若说有一人是纯粹地为他好,他是绝不相信的。 “你是歹人也不该死,再说......”海瑶压低了声音,嘟囔道:“你看着确实不像。” 以她在之前的世界对殷朔望的了解,这人看着阴鸷狠厉,实则内心脆弱隐藏颇深,只要掏心对他好,他便极是容易心软,就像那时候的玉莘,不过教了他几日的琴,他便将玉莘刻在了心上,藏进了心中最偏执的角落。 “是吗?”殷朔望见她的神情极其认真,不由勾了勾嘴角,“也不怕你看错了?” 海瑶坦然道:“看错了我就认栽,我本来就是去京城里做生意的,救你就当行善积德,我们生意人很信这些事的,你也别说我心善,我就是不想有人死在我船上!” “这船上有多少的宝贝?”殷朔望环顾了船舱一圈,轻声问道:“你这么在意。” “那可不,路子走好了财源滚滚!”海瑶仍是背着身,将药粉往他的腿上倒去,可她毕竟看不到,难免准头不好,忙活了许久才绑好了绷带。 这一番活累得她满头大汗,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便道:“过明日再来看你,小黑,我们走!” 从方才开始便盯着殷朔望一动不动的黑猫摆了摆尾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在海瑶身后。 海瑶见此忍不住问道:“这猫你以前见过吗?” 殷朔望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这只猫的眼神让他觉得极有威胁感。 “我还以为你以前养过,他见到你就一直追着,这么看来他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海瑶笑了笑,便开门离开,与她的脚步声相伴的,是那黑猫不甚愉悦的一声低吼。 第163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而海瑶没想到的是, 她提着药箱上楼之时,却恰好在甲板上撞见了倚靠在桅杆上的周子凡。 周子凡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她身后通往船舱的阶梯, 似乎已经猜到她刚才去做了什么, 心中难免堵得慌,可他又不是那种会怪罪人的性格, 再说他觉得自己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便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半个身子。 他不像其他几人那么会隐藏情绪, 海瑶一眼就看出他不太高兴,她只微愣了一瞬,便立刻挂起个温婉的淡笑, 走到周子凡身旁问道:“你的伤包扎了吗?我这里有药箱。” 周子凡见她靠近, 虽然心中别扭可仍是勾了勾嘴角,抬了抬受伤的手臂道:“小伤,不碍事, 已经不流血了。” “是那个穿紫衣服的伤的你?”海瑶双手扶在他的手臂上,借着幽暗的月光去看他的伤势。 周子凡默了默,似乎极是不愿意承认, 良久才闷声道:“他剑法确实还行。” 海瑶见他的伤口并无大碍,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可面上却仍然一副心痛的模样, 柔声道:“那可疼吗?” “不痛的。”周子凡见她如此担忧, 连忙否认道,也不知怎的他又有些后悔, 或许应该在苏小姐面前说自己难受? “都是我的过错。”海瑶自责地低下头, 一丝泪光在眼角若隐若现, 让周子凡心中一慌。 他从靠着的桅杆上起身, 咧着嘴不以为意道:“这怎么是你的错?那歹人摸上船也不是你能拦得住的。” “是我硬要与你漕帮合作,让你不得不走这一趟,而且,今日你们下船采办的时候,我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响,可完全没当回事,要是我能警觉一些便好了!”海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让周子凡当真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 而她越是如此,周子凡心中越慌,似乎完全忘了刚才她偷偷去看紫衣人而带来的别扭。 “没有的事!”他忍不住一把拍在海瑶的手臂上,极其认真地道:“我来这一趟是为了漕帮的生意,我是愿意的,怎么是你害我呢?再说你听到声响当然不能贸然去查探,他们看你一个人在船上,还不得怎么欺负你,还好你没察觉!” 海瑶的手臂被他拍得有些痛,她咬了咬唇,微微挣扎了一下,示意周子凡将他放开。 周子凡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赶忙往后退了一步,认错道:“对不起。” 海瑶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立刻答话,两人便这样无声相对了半晌,才听周子凡打破沉默说道:“以后还是要当心些,他们来路不明,不应对他们太......” “你是觉得我不该去给他送药送吃的?”海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不是......我怕他趁机挟持了你。”周子凡年少便混迹江湖,又从父母那里接过了漕帮的事务,他虽然心性纯良,但也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海瑶垂眸犹豫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我是怕他......死了,他那块玉我在侯府的时候见过相似的,他怎么着也是个王公贵戚,如果真死在我们的船上可就惹了大麻烦?” 听她这么一解释,周子凡心里头最后的那点儿别扭也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担忧,“那他这般落魄,还要借我们的船,他的仇敌定然势力庞大。” “没错,他已经上了船我们再赶走,那就是与他结仇了,眼下也只有藏好他,不让他的仇家发现,等到了京城,我们再想办法将他们一行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也算是个保身的办法。”海瑶秀眉微颦,满脸的愁绪。 周子凡也极是赞同她的话,不过思索了一瞬便道:“此事交给我吧,苏小姐不要忧虑了。” “那你......当心。”海瑶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嘱咐道。 就在这两人沉心于此之时,观察了他们许久的黑猫终是忍不住轻“喵”了一声,完全打断了两人间暧昧诡异的气氛。 海瑶低头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生气,只微微挑眉,然后弯腰一把将猫按在了怀中,对周子凡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受了伤快些休息。” “苏...苏小姐也是。”周子凡摸了摸头闷声道。 一番月下深谈就这样散了,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海瑶将小黑猫放在了床铺上,自己也趴下与他四目相对。 小黑猫不知她是何意,有些无趣地摇摆着尾巴。 “你该不会......”海瑶似乎想从他的异瞳中看出什么,极其认真地问道:“是人吧?” 她这话问完,小黑猫完全没有理会她,只不明所以地“咪”了一声。 “当真不是?”海瑶将猫翻了过来让他露出肚皮,不怀好意地摆弄着他的前爪,威胁道:“你最好不是,否则我告诉了你这么多秘密,若是你宣扬出去,我就......” 她故意露出个可怕的表情,表示自己绝不会放过他,但这猫还以为是在跟他玩,挣扎着从海瑶手中蹿了出来便往她身上烛火的光斑扑去。 海瑶被他这模样逗乐,陪着猫玩了一阵,而很快小黑猫就和往常一样又开始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就趴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这只猫的异瞳确是闻人钦的模样,可是他有时表现出来像是能听到人话,有时候又真的像一只普通的猫咪。这个世界目前唯一展现出不寻常的地方就是算姻缘的玄学,会不会还有别的灵异神怪她还未发现?比如能够变成猫的人? 她想着想着便也陷入了沉睡,身旁早已熟睡的黑猫却睁开了眼睛,没有光亮的房间中他一双异瞳极其骇人,正一动也不一动地看着海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诡秘之事。 接下来的一两日,这艘货船一直在江面上航行,扬足了船帆往京城而去。而海瑶每一日晚上都会去船舱中看望一下被绑着的殷朔望。 殷朔望已经习惯了她的到来,每一回两人的交谈时间虽短,可他总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几番相处下来,竟是少有让他觉得没那么防备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做好了要在京城码头靠岸之时逃离的准备,如果这船上的人有任何的阻拦,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至于那个厉害的白衣剑客,他可以用其他的手段来对付。 殷朔望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卑鄙,这些都是他保命的办法,若非如此,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恐怕早就死在了那吃人的皇城中。 京城码头热闹的声音已经传进了船舱中,他的肩膀轻轻一绕,便从绑得死死的绳子中挣脱了出来,不费吹非之力,也就是说,每一回海瑶来寻他,他都有把握将这女子挟持,若是海瑶有加害他的意图,他也能立刻扭断她的脖子。 殷朔望身上的武器都被卸去,可没人想到他的发冠中还藏着迷药,一会儿若是海瑶来寻他,那他便将人迷晕,再去把自己的手下救出逃离。 然而他如意算盘打得好,耐不住海瑶不按常理出牌。 只听“砰”一声,海瑶便带着一群伙计推门而去,吩咐道:“将他们几个人都装进箱子里。” 殷朔望愣在了当场,极是不解地看着她道:“苏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海瑶一脸为难道:“京城的码头管的可严了,下多少人都是提前写在通牒上的,你们就这样下船太招摇,再说,万一你们真是匪徒,我们岂不是被牵连上了,我也不是真觉得你是匪徒,以防万一,你就委屈委屈吧!” 说罢,那些伙计便七手八脚地将殷朔望和他几个手下绑着塞进了装锦缎的货箱里,关上箱门之时,海瑶还凑到殷朔望面前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等上了岸,就能放了你们了。” 殷朔望的眼神沉了下来,心里头虽是不虞,可也想不到反驳她的理由,毕竟这样上岸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他堂堂当朝太子,何曾被这样绑着关在箱子里过? 罢了,看在这个女子也算是在帮他,他便忍一忍了。 扬州苏府的货船一到港便引来了许多人的瞩目,一是扬州苏府本就是名声赫赫,二是海瑶早就安排好了京城的商户来造势。在一片期待与好奇的目光中,周子凡领着第一批货,意气风发地走下了货船。 “这是哪里来的公子,生得真俊。” “江南多美女,怎么男子也如此好看。” 周子凡听到这些议论声不由红了脸,但心里头还记着海瑶的嘱托,强迫自己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每一个装货的巷子上都缠着上好绸缎编成的结,一瞧那里边便是一等一的顶尖货,再加上漕帮单开水路护送,更是让人好奇得心痒痒。 而在这些货箱中,混杂着一个偷偷装了人的箱子,就在这箱子下船之时,几日都没有露面的谢玄也踏上了甲板。 他极是敏锐地瞧出那货箱有些不同,不由皱了皱眉,看向一脸无辜的海瑶。 海瑶心虚地笑了笑,朝他做了个口型,“这些大神该请走了。” 谢玄倒不是觉得她的决定不妥,而是忽然想到自己与苏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受了伤被困在货箱之中,此时见到殷朔望与他一样的遭遇,竟是难得有了些同情。 只不过,这景象忽然让他想起了被困货船之前的一些事情...... 他一身白衣翩然,即便是冷着一张脸,也不由让人惊叹于风姿,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人群的焦点,甫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而此时卸完货的周子凡动作矫健地跃回了甲板,也落在了海瑶的身旁,他气质阳光健朗,又穿了一身圆领蓝衣,与谢玄清冷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没有丝毫不如他,甚至旁人都会觉得两人各有千秋。 但最让人瞩目的,还是这两人中间那个蒲扇半遮着脸的女子,她一双盈盈杏眼看向岸上众人,如同会勾魂一般,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自己身上,而她身旁两位出众的男子却成了她的陪衬,跟着她慢慢走下了货船。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惊讶道:“这不是......关内侯夫人吗?” “这是扬州苏府的货船,对啊!关内侯夫人就是苏府的人,她不是被休弃赶出了侯府,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你们还没听到消息吗?太子的姻缘在扬州算了出来,就是这位苏府的小姐!不对,就是关内侯夫人!” 第164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扬州苏府一行风光光地离开码头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漪澜, 那一批锦缎很快分到了海瑶早已联络好的商铺,一波造势后,确实吸引了好些目光。 许多高门大宅都打听这批锦缎的来头, 知道是供货极少的新花样后, 纷纷都来了兴趣,再加上这批锦缎的价格不低, 更是让来买的人赚足了头面, 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家, 越是想要买上一批来彰显身份。 这次营销的成果比海瑶预期地还要好,她连着一周都出门拜访门市,忙忙碌碌地, 也顾不上去理会谢玄和周子凡在京城做什么, 只知道周子凡还有漕帮的事物打点,而谢玄却当真跟消失了一样。 海瑶心里头虽然还记挂着自己攻略男主的任务,但是人忙起来实在脱不开身, 再说日日银钱进账,生意红红火火,她心里头也是满足自得的, 甚至有些逃避要对付那几个男人的事情,也存了能分神快活几日的念头。 反正......他们也会自己找上门的。 就这样在京城待了十几日,这批锦缎也分销得差不多了, 她才心不在焉地盘算起自己的正职。 这日, 她抱着黑猫去摆放皇城供奉使,看有没有能更进一步路子。而小环跟在她的身后, 脸色却越来越不好。 “怎么了?”海瑶一边欣赏着街景, 一边摸着黑猫, 问道。 小环往边上瞧了两眼, 压低了声音对海瑶道:“小姐,你不觉得他们都看我们吗?” “看一看怎么了?”海瑶轻笑一声,不过她也察觉到这些目光多得有些奇怪了。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万和巷?”小环面露忧虑之色,拽了拽她的衣角,继续道。 海瑶有些纳闷她这是怎么了,歪着头有些不解。 小环惊讶地看着她,良久才说:“侯府就挨着万和巷啊......” 她这么一说海瑶恍然大悟,原来小环是不敢靠近关内侯府,想必在那府上三年是没有任何的好印象,那她是不是也应该装作不愿意过去的样子,可随即海瑶又否了这个想法。 “有何可怕的?”海瑶拉了拉她的手,“我们与侯府现在毫不相干,他们还能跳出来当街打了你我?” “我是怕别人议论小姐,那供奉使必定是知道小姐与侯府的关系,还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就不怀好意!”小环有些气愤地说道,“好不容易在扬州过了些清净日子,回来又要被人指指点点” 海瑶倒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之前她不记得侯府建在哪一处,现在也明白过来这供奉使很大可能是有别的意思,不过兵来将挡,她来都来了,还有回去的道理? 这一回除了小环,她还带了三四个苏府的伙计,一行人按着约定的时间到了万和巷天风楼,而海瑶还未上楼,就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 她停下了脚步朝小环看了一眼,小环咬着牙点了点头,向她肯定这声音就是关内侯府的旧人。 “常老板说让我们来看新奇货,瞧着也就这样吧......”那妇人的声音慵懒,就是当时在侯府赶她走的二房婶婶。 那常老板应该是个爽朗的胖子,几声大笑后就恭迎道:“夫人啊,这可是扬州的顶级绸缎,好些人要抢都抢不到呢,我是特意为你们留的!” 海瑶闻言心中觉得古怪,魏珩之死非但没有得到皇帝的抚恤,反而因为战败而龙颜大怒,关内侯的名号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她离开之时几乎也带走了全部的嫁妆,按理说这位供奉使不应该如此巴结二婶婶,冷面相待才是这类人的常态。 也不知今天这里头卖的什么药。 就在海瑶思索间,供奉使的随从正要下楼唤仆,在楼梯口便撞见了他们一行,海瑶立刻灿然一笑,莺歌软语地对那随从道:“可是常老板在上头?扬州苏府苏慈特来拜见,还请禀报一声。” 这供奉使沾着生意的活,外头的人喜欢喊他常老板。 海瑶话音一落,原本热闹的二楼便瞬间没了声音,只能听到几声悠扬的琵琶。 她没有丝毫别扭地走上二楼,扫了眼楼中众人,像是根本不认识侯府众人那样,微微服下身行了个礼,对那供奉使道:“常老板久等了。” “苏小姐大忙人!”常老板咧嘴笑了笑,脸上的肥肉甚至随着笑声抖动,“我这难得一见,怎么会久等呢!” 而在场的除了魏珩的二婶婶,还有几位侯府的女眷,那个不怎么管事的二叔,则坐在窗边喝着茶,他们一见到海瑶出现,脸色顿时都难看至极。 不过那二婶婶确实是个有道行的,不过一瞬,她便收起了眼中的不忿,嘴角含笑地看着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苏氏啊......” 海瑶朝她点了点头,语气是挑不出任何错处的恭顺,但话说的却是:“我有名有姓,姓苏名慈,苏氏是唤得谁啊?” 二婶婶倒是不气,继续捏着那温柔的笑,说道:“你这人当真是这个混的,虽说侯府休了你,但好歹也做了三年的侯夫人,怎么今日一见,却翻脸不认人?” 在场的除了关内侯府的旧人,还有些海瑶不认得的贵妇人,想必也都是京城的达官贵族,她们没想到这两人刚一见面就夹枪带棒的,纷纷别开脸装作没有凑热闹,可耳朵却立得老高。 “这可是冤枉了,只不过我既然离了侯府自然不想再有什么瓜葛,毕竟......”海瑶欲言又止,那意思在场的人一看都明白,她这是还嫌恶关内侯府拖累自己。 也对,若今日这供奉使告诉他们侯府的人也来,这一趟是绝不会走的,哪一家有名有姓的愿意跟摇摇欲坠的关内侯府扯上关系? 二婶婶的脸色终于是有了些变化,她一双温柔的眼眸中隐隐闪过几丝怒意,又似乎极是介意旁人的目光,一张白皙的脸泛起了淡红。 “瞧你这话......”二婶婶有些委屈地说道:“哎,你我好歹也相处过一段时日,当初你想走......我也没拦着,虽说如今侯府没落了,我见到你也还是觉得是一家人。” 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头,似乎被海瑶的话伤到,竟是眼角还泛起了泪光。 海瑶心中冷笑一声,还好她当时走得快,不然这个二婶婶还真是要周旋一番,装白莲的本事是她的强项,眼下却先被人抢了这招。 她飞快思索了一番,看着楼中满座的贵妇人,为了苏府的生意,便压下了继续讽刺的打算,与二婶婶对着演了起来。 “我又何尝不是呢?”海瑶秀眉微颦,极是动容地走到二婶婶身旁,还握住了她的手:“怪我胡言,心里头这一股气难了,可现下见到婶婶才真的发现,往日的情谊哪里是那么容易丢的。” 二婶婶没想到这人变脸如此之快,一番话说得众人都以为当初她离开是身不由己,其实心里头是念着侯府的,奈何造化弄人,听起来倒有情有义了? 海瑶假模假样地摸了摸眼泪,又朝边上几个侯府旧人点了点头,问道:“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老太太的身体如何了?” “老太太还是那个样子。”二婶婶倒也不怯场,一下就接住了戏,轻声道:“也是想你的,但怪你狠心,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在侯府日日思念珩儿。” 这话中之意,直指海瑶不孝,为了避祸连长辈也不顾,而不孝在此时可是大罪过。 海瑶一点儿没被她堵住嘴,反倒有些惊讶地看着二婶婶道:“怎么都没与我说过?我以为老太太是一心想我走,二婶婶当时不是说......” 她再一次欲言又止,留给众人无尽的想象空间,二婶婶只觉屎盆子扣了自己一身,她虽然出了力,但讨厌苏慈的主要还是老太太,怎么好像自己从中作梗。 常老板似乎终于看完了热闹,见这侯府的二婶婶脸色变了又变,连忙打断道:“好了好了,旧事旧事!今日来啊,为的是新花样新料子,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海瑶朝他颔首一笑,瞧瞧打量着他的神色,这人不但请了关内侯府,还让她二婶婶坐了中间的位置,怎么看都像挑事。 “夫人啊......”常老板起身要请海瑶入座,但随即脸色一变,弯腰赔笑道:“是我的错!这怎么还喊错了称呼,该是苏小姐啊!” 他一旁一位脸生的侍从笑道:“主子怕是以前这么喊惯了,小姐莫要见怪。” 海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便入了座,看来她今日是没有那么容易从这天风楼里平平静静地走出去了。 常老板见她落座,便对邀请来的众人说道:“扬州苏府的锦缎想必诸位也听了些名头,鄙人不才,司这供奉的位置,为的是贵人们舒心,特此请了诸位,论一论好坏。苏小姐,莫要见怪啊,这都是我职责所在。” “自然不会,诸位随意。”海瑶含笑答道。 紧接着,这常老板便当真与一众来此的贵妇人论起了锦缎如何,除了一两位没什么看法,大多数都是赞不绝口的。 轮到侯府那几位之时,常老板便将锦缎恭敬地送到二婶婶面前,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犹豫地看了一眼海瑶,才道:“夫人方才也看过了,要么......” 二婶婶却摆了摆手,“方才看得随意,知道是侄媳妇的好东西,还不得认真瞧瞧。” 说罢,她便接过锦缎与身旁一人细细看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只听“嘶”一声,两人手中的锦缎竟然平白无故地裂开,吓得众人脸色一僵。 那常老板还来不及打圆场,便见一个侯府的仆从冲到了二婶婶面前,慌忙道:“不好了!老太太快不行了!” “什么!”二婶婶立刻将锦缎扔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海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扶着边上的人道:“快快回去!怎么突然......” 她话说了一半便朝海瑶投去惊恐的目光,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了什么也没做的海瑶。 而一直靠在窗边的二叔反倒激动地冲了上来,指着海瑶的鼻子骂道:“都是这个毒妇!克死我侄儿还不够,好不容易赶走,又回来祸害我母亲!” 说罢,竟然还捏起拳头要打人,海瑶身后的苏府伙计连忙上前挡住,她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酒味,一看二叔就是喝醉了酒。 小环也上前护主:“瞎说什么屁话?我们家小姐身清气正,克死谁了?你在侯府赖着不走,不也活得好好的?” “贱婢顶撞我?”二叔看是个丫鬟骂自己,更加生气:“我是魏珩的叔叔,我留在侯府天经地义,如今魏珩死了,她又没儿子,我便是侯府做主的,你竟敢骂我?早知道,我就应该把苏氏拎去沉塘,克夫之人还有脸活着?” 他这番折辱话还未说完,一直沉着应对的海瑶上前一步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她用了十成的力,打得二叔整个人都懵了。 这一番举动让原本躺在她怀中的黑猫不得不落了地,他似乎嗅出了危险,绕在海瑶的脚边死死盯着对面的男子。 第165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你....”魏珩二叔完全没有想到以前极好拿捏的苏氏竟然敢打他,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但看苏氏那张精致的脸庞上,令人胆寒的冷意压得他一腔怒火不知如何发泄。 从小到大都没人敢打他, 就连那个目无尊长的侄儿也不过是顶撞几句, 从不曾有人...... “老爷!”二婶婶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看着海瑶指责道:“你这个泼妇!毒妇!是要将我侯府全都踩在脚下不成?” 海瑶的手打得有些发麻, 她不以为意地捏了捏, 全然不怕与他们针锋相对,她挑衅地看了眼魏府众人,又忽然语气一转, 满是凄楚委屈地道:“瞧瞧, 侯爷尸骨未寒,你们就打起了侯府的主意,我实在是忍不住......替侯爷不平啊!” “含血喷人。”二婶婶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挡在自己被打了的夫君面前,与海瑶对峙道:“我夫君为侯府殚精竭虑,侄儿去后, 是他一手撑起了侯府,也是我们在老太太面前尽孝,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 你就要来克死老太太!” “老太太慈爱, 待我如此之好,我又怎么会害她?我走之时她明明身体健硕, 怎么我一回来就又病重了?”海瑶倒打一耙, 丝毫不想让, 还朝小环投去不解疑惑的目光, 而小环则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 海瑶满脸担忧地捏了捏衣角,再瞪了一眼魏府众人,便道:“你们还口口声声说孝顺老太太,也不见快赶回去看看!” 说罢,她领着小环脚步飞快地就要下楼,但临到台阶前又转身回到二婶婶的座位旁,将那断开的锦缎塞给小环,才出了天风楼直往转个街角就到了的关内侯府奔去。 魏府众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是二婶婶反应过来,拉着几人连哭带闹地跟在了海瑶的身后。 这条路其实海瑶并不熟悉,但侯府高高扬起的飞檐却极是醒目,她来到侯府门前之时下人本想去拦,可一看来人竟是曾经的侯夫人便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回来看老太太!”海瑶飞快甩下这句话,便往后院跑去,她今日穿的裙子有些重了,只得一路提着,因此跑到老太太院中之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但二婶二叔都在她后头跟着,一众魏府中人皆是满脸的担忧。 海瑶一进院中还没得及细看,便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这院子里一没有药味二极是宁静,如果老太太病重必定会有不少丫鬟和大夫忙碌。 也不知今日的鸿门宴,是那常老板撺掇二婶婶弄的,还是单纯是侯府的人想要杀她的威风。 她理了理发丝准备仪态从容地走进老太太的房中,这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她这个孙媳妇,但好歹风骨是在的,应该是不会帮着演戏陷害自己,可她嘴上是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 “不准打扰老太太!”二婶婶在后边喊道:“快拦住她,她这个毒妇......要害死老太太!” 侯府的下人们闻言这才纷纷去拦,海瑶给小环和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挡一下道,便左躲右闪地绕过了回廊一把推开老太太的房门。 在她跨入房中的一瞬间,她好像花了眼一样,竟然看到有个黑影忽的从窗前闪过,那窗门还在轻轻地晃动着。 她心中一凛,心道该不会真有贼人吧?那她这一步可就莽撞了,万一老太太出了事,这个屎盆子可就扣稳在她脑袋上了。 会是二婶婶安排的吗?她会如此狠毒谋害婆母吗? 就在海瑶惊疑犹豫之间,屏风之后竟是传来了魏府老太太的笑声,她的声音爽朗,完全听不出是重病了,对这门外问道:“谁啊?打扰我老婆子午睡做什么?” 海瑶闻言心里松了半口气,看来是她太多虑了。 这一番停顿身后的魏府众人便追了上来,二婶婶一把就要拽着海瑶往外扯,小环则拼命挡在了两人之间。 “吵闹什么呢?老二媳妇?”老太太穿了鞋下地,慢悠悠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到海瑶立在房中只是微微顿了顿,却并没有惊讶。 二婶婶和二叔看到老太太在此,手上的动作便都收敛了些,眼前的魏府老太太红光满面,一点儿病重的样子都看不出来,饶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不会再吵着什么苏氏克了老太太这种话。 这二婶婶心思活络,立刻改了口道:“老太太!您怎么下地来了!我听下人说您病重了,才跟二郎和她们几个赶了回来!” “我能有什么病?先前不过是珩儿去了伤心过度,如今过了这么久,早就走出来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眉眼弯弯甚是慈祥,一点儿也没有海瑶印象中的无理刻薄,如同变了个人一样。 她心里头犯了嘀咕,按理说不该如此啊!老太太觉得是她克死了魏珩,怎么着也应该不给她好脸色才对。 海瑶飞快思索了一番,才又挂上一副恭顺的笑脸,行了个礼道:“我千里迢迢从扬州回来,得知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心急如焚,这才闯了进来,见到老太太安好是最开心不过,如此,我便不叨扰了。” 老太太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在肚中转了转又咽了回去,只朝海瑶点了点头。 “我瞧着老太太的身子比先前要好多了。”海瑶转过身朝伫在门口的魏府众人走去,笑吟吟地说道:“看来我回京城非但不是克了老太太,还是福佑魏府,二婶婶可千万别再冤枉了我,小环,将此事去告诉常老板和楼里的客人们,免得他们担忧,再给他们瞧瞧那块撕裂了的锦缎,只怕啊,是有心人故意划开的。” 海瑶一边说一边端详着二婶婶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有些躲避海瑶的眼神。老太太未病尚能说是下人误报,可是那锦缎要是被发现了划痕,那便是坐实了他们想构陷海瑶,这苏氏为何如此手快,竟然在方才那么紧张的局面下也还记得去拿那块锦缎。 二婶婶在袖中捏了捏帕子,心里头便有了全都推给常老板的打算,反正这件事情也是他先提议的,“怎么会故意划开呢?那锦缎我可是直接从常老板的手中接过来的,总不会是他划的吧?他这又是为何呢?” “是啊,为何呢?”海瑶微微歪头,装作疑惑地思考了一瞬,随即也没朝魏府众人行礼,直接从二婶婶的身旁走过,两人的肩膀还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 二婶婶歪了歪身子,看着她趾高气昂的背影心中怨愤更盛,尤其是她满身的珠翠绫罗,可比她这个侯府贵妇看起来气派的多!她与几个妯娌都以为,苏氏得了克夫的名声回了扬州也是抬不起头,谁知她转头就又来京城做起了生意,看她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因此那常老板说有别的商户拜托他杀一杀苏府的威风,她便立刻应了下来。 可谁知道......老太太虽没有重病,可也确实一直精神不佳,怎么偏偏是今日生龙活虎的,弄得他们一点儿能指责苏氏的余地都没了。 “老二媳妇,她回来就回来了,你们啊,也莫要为难人家了。”老太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知是触到了什么伤心事,眼中竟是泛起了泪光,“说到底,是我们魏府对不起她,既然也都合离了,何故再有牵连呢?罢了吧。” 二婶婶脸色更是难看,老太太明明恨极了苏慈,态度怎么会说变就变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还不得落下个苛待侄儿遗孀的骂名,今后更是无法在京城立足啊...... 而在众人没有发现的角落,一只黑猫正立在墙头看向魏府大院后的一条小巷,他的眼神晦暗,一双异瞳杀气腾腾,犹如盯上了什么寻觅许久的猎物。 海瑶让小环领着几个家丁先冲回天风楼,她生怕人都走光了没有观众看戏,自己则喘了口气放慢了脚步往回走。 依照刚才二婶婶的说法,那常老板的嫌疑是跑不掉了,就是不知这人与自己什么仇怨,竟然联合了魏府旧人设这么个狠毒的局来坏她的名声。 是别的商贾眼红?但这常老板是宫中供奉,别的商户给多少钱她也能给多少钱,没有必要帮旁人啊...... 此事不禁让她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留意身旁的情况,以至于撞到了一位大娘的身上。 “不好意思。”海瑶后退了两步连忙赔礼道,可身后却有人挡住了她的退路。 海瑶顿时心下一沉,她面前的那位大娘朝她笑了笑,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股怪异的芳香从她手中传来,海瑶立刻屏住呼吸可却为时已晚,下一瞬间,她便双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 “滴答。” “滴答。” 似乎是有水滴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刺得她浑身一震。 海瑶刚想睁开眼,却听到身旁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便立刻又装作昏迷的样子。 “这就是那个苏氏?”说话之人应该是年轻的男子,“长得倒是可以。” 另一人沉声道:“反正人也是要死的,殿下可有兴致玩上一玩?” 殿下?抓她的人是位王爷? “我可没兴趣,她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又曾是魏珩那匹夫的夫人,连我的床榻都不配爬上来的。”这位王爷极其傲慢,海瑶猜测应该是殷朔望哪一位不甘屈居人下的弟弟。 “恕小人直言,她的身份既然如此不堪,何不就让她嫁给太子,就让那殷朔望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那位王爷轻笑了一声,朝海瑶这边走了两步,轻声道:“她可是天意所选的太子姻缘,我父皇将这些高僧都当成了天神,殷朔望娶她不是正讨好了父皇吗?但如果她死了,死在了殷朔望的手上,那便是不敬神佛忤逆父皇。” “小人明白了。那便按原来的安排,把这女子杀死丢进东宫,这些腌臜事小人来做就好,陛下何必亲自来?” 王爷不以为意道:“我是想瞧一瞧大哥的天意姻缘是长个什么样子,再说,这不还要拷问拷问,她知不知道我那哥哥密谋之事。” 海瑶听完这番话只觉自己倒霉透顶,果然沾上他们就没有好事发生,以前遇到的水匪、走私、放火、陷害也就算了,眼下更是直接要她的性命,如果此时能见到殷朔望,她一定劈头盖脸地揍他一顿。 心里头骂归骂,但海瑶很快就思索起逃脱的办法。 那位王爷身旁的打手俯下身打开了一个瓶子,便是一阵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海瑶被呛得猛烈咳了起来,也没机会继续装昏迷。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新封面~ 第166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她浑身无力地撑着地面, 慢慢睁开眼看向眼前人,站在后头的那个年轻男子果然与殷朔望生得有几分相似。 他察觉到海瑶打量的目光,不由挑了挑眉, 走向前来问道:“看我做什么?” “殿下生得好看。”海瑶发现自己的声线有些嘶哑, 应该是许久没喝水了,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小环他们发现她不见了有没有来寻。 这位王爷闻言轻笑一声, 有些自恋地别了别耳边的发丝, 扬首道:“你认得我?” “怎么会不认得......”海瑶盘算了好些应对他的办法,这人身份高贵脾气不小,逆着来只怕会激怒了他, 既然他是为了对付殷朔望, 倒不如抛出些利益来寻求合作。 她浅浅一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这小王爷,犹如等待了许久了的猎物终于来寻她, “我等王爷多时了。” 小王爷果然微微一愣,他眉头紧皱,冷声道:“你这女子, 玩什么把戏?” “王爷先别恼,反正也绑了我,不如听我说来。”海瑶挣扎着蹭着身旁的木桩坐了起来, 视线抬高她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地牢。 王爷身旁的打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呵斥道:“警告你,不要玩把戏, 我们禹王殿下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海瑶一点儿不惧怕他的威胁, 反而又轻笑了几声, 婉转的女声在阴暗的地牢中回荡, 听着还有那么一点儿吓人。 “我能有什么把戏?”海瑶仰着头看向小王爷,一双媚眼微微翘起,黑瞳映着地牢里的烛火,整个人都鬼魅得很,“我不过与殿下一样,想要殷朔望死罢了。” “哦?”禹王这下来了兴致,又往前走了几步,说道:“他不是你未来的夫君吗?” “开什么玩笑,这样阴险狡诈蛇蝎心肠之人,我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嫁他。”海瑶幽幽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与珩郎在一起时,这禽兽就觊觎我,我甚至怀疑珩郎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而扬州算出来的姻缘,恐怕也是他买通了高僧做的假。” 这两件事皆是非同小可,殷朔望的政敌拿了哪一件都能置他于死地,可比杀了海瑶的效果要好得多! 禹王闻言又是激动又是怀疑,他平复了一下兴奋的情绪,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问道:“我怎知你是不是骗我?” “杀我夫君关内侯之事,我没有证据,但那时候殷朔望确实多番调戏我,也曾跟我说过要将我抢了去。”海瑶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是买通高僧之事我有人证,那便是扬州知州徐长婴徐大人。” “他为何知道?”禹王听到徐长婴的名字更是惊讶,这家伙近些日子不知怎的入了父皇的眼,每日早朝后都会宣他去书房详议政事,不少人都传言父皇有意让徐长婴入内阁,可他在扬州就任不过才半年! “他......”海瑶故作犹豫地低下头,良久才道:“珩郎死后,我的姻缘本该是与徐长婴相配,我们曾......偷偷去寺庙里问过。” “原来如此。”禹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的姻缘怎么......都这么好,不是侯爷就是宠臣,连抢她的人都是太子,除了生得好看点,也没见哪里与众不同了? 海瑶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心道应该是让这小王爷信了半分,禹王接着问道:“你是想要我用这两件事对付殷朔望?” “不是我想要殿下对付,是求殿下让我相助于你。”海瑶眼角落下几滴清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道:“殿下是皇子,只有殿下才能对付他!” “可徐长婴如今也深得我父皇的喜爱,说不定他一言比我还管用。”禹王殿下双手背在身后,故意吊着海瑶说道。 海瑶闻言不免心中惊讶,她来京城就没打听过徐长婴的消息,怎么一眨眼他就成了皇帝的宠臣,这家伙未免也太过长袖善舞了吧?要是这样,那她确实没理由等着禹王来找她合作啊...... 海瑶飞快思索了一瞬,便立刻改变了策略,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她无助地捂在自己的肚子上,声音颤抖地说道:“此事我本不愿意说......我肚子里......” 她话还未说完,禹王便不可思议地喊道:“你有了殷朔望的孩子?所以徐长婴才抛弃了你?” 海瑶心道这小王爷还真是上道,她起个头这人就会接戏,她咬着牙点了点头,继续梨花带雨地说道:“虽然这个孩子掉了,可长婴他嫌弃我,不要我了,所以我才恨啊......恨不得把殷朔望千刀万剐!” “竟是如此......”不知是不是这故事转折太过意外,禹王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果然是个禽兽。” “长婴在逃避此事,可如果殿下捅了出来,他是一定会作证将殷朔望踩上一脚的。”海瑶有些哽咽地颤抖着身体,久久不得平静。 禹王见她哭得可怜,心里头对这个禽兽不如的大哥更加没有好感,这女子说的事情如果是真,那他谋划得当便能一举至殷朔望于死地。留这女子一命,未尝不可。 “阿林,给她松......”禹王心里有了决断,可刚想下令,他身旁的侍卫便拔刀朝向了门口。 “谁!” 而这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立在了他面前,只见刀剑残影落下,那侍卫便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跪倒在地。 “你是谁!”禹王惊恐地问道,这白衣人武功竟然如此厉害,他的地牢是设在皇宫西侧的军府之中,有侍卫层层把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闯入? 他还来不及多问一句,白衣人的剑光便晃到了他的面前,禹王吓得抱头蹲下,但他心爱的头发还是被挑去了几根。 海瑶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谢玄,刚准备喊他却连忙止住了话头,她是没想到来救她的人竟然会是谢玄。 谢玄出剑之时的目光犹如刀锋般锐利,他没有要杀禹王的意思,便在刹那间收剑将海瑶架在了肩上往地牢外带去。 “等......”海瑶刚想说话,谢玄就御起了轻功往外略去,颠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切发生的极快,海瑶此时反应过来,才觉这谢玄也太过狂妄了,竟然敢只身一人闯进来救她,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她虽然被谢玄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可心里仍是安心的,毕竟这是谢玄啊! 直到白影消失在地牢中,禹王才反应过来追出去大喊道:“来人啊!刺客!抓刺客!御林军!” 没一会儿,谢玄的身后便出现了来围堵追截的侍卫,海瑶在颠簸中抬头看了一眼,强忍着眩晕感说道:“已经惊动了御林军,可有人接应你?” 谢玄不以为意地答道:“我一人便可。” “......”海瑶默了默,见那些侍卫架起了弓箭,下意识靠得谢玄更紧。 谢玄察觉到她的害怕,便换了个带人的姿势,将海瑶从肩膀上卸下改由双手抱着,他清冷的声音在风中似乎有些听不清,海瑶见他动了动嘴唇,以为是要她抱紧些,就紧紧环着谢玄不撒手。 这样的姿势让谢玄的重心在前,也不得不将剑收在身后,难免影响了逃离的速度,两人出了军府到了宫墙之下时,却被摆好阵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谢玄临危不乱,用手捂住了海瑶的脸不让人瞧见,杀气腾腾地与阻拦之人对视,他的气势凛然,若对手不是个绝顶高手,必定会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不对啊......”海瑶从他的指缝中瞄了一眼,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阵,捉你的?他们知道你要来?你进宫的时候可有惊动他们?” “并无。”谢玄听他这么说也觉得不对劲,这个阵法明显是困住军队用的,对付他们两个人反倒效用不足,况且,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摆好。 这短暂的停顿让身后的追兵也赶到了,他们看到宫门口的卫队也是面露惊讶,随即便指着谢玄道:“大胆贼子,私闯大内禁地,意图行刺禹王殿下,还不束手就擒!” 海瑶见军阵中的侍卫闻言也是有些惊讶,便又问谢玄道:“你进来的时候可有看到这些军队?” “有。”谢玄简单答道。 “那你入宫用了多久?又在地牢里等了多久?”海瑶继续问道。 “不到一刻钟,一进地牢就听到了你的那些胡话,便出手了。”谢玄冷声答道,海瑶似乎还感受到他有些无语的视线。 海瑶尴尬地笑了笑,“危急时刻非常手段,我要是知道谢大侠来救我,绝不会乱说,平白污了三个人清白。” 谢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与周子凡听到苏小姐婢女来求后,便顺着线索追查到了皇宫西侧的军府,也不知道苏小姐是惹上了什么人,虽说他武功不错,但闯进这里还是冒了些风险,可瞧方才苏小姐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不用他来救也是可以的。 不知为何,怀中女子那双狡黠的美目,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从与苏小姐在箱子中见的第一面,这种感觉便一直萦绕在他心中。 或许......是前世的仇人? 海瑶忽得打了个寒颤,只觉谢玄看她的眼神带了点若有若无的杀气,只不过这感觉很快消失,她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围住他们的卫兵身上。 谢玄环顾四周,又抬头看了眼高耸的宫墙,抱着海瑶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抱紧了。” 海瑶立刻明白他的意图,连忙死死缠着他的脖子,生怕一会儿把自己颠下来。 而就在此时,变故再次发生。 紫袍玉带的殷朔望从挡路的侍卫中走了出来,气势如虹地立在军前,沉声道:“将太子妃放下。” “他怎么在这里?”海瑶惊地瞪大了眼睛,殷朔望怎么知道她被禹王绑了?难道这一支军队是他准备着来救她的?不合理啊...... 除非...... 海瑶心下一沉,看来这一回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谢玄也认出了殷朔望,他冷肃的面庞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惧怕与惊讶,只不屑地叹了一声,“原来是你。” “大胆贼人,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跪下!”殷朔望身旁的侍卫怒斥道,没想到谢玄一个眼刀过去,竟是吓得他顿时没了声音。 殷朔望倒是不惊讶,他已经在船上领教过谢玄的本事,今日只不过要利用他们做一场好戏罢了,并没有要与谢玄为敌的打算。 他一改方才严肃的语气,换上一副关心担忧的神色,对在谢玄怀中的海瑶道:“阿慈,你可有受伤?” 海瑶愣了愣,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禹王众人,忽然明白过来这心机太子是要做什么,便极是识趣地说道:“殿下!你可算来了!” 可她又不敢从谢玄怀中下来,生怕有个什么变故自己跑不及时,变成了现在这个在别的男人怀中与殷朔望哭诉的诡异场景。 “是何人伤了你?”殷朔望一脸焦心地往前走了几步,“你莫怕,我会为你主持公道!” “是......”海瑶的眼泪轻车熟路地流了下来,她指着身后的禹王追兵道:“是他们!” 禹王没想到这女子变脸如此之快,他心下一凉,看来自己是中了这女子的计,不对,应该是中了殷朔望的诡计! “这是说什么话呢?”禹王冷笑了一声,无辜说道:“我是看有贼人才追了过来,怎么成了伤害太子妃的人?这位苏小姐以后是我的嫂嫂,我害她做什么呢?” “你说要杀了我,嫁祸给太子殿下,让皇上以为太子是不满意这个婚事,因此降罪于他。”海瑶直接和盘托出,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不站殷朔望的道理。 禹王面色更是难堪,指着海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为你遮掩,苏慈,明明是你求助于我,说太子殿下要杀你,求我保你一命。” 这禹王也是个狠角色,反应极快就顺势把话头扭了过来。 “你冤枉我就算了,还冤枉殿下?殿下何时要杀我?”海瑶一口咬定他说谎,那一副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不觉有假。 禹王轻哼了一声,“你怀过殷朔望的孩子,又被他设计弄掉了,他根本就不想娶你......” “此事当真?”威严的声音穿过了层层列兵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殷朔望脸色一沉,看了眼还在谢玄怀中的海瑶,犹豫了半晌便朝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齐齐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这条路的尽头之人是一身明黄龙袍的当今圣上,而皇帝的身旁,则是清风朗月意气风发的宠臣徐长婴。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 第167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海瑶愣在了当场, 皇帝来了也就算了,怎么徐长婴也在,早知如此, 她一定不会编什么有了孩子胡话, 这可怎么洗得轻? “此事当真?”皇帝似乎十分生气,他瞪着殷朔望又看了眼谢玄怀中的海瑶, 脸色阴晴不定, 用更冷肃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海瑶也察觉到徐长婴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不想与徐长婴对视,毕竟当初在扬州分别之时,她信誓旦旦地跟人家说自己会一直在扬州, 但一转眼就来了京城, 虽说徐长婴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此事,可是难免有些尴尬。 殷朔望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戏,他见父皇的表情甚是严肃, 似乎对此很是生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他的计划,他只得先将父皇稳住。 “儿臣......”殷朔望向海瑶投去询问的目光,谁知这女子刚才还生龙活虎的, 此时却躲在谢玄这厮的身后,既然有孩子这话是她自己说的,那就别怪他将计就计。 殷朔望心中有了决断当即朝皇帝一跪, 低着头道:“儿臣有罪。” 海瑶闻言心中大骇, 她猛地从谢玄怀中跳了下来,心道这殷朔望倒是能屈能伸, 竟然一眨眼就认下了不知从哪来的孩子, 还真是不怕给自己带绿帽?有种有种, 还是她太低估殷朔望的底线了? 皇帝听殷朔望承认气得往后退了几步, 好在是徐长婴扶住了他,才稳住了身体。 “你......”皇帝指着殷朔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 “父皇!”殷朔望抬眸看向皇帝,神情坚定地说道:“儿臣此举实在是情难自已,我与阿慈心意相通,可我却怕......这天下容不得我娶她!” 徐长婴闻言微微挑眉,似乎已经看透这个太子的心思,他的眸色更冷,嘴角却带上了一点儿笑意。 “父皇!我愿娶苏氏苏慈为妻!做我这东宫太子妃!”殷朔望变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恳求皇帝道:“求父皇抛开世俗成见,成全孩儿!” 皇帝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青,好半晌他才猛拍了一下大腿,骂道:“朕何时不让你娶了?啊?天意所赐的姻缘有何可阻拦的?即便那些迂腐之人嚼舌根,朕何曾放在心上!” 海瑶听皇帝这么说也才明白过来殷朔望的打算,这人恐怕本就存了娶她讨好皇帝的心思,眼下直接就坡下驴,还塑造了一个痴情的形象,让皇帝更是觉得天意姻缘是对的! “但你这孽障,不顾礼仪,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皇帝忍不住几步走到殷朔望面前,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还想再踢一脚时却又忍住,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海瑶,沉声道:“今日之事,都不得宣扬出去!至于禹王!你给朕好生解释解释!长婴,你来处置!” “臣领旨。”徐长婴弯腰行礼,皇帝看着在场这两个儿子重重叹了一口气,刚想往回走又转过身指着殷朔望道:“马上给我成婚!下月......不!三日后!三日后就成婚!” 殷朔望忍着肩膀的钝痛,恭敬地答道:“是,父皇。” 说罢,皇帝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得了皇帝旨意的徐长婴扫视了一眼众人,便命皇帝亲卫暂且将禹王扣下,他走到殷朔望的身旁,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说道:“太子殿下大婚,臣在此先恭贺了。” 殷朔望拍了拍肩膀上的鞋印,随意朝他摆了摆手,只想快些将此处的军士安顿好,以免露了破绽,“既然父皇让你来处理禹王抓太子妃之事,你当要给太子妃一个交待。” “这是自然。”徐长婴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殷朔望看着心中不爽,却挑不出他任何的错处,“不过,为了问清事由,臣斗胆要请太子妃问上一问。” 殷朔望闻言心中警惕,扯了扯嘴角道:“太子妃受了惊,这几天该好好休息,我担忧还有歹人对她不利,成婚前先让她在我的别院休养,你要问话,就去那里吧。” 海瑶知道殷朔望这是想先与她串供,便配合着装出一副雨打风吹过的小白花模样,脸色煞白地躲在谢玄身后。 可徐长婴极是了解她的为人,一眼就看出她是装的,但却也不戳破,轻笑着应下了殷朔望的话,临走之时,还对海瑶道:“太子妃莫要担心,不过是简单问几句,如实答来便可。” “好......”海瑶看着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也连忙惨淡地笑了笑。 “来人,护送太子妃去别院。”殷朔望见此便一点儿空隙也不留地命令道,海瑶观望了一下眼下的形势,朝谢玄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他们人多,你再厉害也是会受伤,何况我们身份都被瞧了去,逃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先随他去,想必他也不会害我,苏府上劳烦你知会一声,之后......” 海瑶一脸为难地看着谢玄,眼中全是身不由己的苦楚,却还是装作坦然的模样想让他不要担心,这样反倒是让人更是不放心。 她话未说完,便轻叹了一口气,朝谢玄苦笑一声,最后与他说了句:“谢大侠今日相助,我铭记于心。” 接着,便在侍卫的搀扶下,慢慢离开皇宫,上了东宫的马车。 谢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不由摸了摸手中的宝剑,他的目光犹如极寒冥渊,一切都覆盖在冰雪之下。 徐长婴与殷朔望都察觉到他的杀意,可谢玄却并未出手,他傲然地看向这两人,便握着自己的宝剑迅雷一般消失在了宫殿中,如同无影无踪的鬼魅。 “太子殿下多保重,看来要取你性命之人,不在少数。”徐长婴看也没看殷朔望一眼,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殷朔望冷笑一声,“太子之位岂是那么好坐稳的,禹王之事,还望徐大人查个水落石出,不要再让我处在危险之中。” “这是自然。”徐长婴轻轻颔首,便目送着殷朔望领军离去,他在心里数了数这支禁军的列队,面上的笑意全无,只剩下骇人的深沉。 海瑶被送到太子别院后便一直被关着,虽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她也不能随意走动,还时不时有丫鬟婆子来给她量身段,说是赶制喜服。 海瑶一点儿也没有抗拒,像提线木偶一样随他们摆弄,心中却一直在琢磨今天的发生的事情,此时不在局中,才越想越不对劲。 常老板与侯府勾结为的是坏她的名声,到时候她就坐实了克夫的骂名,会不会是禹王故意设了这么个缘由,好在栽赃殷朔望的时候再给他添个杀妻的动机,可是这样禹王没有必要中途就把她劫持了。 那常老板背后的就是另一派势力,他们不想自己成为太子妃,会不会就是殷朔望安排的,可这家伙今天一见她就喊太子妃,态度不对啊......而且他似乎是知道禹王劫持了自己,早就准备了要救她,可没想到谢玄早了一步,所以在城门见到谢玄之时禁军的人才会有些惊讶。 若是如此,她对于殷朔望来说可真是用处不少,不仅是个对付人的棋子,还能通过娶她讨好皇帝,好个心机深沉的太子爷。 那常老板背后的势力又究竟是谁呢? 海瑶暂且将理不清的地方放下,开始思索起接下来如何走攻略任务的事儿,眼前的局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既然这几人都对她有好感,只要想想如何平衡便好。 她当真开始考虑是做了太子妃养面首来的容易,还是不成亲继续在几人之间游走更好。 而此时院外下人的行礼声却打断她的思路,她对这镜子理了理自己的衣着,轻轻将眼眶附近揉红,正襟危坐地等着殷朔望入内。 殷朔望行至门前却停下了脚步,他打量着海瑶的神情,见她像是刚哭过一场,心里头不禁也产生了些怜惜,饶是苏慈再怎么厉害,也是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想必心里头怕得很。 “苏小姐,又见面了。”殷朔望步入房中,低沉的嗓音听得人耳朵发痒。 海瑶扭头睨了他眼,轻哼一声没好气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当初在船上没有认出殿下,多有得罪。” 殷朔望将茶盏递到她的手边,解释道:“当初我确是遇到了困境,才不得不掩藏了身份借了小姐的船一用。” “我早该听谢玄的话,不将你当成是好人。”海瑶嘟囔了一句,懊悔地说道。 “你不会。”殷朔望笃定地说道,他想起海瑶在船上对他的态度,只觉这女子心底善良没有城府,被他这样心思深沉之人骗了也是正常。 海瑶故作生气地咬了咬唇,“怎么,耍我很好玩?说到底你们皇家的事与我何干?平白我就是你的姻缘?平白我就要被抓去杀了陷害你?” 殷朔望沉默了良久,才轻叹了一声道:“生在皇室,免不了陷于尔虞我诈的争斗中,我从小便在腥风血雨中长大,只要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那你还要娶我?”海瑶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克夫吗?魏珩都被我克得尸骨无存,你也想要一样的下场吗?” 殷朔望见她这幅怒气冲冲的模样反倒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可爱,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看着海瑶的眼睛说道:“我命格也不好,说是天煞孤星,所以父皇不喜我,你我都煞,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冲一冲。” “无稽之谈。”海瑶咬了咬牙,涨红着脸说道。 “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毕竟也算是将你牵连进了乱局中,可是父皇也发了话,你我都没有选择,小姐若是信的过我,我殷朔望立誓,即便我死,也必定保你一世平安。”殷朔望垂眸顿了顿,才坦然地看向海瑶,极是坚定地说道。 海瑶是没想到这人还发誓,虽说这里面不知有多少哄骗她的成分,但眼前的殷朔望看着倒是真切,既然如此,她也就顺着演下去了。 “你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海瑶有些着急地捂住他的嘴,犹豫了一番,才轻叹一声道:“我的命还不用你来担,眼下是陛下让我们成婚,不成就是欺君,事已至此,你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再是不愿被牵连,也已经入局了,只得与你站在一起。” 殷朔望似乎也没有想到她这么通透,一点既明,心里头不禁有了些愧疚,这女子如此坦然又心地善良,自己却将人拉入火坑,可是他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或许她当真是良配,也算是这冷酷的深宫中唯一的一点儿安慰吧? 海瑶见他动容,又更进一步将禹王绑架她的事情和盘托出,还说当时是怕禹王真杀了她,才编造了有孩子的事情。 “这事可不好办。”殷朔望轻笑了一声,“总不能假装十月怀胎再抱一个吧?” “没关系,我已经跟禹王说了,孩子流了。”海瑶眨了眨眼,不以为意道:“禹王他说一半不说一半,才让皇帝误会了。”何止是不说一半,他甚至觉得流产就是你害的呢! 殷朔望皱眉思索了一番,“既然如此,徐长婴一定会问出来,那我也只好装作不知情了。” 海瑶点了点头,“殿下不怪罪我就好。” “你倒是有急智。”殷朔望无奈道,心里头便琢磨起徐长婴会问出些什么,生怕自己的计划露了破绽。 而就在他思索间,窗外忽然传来了几声古怪的响动,殷朔望立刻警惕地喝道:“谁!” “喵喵——” 熟悉的猫叫声在窗外响起,海瑶连忙支起窗户,果然见到了小黑猫,她对殷朔望解释道:“是我的猫来寻我,殿下莫要担心。” 殷朔望这才松了一口气,见夜色已深,便简单询问了几句海瑶对婚礼的要求,离开了房中。 “你今日瞎跑什么!”海瑶揉着猫脑袋问道:“在天风楼的时候怎么不跟着我?后面一直没见到你,还以为丢了,现在知道寻过来了?饿了吧?” “喵——”小黑猫从她怀中钻了出来,在房中巡视了一番,才跃到了桌上朝她叫道。 让海瑶没想到的是,今夜到访的除了小黑猫竟然还有一人。 “苏小姐......”周子凡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吓得海瑶一个激灵,差点儿扑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海瑶:不要着急,谈心一个一个来,排好队。 最近流感很猛,大家小心,这章发着烧写了两三天,请多担待。 第168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你怎么......”海瑶扭过头看见周子凡那张纯良的笑脸, 连忙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进来的?” 周子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海瑶眨了眨眼,悄声道:“刚才翻窗户进来的。” 海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又想起谢玄今日的皇宫里的神出鬼没, 讷讷道:“倒是我低估了你们兄弟俩的武功。” “我是不如兄长的,但一个小别院不在话下。”周子凡见海瑶的表情灵动极了, 看不出有受伤, 不由心中松了一口气, 笑得更是灿烂。 一旁的黑猫瞧见他这个傻样倒不怎么高兴,嘴中一直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可却没有人当一回事儿。 海瑶拉着周子凡坐下, 匆匆给他倒了一杯水, 关心道:“你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而周子凡确是渴了,他刚将茶杯递到嘴边,海瑶才想起来这杯子刚才殷朔望用过, “等......” “怎么了?”周子凡解了口渴,一双明亮的黑眸坦然地看着海瑶。 “没什么。”海瑶笑了笑,心道用过就用过吧, 反正没病。 周子凡这才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满是关心地问海瑶道:“我听兄长说了皇城的事情, 怕太子为难你, 不放心才来看看,毕竟那时候在船上我们对他可不好。” “他倒是没有想对付我的意思。”海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少年焦急慌乱的心情透过炙热的体温传递到了她的指尖, 让人心中也温热一片。 周子凡闻言点了点头, 忍住想去抓住那双白嫩玉手的冲动, 心里却告诫自己决不可唐突,“可你们不过见了两面,当真就要......嫁给他吗?” 他此话一出便觉自己越界了,这哪里该是他问的话,便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是说小姐的不是,而是......殷朔望瞧着不是个正人君子,即便他是太子......”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良人。”海瑶的语气中含着一丝委屈,朝周子凡投去无奈的目光,轻叹了一声道:“可这是天意的姻缘,他又是当朝的太子,我能有什么选择呢?” 周子凡见她一向如同春日般的明媚笼罩在阴云之下,顿时觉得被什么狠狠锤了心口,他向来是侠肝义胆,见不得世间的不公与欺凌,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苏小姐,他心里头更是说不出的情绪,即是气愤又是酸楚。 “你心中可愿意嫁他?”周子凡捏紧了手心又松开,他看着海瑶的眼睛,真切问道。 海瑶见自己的演技起了效果,便抱起了一旁趴着的黑猫,苦笑着贴了贴他毛茸茸的身子,“我怎会......愿意呢?从侯府离开的时候,我就发誓,再也不要被这什么天意、命格所左右,如果这辈子一定要嫁人,那也要选真心喜欢的郎君共度一生。” 她说完这话,盈盈美目如秋水含情,引得周子凡心中酸涩更甚,他一时恍惚,甚至想伸手拭去海瑶眼角的泪光,可在要触上她的面庞之时又连忙收了回来。 “好了,你也该回去了,溜进来虽然容易,可待久了还是会被发现。”海瑶嘴角无奈弯了弯,不舍地送客道。 “我与苏小姐一同上京做这锦缎的生意,自然也该护小姐周全,否则怎么对得起漕帮的名号,又怎么有脸面回去告诉苏府的长辈。”周子凡没有了刚才的笑意,沉思了一阵儿,便极是认真地对海瑶说道:“苏小姐不必伤心,我定会将你带......” 海瑶在他还未将话说完之时,用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唇上,笑吟吟地在他耳边说道:“这样的话说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我可......不想你死。” 周子凡微微一愣,良久才从海瑶的眼波中回过神来,他明白话中之意,可他周子凡岂是害怕王权之人,但他确实不能鲁莽,否则也会害了苏小姐,必须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你真的该走了。”海瑶起身来到了窗边,轻轻推开了窗门,扭过头看向情绪复杂的周子凡。 周子凡似乎有了决断,他侧过脸点了点头,便要跨出窗外离开,而在最后一瞬间,海瑶却又拉了拉他的衣袖。 周子凡立刻转过了身子,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离得是那么近,又那么遥不可及。 海瑶樱唇微启,想说什么却没始终没有开口,只留下一声:“保重。”便关上了那扇窗叶。 她不知道周子凡停留了多久才走,但却笃定他的心是跑不掉的,怀里的黑猫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有些扫兴地“喵呜”了一声。 “怎么?打抱不平?”海瑶顺了顺猫毛,嗔怪道:“我对他也没有虚情假意啊?” 而她逗猫逗得正起劲,门外竟然响起了丫鬟的声音,“苏小姐,徐长婴徐大人奉旨前来问话。” “这么快?”海瑶将怀中的猫放下,连忙凑到镜子前看自己的梳妆打扮和神情,又朝门外喊道:“在哪里?” “殿下说就在这院中。”丫鬟答道,“小姐放心,外头都是殿下的护卫。” 海瑶闻言不由担心,还好刚才周子凡走得快,要是晚一步,这院子里就要被殷朔望的护卫围起来了,说不好还跟徐长婴撞个正着。 “苏小姐,在下徐长婴,奉圣上之命追查禹王不轨之行,特来向小姐询问一二。”徐长婴清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海瑶迅速看了眼房中,确定周子凡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才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嗓音道:“进来吧。” 雕花木门被一双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推开,徐长婴松柏般挺立的身姿划开夜色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徐大人。”海瑶朝门外的丫鬟点了点头,装作虚弱的模样没有起身行礼。 徐长婴反倒将礼节做足了全套,任谁都看不出两人之间剪不断的纠葛。 在门合上的一瞬,海瑶便一改方才的柔弱模样,瞟了一眼徐长婴,自顾自地抿起了茶水。 徐长婴倒是不恼,他眼中笑意不减,慢慢踱步到了海瑶身旁,问道:“苏小姐倒是一点儿都没被吓到?” “怎么没有?你看不出来我失魂落魄吗?坐。”海瑶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本想给徐长婴满上茶水,这才留意到方才被周子凡饮尽的水杯中还留着几滴水珠,一看就被人喝过,她连忙将茶水倒入遮掩痕迹。 “徐大人是来替我讨个公道的,我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大人尽管问。”海瑶故意对这门外大声说道,将水杯推到了徐长婴面前。 徐长婴端起茶杯端详了一阵,似乎是在欣赏太子府上的别致杯盘,可那薄唇半天都没有品上一口,只朝海瑶问出那些官话。 “禹王殿下说,是你向他求助,怕太子殿下要害你。”徐长婴看着她的眼睛,摆明了不相信这一段话,“而我与小姐定了终生,但小姐却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孩子没了后,我又做了负心之人抛弃了小姐?” 海瑶眨了眨眼,轻声笑了笑,问道:“大人信吗?” “倒是说对了一半。”徐长婴见她如此厚脸皮,倒也没有太过吃惊,他的手指拨了拨桌边的珠片,似乎感觉到上面残留的余温。 “你我确是定过终生啊......”海瑶晃了晃杯中的水,歪了歪脑袋答道:“难道你忘了?” 徐长婴躲开她的视线,起身走到了方才周子凡离开的窗户前,没有回答海瑶的话,而是继续问道:“禹王殿下可有说过为何抓你?” “他想杀了我,嫁祸太子,惹皇上恼怒,降罪太子。”海瑶回忆了一阵,轻飘飘地说道。 “那谢玄又为何会去救你?”徐长婴继续问道。 海瑶想了想,也如实答道:“我家丫鬟寻不到我,便找了他求助,他顺着线索找到了地牢,说来也奇怪,这禹王手下办事还真不牢靠,竟是能直接寻到地牢里,亦或是说谢大侠聪颖过人。” 徐长婴伸手推开了窗叶,夜间的凉风从缝隙中钻了进来,扰得人脖间微凉,他垂眸看了眼窗台上的痕迹,点了点头道:“确是身手过人。” “大人想必已经问了许多,也寻到了许多证据,我能说的都说了,可对大人有用处?”海瑶起身将窗叶又合上,笑吟吟地朝徐长婴眨了眨眼,“有点凉,还是关上吧。” 徐长婴坐回桌边,一张端方君子的面容瞧不出任何的心机与算计,可海瑶直觉这人的城府深不可测。 “苏小姐的话自是有用处的,今日可受了惊吓?”徐长婴压低了声音,问道。 海瑶撑着下巴凑到他身旁,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点头道:“还真是吓死了,今日一波三折,先是去关内侯府与人吵了一架,差点又要背上个煞星的骂名,还没缓过来又差点成了冤死鬼,你说,这些事之间会不会有联系啊?” “关内侯府?”徐长婴皱了皱眉,似乎完全不知情,海瑶仔细探究着他的表情,竟是没有瞧见一点儿破绽,她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便将今日被常老板和侯府联手坑了的事情告诉了徐长婴。 徐长婴闻言思索了良久,才有些不确定地对海瑶道:“我或许知道这背后的势力,那常老板成为供奉之前曾在太常李府做事,而李府则是太子的母家。” “你是说太子殿下的母亲不想他娶我,才演了这么一出戏?”海瑶看了眼门外,压低了声音问道。 徐长婴点了点头,海瑶接着问道:“那这谋划也太不缜密,怎么老太太那里留了破绽,一下就给我找到了破局之法?” “苏小姐才思敏捷,凡人自不可比。”徐长婴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恭维了她一句。 海瑶倒是接下了这句话,点头道:“说的也是。” 可她心里仍是疑惑重重,尤其是徐长婴说今日这一出是太子母家的手笔,难道徐长婴不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吗?又偏偏不知道一些最为关键之所在。 “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海瑶面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怀疑,仍是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夜深了,在下也不便多扰。”徐长婴听出她话中逐客之意,也没有继续盘问的心思,而是起身行了个礼,说道:“三日后大婚,小姐若是还想起了什么,随时可来寻我。” 海瑶点了点头,等他转身之时却轻哼一声,咬牙怪罪道:“我与被人成婚,你怎么一点儿不在乎?” 徐长婴的身子顿了顿,他似乎思索了良久该如何回到,好半晌才道:“本该是大喜。” “又不是你的喜事?”海瑶冷嘲热讽道:“也对,你以前也看过一次我嫁人了,再看一次想必也是熟悉的,我倒是替你多想了。如今大人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只怕我已经入不得眼了?” 这番话说得锥心刺骨,饶是徐长婴是个圣人菩萨也会忍不住动怒,他转身看向海瑶那张无辜的面庞,明明该是娇嫩的樱唇却吐出刻薄的话语。 “我说的不对吗?”海瑶扬了扬首,眼角微微上翘,似乎非常享受在言语上折磨徐长婴的方式。 徐长婴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又似蒙上了一层雨雾,在他看不见的袖子下,双手几乎捏出了血痕,却又颤抖着松开,他的身姿亦如来时那样挺拔如松,薄唇微启,对海瑶说道:“我祝小姐新婚大喜。” 说罢,他英气的眉宇间只剩下冷肃,最后看了海瑶一眼,似乎饱含了无尽的占有与释然,转身离开。 人走之后,海瑶这才坐回了椅子上,她沉思了许久,将最近发生的种种不对劲之处梳理了一番,才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语道:“他当真是......有意思。” 黑猫以为是在与他说话,便也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猜他要做什么?”海瑶问黑猫道:“短短几日就成了皇帝宠臣,这可不是天子一时兴起,而恰恰又撞上了禹王挟持我之事,将殷朔望、谢玄、周子凡甚至是侯府都串在了一起,我看可他不单单是想做螳螂身后的黄雀。” 小黑猫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并没有回应。 “还好你是只猫,不然下场可不一定好。”海瑶轻叹了一句,又自言自语道:“这世界的男主可别成了我完成任务的绊脚石啊......” 她刚说完这句话,黑猫似乎又起了野性,在房中蹿了几下便跃出了门外,消失在黑夜中。 最近他这跳脱的模样海瑶也熟悉了,便随他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23:30:21~2022-06-23 23:5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良月十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深夜的京城仍然灯火璀璨, 但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徐长婴走在无人留意的偏巷中,漆黑的眸子如同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令人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本是要回自己的住处, 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关内侯府的门前, 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上一回来时,还是魏珩的丧礼, 那一次他本想进去吊唁, 却最终改了主意, 并非是他不敢,而是他不知道再见到苏慈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她刚死了丈夫, 应该得到的是安慰与支持, 自己这么个冤家出现,只怕也会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幸灾乐祸。 但他不否认,她的丈夫死了, 他心里可并不是同情,甚至是难以启齿的满意。 满意的不是苏慈的落魄,而是他们两人间还未斩断的纠缠。 他藏了许多秘密, 因此总不爱与人说话,入读瑞丰书院的那一年他才十四岁,但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稳重。他有高远宏大的志向, 决心要靠着自己的本事与毅力站在读书人的巅峰, 功成名就青史留名。 于是,寒冬酷暑, 雨雪春风, 一支毛笔, 一座砚台, 描绘了他遇到苏慈前全部的黑白岁月,直到那一年,瑞丰书院背后的东家苏府要将大小姐送来读书,他的生活便被搅得混乱不堪。 “你就是徐长婴?听闻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我家的新开饭店的菜谱,背给我听听?”苏慈梳着双丫髻,一脸得意地挡住他的去路,他冷着脸不理,苏慈还纠缠了上来,日日扰他念书。 不过,她并非是个不学无术的,算数还是不错,或许天生就是个会做生意的,但她文史不好,也不善背书,每每被夫子抽中,她都会暗暗给他使眼色,奈何他心软,总是会提醒那么几句。 “小书呆,你已经考了第一还学什么啊?要不要跟我出去玩?”苏慈总是笑吟吟地拉着他有些破旧的衣摆,央求他一同逃学出去。 他自然是不会答应,但见苏慈被夫子抓住打了几次手板后,心里头也有些不忍,便提醒她换个思路,别总翻墙了。 结果,他的房间里便多了一条通往书院后方的地道。 “我不管,是你出的主意,你可不能抵赖,必须陪我一起!” 就这样,他不情不愿地被这个女子牵着手,来来往往就是四年。 此时的他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才子,见过他文章的人无不赞叹一句惊才绝艳,都道日后必定金榜题名前途无量,而苏慈也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她的父母开始为她寻觅合适的婚配,每每听到这些消息,他心中总是有些说不清的怅然若失。 即便他才高八斗,眼下也不过是个白身,家境贫寒哪里攀得上苏府的高门...... 许多个夜晚,他熄灯合上书本后,一个人躺在冰凉的木床上,未酬的壮志困在胸中,恨不得科举就在明日。 而有一日,他的床板下传来了熟悉的敲打声。 “咚咚咚。”这是苏慈与他约好的信号,他惊讶地翻身坐起,连忙掀开了床板,便见披头散发的苏慈灰头土脸地扑了出来。 “深更半夜,你这是?”他连忙上去扶起,还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苏慈擦了擦沾着灰土的脸蛋,一双灵动的杏眼蒙着丝丝水气,“我...我跑出来特意来寻你的。” 他闻言瞬间面上一热,不知是惹了哪里的暑气,连忙别过了脸,“半夜寻我?被人瞧见有失......” “有失体统?我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还在乎什么体统,我跟你说,你马上写婚书,去我府上提亲!”苏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咬牙说道。 他当时惊讶极了,慌忙压下心底那甜丝丝的喜悦,故意冷着脸问道:“这是为何?” “我爹娘竟然给我寻了个邓州的什么刘公子,就是个秀才而已,但已经三十了!我才不要嫁给他!不就是秀才吗?以你的本事明年恩科最少是个进士,这还堵不住我爹娘的嘴吗?”苏慈怒气冲冲地说道,见他面上没什么反应,以为他是心中不愿,便气得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你敢不答应?” 他故作清高地默了默,似乎极是犹豫,“这并非儿戏,我若是提亲,你我日后便是夫妻,夫妻应该是互相喜欢,互相扶持的,可你......” “我欺负你也是扶持你。”苏慈有些急了,扯着他的袖子又说道,“我也没说过我不喜......” 她话说了一半又闭上了嘴,皱眉瞪了一眼徐长婴,忽的轻哼了一声,速度极快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下你可没话说了吧?我不喜欢你亲你做什么?被我亲了你就要负责,明日就来我家提亲!” 徐长婴一向冷静清晰的脑海如同一滩浑水,他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那被苏慈亲过的地方烫得人发慌,“你这......” “怎么?这样还不行?”苏慈笑得眉眼弯弯,她端着徐长婴的下巴,又想凑上去。 徐长婴连忙往外挪了好几寸,红着脸闷声道:“行......” “嘿,我还制不住你?”苏慈像是个调戏人的登徒子,指尖勾了勾他的脸颊,便转身又钻回了地道,临走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那可说好了,不能反悔!” 徐长婴则像个受气包,背过身没好气道:“好!大小姐!” 得到她满意的答案,苏慈才得意洋洋地合上床板,而徐长婴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回去当心!”却再没听到她的回应。 于是,他又点亮了烛台,整整一夜,用此生最好的文采和最满意的书法写下了去苏府求亲的文书。第二日一早,他赶往母亲住处道明此事,领着家中仅有的钱财,登上了苏府的台阶。 苏慈父母见他前来求亲,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像是早已料到,苏老爷只板着脸问了他几个问题,竟是就应下了这门婚事。 “若不过阿慈看上了你,我还真是......”苏老爷看他一穷二白的样子,忍不住道:“罢了,钱我们苏府是不缺的,看女婿只要人品好,你好好读书,考上功名,我便将阿慈嫁给你!” 徐长婴闻言心中便明了,想必那个什么刘公子也是苏慈编的,她这一出出的,倒是将他耍得团团转,真是个小骗子。 从苏府出来后,他更是发奋苦读,定是要一鸣惊人以功名迎娶苏慈,等他走上仕途,他也会努力高升,封妻荫子。 然而对未来美好的向往,就在科举前的一个月破灭了。 苏府当着他的面撕碎了那封定亲的婚书,甚至还给了他好些银两要他莫要纠缠苏慈,他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苏府已与关内侯府定了亲,过几日苏慈就要远嫁京城。 变化来得如此突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伤心,只想寻到苏慈问上一问,可他在苏府门外等了许多天,苏慈却连一面也不愿意见他。 徐长婴到今日都记得,他见到苏府挂起了刺眼的红绸,吹锣打鼓地将喜轿抬上了接亲的大船,而他只能远远看着那艘船消失在江面上。 可恨那时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只能将这满心的伤痕掩盖起来,继续拾起案边的书卷,将每一个字都狠狠刻在自己的心上。 那段时日他过得当真是潦倒,日日失魂落魄的,连夫子都忍不住劝他想开点,他也不太记得是怎么熬过去,可能是恨意与不甘支撑着自己,才不至于一蹶不振。 回忆至此,徐长婴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如今他已高中状元得了官身,最难得的是让皇帝看重,寻常人都以为他会报复苏府当年的轻视,让那苏慈尝一尝恶果,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或者说,他要做的事情,比旁人想的更加疯狂。 关内侯府的大门上只亮着一盏灯笼,灯火影影绰绰的,似乎也昭示着它的没落。 徐长婴没有再多看一眼侯府,他转身离去,清隽的面容上只有一丝胸有成竹的淡笑。 而他走后不久,侯府旁的一棵老树不自然地晃了晃,已经在旁等待了许久的黑猫猛然一跃,谁知却是几道飞镖直取他面门。 黑猫腹部受了伤,可他仍是不放弃地要追上去,而在树上隐藏了许久的男子却转身看了他一眼,惊讶道:“猫?” “喵——”黑猫认出了男子,立刻警惕地龇牙。 男子完全没有将一只猫放在心上,只从他身旁取走了飞镖,纵身一跃便极其熟练地进入了关内侯府,就如同他是侯府的主人。 受了重伤的黑猫忍着剧痛,步履蹒跚地往回走去,鲜血流了一路,如果是只普通的猫咪只怕他已经晕死了过去,可他知道他不能死,至少,绝不能死在一只猫的身体中! “大人!” “大人醒了?大夫快来!” 皇城无人知晓的神秘军司中,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五官极其硬朗,双眸却是不同的颜色,任谁对上这双眼睛,都会被眸中的凶光吓得不敢出声。 闻人钦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确定自己不再是只黑猫后,他才拉住身旁亲信用虚弱却严厉的声音说道:“不许宣扬。” 海瑶第二日醒来时见床边还是没有黑猫的踪影,便有些担忧地开窗去寻,而此时门外的丫鬟却道:“苏小姐起了?昨夜小姐的猫好像被歹人伤了,一早上就趴在小姐门前,一动不动的,已经送去给大夫看了。” “什么?”海瑶连忙推开门,一脸担忧地问道:“我猫在哪里?” 第170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海瑶完全没有想到小黑猫出去一晚就没了半条命, 别院的大夫也知道这是未来太子妃的爱宠,费了好些心思包扎治疗,好在黑猫命硬, 血止住后暂时保住了性命。 看着虚弱的小黑猫海瑶心疼极了, 一时间又想起了上个世界重伤濒死的闻人钦,不由在心里怪自己太过大意。黑猫肚子上的伤口不像是他自己摔的, 也不像是跟别的猫打架弄的, 倒像是利器划伤, 可哪路好汉有这闲心去伤一只猫? 她悉心照料了两日,黑猫终于有了点精神,偶尔醒来也会撒娇一样“咪咪”叫上几声, 表达自己的疼痛与委屈, 海瑶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见黑猫这么可怜,就差将他供起来爱护, 吃食清水都亲自喂到嘴里,一步也不离开他身边。 而黑猫这次受伤的插曲仿佛让时间也过得极快,一晃神竟是已到与太子殷朔望成婚的日子。 因为婚事仓促苏慈的父母也没有从扬州赶过来, 出嫁的地方就是太子的这一处别院,嫁妆更是来不及置办,不过殷朔望倒是没有短了海瑶的行头, 凤冠霞帔无不是人间罕见的珍宝锦缎。 海瑶披上红盖头, 由丫鬟扶进了喜轿往太子东宫抬去,一路上敲锣打鼓排面极大, 太子成婚自是该京中庆贺, 再加上, 这太子妃身上的八卦旧事太多, 自然吸引了不少百姓来看热闹。 “太子殿下真的要娶曾经的侯夫人?”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听闻这位太子妃嫁给魏侯爷前和徐大人定过终生!” “什么你说慢一点,没太听明白,怎么这么乱呢?” “何止呢,侯爷死后她又与徐大人破镜重圆,眼下是太子殿下拆了人姻缘。” “我可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太子与太子妃的姻缘是天意注定,高僧算出来的,这才是绝配,其他人不过是孽缘。” “啧,当年苏慈与魏侯爷成婚,不也是算出来的?” “不准啊!所以魏侯爷死了啊!给正主让路!” “照你这么说,错配了姻缘下场就是死了?” “这可说不好哈哈哈......” 人群的议论海瑶压根就听不到,因为外头的锣鼓声太过吵闹,震得她脑仁发疼,她捂着耳朵想让自己好受些,但红晃晃的绸布却让她一时有些恍惚,不禁回想起了在第一个世界与魏珩成婚时的场景,她总觉得,这一回成亲,也不会有好事发生。 花轿在京城大街上穿过一道道飞桥拱廊,人群也越来越拥挤,接亲的队伍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苏小姐。” 周子凡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头顶,海瑶连忙抬头去看,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想必这家伙是趁乱飞上了花轿顶。 “入了东宫,我会寻你换了身份,你跟着我哥哥逃出去。” 周子凡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匆匆离开,海瑶闻言一肚子疑问,可她想追问也没有人应答。 那日她让谢玄与周子凡都以为她是迫不得已成亲,凭着对两人性子的掌握,海瑶确信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她怎么听着周子凡的话不太靠谱,什么叫与她换了身份,难道他要来假扮新娘? 海瑶还未来得及细想,花轿已经在高呼声中停在了东宫之外,丫鬟撩开帘子将她扶了出来,交到同样一身红袍的殷朔望手中。 或许是红色衬人,殷朔望今日倒是瞧着没那么阴郁,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任谁都觉得太子心情极好。 可新娘子心中想的却是,一会儿就该拜堂成亲,接着便是喜酒宴席,周子凡是想在哪里换她呢?洞房里? 太子成婚的礼仪规矩十分复杂,海瑶都数不清自己跪了多少次,跨了多少个东西,又走了多远的路,当周围的安静了许多,她便猜测应该是到了拜堂的地方,不出意外皇帝和贵妃娘娘坐在最上方,其他的重臣都分坐两侧。 也不知道徐长婴在什么地方? “当心。”殷朔望扶着她的胳膊,极是体贴关心地带着她跪在殿前,一同向皇帝行礼。 皇帝今日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还不等两人起身,他便大笑了几声说道:“佳儿佳妇,天赐姻缘,吾心甚慰!贵妃,你可也高兴?” 太子生母李贵妃也笑吟吟地道:“皇儿终于成亲,我这做母亲的自然高兴。” 这位李贵妃倒是让海瑶想起徐长婴说过的话,常供奉联合魏府坏她名声之事可能就是这位贵妃所为,而此时她却要装作一副欢喜的样子,也不知此时此刻有多少人与李贵妃一样,在这喜宴上怀着不同的心思 皇帝洋洋洒洒感慨了一番后,礼官便在贵妃的示意下开始住持婚礼。 “拜天地。” 如同曲调一般的高呼声后,殷朔望与海瑶一同面向着天地叩首。 一拜,再拜,三拜。 天赋皇命,天赋姻缘,如果一切都是冥冥中已经注定的,那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天意究竟是什么。 “咚——” 就在三拜完毕起身之时,高高悬挂在殿顶的金钟却忽然砸了下来,发出震耳欲聋的钟鸣声。 殷朔望下意识护住了海瑶,他的脸色在这一瞬间难看极了,婚礼之时象征着天地的金钟砸了下来,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兆头,而他父皇又最信这些。 他瞄了一眼皇帝,果然见他阴沉着脸盯着金钟,而徐长婴则上前在他耳边不知说些什么。 “啊...这......”前来观礼的高僧皆是面面相觑,太子的姻缘他们也都确认过,就是这位扬州苏氏,怎么婚礼上金钟砸了,难道他们的卜算出了差错?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啊! 殷朔望反应极快,连忙一把牵住海瑶的手走向金钟,朗声道:“礼成之时高僧当敲响此钟,我想,这是天意让我与太子妃共同敲钟,以表琴瑟和鸣,钟鸣鼎食。” “太子说得极是!”礼官擦了擦汗,连忙应道。 李贵妃虽然不想让太子娶这女子,可婚礼如果被按上了个不吉利的印子,那皇帝必定更加不喜太子。 “既然如此,皇儿便与太子妃共同敲钟吧!”她扯着僵硬的嘴角看向皇帝,而无意之间与却对上了徐长婴的目光,皇帝如今极是信任他,可他的来历却让李贵妃心中警惕不已,但眼下也只能求助于他了,“徐爱卿,你看如何?” 徐长婴恭敬地行了个礼,沉声对皇帝说道:“陛下,鸣钟是礼成,太子说的不无道理,可钟落也有可能......” 他话还未说完,殿外便有一银袍男子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这姻缘非天意所指!” 银袍男子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就连皇帝一时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少胆子小的老臣吓得连连大喊,“鬼啊!鬼啊!还魂了!” “你是你是魏珩?魏珩回来了!” 红盖头下的海瑶心中大震,她再也忍不住拨开了盖头,只见她面前站着的确实是魏珩! 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器宇轩昂,剑眉星目,面对着满殿的王公贵族不见丝毫的胆怯,甚至没有臣服之意。 魏珩也看向了她,那漆黑的眸子中是不惨虚假的情谊,这一瞬间海瑶都有些分不清,这人到底是之前世界中的少年将军,还这个世界中的关内侯。 “魏珩,你没死?”殷朔望脸色冷了下来,他挡在了海瑶身前,质问这个本该尸骨无存的将军。 皇帝也是又惊又喜,撑着案台想要看清魏珩的长相,嘴中自言自语地念着,“没死......还是鬼魂?爱卿......” 魏珩没有回答太子的问话,而是直接向皇帝行礼请罪道:“臣有罪!当日死战突厥后身受重伤,陷落于敌阵后方,侥幸保住了性命,臣便趁此探明了突厥腹地的情况,才突围而出回京。” 他这番话说得简单,但每一句的背后都是生死搏杀,听得人胆战心惊,“可回京后却发现侯府给我立了牌位,臣妻也被逐出了侯府,臣一问之下才知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今日臣妻竟是要改嫁太子,陛下明察,臣与苏氏情谊甚笃,若不是造化弄人,臣是绝不会休弃她的!” “魏珩,你好大的狗胆!既然还活着就该速速回京,停留突厥不返,这可是欺君叛国之罪!”殷朔望听他口口声声是要将苏慈抢回去,根本没有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中,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就凭他也敢来捣乱? 魏珩只瞥了一眼殷朔望,便不卑不亢地将他的话推了回去,“太子殿下夺臣之妻难道就无罪吗?太子是国储,未来的天子,如此跋扈岂非失德!” 殷朔望本就不得皇帝喜爱,他的几个兄弟争太子之位争得眼红,因此他行事本就小心翼翼,最是怕人弹劾失德,此时魏珩之话让他心中恨极,即是为身为男人的尊严,也是为身为太子的颜面,他今日是绝不想让步的。 “苏慈贤良,而关内侯府却苛待于她,将魏侯身死之事怪罪到她身上,让她无辜被休弃,早已与魏侯没了夫妻之名,即无丈夫,再嫁于我,有何不妥?”殷朔望冷笑一声,还朝海瑶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让众人瞧着都觉他们情意绵绵。 而海瑶则打了个冷颤,她脸上都不知道该挂着什么表情,只能一时看看殷朔望,一时又看看魏珩。 “没有夫妻之名?”魏珩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契书,展开给殿中众人道:“这合离书上,没有我的指印,本就是不作数的。” 殷朔望冷嘲一声道:“你人都死了,怎么盖手印?” “可我现在活着!”魏珩直接将那合离书撕成了两半,行至皇帝跟下跪下道:“陛下!我魏府三代忠良,自臣九岁便随父征战,立下汗马功劳,还望陛下念往日的功绩,不要夺臣之妻!” 七尺男儿长跪殿上,生死相拼只为求与妻子团聚,殿中大臣无不心生动容,那些心软的嫔妃,也都捂着胸口直叹。 海瑶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怎么记得魏府的人跟她说,魏珩跟她的感情不是很好啊?但是现在这家伙敢来抢太子的婚,难道真的与她情谊甚笃? 殷朔望与魏珩僵持在殿中,皇帝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头,魏珩的死讯传来他心中是愧疚的,毕竟是他指挥不当才害了这少年将军,言官为了掩盖这件事,才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了魏珩身上。 而殷朔望又是他的太子,也是天意所定的姻缘,连婚礼都举行了一半,总不能又阻了这婚事吧? “陛下。”徐长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皇帝如同寻到了灵丹妙药,连忙向他投去问询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撒狗血了感谢在2022-06-25 00:34:00~2022-06-26 21:1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良月十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徐长婴语气淡然, 面对殿中的漩涡似乎完全置身于外,毫无感情地给皇帝提议道:“太子的姻缘是天意所定,而魏侯爷当年与苏氏成婚也是天意, 眼下的乱局要解, 不如再交给天意。” 皇帝立刻点头同意,下令道:“几位高僧的道行举国闻名, 今日干脆就为这苏氏算上一算, 天意姻缘究竟是谁!太子, 魏珩,如此可好?” “父皇!儿臣与苏慈......”殷朔望心中不忿,刚要回话却见李贵妃一直给他打眼色, 只好生生忍了下来。 魏珩也是不愿的, 他担忧要是又算出殷朔望,他岂不是真没机会带走夫人了? “阿慈,你可答应?”他走到海瑶身旁, 语气虽然轻柔,但态度极是强势,差一点就要将殷朔望给挤到一边儿去。 “我......”海瑶看着魏珩的眼睛, 或许是想到在之前的世界自己走时对不起他,没来由的心里有点儿愧疚,便差点儿就想说我听你的。 可她却察觉到徐长婴刀尖般的目光, 有些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他。 徐长婴嘴角挂着淡笑, 微不可查地朝她摇了摇头,那意思就是, 要她别说话。 “我不知道.......”海瑶含含糊糊地说道, 随即便眼观鼻鼻观心, 不再去看任何一人, 眼下的局面她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今日本来是想先让谢玄和周子凡...... 对了,还有谢玄和周子凡,他们两人是计划要将她救走的,那他们现在是在哪里?可别又出了什么乱子! 而此时的周子凡,正准备翻进东宫的寝殿中,等海瑶拜完堂后,他就与她换了身份,让谢玄带着她离开,而他自己见到太子后就将他打晕,再放一把火让人以为出了意外,苏慈新婚之夜死在了寝殿中。 他与谢玄虽是兄弟,可极少能合力做什么事情,救苏小姐一事兄长只思索了一瞬,便冷冷地应了下来,也让他心中极是放心,毕竟谢玄的武功要将苏小姐带出去太容易了,他自己只要按计划做好每一步。 可周子凡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才落在东宫的飞檐上,习武之人的直觉便让他瞬间警惕了起来,他飞快施展轻功藏匿身迹,可身后之人却紧追不放。 周子凡心中直呼大意,东宫之中竟然还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两人你追我赶,如同迅雷疾风,不过一个喘息的功夫,周子凡已经被逼到了一条死路上,他这才不得已转身出手。 那人已经料到他的动作,侧身出刀与周子凡缠斗在了一起,几招之后两人才再次分开,眼中皆是凌厉的战意。 “你是谁?”周子凡见来人身量极高,武功不是寻常路数,那双眼睛似乎还是异瞳,看来是来者不善。 男人将手中的弯刀别在腰间,满是杀意的黑眸像盯猎物一样盯着周子凡,不知为何,周子凡竟是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 “周子凡。”他沉声念出周子凡的名字,却没有自报姓名,“掳掠太子妃,诛九族的死罪。” “你认得我?”周子凡大惊,他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他却能道出自己的计划,难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这样会不会反而害了苏小姐? 周子凡思及此便再次出招,他绝不能被这人擒住,免得没救出苏小姐,反而给她惹了麻烦。 可这异瞳男子武功在他之上,他没有办法,只能一门心思地逃遁,如果逃不掉,就拖到兄长来此的时候! 闻人钦见这狗子跑得贼快,眼中凶光更甚,想起自己神魂不得不困在黑猫的身体中时,这人整日玩弄逗乐他,此时更是怀了要报复一番的心思,出手更加狠辣。 他在东宫错落的屋顶廊桥上追逐着周子凡,这家伙武功不如他,但逃跑的本事了得,好几次他的弯刀已经要勾住他的脖子,却又被挣脱了开来。 “你属猫的吧!”周子凡脸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他恶狠狠地对身后人喊道:“小心我剁了你的爪子!” 闻人钦本就不是多言的性子,周子凡的话他虽应不上,却都化成了手中的招数,一个跃步飞起,弯刀直接就要扎进他的后背。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令人胆寒的剑意席卷而来,闻人钦本能向后一退,堪堪才躲开杀气腾腾的剑锋。 出剑之人正是谢玄。 “哥当心!”周子凡连退数步给谢玄让开了位置,却没有立刻逃离,而是继续在一旁想要帮谢玄。 谢玄眉宇之间犹如九天寒冰,他眼中只有此时的对手闻人钦,只冷冷对周子凡道:“让开。” “谢玄?”闻人钦薄唇轻抿,握着弯刀的手有些兴奋地颤抖,他在苏慈的身边见识过这个男人有多么厉害,能与他一战实在是令人心动不已。 “我不杀无名之辈。”谢玄冷声说道,不过一招他就知此人不可小觑。 闻人钦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今日拿下这两人他们也迟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便简单说道:“御龙卫闻人钦。” 谢玄闻言眼中流光一闪,他知道这名号,是皇帝亲卫,朝廷鹰犬,他们身份掩藏得极深,从不轻易出手,但只要出手,必定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太子婚宴之上出现御龙卫,难道说他与周子凡要救走苏小姐之事已经被知道了?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闻人钦手腕一转,弯刀顺着谢玄的长剑滑下,两人再次出招,刀光剑影,虎啸龙吟。 这一头激战正酣,殿中的情形也不遑多让。 几位得到高僧商量了一番,便围坐一圈开始施法卜算。殷朔望和魏珩一左一右立在海瑶身旁,似乎只要卜算的结果是自己,他们就要一把将海瑶拉到自己身边。 一个是英明神武的当朝太子,一个是战功赫赫死而复生的侯爷,两人本该是相佐的君臣,而此时却为争妻子而针锋相对。 海瑶夹在两人中间只觉坐立难安,她其实挺想与魏珩说上几句话,毕竟在这世界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只要她稍微往魏珩那一边偏了一点,就能感觉到殷朔望要吃了人一样的视线。 同样,如果她朝殷朔望看去,魏珩的气场便立刻压了过来,弄得她背脊发凉。 因此,她就只能正正站在两人中间,目视前方一动也不动,但时这样还是逃不过身后徐长婴的凝视。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海瑶的直觉告诉她,徐长婴看似与这纷争无关,但他身上绝对不干净。殷朔望要娶她之时她就觉得徐长婴太过冷静,却没有猜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眼下的这出戏有多少是他的手笔? 而且她也想不通,等到高僧算出她的姻缘,无论是魏珩还是殷朔望不都板上钉钉了?徐长婴还有什么机会呢?总不会他买通了高僧算出的结果是他吧?但这几位都是举世闻名的大圣人,哪里那么容易被他一个小官给收买...... 六位僧人们念着高深莫测的经文,转着佛珠,捏着指法,殿中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的身上,等到法事结束,他们就能决定苏氏的姻缘,也能决定朝中的风云变幻。 若苏慈跟了太子,那魏珩必定与太子势不两立,若苏慈跟了魏侯,那太子也颜面扫地,皇帝一向信天意玄学,必定也会不喜太子。因此,看起来只是一桩婚事,可后头却藏着波涛汹涌的争斗。 一阵古怪的清风吹入殿中,六位高僧中的其中一位似乎得到了感应,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起笔沾了沾一旁的朱砂,在黄纸上开始写下生辰八字。 海瑶看着他的笔锋感觉自己都要喘不上来气了,等到高僧写完,等候多时的礼官便连忙将黄纸叠起呈到了皇帝面前。那高僧似乎耗费而来所有的精力,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被侍童扶着才不至于倒地。 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皇帝的指尖起伏,他展开黄纸看清上面写的字后,脸色古怪极了,他身旁的李贵妃侧着身子去瞧,忍不住惊叹一声,望着殷朔望道:“这......” “这八字是魏珩魏侯爷的。”高僧缓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宣布道:“苏小姐天意姻缘,应是魏侯。” 魏珩闻言心中大定,他本想去牵海瑶的手,可顾及到大庭广众的,他只向海瑶投去一个欢喜的眼神,随即便上前向高僧行礼。 殷朔望的脸都黑透了,他侧身挡在了海瑶身前,如果今日真是被魏珩抢去了新娘,那他这太子便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更何况他确是想娶苏慈。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殷朔望一扯衣袍跪在了殿上,神情恳切地对皇帝道:“儿臣与苏氏相识虽晚,可真心不假,几番患难与共,儿臣便想非她不娶,她也是如此!” 说罢,殷朔望恳切之中又带着傲气的目光看向海瑶,他想起那天在船上时苏慈对他的照顾,还有那天晚上与她的约定,他相信这个女子也是想嫁他的,可不知为何此时苏慈的眼神却让他心中一凉。 难道她心里是还念着魏珩? 而海瑶心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甚至希望殷朔望和魏珩不要来问她,就听天意的不好吗?她一点儿也不想做漩涡的中心。 但她偏偏不能如愿,魏珩听到殷朔望这么说,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劲顿时浮了上来,他沉声道:“太子殿下胡言,阿慈与我本是夫妻,在月老前立过誓言要相守一生,怎么会想要嫁你?” 海瑶摸了摸衣角,她与魏珩发过誓吗?可能发过吧......但那一定是当时的她要虚情假意骗这小侯爷的,这家伙当真了? 再说她跟殷朔望也确实说过愿意嫁给他的话,但那不也是情势所迫,将计就计的谋划嘛。 还好这个世界没有录音笔,不然她可就说不清了。 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说话的徐长婴看了眼海瑶,海瑶顿时觉得这家伙看穿了她的心思,仿佛在问,你到底还跟他们说过些什么甜言蜜语? 海瑶侧过头躲开他的目光,徐长婴微微挑眉,便开口对皇帝说道:“陛下,天意卜算的结果在此,臣倒是觉得......” 而他话刚说了一半,剩下的五位高僧中又有一人睁开了眼睛,“且慢......老衲天意所感......这姻缘应是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皆是大骇,纷纷议论道:“不可能,怎么会有两个天意,两位高僧可算准了?” 先前的那位高僧皱了皱眉,又再飞速卜算了一下,惊讶道:“老衲没有算错啊......” 作者有话说: 又一盆狗血 第172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老衲也确是天意所感, 佛祖神明在上,绝不敢弄虚作假。”第二位高僧在黄纸上写下太子殷朔望的生辰八字,这一回呈到皇帝面前后, 皇帝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打开是好。 这情况似乎在徐长婴的意料之外, 他眼中的惊讶一转即逝,随即便又恢复了那沉稳淡然的样子。 殷朔望听到事情有转机, 立刻喜笑颜开向皇帝说道:“父皇, 如此庄重之事天意可会随意戏弄?儿臣与苏氏的姻缘就是天意所指。” “即便都是天意, 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吧!”魏珩轻哼了一声,拿出了他那蛮不讲理的狠劲。 海瑶见这场面越来越失控,恨不得找个地洞让自己消失, 她忍不住扯了扯魏珩的衣角, 劝他道:“你先冷静一点......” 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往连她也无法冷静的方向飞驰而去。 又一位高僧停下了手中转动的珠串,他苦大仇深地摇了摇头, 轻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海瑶见此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她顿时有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只见这位僧人起笔又写下了生辰八字, 可却既不是太子的,也不是魏侯爷的,而是...... 就在此时, 东宫主殿的横梁上方传来不正常的响动声, 皇帝身旁的护卫纷纷拔剑,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落入殿中, 竟是打得日月无光的谢玄与闻人钦。 “闻人钦.....”海瑶一眼便认出那黑衣男子是闻人钦,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闻人钦, 看来她一直都想错了, 小黑猫不是闻人钦? 眼下的闻人钦似乎是皇城中人,他落入殿中后,身旁的护卫纷纷上前帮他压制谢玄,而谢玄似乎受了点轻伤,三尺青锋绕着指尖,丝毫不在意自己处境,大有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气概。 但他始终是以少敌多,对手又都是皇城高手,渐渐处了下风,而此时殿外又来一人,身形矫健步伐飘逸,正是来相助谢玄的周子凡。 “护驾!”除了那几个还在卜算的和尚,殿中几乎乱成了一团,海瑶左边被殷朔望拉着,右边被魏珩扯着,将她往一旁安全的地方带去。 殿中激烈的缠斗因为谢玄卸下了闻人钦的弯刀而终于停了下来,周子凡与他立在一处,与几乎围成一圈的皇帝亲卫对峙。 “贫僧算出的生辰八字,是......” 那高僧旁若无人地将天意所指念了出来,此时殿中因为紧张几乎没有人说话,便都将那副八字听了个一清二楚。 本是满心警惕的周子凡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这不是我的八字吗?” 海瑶只觉自己膝盖一软,若不是左右都有人搀扶着,她差一点就要跪倒在地。 这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你是谁?”皇帝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闻言指着周子凡就问。 周子凡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担心自报家门给父母惹了麻烦,便没好气道:“关你何事?” 皇帝头一次被人这么堵话头,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在徐长婴及时在他耳边说道:“此人是江南漕帮的少帮主。” 他们之间的对话海瑶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她的注意力只在剩下的三位高僧身上,果不其然,这三位祖宗也都感应到了天意,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天意所指,苏氏的姻缘......” “老衲有所感悟,天意姻缘是......” “善哉善哉,作孽啊......” 他们起笔写下了自己卜算到的生辰八字,正要呈递给皇帝之时,皇帝却没好气地甩了甩手,“不用给朕看了!直接说吧!我倒要看看这苏氏能有多少个命定的姻缘!” 几位高僧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位便指着殿中的谢玄道:“这生辰八字贫僧记得,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剑客,谢玄施主。” “而老衲这里的,则是御龙卫首座闻人大人。” 谢玄与闻人钦皆是微微一愣,他们刚才只顾着打斗,没太明白过来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眨眼就给他们算出了姻缘?还是与苏慈的?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还差一个。 海瑶绝望地在心里数了数,又偷偷看了眼徐长婴,对上他那隐隐藏着怒气的目光,只恨不得自己能马上晕过去,不用在此受折磨。 “还剩一位高僧,算到的是谁呢?”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破罐破摔吧,竟然在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的情况下,问道。 剩下的那位僧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黄纸,他算出来的八字与前面五位的都不同,可他却不认得这八字的主人。 此时,一直待在皇帝身旁的徐长婴走了下来,他举止端方,犹如朗月青松,在众人的瞩目下从高僧的手中接过了黄纸。 展开一看,微微惊讶道:“竟是在下的生辰八字。” 此话一出,殿中哗然一片,怎么会有如此稀奇之事,这苏慈的身上竟然同时有六段天意姻缘,其中任何一人单独拎出来,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这苏慈究竟是何方神圣,或者说是何方的妖孽,王侯将相江湖高手都是她裙下之臣? 海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但她知道自己此时一定笼罩在玛丽苏光环下,所有的男人都爱她,那她......是不是应该硬着头皮把攻略任务完成了? “叮咚!贴心小管家回来了!” 脑海总忽然响起的系统声吓得她打了个激灵,殷朔望与魏珩都以为她是被此时的情形吓着了,朝她投去关心的目光。 “阿慈怎么了?” “我很好,我没事。”海瑶随意应道,她此时的心思只在这消失许久的狗系统身上,便在脑海中恶狠狠地问道:“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咳咳,不要暴躁,这个世界出了点问题,我一直在紧急修复,所以现在才出现。”系统不要脸地说道。 “你说的问题,就是现在这样吗?”海瑶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 系统想了想道:“是也不是,这本是小说《第一宰相之青云直上》的世界,但不知什么原因世界线收束,一下子闯进了好几个其他世界的角色,我一时处理不来才宕机了。” “所以殷朔望他们不该是这个世界的角色?”海瑶一颗心悬了起来,这与那修仙世界存在两个主角的情况截然不同,那便说明她先前的许多判断都是错误的。 “没错,他们是被攻略之后,从别的世界......追随你而来的。”系统的声音又开始有些断断续续的。 海瑶连忙追问,“那我要离开这个世界,只要攻略徐长婴一个人?而不是同时攻略他们六个?” “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穿书者了,应该自己能判断的......”系统又贴心地提醒了一句:“如果攻略错误......世界......坍塌,你都知道的,祝你好运。好了,又有点坏,我再去修修。” 系统的声音消失在海瑶的脑海中,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这么说她就不该再招惹除了徐长婴之外的所有人,不然任务早就完成了!这系统坑人太甚,剧情崩坏他管不住,连世界混乱他也管不住,才让她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判断失误! 海瑶强忍下心中的怒火,这些账等她离开这个世界,她要一笔一笔地跟系统好好算算,但是此时,她不能被冲昏了头脑,必须先将任务完成。 可是她同时招惹了六个人,六个人都在这里看着她,即便要一个一个地拒绝,她也不知道要从谁开始更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揉着额头,扫了眼混乱不堪的大殿,长叹了一口气,问徐长婴道:“你怎么也与苏慈有姻缘?” 徐长婴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辜地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臣科举之前曾与苏慈有过婚约。” “好像是听说过这事。”皇帝摆了摆手,又扭过头问闻人钦,“你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伤重在家休养吗?” 闻人钦拾起被谢玄挑落的弯刀,单膝跪在殿前说道:“臣实是不知为何有我的生辰八字,我与这位苏小姐......并不认识。” 他看了一眼苏慈,见她处在风口浪尖上一筹莫展的样子,心里头竟是生了些怜惜,可这怜惜稍纵即逝,他是皇帝最忠诚的亲卫,他的职责便是为皇帝扫去所有的威胁。 “臣会在此,是收到消息,今日有不少贼子趁太子大婚,图谋不轨。”闻人钦掷地有声地说道,一双异瞳极是骇人。 “何人这么大胆?”皇帝看了眼执剑而立的谢玄与周子凡,沉声问道。 闻人钦扫过殿中众人,继续道:“臣一禀此二贼子欲劫走太子妃,二禀,魏侯爷拥兵不反,欲意谋逆!”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落地,震得殿中众人目瞪口呆,谢玄周子凡的意图他们已经猜到七八分,但魏珩为何又有了个谋反的罪名? 海瑶闻言心中一惊,闻人钦为何知道谢玄与周子凡要救走她?除非他知道自己刻意对周子凡说过的话,难道说他真是那只猫? 若真是如此,闻人钦岂不是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不仅如此,他以黑猫的样子出现时是在侯府,或许正是那时候知道了魏珩谋划之事? 海瑶瞄了一眼魏珩的脸色,他侧脸的线条坚毅,似乎完全没有因为闻人钦的话而胆怯,反倒光明磊落地看向皇帝。 而谢玄与周子凡更是毫不让步,一点儿也不像意图不轨的歹人。 殷朔望此时却拉着海瑶离着魏珩远了几步,阴沉着一张脸问道:“这两件都是大罪,你可有证据?”他是向来不喜欢闻人钦的,这家伙相当于父皇的眼线,自己已经吃了不少的亏,时时刻刻都防备着他,但他现在对付的是自己的敌人,倒是乐意看他们狗咬狗。 “谢玄周子凡擅闯太子婚宴是臣亲自拿下。”闻人钦与魏珩对视了一眼,面容冷肃,威严无双,“而魏侯之罪,臣将罪证单独呈于陛下,请陛下定夺。” 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道密封的竹简呈给了皇帝。 皇帝没有打开竹简,他看了眼魏珩,直接问道:“魏侯可有话说?” “不知在下何事得罪了御龙卫,此番与突厥之战虽未马革裹尸,却也是死里逃生回京,眼下还要接这样一盆脏水!”魏珩泰然自若,朗声应道:“臣的忠心,日月可昭,陛下明鉴。” 作者有话说: 继续狗血 第173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此事再议......”皇帝垂眸想了想, 便将竹简交到了徐长婴的手中,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徐长婴来查明此事, 皇帝本就多疑, 他看了眼殷朔望,竟是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太子与闻人钦勾结, 故意来陷害魏珩。 太子也感受到他父皇的视线, 心中纠结了一番, 仍旧装作与自己全然无关,也没有上前再踩魏珩一脚。 “至于这两人......”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谢玄与周子凡的身上,“你们也与苏氏的命格相配, 今日可是起了抢亲之意?” 周子凡知道他不能直说, 否则就是将苏小姐推到风口浪尖,可没想到苏小姐竟然先开了口。 海瑶见闻人钦一副铁面无私心狠手辣的模样,不由担心他真的要对周子凡与谢玄不利, 便道:“是我请了两位来婚宴的......我亲人都在扬州赶不来,京城里只有这两位故友了。” 闻人钦眸中闪动着冷血的幽光,他看了一眼海瑶, 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没有反驳。 谢玄将长剑负在身后,他向来是快意恩仇, 今日来帮苏小姐也是他本意, 此时竟要她来为自己开脱,其实以他的本事, 即便这么多人阻挡着也可以轻易离开, 但那样更是让苏小姐为难, 谢玄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被什么困住了。 “太子殿下......”海瑶想了想, 竟是直接从殷朔望的身上入手,她盈盈一拜,惊得殷朔望连忙去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方才说我与殿下患难,那殿下必定记得,当时救了殿下的也有这两位义士,他们并非图谋不轨的贼子。”海瑶眼中一汪秋水含情,极少有人抵得过她的恳求,殷朔望也难以拒绝,他自然记得当时谢玄也周子凡是要将他赶下船,但海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他,他只得点了点头。 闻人钦冷漠地看了一眼太子,似乎本就想到了此事,也没有过多地纠结。 “是我莽撞了,惹了闻人大人的怀疑。”周子凡见海瑶为自己求情,心里更是难受,明明他与兄长谋划得当,怎么半路就杀出了个闻人钦。 “罢罢罢!”皇帝的耐性已经被磨没了,他今日本是高兴的,谁知一场好好的婚事搅成了现在这么个局面,而他想要撒气竟也找不到罪魁祸首,总不能怪在苏氏一个弱女子身上吧! “朕看今日是不宜婚嫁!天意都定不下来,婚事也延后吧!”皇帝一脸阴郁地站起身,殿中大臣纷纷行礼相送。 殷朔望心中仍是不甘,但事已至此,他再说什么都是触了父皇的霉头,便生生将话忍了下来,至于与他抢亲的这一众人,他誓必要一个一个地对付,以血今日之耻。 殿中的其他宾客都害怕自己惹祸上身,皇帝一走,他们便都连忙告辞离开,但一出东宫,纷纷忍不住议论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太子妃一女配六男的事情便传遍京城。 徐长婴看着殿中仅剩的几人,朝魏珩行了个礼,“侯爷见谅,陛下将闻人大人所参之事交由在下处置,在下只能依规请侯爷待在侯府上。” 魏珩从前没有见过徐长婴,但今日皇上十分信任他,便也将徐长婴当成了闻人钦一道的鹰犬抓牙。 “不劳费心,我自当回府,阿慈,你与我一起回去。”魏珩说罢就牵起了海瑶的手,却被徐长婴挡住了去路,魏珩不悦道:“怎么,徐大人要阻我?” 徐长婴还未答话,殷朔望便道:“即便今日未礼成,苏慈也应该待在我的府上。” “苏小姐应该回自己家,你们两人都与她没有关系!”周子凡见此也插了一句。 海瑶闻言连忙点了点头,一步跨到了周子凡与谢玄身旁,扯了扯嘴角道:“我也觉得我该回自己家。” 她已经嗅出东宫与侯府都不会有好事发生,眼下局势已经够乱了,她可不想再把自己搅进去,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徐长婴,他瞧见海瑶的举动反倒轻轻一笑,似乎是赞同她的意思,海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魏珩见此脸色一沉,但海瑶都这么说了,他便不好再强迫。魏珩轻哼一声往殿外走去,临出门之际又回头看了一眼海瑶,那目光让海瑶感觉极是熟悉,在之前与魏珩的那个世界中,他酝酿大事之前与她道别,便是这样的眼神,难道他当真有反意? 思及此,海瑶才发现他们几人在这个世界与之前的身份都有相通之处,魏珩仍然是个武将,或许也同样酝酿着造反,谢玄与周子凡仍然关系紧密,闻人钦也是主人身后忠诚可怕的守卫,那殷朔望......是不是也与之前那样,要弑父篡位? 海瑶看了一眼殷朔望,想起东南私币之事以及那日禹王绑架他殷朔望的军队,更是肯定心中的猜测,而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徐长婴应该比她更了解这些事。 徐长婴似乎察觉到她探寻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今日受了惊吓,还是快些回府歇息。” “好......”海瑶压下心中的震撼,跟在谢玄与周子凡的身后往外走去。 而她没想到的是,在谢玄与殷朔望擦身而过之时,谢玄手中剑花一挑竟然攻向了殷朔望。 殷朔望连忙闪身避过,情急之下他回了几招,而此时谢玄却收了剑。 “别打别打,有仇以后再报吧......”海瑶一把抱住谢玄的手臂,半刻钟前她才向殷朔望求情饶了谢玄,虽然谢玄不一定领情,但现在出手实在是有些难看,海瑶觉得古怪极了,谢玄不是这种莽撞之人啊? “告辞。”谢玄冷声说道,不知道为何,海瑶从他这简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可怖的杀意,连忙拉着人往外跑去,再晚一点可真不知要出什么事情。 留在殿中的殷朔望脸色大变,刚才谢玄明显是在试探他,而这剑招他记得......不是在苏府的船上,而是在他囤私兵铸银币的海岛...... 徐长婴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事情倒是朝着按着他谋划发展,虽然有些变数但是无伤大雅,不过这个闻人钦的出现,他是没想到的。 他既是御龙卫,有本事查到些秘事也不足为奇,但他为何也与苏慈有姻缘,又会不会扰乱他的计划?不如顺手也将他除掉? 闻人钦的身量极是高大,单单是站在殿中就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更别说他一双骇人的异瞳,极少有人能威胁到他,也因此他对不怀好意的目光极其敏锐,便也朝徐长婴回看了过去。 可徐长婴在旁人眼中却是一块没有攻击性的温润美玉,只朝闻人钦点了点头,便也告辞离开了东宫。 海瑶回到自己住处后连忙关上房门猛灌了几碗水,可能是今日在婚宴上的情形太过震撼,她跟系统一样一直处于半宕机的状态,此时才慢慢反应过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家伙,今天可是当着皇帝的面,在太子的婚宴上被六个男人争,而且他们争起来可不是简单的骂一句打一下,都是些什么意图造反,冲撞圣驾,弑父夺位这样的重罪,而真出了什么事,她是绝对逃不了干系的。 海瑶用冷水敷了敷脸,在刺激之下冷静了下来,脑海中也开始慢慢梳理今日发生的事情。 受伤的小黑猫卷缩在她的床上,见她愁眉不展,便低声“喵呜”了几下,引来了海瑶的注意。 海瑶看了看黑猫没有神采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受伤的缘故,她总觉得此时的猫与先前的猫不是同一只。 闻人钦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很难不去想,之前或许是闻人钦的灵魂附在了猫身上。 今日先是魏珩死而复生,这便说得通为何前几日魏家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大变,那一日她见到的黑影不是错觉,应该是魏珩暗中见到了她被为难,所以连忙回了侯府与老太太相见替她解围。 他既然没死又已经回了京城,为何还要隐藏踪迹?真如闻人钦所说,他意欲不轨,回京只是要处理些事务,比如带走魏府的亲人,带走他的夫人苏慈? 而他的夫人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所以他才不得已选择了在婚礼上抢亲? 若是如此,魏珩必定是打算抢到人后立刻离开,绝不会在京城久留,但自己最终却没有跟他走,那他今夜马上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至于殷朔望的图谋不轨比魏珩更加明显,他既铸私币又掌握了禁军,只要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就会篡位,如果此时被发现了端倪,他必定会破釜沉舟直接动手。 而这窥见端倪之人,一是在扬州就开始追查的徐长婴,二是...... 海瑶想到此处立刻出门要去寻人,可她一打开房门便见到周子凡焦急地在她门前踱步,周子凡见她出来关心问道:“你今日可有......” “谢玄呢?”海瑶直接了当地问道。 周子凡微微一愣,随即也沉下了脸道:“我正是想来告诉你此事,兄长他走了。” “去哪里?东宫?找殷朔望?”海瑶拉着周子凡坐到院中,追问道。 周子凡垂眸犹豫了一瞬,才告诉她:“兄长没有告诉我,只要我先带你走。” “那我问你,你与我偷偷摸上苏府货船的那一日,在船舱中见到了谢玄,他受了伤,可告诉过你何人伤他?”海瑶看着周子凡的眼睛,便断定他知道些什么,“他藏身在装运烟草与钱币的箱子中,是不是与此事的主谋交过手?而这件事我听徐长婴说,似乎是与太子相关......” 周子凡闻言脸色一变,连忙道:“竟是如此,当初的事兄长只说是遇见祸乱之事一时不平而出手才受伤,而今日他也只告诉我又遇见了当时的人,原来就是殷朔望!” “果然如此!”海瑶心中一凛,这样便都说的通了,殷朔望既然在东南有些动作必定是强征了苦役,谢玄这样嫉恶如仇的性子既然撞上了就肯定会出手,再加上那一次争斗受了重伤,新仇旧恨他今日必定会找殷朔望了断。 而殷朔望今日大婚不成还惹了皇帝不悦,他本就胆战心惊,若是此时有人告诉他,他的所作所为都被人知道了,那他会怎么做呢...... 至于徐长婴,他知道太子图谋不轨,也恰好知道那日谢玄也在走私的货船上,如果他要逼殷朔望狗急跳墙,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只需要借谢玄一用。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旁敲侧击殷朔望和他身边的人,比如撺掇李贵妃搞臭苏慈的名声来悔婚,又让李贵妃以为此事泄露。 再比如撺掇禹王抓苏慈来陷害太子,又算准了谢玄周子凡会救她,以此炸出殷朔望控了禁军之事,再让殷朔望以为皇帝知道了此事。 几重威胁下,生性多疑的殷朔望必定被逼今夜有所行动。 这些虽都只是海瑶的猜测,可她总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因为如果她是徐长婴,要同时除掉所有与他争抢苏慈的人,也会选择这么做。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皇帝信任他。而他只不过是个状元,履历上也只有翰林与知州,即便再才华出众皇帝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如此提拔他。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徐长婴的身世有问题。 就在此时,周子凡忽然警惕地起身出剑,指着漆黑一片的前方,低声喝道:“何方宵小!” “喵......”几乎是同一时间,受了伤的黑猫一步一颤地从房中走了出来,海瑶连忙过去抱起,只见黑猫也看着那一处,一直在不安地低吼。 “闻人钦,是你吗?”海瑶定神看着前方,黑暗中一双熟悉的异瞳闪过,一个眨眼,闻人钦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中。 周子凡见此立刻执剑挡在了海瑶身前,与闻人钦针锋相对。 海瑶看了眼闻人钦,又看了眼怀中的黑猫,从周子凡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问道:“你来寻我,还是来寻猫?” 闻人钦闻言似乎有些不悦,侧过身嫌弃地避开周子凡的剑,没有答话。 “你该不会是来守魏珩的吧?”海瑶眨了眨眼,直接问道。 “是。”闻人钦倒是没有掩盖自己的目的,可他见到海瑶怀中的黑猫,总是有些浑身不自在。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关内侯的异动,一次入府查探不知是着了什么道忽然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他的灵魂就一直在这只孱弱的黑猫身上,还好这个女人心善收留了他,不然他堂堂御龙卫首座就要冻死在侯府门口的臭水沟。 不可否认做猫的日子很是惬意,苏慈照顾得他极好,他也因为是只猫不惹人怀疑,潜入了许多地方,探听到了许多秘密,魏珩的,殷朔望的,还有就是苏慈的。 这女子看起来聪慧柔弱,其实两面三刀佛口蛇心,一时与那徐长婴山盟海誓,一时又与周子凡花前月下,面对殷朔望竟是又一副面孔,可他看得出来,她似乎很享受玩弄人心。 也不知自己如果不是只猫,会不会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闻人钦看向海瑶无辜的双眼,只觉她怀中的那只猫就像自己扼住了喉咙,无法挣脱她的怀抱,他飞快将这样怪异的感觉驱散,继续维持那张冷肃的表情。 “魏珩来了的话,你会如何?”海瑶又问道。 “抓了。”闻人钦别过脸不再看海瑶,简短答道。 徐长婴虽然面上派了人看守魏珩,但肯定会露了破绽让他能出逃,闻人钦则是觉得以魏珩的本事闯出来轻而易举,他在此处守株待兔便可。 闻人钦本以为海瑶听到此事会担忧魏珩,可她竟然只犹豫了一瞬就变了话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长刺,递给他问道:“你认得这个武器吗?是不是你的手下?” 这根长刺是从瑞丰书院死去的夫子身上弄下来,海瑶当时就怀疑那两个黑衣人的身份,刚好这武器又适合女子防身,她便一直带在身上。 闻人钦微微挑眉,他知道海瑶要问什么,当时他在黑猫的身体中,因为认出了那两个黑衣人才会入了书院去追,这根长刺也正是他手下暗卫的武器,不过这一支暗卫只听令于贵妃娘娘。 那日起他便也怀疑起徐长婴的身份,为何李贵妃要烧了书院杀了夫子,像是要查探什么,而能让她这么做,想必是徐长婴的身份对太子产生了威胁。 海瑶见他沉默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可她想的比闻人钦更深一步,那日徐长婴的样子明显已经知道黑衣人来书院查探是为了什么,夫子知道徐长婴的秘密,在黑衣人的逼问下死了,但那一把大火弄不好是徐长婴自己放的,为的就是闹大此事,给自己在皇帝面前塑造一个被迫害的形象。 不得不流落民间隐姓埋名的私生子,能寒窗苦读高中状元,却不恋权贵高风亮节,但在后宫的迫害下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皇帝怎么会不喜欢这么个有才华的美强惨儿子? 再说《第一宰相之青云直上》这本书的名字一听就是男频爽文,徐长婴除了才华出众,再有个皇帝私生子的身份是一点也不足为奇的。 “你今晚要抓魏珩的话,那太子......”海瑶思索了一番,决定先与闻人钦周旋,可她话音刚落,一道红色的烟火便划破了夜空。 海瑶心中一沉,这应该是军中的信号,看来她猜的不错,一切都按照徐长婴的想法,殷朔望已经起了兵? 作者有话说: 这章汇了很多条之前的情节,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 第174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闻人钦眸色骤然一沉, 此信号意味着皇城禁军的集结,没有皇帝的旨意寻常人是不得私自调动禁军。再看那烟花的方位,正是在玄武门, 他直觉是那几个在京城的皇子不安分了。 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子殷朔望, 可他此时是为了来守魏珩,魏珩拥兵西北, 在军中威望极高, 与皇上之间又早有嫌隙, 若是让他给跑了,等他起兵造反,恐怕比几个皇子还要难对付! 可是若真让这些贼子得了手, 皇上性命堪忧, 他便也是失职。 闻人钦心中思忖一番,他看了眼面露担忧的海瑶,犹豫了一瞬才沉声道:“苏小姐, 得罪了。” “什么......”海瑶本是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可下一秒闻人钦已经出手将她搂在怀中,便立刻明白过来这家伙改变了守株待兔的想法, 是要将她这个诱饵带走。 周子凡见此怎么会让,他立刻出手要将海瑶抢回来,但闻人钦转身一挡, 步法变幻跃上了墙头, 冷声对周子凡道:“今夜魏珩定会来寻,你只需告诉他我绑了苏小姐去玄武门。” “你这贼子!”周子凡罕见动了怒, 他重重踏上石台往闻人钦跃去, 他才不会按着这家伙说的做, 苏小姐在他手中还不知要受什么委屈。 闻人钦侧身躲过他的拳头, 一只手抱着海瑶翻身跃出了庭院,他见周子凡是不会按着他的命令乖乖行事,便抽出刻着自己名字的小刀扎到了墙上,飞快带着海瑶消失在夜色中。 “别跑!”周子凡追在闻人钦身后,他轻功不比他差,但是闻人钦似乎天生就会飞檐走壁,跟一只夜猫一样借着错综复杂的小道甩开了周子凡。 周子凡跟丢了人倒也没有乱了分寸,他想起刚才闻人钦说的话,便飞速往皇宫玄武门的方向跑去。 被闻人钦挟持的海瑶还紧紧搂着受伤的黑猫,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此时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周子凡的踪影。 “或许魏珩就不会来救我。”海瑶缓了一口气,闻人钦的臂弯极是有力,她被抱在怀中丝毫不觉得颠簸,不禁让她想起上一个世界的旅途中,闻人钦也总是这样抱着她,甚至会托着她,让她高高扬首睥睨一切。 闻人钦低头看向她怀中的黑猫,见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愿意放开这只猫,心里头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便立刻冷声道:“他会来。” “我与他成亲三年,可却没见过几面,在他心中我或许不值得......”海瑶继续说道,闻人钦的速度极快,夜间的冷风在刮她的脸上,让她睁不开眼,只能又往他的怀中缩了缩。 “如果不值得,他不会抢亲。”闻人钦稍稍放慢了速度,简短答道。 海瑶闻言改了主意,皱眉说道:“既然他对我如此有情有义,我怎么会轻易让你拿我害他。”说罢,她挣扎着要从闻人钦的怀中出来。 闻人钦此时正在一四层楼高的飞檐上,怀中人稍不留意就会跌落,他立刻用力环住她的身体,沉声喝道:“别动!” 可海瑶不听他的话,还耍蛮一般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闻人钦手臂一痛,却没有下意识松手,否则海瑶必定会掉下去摔死,“你何必为他如此......” 闻人钦忍着痛狠声说道,“不过是你姻缘的六分之一,不管他你也......”他说话向来是随自己的意思,从不顾及旁人的想法,不可否认他此时确是这样想的,不过区区一个魏珩,有何好为他拼命的? 可他话未说完,顿时察觉到背后一凉,常年在生死搏杀中练就的本能反应让他飞速下坠躲闪,一支重箭破空而来射穿了他的衣袍再劈开了飞檐上的瓦片。 闻人钦抱着海瑶落地,他本该翻滚卸去冲击,但为了护着海瑶生生撞在了地上,他来不及去顾及伤势,便起身死死看着箭羽射来的方向。 他跌落之地已经到了玄武门的宫墙,街上没有任何百姓的身影,却能听到整齐划一的军队步伐声从墙上传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弥漫着肃杀的氛围,闻人钦将海瑶护在身后,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蔑视,轻笑了一声道:“倒真有情谊。” 魏珩一身黑色劲装,长弓斜跨在肩上,从街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见闻人钦身后的海瑶脸色煞白,握剑的手紧了紧,厉声道:“放开她。” 闻人钦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再见魏珩他战意更盛,他几番波折追查关内侯谋反之事,今日终于能有个了断,“抗旨离府,你如何再狡辩?” 今日在太子东宫魏珩还有所忌惮,但此时已经到了这一步,便再没有什么能掩盖他的锋芒,“我非皇臣,为何要遵?” 闻人钦眉梢微扬,眼中冷意更甚,魏珩这句话便是已经承认自己的反心。 “此次回来,不过接走长辈妻子,你若要阻我,休怪我不客气。”两人一个是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一个是在刀口舔血的御龙卫首座,杀伐之气谁也不输谁,唯有一战分个高低。 海瑶见这局势剑拔弩张,依着人的本能是要往边上躲的,但今夜的情势太过复杂,她是不想两人有个死伤的,便出声阻止道:“能不打吗?”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海瑶身上,海瑶难得有了退缩之意,随即又鼓起了勇气说道:“你们俩都这么厉害,一定要分个输赢的话,输的那个非死即伤。” “他确实该死。”魏珩一步不退地说道:“御龙卫便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苍蝇,只会在背后捅人刀子,我父亲吃了你们多少的亏,我魏珩是不会再忍!” 闻人钦没有回他的话,而是跨步侧身弯刀在手,下一瞬间便暴起向魏珩攻去。 他们两人的争斗都不讲什么招式,只拼杀意与狠劲,海瑶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不过一会儿,两人身上便都见了血。 魏珩腰腹被闻人钦划伤,他只紧了紧腰带止血,就又朝闻人钦攻去,想要抢走他身后的海瑶。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们激烈的争斗,玄武门内也传来了激烈的兵刃交锋声,海瑶回头看去,之前宫墙上原本守卫的禁军已经不见了踪影,渐渐势大的火光照亮了皇宫上方的夜空。 闻人钦心系皇帝安危,不由一时分神,让魏珩瞧出了破绽,一剑刺穿了他的大腿。 魏珩也看到了皇宫的异变,他心下一沉,知道带走家人与海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宫变一起京城必定风声鹤唳混乱不堪,城门有可能无人值守,也有可能一个不放过。 “跟我走!”魏珩一把握住海瑶的胳膊,想要将她带走,可这一用力就牵扯到了腹部的伤,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去。 海瑶连忙扯下衣袖在他腰间又缠了一道,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快走吧,不用管......” 局势变幻就在一瞬间,本是无人的大街上传来马蹄的疾驰声,只见声势浩大的军队飞速奔向玄武门,海瑶看清这军队的旗帜,应该是驻守在京城外的防军,得知宫中有变,特来救驾。 海瑶见这阵势,便知今天晚上是不会平静了,她看了一眼魏珩,有些着急地说道:“你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掉了。” 魏珩听出她话中不愿与自己离开的意思,不由眼神一颤,握着海瑶胳膊的手更紧,又冷声说了一次:“你跟我走。” “前方何人!”来军也看到了他们三人,以为是乱军同党,纷纷拔剑驾弓。 魏珩见此再不停留,一把拉着海瑶就往宫墙边逃去,闻人钦因为腿伤反应不及,他没有着急去追魏珩,反倒忍痛向防军的战马扑去,将人踢下了马匹,亮出自己御龙卫的令牌:“捉拿逆贼。” 防军将领认得他,便立刻分了一路兵马随他,其余继续去皇宫救驾。 饶是魏珩再骁勇,他此时受了重伤,又被几路军骑包围,很快就被逼到了宫墙边的死路,情急之下,海瑶便拉着他钻进了一旁河道停泊的小船中。 这河是从皇宫中流出来,通往城西的水道,小船应是宫人采买会用的,堪堪能坐两三人,而魏珩一上船便因为流血过多,差点儿栽倒在船上,但他的手还死死拽着海瑶不放。 “魏珩......”海瑶听到渐渐靠近的凌乱马蹄声,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这样下去,你我都会死。” 魏珩强忍着伤痛撑起身,“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比这更重的我也......” “你知道今晚是什么情况吗?”海瑶握住了他的手,苦笑一声劝道:“太子宫变,可防城军来的这么快,那便意味着皇帝早有防备,很快这场宫变就要被镇压,你听,玄武门外已经有了撞门声,一旦皇城戒严,你就走不掉了。” 魏珩黑眸中染着血色,他还如曾经那样执拗,沉声道:“你与我一起。” “你带着我走不掉的。”海瑶摇了摇头,“我就是你的累赘,想必老太太已经在城外等你,再拖延下去,连他们也要陪你死,那你冒险回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 魏珩的眼神颤了颤,他见海瑶眼中已有决绝之意,不知为何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上一辈子也这样分别过,“可我怎能让你一人在城中?” 即便今日魏珩没有受伤,海瑶相信他也不是带不走自己的,不仅仅是闻人钦的阻挠,徐长婴必定也会做足了准备,说不定此时各个出入京城的要道,都有他的人拿了画像在阻拦。 “我不会死,但你会。”海瑶轻轻抚上魏珩的脸,柔声道:“你死了,再宏伟的雄图霸业也是一场幻梦,我若是你,定会选择先活着。” 她的话说得魏珩心头一颤,他渐渐苍白的薄唇微启,问道:“你不愿走?” 海瑶轻叹了一口气,又坚定地说道:“我不愿走,或者说,我不愿白白去送死,今夜一切已经超出了你我的掌控,不要让自己困死在此。” 她的话音刚落,这艘小船忽然晃了晃,海瑶以为是闻人钦赶到,不由心头一紧,却见周子凡掀开了船帘,焦急说道:“可算找到你了,他是......” 周子凡认出了魏珩,又见他身受重伤靠在海瑶身侧,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而海瑶从越过他的肩头,见好些军马已经围了过来,便求助地看向周子凡。 周子凡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虽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但也点头应道:“多久?” “一刻钟。”海瑶连忙说道。 “好,我的本事也只能撑一刻钟了。”周子凡咧嘴一笑,扬手放下船帘,提剑去挡骑马前来的闻人钦。 海瑶见此连忙去解小船的绳索,又把魏珩腰间的布条系紧止血,“这河你比我熟,它蜿蜒到城西,那里房屋密集好逃脱,你上了岸就快些离开。” 魏珩再次拉住了她的手,眼中满是不甘与不舍,他理解海瑶说的话,也承认这是最明智的办法,可他也听的出来,她不愿与自己离开。 “为什么?”魏珩犹豫了许久,有些虚弱地问道。 海瑶微微一笑,“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我们成婚三年,见上的面可能还没有一个月,你有那么喜欢我吗?” “我......”魏珩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细细想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确是如她说的那样,可是他从没想过要抛下她,无论是抢亲还是今夜冒险来救,他都没有过丝毫的犹豫,只遵从着本能,就好像护着她是他与生俱来的。 他想,这肯定就是喜欢。 可是,她似乎没有那么喜欢他。 “魏珩,你今日只是势弱的逃跑者,我跟你走很可能会给你陪葬。”海瑶见他眼中流露出痛苦之意,便冷下了心肠道:“等你哪一日真的造反打回来了,这京城所有的人都对你俯首称臣,我自然会跟你走,不需你来抢。” 魏珩闻言只觉无尽的酸楚从心中翻涌而出,他知道这女子是用的激将法,可偏偏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他看着那双动人的美目,拼了半辈子的力气一般,声音有些沙哑地答道:“好......” 海瑶勾唇一笑,犹如春风拂面,她最后再检查了一下魏珩的伤口,便要掀开帘子要上岸推船。 岸上的战况很是焦灼,闻人钦虽受了伤,但他有好几个帮手,周子凡与他们缠斗渐渐落了下风。 闻人钦见那艘小船要飘远,而海瑶也探身将黑猫扔上岸边,便闪身晃过周子凡,忍着痛奔了过来。 “喵——”黑猫被他吓得低吼,身上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 海瑶见此连忙撑在岸上踹走小船,可闻人钦却从袖口出飞绳去拽。 情急之下,海瑶转身就朝闻人钦的腿上踢去,却因为岸边湿滑,自己险些掉进了水中,而本是准备跃上船的闻人钦见此转身去救,却让自己落了水。 “闻人钦!”海瑶一把拽住他想往岸上拖,但闻人钦似乎晕了过去,竟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本就高大威武,海瑶一个人根本拽不上来。 周子凡制住了几个追兵,连忙来帮海瑶拽人,好不容易才将闻人钦拉了上来。 “他没这么容易死吧?”海瑶拍了拍他的脸,见还是没反应,有些着急地按压起他的胸膛。 闻人钦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随着身上的河水淌湿了周围的地面。 “他没死。”周子凡把了把脉搏,也觉得奇怪,这人刚才还凶残无比,怎么一落水就虚了? 海瑶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 她看了眼魏珩离开的方向,小船渐渐飘远,船帘也再没有掀开,魏珩就这样随着河流飘向他本该去往的地方。 “喵喵——” “喵!” 原本就炸毛的黑猫不知怎的,更加躁动不安,一时拉扯海瑶的衣袖,一时又去闻人钦的脸上踩了踩。 周子凡不由问道:“这猫怎么了?吓到了?” 海瑶闻言看向那猫灵动的异瞳,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可能就是......吓到了!” 她一把将猫抱在怀中不让他作乱,笑吟吟道:“对吧?小猫咪?” “喵——!” 虽不知当初闻人钦是怎么到了黑猫身体中,但上一回是黑猫受伤他才回到自己的身体,而刚才闻人钦又受了伤,难道每次受伤,他与黑猫都会互换身体? 不管是不是如此,只要闻人钦是只猫,那可就好对付多了。 作者有话说: 前夫哥杀青~ 第175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方才被周子凡打倒的几个将士已经恢复了过来, 他们见闻人钦也倒地不醒,出手便谨慎了许多,只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可他们毕竟人多, 一会儿的就在河边将两人围了起来, 堵住了所有离开的道路,若是周子凡一人尚可离开, 但他还要带走海瑶可就有些困难。 周子凡抬头飞快看了眼身后的宫墙, 当机立断从袖中抛出了一头系着铁爪的细绳, 抱着海瑶的腰施展轻功往上登去。 这细绳海瑶记得,当初周子凡就是用这条绳子带着她爬上了苏府的货船,如今又派上了用场。 “他们围着我们跑不出去, 倒不如往皇宫里跑。”周子凡攀上宫墙后动作迅速地收了细绳, 拉着海瑶从宫墙内侧往下奔去。 本该在宫墙上值守的卫兵都不见了踪影,想必皇宫里的局势很是焦灼,他们此时离着玄武门仅仅一个拐角的距离, 赤红的宫门已经被防军撞变了形,马上就要被冲开。 “苏小姐,我带你绕出去。”周子凡似乎挺熟悉皇宫的构造, 他紧紧拽着海瑶的手,沿着蜿蜒的宫道,一路往皇宫东南侧而去。 本该井然有序庄重威严的皇宫乱成了一团, 随处可见箭羽与刀剑掉落在地, 好几处装饰用的锦缎都烧了起来,远远还能看见后花园的方向火光冲天。 殷朔望应该就是从玄武门发动的宫变, 长驱直入镇压了这一路的禁卫后直逼皇帝所在的正殿, 因此这一带才会如此狼藉, 而有兵乱就免不了掠夺, 想必后宫的火光就是这么来的。 与海瑶判断的一样,殷朔望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宣政殿,正与剩下的皇宫禁卫拼杀,他身着漆黑铠甲,眼中是狠厉与绝然。 自古帝位之争就是你死我活,他的父皇本就不喜他,如果不是长子他也当不了太子,若他从太子之位上掉下来,那便会被他几个弟弟吃干抹净,因此他早早谋划,暗中屯兵敛银积攒实力。 原本并未到他计划夺位的时候,可奈何他与母亲的所作所为都被人发现了端倪,再加上大婚上被父皇不喜,情急之下他便决意今日出手。 从玄武门而入至此,一切都按着他的谋划极是顺利,眼下他已经围住了宣政殿,等这些禁卫被杀光,他的父皇就不得不写下让位的诏书。 白玉做成的台阶上血流成河,一具一具的尸体交叠在一些,替他铺平通往九五至尊的道路,而就在此时,青锋长剑从天而降,鬼魅般的剑客出招刺向他的心口。 殷朔望闪身避开,可他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剑客,好在身上的盔甲极是坚硬,生生为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谢玄!”殷朔望看清那张冷傲的面庞心中大惊,他知道谢玄一定会来杀他,可这人竟能闯过重重守卫直取他性命。 他身旁的高手纷纷出剑与谢玄缠斗在一起,殷朔望得了喘息连忙后撤,刚才一剑虽未见血但却疼痛难忍,应该是被震断了肋骨。 “我本意放你一马,你却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你便陪葬吧!”殷朔望狠声喝道,当初他在东南海岛秘密屯兵,还征了村民铸币,谁知游历至附近的谢玄瞧出不对劲之处,想上岛查探救人,他本以为是个无甚紧要的游侠,可这人却厉害极了,一路拼杀到他面前,好在他带了面具才未被发现。 当时夜黑风高他没看清谢玄的脸,一番激烈的争斗后谢玄寡不敌众重伤坠海,而他也以为这人死了,没想到谢玄会再次出现,身份竟然还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实在是难缠! 虽说还有其他的原因,但若不是谢玄在殿上认出了自己,说不定他还不会这么着急今夜动手,眼下这人还敢来阻拦,必定是要他有来无回。 谢玄此人看着虽是冷情冷性,他心里却跟周子凡一样纯粹侠义,那时他只以为是一方恶霸欺压百姓,谁能想到这后边竟然是当朝太子的势力,再加上他很是记仇,殷朔望让他受了重伤,这笔债他一定会讨。 谢玄几个剑花挑开挡路之人,他今夜的目标只有殷朔望,并不想多杀无辜之人,而殷朔望胸口的剧痛缓了过来,也提剑欲与谢玄一战。 守卫宣政殿的禁军见到有一人如神兵天降,都以为是他们这一边的帮手,一时之间士气大振,挡住了反军几次围冲。 “殿下小心!” 不过一个喘息的功夫,谢玄提剑冲开阻挡之人再次攻向殷朔望,他的剑锋离着殷朔望的喉咙只有一寸的距离,却没想到被他身边的死士挡了下来。 殷朔望被他逼得怒极,今夜的他本就疯狂,激出心中的那点狠厉后直接与谢玄拼杀在了一处。 可谢玄始终技高一筹,电光火石之间他剑锋一挑,便卸了殷朔望手中的武器。 满是寒意的长剑抵在殷朔望的喉间,但殷朔望护卫也都将□□对准了谢玄,远处的□□手也蓄势以待。 只要谢玄手中的剑再挪动一寸,饶是他武功再高,也会万箭穿心而死。 可他只冷冷扫了一眼,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般,就要朝殷朔望刺去。 “殿下!” “放箭!” 混乱的呐喊声充斥在宣政殿前,锋利的□□齐齐往谢玄身后刺去,却被及时赶到的周子凡一脚扫开。 “你傻啊!”周子凡勇猛无比,反手架住再攻上来的□□,借力往后一倒掀翻了数人。 他刚才带着海瑶逃脱,远远看到了此处的光景,他虽与谢玄这个兄长算不上亲厚,但也不能看着这人送死,他只犹豫了一瞬,便对海瑶道:“苏小姐沿着这条路先走,我去救他!”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海瑶当然不会自己离开,好在此时乱军与禁卫的注意力都在宣政殿那里,她便悄悄绕到了旁侧的小亭观察动向,如果谢玄与周子凡实在不敌,她便要想办法护住他们一命,也不知眼下的殷朔望会不会听她的。 变成黑猫的闻人钦见此也没了挣扎的意思,乖乖缩成一团待在她怀中,时不时看向宣政殿皇帝所在的方向。 “闻人钦。”海瑶观察着此中局势,忽然想到了什么,摸着黑猫的猫说道:“我好吃好喝喂了你这么久,你是不是也该报答一下我?” 闻人钦闻言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答话,海瑶勾了勾嘴角,朝他露出一个和善亲切的笑容,“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饿死了,还怎么有机会知道那么多的秘密,我也不怪你,说到底,你不过是职责所在,眼下皇帝有危险,你就不想去保护他?” “......喵。”闻人钦叫了一声,却听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海瑶全当他是答应,指着宣政殿的方向对他道:“不如你去看一眼,皇帝究竟在不在里面,若是在,你就出来站在左边的柱子上,若是不在,就随你了。” 海瑶将他放下了地,又笑吟吟地问了一句,“懂了吗?” 闻人钦无声龇了龇牙,但不可否认,他确是想去殿中确认皇帝的安危,只是海瑶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完全成了她驱使的奴隶。 “你现在一只猫,也救不了皇帝,我倒是有办法,只是你再耽搁就晚了。”海瑶轻轻踢了踢他的屁股,闻人钦瞪了她一眼,也不得不接受这件事情,他四肢矫健一跃,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殿前的局面比刚才更加复杂,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子凡的缘故,谢玄眉头微皱,提剑的手竟是犹豫了一瞬。 殷朔望瞧见这破绽,一剑扫开谢玄的剑锋,他身后的将士接二连三地冲了上来,像肉墙一样挡在了两人之间。 “哥!”周子凡被溅了一脸的鲜血,对谢玄道:“若要杀他,多的是机会,不必在今日!” 谢玄垂眸思索了一瞬,又看向人墙后的殷朔望,沉声问道:“你欲意夺位?” 殷朔望冷笑一声,朗声应道:“父皇年迈,不堪朝政重担,让位于我,怎能叫夺位?” “那我今日必杀你。”谢玄如同在说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事,在他心中,殷朔望这样为了一己私欲图谋不轨欺压百姓之人,是不配做皇帝的。 周子凡闻言无奈叹了口气,他眯着眼数了数殿外的军士,开始盘算他与谢玄能活着出去的机会。 殷朔望感受到他的杀意,不由紧了紧握剑的手,今夜之战他豁出了一切,没有任何的退路,谢玄与周子凡既然要挡他的路,便也只能做他刀下亡魂。 “杀。”殷朔望扬首下令,围住两人的将士呐喊着向前冲杀,而谢玄只看了眼周子凡,对他道:“肩膀借我一用。” 说罢,谢玄踩在周子凡肩上一跃,脚尖点在敌人的兵刃上,拼尽全力刺向殷朔望。 殷朔望心中大惊,眼见剑锋已经到了身前,下一刻就要刺入他的身体,难道他真的要死在今日?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谢玄停下了手中的剑,他惊讶地看着挡在殷朔望身前的海瑶,极是不解。 “别杀他。”刚才一路跑得太快,海瑶此时不停喘着粗气,恳求地看着谢玄说道。 “让开。”谢玄冷声道,但海瑶的阻拦让他身后的将士又攻了上来,便不得不转身对付。 海瑶见此又急忙窜到了谢玄身边,朝殷朔望喊道:“太子殿下,请停手!” 殷朔望方从死里逃生的震撼中回过神,见海瑶陷入了危险,也不管对付的是谢玄,立刻喝道:“后退!” 反军将士得了令纷纷停下了动作,等着太子殿下下一步的指令。 “苏慈,你怎么来了?”殷朔望惊讶地问道,见她护着谢玄,又皱眉道:“此处危险,你快些离开。” 海瑶扭头看了眼宣政殿前的白玉柱,并没有见到黑猫的身影,她心中有了把握,便对殷朔望道:“殿下快些离开吧,皇上他根本不在宣政殿中,防城军也已经进了玄武门,马上就要将此处围住!” “不可能......”殷朔望闻言脸色大变,他谋划得如此缜密,京周的防城军都让他调走,绝不会来的如此之快,更何况,他所有的眼线都确定父皇就在宣政殿。 “殿下,此时退军还有机会,只需说有贼人闯宫,你是来救驾......”海瑶冷静地劝说他道,可到了如今的地步,殷朔望真的会听她的话吗?亦或是争个鱼死网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8 23:58:16~2022-06-30 23:0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撩道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不必再说!”殷朔望喝道, “你既想救他们,我不杀便是,无需用这般的理由动摇我军心。” 海瑶看着他闪烁着疯狂的眼眸, 抿了抿唇, 无论是谢玄周子凡还是殷朔望,她都不愿意看着他们走入绝境, 但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 谁都没有回头路可走。 “你在这里等着就好。”殷朔望见她眼中有悲伤之意, 不由软了话头,继续道:“待我登基,我仍是会娶你, 娶你做皇后。” 说罢, 他拔剑指向宣政殿,身后的军队纷纷着响应,拔剑向前冲去。 “苏小姐, 算了吧。”周子凡因为受伤,一瘸一拐地上前拉住海瑶的手,“他要夺位, 兄长要杀他,我也只能在此,你快离开, 刀剑不长眼的。” 海瑶闻言看向谢玄, 而谢玄则丝毫没有因为她而动摇,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冷肃, 只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你们会死......”她忍不住又道, 但话音刚落,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没顶而来, 像是要将此处的所有人吞没,防城军的铁骑从四方冲了过来,很快就将殷朔望的人马围住。 海瑶苦笑了一声:“走不掉了。” 她其实也没想着真能劝回这三人,但是她还是想这么做,或许是为了成全上一世的情分,不让他们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但她并非布局者,也没有找到一举破局的办法,竟是头一次感受到身处漩涡只能随波逐流的无奈。 殷朔望见到不该出现在此的防城军心中大震,他明明都调离了防城军,而且即便是离着京城最近的云县,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马! 难道真的中了圈套? “怎会如此.....”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绝望之意,防城军似乎已经演练过了今夜的围剿,列阵整齐武器精良,人数也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他的反军一路拼杀到了此处,已经渐有疲态,根本不可能打得过防城军。 可越是绝望他越是不认命,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除了拼死一搏还有何路可走! 海瑶看着气势如虹的防城军,回头望向马上就要被殷朔望攻破的宣政殿,她心中有了决断,最后对周子凡说了一声,“跟你哥哥一起活着出去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与垂死挣扎的反军一道朝宣政殿冲去。 “苏小姐危险!”周子凡伸手去拽她,却差了那么一寸,只能看着海瑶拼命奔跑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似乎是与她的最后一面。 可他没有时间去牵挂,谢玄已经再次起剑与逼近疯癫的殷朔望缠斗在一起,他便也只能在混乱中替谢玄挡开身后的利器。 死守宣政殿的禁卫都退入殿中,一拥而上的乱军却没有几个能踏上殿前的台阶,他们倒在防城军的乱箭下,倒在禁卫的□□下,还倒在没有预料到的机关陷阱之中。 箭雨从海瑶的脸侧飞过,她不敢回头看,生怕稍一迟疑便被一箭穿心。她踏在一具一具的尸体上,终是奔到了宣政殿紧闭的大门前,却没想到被脚下的铁钩一绊,重重摔向满是尖刺的台阶,一支箭羽也正要射向她的背心。 黑猫矫健的身影从角落中窜出,踩在海瑶的背上替她推开了夺命一击,但这猫似乎本就受了重伤,经不住弓箭的冲击,竟被带着翻滚了出去。 “闻人钦。”海瑶没想到闻人钦此时会出来救她,见他孱弱的身躯跌落在地,差一点就要撞上一旁的尖刺,便顾不上身后的危险,一把将闻人钦抱在怀中。 但地上的铁钩锋利无比,她的裙摆被刮烂,身上也蹭了几道伤口,却护着闻人钦慌忙向石栏后躲去。 怀中的黑猫扯到了腹部的旧伤,前爪扭曲地蜷缩着,想必是断了骨头。 她见黑猫痛苦地龇牙咧嘴,有些慌乱地安抚着他道:“没事,别怕......受了伤,你...就能回去自己的身体。” 防城军的攻势愈加猛烈,海瑶身旁已经见不到活着的人,她紧紧抱着怀中的黑猫,扭过头从石栏的缝隙中往回看,谢玄与周子凡的剑已经刺入殷朔望的身体,而他们身上也同样满是伤痕。 饶是海瑶再如何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也不忍他们都惨死在此,即便他们只是自己的任务,只是穿书世界中的一个人物。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样的悲天悯人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或许是重回这六个世界,她发现自己在这些世界留下的痕迹不是简单的一笔一划,对于他们而言,她是活生生的人,是刻入骨髓的真实,是难以忘怀的存在。 也许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就当她最后心软了吧...... 海瑶心中有了决定,她将黑猫放在角落,冒着没有停歇的箭雨,俯下身子慢慢向宣政殿靠去。 裙摆从死人身上蹭过,沾满了肮脏的血污,身后的拼杀声渐渐小了许多,似乎一切都即将结束,只剩下死寂与狼藉。 离着宣政殿的大门只有一步,海瑶用微颤的手推了上去,或许是这尸山血海的震撼,或许是千钧一发的慌忙,她竟是没有稳住身体,在大门打开的一瞬跌了进去。 可她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稳稳接住。 徐长婴亦如青松明月,他一尘不染地立在浸满鲜血的大殿中,伸手理了理海瑶额间凌乱的发丝,再用衣袖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意,轻声道:“鲁莽。” 海瑶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意瞬间遍布全身,她的心跳极快,快到要从嗓子眼里出来,这个男人就是这场死局的布局者,他像个养蛊的术士,将所有挡他道,抢他心爱之人的人困住,再一个一个地杀死。 “疯狗。”海瑶忍不住颤声说道。 徐长婴闻言微微一笑,侧着脑袋看向殿外的情形,应下了她的话:“过奖。” 殷朔望的乱军已经死伤惨重,再没有奋起反抗的实力,而谢玄周子凡一人一剑,将殷朔望逼在了殿前的玉桥上。 他们三人的脚下是尸山血海,只要稍不留神,自己也要掉入无尽地狱。 殷朔望双手死死抓着剑刃,他的掌心鲜血直流,可却完全感觉不到□□的疼痛,只有绝望,倒在最后一步的绝望。 “杀了我吧。”殷朔望冷静地看了一眼谢玄,勾了勾嘴角道:“死在你剑下,也不亏。” 谢玄闻言剑锋一转,下一瞬间就划破了殷朔望的脸,切断他耳边散落的头发。 他收了剑,没有丝毫的不甘,背过身离去。 殷朔望微微一愣,他透过谢玄与周子凡之间的空隙,看到了立在殿中的海瑶,忽然明白过来,谢玄这是为了她绕自己一命。 可他哪里还有活路呢? 宣政殿中根本没有皇帝的踪影,他今夜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太子殷朔望意图谋反,不忠不孝,德行有亏。”徐长婴甚至没有走出宣政殿,他冷冷看着殷朔望,以绝对胜利者的淡然姿态,朗声道:“皇上旨意,定权宜......” 话到此处,他却微微顿了顿,似乎看了一眼海瑶,才继续说道:“废为庶人!” 这旨意也不知真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完全出自徐长婴之口,但没有人去细究,他们都知道这已经是废太子最好的下场。 周子凡看着这个曾经万人之上的太子,心中复杂极了,可他刚想追上谢玄,没想到谢玄竟是脚步不稳地往一旁倒去。 “哥哥!”周子凡一把将他扶住,这才留意到他身上细碎的伤口渗出深黑色的血迹,不由大惊道:“你中毒了?” “无妨。”谢玄用气息护住心脉,“殷朔望的剑有毒。”他确是不觉奇怪,这毒在东南的那一战他也中过,想必是殷朔望惯用的防身之法。 周子凡闻言便想去寻殷朔望要解药,但防城军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重犯不得靠近!你们擅闯皇宫,也该拿下!” 说罢,便又对周子凡谢玄兵刃相向。 周子凡气极,可他感受到谢玄的身体又虚弱了些,必须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便一手架着谢玄,飞速往后撤去,施展轻功跃上宣政殿的飞檐。 他本想再确认一下苏小姐的安危,但底下的防城军又拉满了弓箭,他担忧着谢玄的伤势,便只能心有不甘地握紧拳头,狠下心带着谢玄离开了这混乱不堪的皇宫。 海瑶见防城军收了弓箭,便知道是周子凡平安离开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按着徐长婴的计划,他们两人今夜也是要死在这里的,眼下能够离开,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喵——”小黑猫微弱的叫声响起,他慢慢撑起身体,又无力地跌倒在地。 身体的疼痛让闻人钦不能发出过多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既然陛下不在殿中,他就应该马上离开去寻陛下,怎么还留在宣政殿? 留下就算了,见到这傻女子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竟然还替她挡了一箭,闻人钦心中暗骂自己,他难道是做猫做习惯了,真将她看成自己的主人? 可他也没有精力多想,手上的伤疼得浑身直抽抽,就连意识也有点模糊起来。 海瑶见黑猫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神采,便知道闻人钦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了,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背,轻声道:“回去了就别再受伤了,再受伤变回猫,可能我就不在这个世界了,你也遇不上这么好的主人......” 闻人钦强撑着精神又“喵呜”了几句,可是海瑶听不懂猫语,不知他最后说了句什么,她轻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小黑猫,似乎想起了上一个世界,闻人钦濒死之时她也是这样守着他,在这个世界,他回到自己的身体能好好活着,也是不错的结局。 防城军粗暴地打扫起了这一地的死人,血海中的大殿已经不剩几个人,唯有徐长婴还在殿中,似乎正耐心地等待着海瑶。 “你今日可满意?”海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着徐长婴的背影问道。 徐长婴扭过头看着她,认真思索了一番,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海瑶走到他的身旁,低声说道。 徐长婴微微一笑,“你心里已经知道了,何必要我说呢?” 海瑶确实知道,他不满意的必定是没有彻底除掉他们,魏珩被她劝走,谢玄与周子凡因为她没有对殷朔望下杀手,至于闻人钦,更是在黑猫的身体中躲过了一劫。 甚至她不顾死活冲进殿中也是想制止徐长婴,放这几人一条生路。即便她没有明说,但徐长婴看到满身是血的海瑶,也稍稍退让了一步,只将殷朔望贬为庶人,也放谢玄周子凡离开。 “我以前竟然看不出,你是如此心机叵测之人?”海瑶轻笑一声,歪着头看向徐长婴,她发现这人的衣服上竟是一点儿血都没有沾上。 徐长婴坦然地笑道:“你怎会不知?这世上最了解我的,除了我自己,便是你了,我倒是想问你,何时看破了我的谋划?” 海瑶想了想,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地说:“瑞丰书院时就觉你的身份不简单,我被禹王绑走后你的出现时机也不对,但几个时辰前才想明白你所有的举动,始终晚了一步。” 她确是有点儿挫败,穿了那么多的书,做了那么多的反派,没想到这一回却被徐长婴困在局中。 “倒也不傻。”徐长婴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他也时常会这样轻点她的额头,可这动作已经许久没有做过了,恍惚间有些陌生。 海瑶揉了揉额头,刚刚经历过腥风血雨,此时两人之间的氛围仍是有些古怪,她嘟囔了一句:“你就不担心我识破你的真面目,讨厌你?” “你不会。”徐长婴似乎很是胸有成竹,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苏慈的,也只有他徐长婴,“你甚至......很满意。” “哦?”海瑶微微一愣,似乎瞬间被戳破了心里的秘密,有些惊讶又有些窘迫,可她随即也坦然地勾唇一笑。 她确实很满意,徐长婴为了她犹如疯狗一般,费尽心思地除掉每一个竞争者,她身为被爱慕的对象,满意的是这可怕的占有欲,而她身为一个穿书者,满意的是他能为她扫清任务的障碍,让她坐享其成。 徐长婴瞧见她狡黠的笑容,轻哼了一声,别过脸道:“不要得意忘形。” 海瑶连忙摇了摇头,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你既然如此舍不得我,当初退婚之时,怎么就不想着用一用你这个身份,或许我就不会嫁给魏珩了。” “我确是想过。”徐长婴也没有丝毫的隐瞒,答道:“可即便我是皇帝的儿子,但也不过是他游历江南风流一夜后的意外,于他而言甚至是一个污点,我连见上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可我要是科举状元,那就不同了。” 海瑶倒是佩服徐长婴,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忍不住要去攀附皇权的巨树,而不是想成为独立于山间的傲然松柏。 “可如果魏珩不出事,我就不会与他合离,即便你是状元,要斗倒一个侯爷,可要费不少的时间。”海瑶微微挑眉,略一思索却恍然大悟,她朝徐长婴走进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问他道:“魏珩兵败假死不返的事,该不会也有你的手笔吧?” 徐长婴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只不过拐着弯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 “你还真是个......”海瑶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她收回刚才的想法,徐长婴可不是什么松柏之姿的正人君子,他就是个..... “佞臣!”海瑶轻哼了一句,说道。 这词一点儿也没让徐长婴介意,他反倒欣然接受,点了点头道:“比不得你。” 海瑶白了他一眼,“我可比你善良。”虽说她做了不少反派,但论心机深沉在这世界还真比不上徐长婴。 “是......你最善良,也不知谁以前总欺负捉弄我。”徐长婴回想起在书院的种种,忍不住轻叹了一句。 “我是给你枯燥的苦读岁月增添一点儿色彩。”海瑶笑了笑狡辩道:“否则你就是个书呆子,哪有现在这么灵光。” “我还要谢谢苏小姐?”徐长婴诧异地苦笑一声,但见眼前女子明媚的笑容,却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她的理直气壮而恼怒生气。 海瑶转身往大殿后走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怎么不用谢我?殷朔望会来攻宣政殿肯定是确认皇帝在这里,但谁知却完全见不到皇帝的影子,想必是我逃课的地道给了你灵感,你这是早备好了暗道。” 徐长婴微微挑眉,他本想否认,可随即也觉海瑶说的不无道理,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法子还是从她这里学来的。 “带我去看看?”海瑶没有寻到暗道的入口,扭头对徐长婴说道,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这一瞬间,徐长婴顿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年的书院一角,她也是这样拉着他的衣袖撺掇他逃课出去玩。 “你前世属老鼠?”徐长婴一如既往地忍不住与她拌嘴,却也像从前那样应下她所有的要求。 他拨开案台下的机关,屏风后便出现了一条暗道。徐长婴将衣摆别在腰间,先往下走了几步,再转身朝海瑶伸出了手,“来。” 海瑶笑吟吟地将手递了过去,徐长婴的掌心温热,牢牢牵着她,带她一同消失在了血流成河的宣政殿。 仿佛走回了青梅竹马两相依的往日年岁。 作者有话说: 原本是打算把除了徐长婴外的每一个人都写死的,但我最后还是怂了......不对,是心软了! 第177章 青梅竹马镜难圆 一场宫乱, 京城风云骤变,太子被废,魏侯欲反, 本是巍峨华丽的宫殿到处是暗红的鲜血。 皇帝怒极而病, 却将出仕不过几年的状元郎徐长婴提为三品亚相,委以重任。 无人想到, 一个扬州穷苦出身的举子犹如潜龙在渊顺势而飞, 功成名就一时风光无限。 也无人想到, 宫殿中满地的鲜血是他为自己铺就的青云之路,而这鲜红摇身一变,却成了他新婚大喜的满室红妆。 海瑶又披上了嫁衣, 但这一回嫁的是徐长婴, 他现在是朝中红人,这场婚宴也是皇帝亲赐,即便想简单操办, 也有忙不完的应酬与规矩。 拜了天地后,海瑶便一个人在新房中等了两个时辰。 她将盖头随意扔在一旁,不顾礼节地脱鞋侧卧在床榻上。 这些日子跌宕起伏的, 此时竟是有了点儿安宁的意味。 按着在前几个世界中海瑶的做派,根本不必等到大婚她就能完成攻略徐长婴灵肉的任务,早早离开。 可谁知这徐长婴是个古板的小顽固, 无论她如何有意无意地勾引, 他竟是守身如玉执着要等到成亲后,于是海瑶便不得不在这个世界又停留了些时日。 等过了今夜, 她就能离开了。 记得最开始系统告诉她, 她要弥补自己在任务中的过错, 重回六个小说世界攻略男主的灵与肉。 如今任务即将全部完成, 她希望能重新回到当初选择的养老世界,毕竟那是她穿过这么多的小说后,最是喜欢的仙侠世界。 只是当时那个世界忽然坍塌,不知道这次回去是否已经修复...... 房门开合的声音拉回了海瑶的思绪,她眉目含情地看着走入房中的徐长婴,没有重新扯起盖头,而是婀娜风情地靠在床榻上,一双白嫩的玉足在赤红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徐长婴的脸泛着淡红,不知是饮了几杯酒的缘故,还是见到这幅艳丽场景,心中羞赧。 “怎么?我是吃人的妖怪吗?进了房却不敢过来?”海瑶见他如此不由轻笑一声,眼波犹如能勾住人心。 徐长婴顿时想起那些书中描绘的美女画皮,吃人不吐骨头,却仍是让人魂不守舍,明知黄泉地府也甘之如饴。 他轻轻摇了摇头,浅笑着走到了海瑶床边,纤长的手指挑起那被她丢在一旁的红盖头,又盖在海瑶的脸上遮住那一双勾人心魄的媚眼。 “哪家的新娘子自己挑盖头,怕只有妖怪才这么肆无忌惮。”徐长婴俯下身轻声说道。 海瑶朝那盖头吹了口气,笑吟吟地看着他道:“那你可要小心些,妖怪吃人是不吐骨头的。” 她樱唇微启,将这句话说得婉转酥骨,徐长婴微微一愣,只觉手中的红盖头烫得吓人。 “小郎君......”海瑶继续作弄他,“你将奴家的眼蒙住,是想做什么歹事?” 徐长婴听得面红耳赤,松开了手中的红盖头,别过脸闷声道:“你......说什么胡话?” “哼。”海瑶轻笑一声,“抢我的时候那么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抢到了反而害羞?这还怎么做夫妻?” “我没有害羞。”徐长婴像是有些恼了,立刻看向海瑶否认道。 海瑶闻言半跪在床榻上与徐长婴的视线齐平,打量着他的神色,认真地问道:“可你耳朵为什么红了?” “多喝了几杯。”徐长婴微微扬首回道。 “醉了?”海瑶笑了笑又问。 徐长婴道:“没醉。” “没醉那你让我等这么久?”海瑶咬了咬唇,装出一副生气不讲理的模样,她又坐回了床榻上,将光裸的小脚朝前伸了伸,“我等了一天,脚都肿了。” 徐长婴没想到她如此大胆,见那晃眼的白皙踢在自己的腰间,连忙用手握住,细腻的肌肤泛着粉红,微微发热,似乎真的有些肿了。 海瑶见他眸色渐深,继续添了一把火,“那你,替我揉揉?” 徐长婴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他们已经拜堂成亲,替夫人揉揉脚,不也是该做的事情吗?他何必这么...... 徐长婴面上虽仍是那副清贵矜持的模样,可他心中百转千回,差一点将圣贤书中的君子言行都背了一遍,一点儿也没有在宣政殿中杀红了眼的城府。 “切.....”海瑶终于憋不住轻笑出声。 徐长婴这才回过神来,对上她那双狡黠的美目,立刻意识到这人是在捉弄他。 “既然夫人脚肿了。”徐长婴倒是不恼,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正是他算计人时的笑容,“为夫就替夫人揉揉。” 他将海瑶的腿抬起,竟是伸手在她脚板心挠了几下,吓得海瑶立刻要收回腿,没想到徐长婴却紧紧握着不放。 “痒......痒!你放开我!”海瑶最是怕痒,急得浑身不自在,没被他握住的脚下意识就朝徐长婴踢去,可这人却很是禽兽,握着她一边的脚脖子不让她动弹。 海瑶痒得受不了,呜咽一声便发狠用腿弯勾住徐长婴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上一带。 徐长婴猝不及防与她贴在一起,终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海瑶就直接抱着他一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好啊......”她气鼓鼓地坐在徐长婴腰间,揪着他的领口,压低了声音道:“你这么对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夫人这还怪我了?”徐长婴微微扬首,声音中却满是笑意。 海瑶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脖间,像是打量一只猎物,眼中满是贪婪与魅惑,“既然你不怕我,我就让你尝尝女妖怪吃人的厉害。” “你......”徐长婴刚想应话,却没想到海瑶直接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还用挑衅的语气柔声道:“怕了吗?” 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一起,屋中虽只有几支红烛,可温度却烫得吓人。 徐长婴没有答话,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像是唤起了心底最深沉的欲望,只渴望能与她永远这样拥在一起。 海瑶没想到徐长婴面上的淡红渐渐消失,他眉眼中的神色竟是有些冷了下来,不由心中疑惑,这书呆子怕不是被她吓傻了? 可下一瞬间,被海瑶压着的徐长婴握着她的腰猛然翻身,将她笼罩在自己身下,他嘴角含着一丝淡笑,方才羞赧慌乱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 海瑶微微惊讶了一瞬,随即也勾了勾嘴角,继续对徐长婴道:“装得挺好,不要着急,我可还......” 但她这句话来不及说完,声音便被淹没在唇齿交融见,碎成了引人遐想的喘息。 红罗帐,玉生烟。 百转缠绵,破镜重圆,露浓夜明难相离。 ...... 风停雨歇,翻涌的乌云却还是没有分开,闷得院子里透不过气,平白让人满身薄汗。 海瑶在这闷热中缓了一口气,帐外的凉风拂过她的脸庞,让她清醒了不少。 “徐长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答我......”海瑶看向已经熄灭的红烛,那即将离开的熟悉感觉渐渐清晰。 徐长婴见她很是认真,便替她盖了盖薄被,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你问......” “当年提亲之时,你可是真心想娶我?”海瑶抿了抿唇,问道,“退婚后,你可仍是念念不忘,从未恨过我?” 她的这个问题,并非是情人缠绵后的爱语,而是在求证那一直在心中的疑问,即便这疑问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可还是想亲口听到答案。 徐长婴有些诧异,他微微皱了皱眉,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良久,他才压下那澎湃的情绪,轻笑一声道:“我倒真想看看你的心肠是不是黑的,明明是你先抛弃我,还能如此坦然地这么问。” 海瑶微微一笑,伸手勾了勾他的掌心,看着他没有答话,想必徐长婴的心中很是生气,他都已经为她做到了这一步,竟然还不知好歹地剖开他问。 “恭喜穿书者完成任务!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倒数,五......” 徐长婴忽然觉得她的微笑有些模糊,以为是自己气昏了头,有些无可奈何地握住了她的手。 “四......” “我当年若不想娶你,为何去求亲?” “可我后来退婚,你成了整个扬州的笑话......”海瑶追问道。 “三......” 徐长婴倒是洒脱地勾了勾嘴角,继续道:“我恨你,不是因为我成了笑话......” “二......” “既然恨我,为何还要娶我?”海瑶有些急切地问。 “一......” 徐长婴轻笑了一声,握紧了海瑶的手,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谁让我......心悦......” 他这一句话还未说完,海瑶便被系统强制抽离了这世界,夺目的红烛犹在眼前,徐长婴的面容却渐渐模糊,他似乎还牵着自己的手,可海瑶终究什么都感觉不到......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副本完结~撒花~回到一切源头的大世界......忘记了可以回去看第一章哈哈哈 第178章 杀夫证道后 “穿书者海瑶, 女,穿书积分:0,已到最下限, 目前状态:退休。修复任务完成7/7, 恭喜你......” 海瑶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脑海中再次想起的系统声让她烦躁不已, 人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就揉着脑袋喝止道:“闭嘴......” 系统沉默了一瞬, 等她缓了缓,还是忍不住继续道:“额,完成任务是好事, 不要焦躁。” “你是不是耍我?”海瑶撑着床坐起身, 环顾了自己所在之地,发现是一间小屋,里头的陈设都是些仙侠世界特有的样式, 应该就是回到了她选择的养老世界。 她在心里给无耻的系统翻了个白眼,继续责问道:“我曾经的积分有489007,修补了一番剧情回来, 积分是0,这该不会是你们压榨我的诡计吧?” “天地良心!”系统连忙解释,“你退休那时什么要求都满足了你, 我也没想到你之前留下了那些纰漏, 以至于不得不回去!” “都是我的错?”海瑶冷笑一声,“你作为系统就没发现那几个家伙不对劲?喜欢谁不好喜欢虐自己的反派?” 系统似乎无言以为, 又沉默了一会儿, 才笑嘻嘻地解释:“谁知道他们是这个抖那啥的属性, 都怪你魅力值太高, 不对!都怪你不敬业!如果坏人演的好,他们怎么会爱上你?” 这六个世界后,海瑶也明白所谓的纰漏出在了哪里,她的角色是反派,是主角剧情线上的工具人,主角被她伤害后应该觉醒复仇走上人生巅峰,可是,魏珩、殷朔望、谢玄、周子凡、闻人钦、徐长婴被她伤害后,反而还对她念念不忘,才导致后续剧情崩坏。 海瑶心中苦笑,她发誓,以后要是还做反派,一定见面就杀,绝不给主角留一点儿觉得她好的空间。 “刚才你说7/7,可我才穿了六本书,还差最后一本,就是现在的这个世界吧?”海瑶感觉身体恢复了些,脑海也清明了许多,想起刚才系统的话,问道。 “啊?你已经完成这世界的修复啊!”系统诧异地说道,语气中满是讨好之意,“嘿嘿,穿书者海瑶成功带回本书男主霍靖的六片魂魄,霍靖神魂归位,剧情得以延续,修复完毕!” 霍靖是她在这个世界中曾经的道侣,而她杀夫证道灭了他肉身与心魔。 “六片魂魄?”海瑶心中一惊,她顿时想起那六本书中的男主气质全然不同,可长相都有相似之处,而且系统要她攻略灵与肉,难道...... “他们都是......霍靖?”其实海瑶对这件事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们应该都是同一人,可没先到却是这个世界男主碎裂的魂魄。 系统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有些感慨地说道:“当年你一剑杀了霍靖,他神魂就碎成七片,一片留在这里,还有六片追随你去了别的世界,却因为你出的纰漏,又滞留在了那里。” 听他这么说海瑶便串联起了许多事情,她恍然大悟道:“所以当时霍靖即将出关却世界崩塌,就是因为他的神魂没有归位,剧情走不下去?” “嗯哼嗯哼,现在危机已经成功解决!被你攻略的六片魂魄都回来了!”系统很是高兴,海瑶这一遭帮他解决了许多小世界潜在的风险。 海瑶的思绪又有些乱了,那六个世界的画面从眼前一一闪过,都停留在她要离开时的样子。 魏珩慌乱地在原野上寻找她。 殷朔望双目通红地冲向空间裂缝。 合为一人的谢玄周子凡怅然若失地立在山巅。 身负重伤的闻人钦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还有洞房花烛夜,徐长婴清隽眉眼中的深情。 他们截然不同,却又是同一个人,追随着她散落在小世界中成为主角,却又因为念着她而改变了小世界剧情线,不得不留在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杀他就杀他......”海瑶想到霍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可确是因她而起,“何必这么执着,神魂碎片还追着我......” 系统闻言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这不是自己职责内的事情,便没有作声。 “我与他做了几年道侣,替他斩了心魔,虽然灭了他的肉身,可也帮他带回了神魂碎片。”海瑶有些疲惫地靠在床榻上,心绪复杂,“也算两不相欠了吧!” “不欠了不欠了!纰漏全部修复,我这里的账也结清了!”系统连忙应道:“以后就用这个不起眼的身份在这个安宁平静的世界养老就好!看你也累了,我先不打扰了,好好休息......” 海瑶见他跑得这么快,立刻出声阻止,“等等!” “还有什么事?”系统装作无辜的样子问道。 “......扣分的时候你那么爽快,难道我修复了纰漏没有奖励?”海瑶恶狠狠地说道,她现在积分是0,那就意味着在养老世界享受不到任何福利,一定要在系统这里捞一笔! 系统猜到以海瑶难搞的性格,肯定会来找他算账,所以他刚才态度才那么好,此时便唯唯诺诺不情不愿地说:“可是明明......错误的源头都是你啊......” “可我任务完成得那么好!一片魂魄不落,也没有耽搁拖延,否则你这个世界就要坍塌,你这小系统可没好果子吃!”海瑶扯了扯嘴角,用很是礼貌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我现在积分是0,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大不了我再去捅霍靖一剑,让他神魂再碎成个七八瓣,世界一起坍塌算了!” “别冲动!”系统最怕她有这种想法,但是在他的判定中,罪魁祸首就是海瑶,哪里还有给她奖励的理由?除非任务完成质量大大超预期,这需要系统的认定,也需要...... “我可以给你奖励积分,但是有个条件。”系统想了想,这也是个能先稳住海瑶的办法,便勉强答应道。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不给我奖励,我现在就出门找霍靖!”海瑶耍横道。 系统连忙安抚她,“你听我说!条件就是你去找霍靖,但是......是要得到他对你任务质量的肯定,就像是服务后的好评,五星好评就要额外奖励,这样我也有个由头给你奖励!” 海瑶冷笑一声,如果系统有实体,她一定已经拽起了他的领子,“你耍我呢?五星好评?我去问问他那几片神魂,觉得我攻略得好不好啊?恋爱体验愉快吗?” 谁知那狗系统还当真说:“就是这样!” “你......” “也没这么直白,不让他们觉得你是逢场作戏,是真心的就好......”系统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怒火,飞快说道:“霍靖现在神魂还未完全融合,还有机会问一问,快去快去!” 说罢,他就立刻下线消失在海瑶脑海中,不给任何她抓住自己的机会。 海瑶气极反笑,她翘着腿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开什么玩笑,如果他们还有以前的记忆,绝对知道自己是在骗他们!恋爱体验愉悦就有鬼了......” 或许是六个世界积攒的疲惫在此刻爆发,海瑶顿时觉得身体累得不能动弹,她恍惚间有了逃避的想法,既然一切都结束了,有什么必要再去找他们呢?积分是0她也能过得好好的,只不过没那么潇洒罢了,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还是再也不见吧...... 这一觉海瑶睡了许久,醒来后她便完全投入了退休生活,不再去过问之前的种种。 现在的身份是凌霄宗不起眼的外门小弟子,背靠大宗门却不需要苦哈哈的修炼,职责就是领着钱打理仙山下的小客栈,给过路弟子一个落脚的地方。 但这客栈来的人极少,又处在风景瑰丽的山谷中,海瑶有兴致就下山游玩,懒得动弹就靠在躺椅上看日落,她还养了一只猫一只狗,每日招猫逗狗游手好闲,这仙侠世界的风云变幻都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是偶尔有凌霄宗的弟子落脚,她还是能听到一两句关于霍靖的事情。 “听闻霍真人出关后修为很是可怕,上一回来挑衅的魔修全都死了!” “霍师兄在天山论剑上无人能敌!” “霍靖得了凤凰神兽,这伏魔的功劳都是他的了!” “据说霍靖要跟风华宗的水灵儿议亲?他不是改修无情道了吗?” “天啊,霍靖又拒了一桩婚事,我就说他被前道侣渣了后改修无情道!” “霍靖......” 海瑶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但这或许就是男主光环,即便是角落里的一间小客栈,他的名声也传了进来。 于是,后来一有凌霄宗的弟子落脚,她干脆就出门躺在后山坡的草坪上看风景,让自己清静清静。 可这一日,她刚从后山坡上回来,却见客栈外倒着一个人,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看不清面容。 海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见这人的外袍上有凌霄宗弟子的花纹,胸膛也还有起伏,便伸手掀开外袍,问道:“你怎么......” 话还未问完,她便看清了这人的长相,立刻面无表情地又盖住了他的脸,再跨过他的身体走进,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 好家伙,倒在外面的是霍靖啊! 她已经极力不跟这人有任何的瓜葛了,怎么还自己找上了门来? 他不是修为已臻化境,为何还这么狼狈地倒在外面?一会儿该不会有仇家追上来吧?那他倒在自己客栈外面,会不会把她牵连进去? 即便没有仇家,如果他死在外面了,他师门里的人会不会找她算账? 海瑶心中乱成了一团,她犹豫了许久,终是冷着脸一跺脚,开门将霍靖拖了进来。 她将人安置在了房间里,检查他全身却没有看到外伤,可他眉头紧皱额间的灵印不停闪烁着幽光,难道是伤到了识海? 管他伤到哪里,反正她的修为也救不了人,眼下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随他自生自灭吧。 海瑶心中有了决断,便只每日来瞧一眼确认是死是活,偶尔心情好就给他擦擦脸。 等到第六日,霍靖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凌霄宗也没有来寻他的人,海瑶有些失去耐心,一边擦着他的额头,一边嘟囔道:“明天最后一天,要是你还不醒我就把你丢出去,如果我心情不好,保不齐还刺你一剑......” 可她话音刚落,霍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抬手抓住了海瑶的手腕。 他一双桃花眼生得极是好看,英气逼人的眉宇间却凝结着丝丝寒意,海瑶对上他的眼睛不由一愣,这一瞬间她的感觉极其熟悉,仿佛看到了魏珩......又看到了谢玄...... “你......”霍靖的身体仍然虚弱,可他警惕地打量着海瑶,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觉得这女子眼熟。 海瑶心中一紧,她的面容与当年比是有变化的,该不会这样他也能认出自己就是杀他证道的道侣吧? “你是...”霍靖握着她手的力气更重,他漆黑的眸子中闪过阵阵灵气波动的幽光。 就在海瑶迟疑要不要趁机将他打晕之时,霍靖竟是轻哼了一声,紧紧拽着她往自己面前一带,冷声道:“嫂嫂,骗我骗得可高兴?” 第179章 杀夫证道后 海瑶愣在了当场, 霍靖的语气与神态分明就是......魏珩啊! “我没......”她下意识摇头否认,连忙起身想远离他,可魏珩手中的力气极大, 似乎压抑着怒火, 牢牢抓住她不放。 海瑶又是惊悚又是心虚,毕竟她当时攻略了魏珩灵肉后, 就嘲笑他被自己骗了, 嘲笑他觊觎自己的嫂嫂是不知廉耻...... 那时候她是从没想过还会见到魏珩, 只图一时的爽快,现在她只后悔当初为何临走还要作妖。 魏珩眼中的情绪浓重得要将她吞没,海瑶与他僵持了一会儿, 终是先认了怂, 扯了扯嘴角狡辩道:“珩郎......我何时骗了你?” “嫂嫂倒是会装。”魏珩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将我耍得团团转,见我狠心背弃兄弟父母, 你心中可是解恨?” 其实海瑶能理解魏珩,要是自己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突破重重阻碍跟自己嫂嫂在一起,结果到头来这人完全就是骗自己感情, 正常人都得气得发疯,更何况魏珩枭雄之才,心气极高。 海瑶被他问得一颗心狂跳, 手腕都有些烫得发麻,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好半晌, 才在魏珩的怒目之下硬着头皮道:“你听我解释, 我是有苦衷的, 我是真心想与你在一起的......” 她越说越是心虚, 却忽然想起系统曾对她说五星好评的事情,她原本是不打算再见到魏珩的,但此时他主动送上门来,与其白白照顾他一场还要被他为难,倒不如给自己讨一点好处。 “珩郎......”海瑶心理建设很快就搭建好了,大有破罐破摔的意思,她做出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泪珠直在眼眶中打转。 魏珩见她这一副模样,不自觉心头一痛,正是这楚楚可怜的面容,让自己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他怨恨她,可是当她消失之时他慌乱失措,此时再见到这狠心人,他的愤怒之下竟也藏了不忍心。 海瑶见这扮柔弱的法子对他仍然见效,又继续道:“我前世孤苦凄惨,无人可依靠,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做那些坏事?说到底,我是怨你的!” “怨我?”魏珩冷肃的神色变了变,可手中的力气一点儿没散,“所以你在报复我?” “是......”海瑶以退为进,珍珠般的眼泪顺着脸颊低落在魏珩的手上,“我怨你不解风情,怨你不敢逾矩,这一世我想报复你,让你也尝尝掏心肝的滋味。” 魏珩闻言只觉心中更通,似有什么堵得他无法呼吸,亲口听到海瑶承认是骗他,他没有一丝一毫看穿了她的痛快,反倒是像在虐待他自己一样。 “可我......”海瑶咬了咬唇,慢慢靠在他的身上,那没有被禁锢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带着哭腔道:“高看了自己,上一世不甘心,而这一世是不狠心,原本我有许多机会害你身败名裂,可却都在最后时刻收了手。” “嫂嫂真是会花言巧语,实在是让人害怕。”魏珩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像是在命令自己不要听信这女子的话。 海瑶环上了他的脖子,感觉到这人的力气小了些,才继续编瞎话道:“在小树林的时候,在逃亡路上的时候,只要我喊上一句或是通个气,你都会陷入绝境,可我......不舍得,呵,想来真是可笑,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心疼你做什么?” 说罢,海瑶竟还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魏珩猛地睁开眼,却没有推开她。 “咬你这一口是恨你不懂我。”海瑶根本没使什么力,刻意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心疼,“你若不是个木头,我岂会在魏府受那么多的苦,到头来我骂你几句,骗你几句,你都如此记恨,何况是我呢?” 深究海瑶的话是蛮不讲理,可男女之间的感情到这一步又有什么道理能讲,魏珩甚至能体会明白她的意思,一时间不禁动容。 “珩郎,我从未告诉你......”海瑶趴在魏珩的身上听着他胸腔中有力的跳动声,估摸自己应该是又稳住了他,只要再骗他相信自己是真的爱他就好,“前世我嫁入魏府见到你的第一眼,心里就只有你一人,第二世见到与我拜堂之人是你,你可是我心中的有多么欢喜?” 海瑶这番深情的话还未说完,她忽然感觉到身下人僵了僵,一种诡异的感觉顿时涌上心来,她止住了话头,慢慢抬头看向魏珩。 只见魏珩眼中痛苦的神情已变,取而代之的是错愕,而那错愕之下又闪动着熟悉的阴鸷。 “娘娘......”魏珩微微扬首,冷声问道:“要与谁拜堂成亲?” 海瑶吓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你你...你是殷朔望?” 殷朔望眯了眯眼,没有答她的话,而是极有压迫感地继续追问道:“玉莘娘娘与我父王成亲还不够?又看中谁家的皇位?” “当然是你家的啊!”海瑶立刻止住眼角的泪水,捧着霍靖的脸恳切说道:“与你成亲我甚是欢喜啊!” 她见殷朔望眼中满是不信,匆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让两人之间保持安全距离,但脸上却继续维持着灿烂的笑容。 “我们何时成亲了?”此时是殷朔望的霍靖眼神暗了暗,他深知海瑶的秉性,只觉她又是要戏弄利用自己,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身,面沉如水地看着她。 “额......”海瑶努力回想与殷朔望的种种,他们之间好像除了腥风血雨就没什么你侬我侬能往成亲上靠的事情,要硬扯上关系,那就只有...... 海瑶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朝殷朔望勾了勾嘴角,眼中满是风情与野心,如同变回了亡国祸水琵琶精玉莘。 “太子忘了?”海瑶媚眼如丝地依靠在床边,伸手在他的腰腹上勾了勾,“你可是吞了我的妖丹,难道这还不是成亲?” 霍靖仍是狐疑地看着她,她最是会骗人,骗得他跌入尘埃,骗得他九死一生。 他只想将这年少之时就渴望得到的温暖牢牢禁锢在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她再要骗什么他都能给! 那疯狂的眼神海瑶很是熟悉,对付殷朔望,就要凌驾于他之上。她冷笑一声,起身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再拎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曾经妖丹所在的丹田之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一瞬间便是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海瑶眼角微翘,柔声说道:“怎么?在摘星楼中困着我双修一场,转头便都忘得一干二净,可要让我帮你想起来,再尝尝阶下之囚的滋味?” 她话说完便等待着殷朔望的回应,可这人一双星眸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弄得海瑶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诶......”她刚想打破这古怪的沉默,便见殷朔望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层淡红,紧接着他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很是别扭地转过了身去,讷讷道:“唐...唐突了!” 海瑶眼角的媚色直接石化,她愣了好半晌,才长舒了一口气,靠着殷朔望又坐回了床上。 如此纯良的眼神,除了周子凡还能有谁? “我刚才......” “我刚才......” 两人同时开口,见撞了话又同时道:“你先说!” 海瑶默了默,抬头看着天花板,正要解释之时,周子凡这一回却先开了口:“阿瑶......你有道侣了?” “没有。”海瑶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你方才说......与人...与人......”周子凡怎么也说不出口,刚才自己的手贴在阿瑶身上,阿瑶还说那些孟浪话,他本是紧张地面红耳赤,可随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剖出了剑心还给了谢玄剑君。 他顿时心如刀割,却苦笑着咧了咧嘴,问道:“道侣可是谢玄剑君?” 海瑶立刻听出他心中所想,她最是见不得周子凡难受,便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想否认,可周子凡却低着头抓住她的手,阻了她的话头,“剑君他为了复活你费尽心思,差一点就身死道消,我不过是他的剑心,你能与他在一起,我是高兴的......” “你与他本就是一人。”海瑶连忙道:“其实我与他在一起时,脑海中都是想着你的脸!” 周子凡微微一愣,脸上的绯色更深,可他的眼神却变得极是复杂,似乎是欢喜,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 愤怒。 “你与我在一起,想着都是那残次品的脸?”周子凡的脸色瞬间阴沉,凛冽杀意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海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差点没喘上气来,像是为了躲避骇人的怒火,她假装咳得不能自已,直到周围的气压低得让人坐立不安,她才僵硬地看向谢玄,小声道:“不怪我,你们本来也长得像啊.......” “你......”谢玄被她气得脸色都白了,如果现在周子凡还有实体在他眼前,肯定会直接被他的剑气戳出几个窟窿。 海瑶知道自己这个答案就是送死,可那句话都被谢玄听到了,她是想不到还能怎么解释,只能用一贯对付谢玄的无赖,破罐破摔道:“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你!你们本就是一个人!” 谢玄怒极反倒心生委屈,他默默付出了那么多,但阿瑶却总是只看得到周子凡的好,难道就因为自己修为高就活该被伤害? “哼!”谢玄冷哼一声,他心中舍不得怪阿瑶,便只能去怪自己不中用的剑心周子凡,甚至在心里默默想着要将剑心碾碎剖去。 海瑶知道谢玄不善言辞又很是高傲,任何情绪都默默藏在心里不愿流露,但也与周子凡一样纯正执着,正是如此,他才会在破道重修后变得如此偏执。 “你干嘛吃自己的醋呢?”她继续耍无赖地笑了笑,“要不我答应你,我再也不想周子凡了!” 谢玄仍是不理她,他的神态清冷,整个人散发着压抑的气场,可眼神中却闪烁着若有若无的伤感。 “我....我错了!”海瑶心道这人真是与周子凡相像!连这装委屈的本事都一样厉害,她实在是吃软不吃硬,只觉谢玄的眼神让自己心肝疼,“我都是说着好玩骗他呢!我跟你在一起脑海里只有你的脸,不对!我不跟你在一起时也只想着你,绝对没有其他的一点儿位置!” 谢玄瞥了她一眼,却没相信她的花言巧语,他薄唇轻抿,始终没有开口。 海瑶心中一横,直接凑过去在谢玄的脸上亲了一下,谢玄微微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海瑶紧接着就环着他的腰贴了上去,又亲了一下他的嘴角,撒娇道:“对不起......我以后永远都只念着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人负责!我绝不会违背这誓言!” “誓言?你又想与我结契?”谢玄眸色一暗,立刻极是警惕地看着海瑶道。 “我......”海瑶三根手指还指着天,她反应过来连忙换了神色,朝已成为闻人钦的人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遗言。” 闻人钦看了她一眼,海瑶莫名心中一紧,虽说她与闻人钦最后的关系已经很紧密,但妖兽契约是他的大忌,弄不好这猫能直接翻脸。 “遗言......”闻人钦皱了皱眉,他想起自己似乎为了救海瑶而身受重伤即将死去,那时他确实对她说过,想要跟着她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遗言吧。 闻人钦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他的眸色中还显现出红色的幽光,冷着一张脸很是吓人,可就顶着这骇人的气场,闻人钦却极是认真地说道:“若跟着你去其他世界需要结契,便再结妖兽之契。” 海瑶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心中触动极深,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曾经是一方霸主,本不甘为她的奴隶,可他却守护了她许多岁月,甚至差点为救她而死。 “不用契约。”海瑶摇了摇头,有些安心地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你跟着我,我就带你走......” 闻人钦没有答话,他低头看着海瑶的侧脸,没有再动弹半分,像从前那般做她身后最坚实的护盾。 “再不行你就变成猫,我抱着你总能带走!”海瑶想到这高大威武的妖兽也总变成迷糊可爱的小黑猫,不禁打趣道。 而闻人钦一改方才的沉默,变了语气道:“猫?你抱着我想猫?” 海瑶头也没抬,神色自若地答道:“怎么,你还要把全京城的猫都揪出来解决掉?” “这多残忍?”徐长婴不以为意道:“可以流放他们,赶去岭南苦寒之地。” “看来我要敲登闻鼓,状告宰相大人以权谋私。”海瑶轻笑一声,扭头对上徐长婴的笑眼。 徐长婴颇为认真地想了想,又道:“我怕你要告的不止这一条,还有强抢民女。” 海瑶装作生气的模样轻踢了他一脚,“这倒是,徐大人为了娶民女,可是好厉害的手段啊!” “我也可告你始乱终弃无故退婚。”徐长婴不让步,继续与她调笑道。 这六人一一出现,海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慌乱与紧张,反倒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楚,她朝徐长婴笑了笑,狡黠问道:“怎么,始乱终弃犯法了?还想要我对你负责?” 徐长婴闻言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捉摸不透的暗色,眉眼之间的清冷也告诉海瑶他已经消失不见。 可两人仍旧亲昵地拥在一起,只不过眼中都是生疏与打量,海瑶甚至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从未有过如此难受的如此怅然若失。 “对我负责?”霍靖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看着海瑶,轻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感谢在2022-07-04 08:48:43~2022-07-06 01:4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花花花花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杀夫证道后 海瑶见他不像是认得自己的样子, 才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道:“仙君倒在我客栈门口,我自然要对你负责, 既然现在仙君醒了, 可能离开了?” 霍靖环顾了一眼四周,似乎是在确定她话中的真假, 好半晌才道:“如此, 多谢姑娘负责, 待我回山必有谢礼。” 说罢,他运气就要起身,可没想到他竟是在逞强, 才行了几步就捂着额头差点摔倒。 “小心!”海瑶伸手将他扶回到床上, 没好气地努了努嘴道:“既然伤没好就不要逞强,我这里是凌霄宗的客栈,接待凌霄宗弟子本来就是责任, 不用谢礼了!” 霍靖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说道:“看来...只能多留几日了。” “你有急事回山吗?”海瑶想了想问道:“送东西的话我帮你送?” 霍靖抬眸看了她一眼,好看的桃花眼让海瑶心跳漏了一拍, “不必了。” 海瑶别过了脸,将一旁的丝被随意盖在了他身上,便一边往外走一边闷声道:“你好好休息, 我还要忙, 明日再来看你,有事喊我。” 说罢, 她就一溜烟地飞快消失在房中, 只留下霍靖一人若有所思地看着还在晃动的房门。 接下来几日, 海瑶本是打算每日就去看一眼, 但没想到这霍靖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一个修士竟然一时怕冷一时怕热,有时候还嘴刁地要吃这吃那,海瑶见他是病人伺候了他几日,耐心已经快要耗尽,再加上她担心相处久了霍靖认出自己,又牵扯出一堆难缠的前尘往事,因此便没有再去理会他,希望他识趣点自己离开。 可等到霍靖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时不时就在她面前碍眼。 她这客栈本来就客少,霍靖来了后就跟瘟神一样,一连数十日海瑶都没见到一个人影,不过这样也好,她乐得清净。 这日她得了空便在后院打理种的花果,见霍靖也出现在后院,只瞥了他一眼,便再没有理他。 而霍靖的脸色仍是有些苍白,嘴角却挂着浅笑,似乎很是享受在这山间小客栈的闲适生活。 海瑶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道:“仙君,我这里没什么灵丹妙药,你要不早点回凌霄宗?” 霍靖原本看着院中的花果入神,他听到海瑶的话微微一愣,随即认真想了想,竟是露出个人畜无害的浅笑:“可我喜欢待在这里。” 可我不喜欢你待着这里...... 海瑶在心里默默回了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瞬间霍靖脸上的病态随着笑容一搜而空。 她锲而不舍地继续逐客:“仙君不用回去修炼?听说你们修无情道的不能惹红尘,我这里人来人往,万一来了个女修乱了你道心可就不好了。” 霍靖闻言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良久,才闷声说道:“我不修无情道。” 海瑶摘花的手颤了颤,完了,他不修无情道,那岂不是剧情线还是被改变了?狗系统会不会又怪到她头上啊 ! “无情道多好,你为什么不修?”海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从花丛中冒出个脑袋,忍不住问道。 按着这本书的剧情,霍靖修了无情道后从此大杀四方,无数人爱慕他,可他不为任何一人停留,眼下不修无情道他还能成为天命之子吗? 而霍靖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轻声道:“我未斩情丝。” 海瑶闻言更是惊讶,听懂了霍靖话中之意后,她这个罪魁祸首顿时有些坐立不安,立刻又把身子埋进了花丛中,生怕霍靖从自己脸上瞧出一点儿曾经的影子。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客栈的生活虽然悠闲可始终离霍靖太近了,眼下他又觉得这里待着舒服,以后常来的话岂不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霍靖不走她可以走,但美好的退休生活都是她苦心奋斗而来的,难道要为了躲霍靖就这样放弃吗? 海瑶心中纠结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晚上偷偷离开。如果霍靖认出了自己,两人之间要么是剑拔弩张,要么是...... 无论如何,她与霍靖纠缠了七次已经够了,她是再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瓜葛。 她趁着霍靖回房,飞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礼,将养得肥肥胖胖的猫狗都放进了小空间,可正准备从后院取出飞行法器之时,身为修士本能的第六感却让她嗅到了危险逼近的味道。 只见一道暗红剑气从远处袭来,直扑她门面,这剑气极是强悍,海瑶此时修为不高,竟是一时无法躲避。 她下意识闭上眼护住了脸,耳边只能听到剑气骇人的破空声,震得她不自觉往后倒去,却跌入了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这么晚你还出去?”霍靖一手将她扶起,一手祭出法器,眉宇间满是担忧关心之意。 海瑶只觉自己一颗心跳得更快,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如果是害怕,怕的又是谁呢? “我...出来遛狗!”海瑶拍了拍自己的小空间,讷讷道,随即她又指着剑气攻来的方向道:“那里有人。” 霍靖似乎对这种暗中偷袭的事情见怪不怪了,他只微微皱眉,指尖灵气一转,法器便与剑光激烈地缠斗在一起,一瞬间便将其压制。 可黑暗中竟是不止一人,四周剑光瞬起,铺天盖地的剑气朝他们两人攻来。 霍靖抱着海瑶闪躲,他身姿飘逸招式犹如游龙戏凤,在绚丽的发光中影影绰绰,配上那一副俊美的面容,当真如仙人下凡。 海瑶看得有一瞬的愣神,可霍靖抵挡下了一波攻势,原本就未痊愈的他眉头一紧,嘴角留下了一丝殷红的血迹,让海瑶立刻清醒过来此时的处境。 “他们是何人?”海瑶看着四周出现的黑影,能在凌霄宗的底盘集结这么多修士,或许他们本就是凌霄宗弟子,可此时却祭出法器对准宗门首座师兄霍靖。 霍靖冷眼扫过众人,沉声道:“师门败类。” 海瑶只觉自己倒霉透顶,想必是撞上了霍靖与同门暗斗的情节,眼下他受了伤,对面又人多势众,她想置身事外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要不你打我一掌?”海瑶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众人,在霍靖耳边道:“这样他们就不会觉得我们一伙,看在我照顾你一场的份上,帮我这一回?” 霍靖闻言微微挑眉,他似乎从没听过这么荒诞的话语,哪有人求着别人打她的,“我怎能伤你......” 可他话音未落,对面修士又结成了剑阵朝霍靖攻来,霍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聚灵气于身前回击。 灼眼的法光让海瑶下意识闭上眼将脸埋在霍靖身上,她听到耳边全是锐利的破空声,眼角瞥到的是夺命的刀光剑影,霍靖就这样带着她以一战百,直到身受重伤。 “霍靖!受死吧!”对面的修士见此大笑一声,提着刀再次攻来:“你死了,这首座之位便是我的了!” 眼见下一招两人就要身陨,可霍靖低头看了眼身旁的海瑶,他深邃的眼眸映着灵气的光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满是决绝之意。 他将海瑶护在怀中,竟是朝那攻来的灵剑迎了上去,用身躯化去凌厉的剑气。 海瑶看着那剑从霍靖胸前穿过,离她不过几寸的距离,她感受到霍靖的身体颤了颤,便见他嘴角再起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伸手握住剑尖,轻声对她道:“躲好了。” “你要做什么?”海瑶无声问道,可她还未等到霍靖的答案,便被极有压迫感的灵气震得识海发麻,就连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 可她仍然看到了,看到霍靖额间的印记通红,从他身躯中涌动而出的可怖灵气如同毁天灭地的浪潮,将这周围的所有都吞得一干二净。 他在灵气的漩涡中发丝飞扬,脸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亦如天生亦如修罗。 插入胸前的剑被灵气碾压得粉碎,那些围攻的修士一个个跪倒在地,有的口吐鲜血,有的识海震荡,一瞬间便都没有了还手之力。 海瑶惊讶地看着霍靖,如果她没猜错,这人是用了什么激发神识灵力的秘法,犹如自爆妖丹一般,虽能瞬间爆发强悍的力量,但也是在消耗自己。 正如她所料,霍靖的身体渐渐有些颤抖,他不敢露出弱态,强撑着不动声色,可海瑶已经能感觉到他的重心靠在自己身上。 “霍靖......”海瑶看了眼已经不能动弹的对手,立刻扶着霍靖不让他倒下,随即将方才收起的飞行法器祭出,慌忙带着他往远处逃遁。 好在那些修士都还未恢复过来,两人飞出了凌霄宗的地界,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 而山间客栈旁,刚才还受伤不能动弹的修士们纷纷站起了身,好奇地往远处张望,一点儿要去追杀的意思都没有。 “刚才是不是演的太过了,我看师兄当真受伤了!” “我们过,他就不过吗?要不是这护身的法器,我差点被他的灵气震碎心脉,我这血可是真的!” “你还刺了师兄一剑,扯平了!” “哎,不是看在他是我师兄,我才不来演这戏!” “我们觉得挺有意思,下次还来啊!” 与热闹的客栈不同,海瑶带着霍靖慌忙逃遁,他见霍靖脸色苍白得可怕,血水染红了衣衫,不由更是焦急。 她寻了处凌霄宗山脉外的树林落地,将虚弱不堪的霍靖抱在怀中,一边替他止血一边问道:“你千万要撑住,别就这样死了!” 霍靖眉头紧皱,薄唇上沾着点点血迹,似乎很是痛苦。 “霍靖!”海瑶探了探他的识海,里面混乱不堪差点将她的灵识搅碎,再这样下去,他马上就能被自己的神识绞杀。 她记得曾经的霍靖便极是擅长操控神识,他的杀招多与此有关,但这样的招数反噬起来也更加可怕。 除非能帮他理顺识海气息,要么用药,要么用她的灵气去疏导。 海瑶咬着唇犹豫了许久,眼见霍靖马上就要痛苦地识海坍塌,便下定了决心捧着他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冰凉的触感让霍靖微微一愣,他不解地看向海瑶,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你......” “我帮你。”海瑶一双美目满怀担忧与不忍,身体慢慢朝霍靖靠去。 “可......”霍靖紧皱的眉头仍是没有松开,他抓住海瑶的手,摇了摇头。 海瑶微微一笑,她轻轻将霍靖推倒在地,趴在他的身上一点儿一点儿解开他的衣衫,“我虽修为不高......可我听说,这样的法子能平复识海,仙君方才救我一命,我也该报答。” 殷红的鲜血沾在了海瑶的手上,她见到衣衫下狰狞可怖的伤口心痛之意更甚,想触碰却怕弄疼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却让两人贴的更紧密。 霍靖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丝丝淡红,他已经知道海瑶想做什么,心中千回百转,可却敌不过她眼角的一抹媚色。 “仙君。”海瑶眼中秋水盈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随即便拉开了自己的外袍,露出白得晃眼的肌肤。 “不行......”霍靖连忙收回目光,只觉自己脑海中一片混乱,他不能这样做,即便她是要救他,也不能这么随意就....... 海瑶见他还不上套,在心中冷笑一声,倒是有点儿毅力,便继续添了一把火。 她贴着霍靖趴下,将额头轻轻靠在他的额前,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气息纠缠得紧密而热切,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化成了混沌。 “我想......帮你,我不想看你死!”海瑶强忍着哽咽说道,看着霍靖犹如是心中至宝,不愿让任何人来伤害他。 这一瞬间,霍靖觉得心里有处隐藏许久的地方被狠狠划过,可这感觉很是熟悉,他曾经拼命追逐这美好,却没想到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不对......她在骗他......她又在骗他! 霍靖挣扎这想要从这温情中抽离出来,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但没有人禁锢着他,是他自己无法脱身。 “我是真心想救你。” “霍靖,你别死。” “霍靖......我放不下你!” 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毁于一旦,可能是它本就脆弱,竟如此不堪一击。 霍靖有些自暴自弃地紧紧抱着海瑶,这久违的拥抱是他心底最渴望的,多少次辗转流离,多少次擦肩而过,他一直追逐着她,生怕一放手又是黄粱一梦。 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海瑶让自己的神识与他纠缠包裹,在他沉浸在拥抱中之时,一点儿一点儿探入他识海的深处。 “咳咳......”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响起,海瑶这一次倒是不恼,只对他道:“快说。” “额......恭喜你...获得霍靖感情认可,也就是五星好评,奖励积分+67944......” 系统很是不情愿地报完了消息,见海瑶还没放过霍靖,有些不忍心地丢了句:“无耻!”便立刻消失不见。 或许霍靖被她骗到只不过一瞬间,但拿到了积分就够了,她原本不想再与他有纠葛,可这人要送上门来,那就别怪她了。 海瑶心满意自地笑了笑,探入霍靖识海的神识瞬间制住他几处要穴,让霍靖的身躯顿时一僵。 其实以她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压制霍靖,可谁让霍靖没有防备,还以为她真的想要帮他。 “你......”霍靖眼中满是惊讶之色,看到海瑶狡黠的笑容后,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啧。”海瑶嚣张地拍了拍他的脸,一脸无辜地道:“反应还挺快嘛。” 霍靖面上的红晕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肃的寒意,刚才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可却还是动摇了一瞬,让海瑶抓住了软肋。 “看来是有经验了。”海瑶想了想,将刚才扯开的衣衫慢慢扣了回去,“骗了四五六回,也该有点长进了。” 她恶趣味地将霍靖的腰带抽出,将他的手绑在一旁的树枝上,仍然放松地跨坐在他的腰上,欣赏着他冷得冒寒气的脸,“不过这一次你怪不得我,谁要你先骗我?” 霍靖微微别过了脸,似乎不愿意承认海瑶的话。 “呀,还不认?”海瑶噗嗤笑了一声,掐了掐霍靖那张英气逼人的俊脸,轻声道:“受了重伤不回凌霄宗,倒在离师门只有几步路远的客栈门口?” “既然这伤让你都无法支撑回去,竟然在我这破客栈里养了几天就好了,我可没有灵丹妙药。”海瑶想到自己照顾了他几日不由有些生气,掐霍靖的力气更重,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还有你那群师弟!”海瑶想起他们不由冷笑一声,她松手从霍靖身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裙摆,没好气道:“以为下手狠就装得像?哪有兴师动众残杀同门,还选在了随时有凌霄宗弟子路过的客栈?啊对,我忘了,你来后我客栈就没凌霄宗弟子来了,你不觉得太过古怪吗?” 海瑶揉了揉额头,想到霍靖布置下的种种,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的霍靖被控住了识海不能动弹,一只手被绑在树上,身上的衣衫凌乱,还满身是殷红的血迹,怎么看怎么狼狈又引人遐想,再说自己将计就计拿到了积分奖励,也算是扯平了吧! “霍仙君!”海瑶收拾好行李又坐回了飞行法器,最后朝霍靖笑了笑,调笑道:“想要我对你负责啊,下一次记得换个招数,我可不会一直吃卖惨这一套。” 飞行法器带着她腾空而起,犹如一颗璀璨的流星,渐渐消失在了天边。 霍靖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忽然释然地轻笑了一声,他扫去识海中外来的神识,却没有扯开手中的禁锢去追,而是看着天边的星点,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眼中的无奈早已变为难以掩盖的心满意足....... 得了奖励加分,海瑶心情大好,看着脚底下壮丽的风景只觉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她不用回头看都知道霍靖会追上来,可她却不会停留等他,就让他追逐着自己,去往所有想要达到的天涯海角......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 终于完结了呜呜呜呜,不过快七十万字,我却写了大半年,这大半年三次元发生了很多事情,几乎忙到晕头转向,我每次都想完结时要在作话好好卖卖惨,但是此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泪目。 由衷感谢一直追连载的几位小可爱,面对我这坑坑洼洼的小红花,一定是真爱!!!